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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语言文学]青春版《牡丹亭》“花意象”的艺术功能
作者:邓斯博

《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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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青春版《牡丹亭》在原著的基础上成功地发掘和创新“花意象”群,在人物塑造上以“花”装点人物外形,更以“花”描摹人物内心;在剧情建构上,该剧将“花”渗透到情节主线,使重要关目之间形成勾连和呼应;在舞台上该剧以“花”表现语言的诗性美,并营造空灵、绚烂的舞台情境。总之,青春版《牡丹亭》通过“花意象”建构了一个丽花幽情的青春世界。
       [关键词]《牡丹亭》;青春版;花;意象
       [中图分类号]I207.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81X(2008)06-0711-05
       青春版《牡丹亭》中的“花意象”无所不在。这些“花”时而为剧中人物描形写心,时而在剧情肯綮处推动故事发展;这些“花”时而化入经典唱词营造诗意的氛围,时而与台上翩跹的舞蹈、精美的砌末等共同创造诗意的情境。当台下观众沉醉于舞台上的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定格时,我们惊奇地发现,一朵绽放了四百年的灵奇“牡丹”重获新生。简而言之,青春版《牡丹亭》的美在于以千姿百态的“花意象”构建起一个充满诗意的青春世界。那么“花意象”是如何在该剧中发挥其艺术功能的呢?本文将从人物塑造、剧情建构和舞台情境三个方面展开具体分析。
       一、“花意象”与人物塑造
       《牡丹亭》如同一座姹紫嫣红的后花园,园内布满了千姿百态的“花意象”。从人物命名来看,剧中杜、柳二人姓中都带木字,民间传说柳梦梅是梅花花神,足见他与“梅”的亲近。从人物设置来讲,该剧有多个角色与花相关。譬如,花郎和园工郭驼,一个为杜府伺弄花草,使丽娘得见满园春色;一个靠栽花度日,供养少主柳梦梅。后人提出郭驼身份与全剧香草美人的旨趣相关,此说虽有穿凿附会之嫌,但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该剧人物与“花”的密切关系。青春版《牡丹亭》(以下简称“青春版”)在原著的基础上充分利用“花意象”对人物进行描形写心,这尤其表现在对杜、柳二人的塑造上。
       在对丽娘外形描写上,青春版继承原著中诸多以花描容的句子。譬如,丽娘出香闺之前“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她对自己的“花容”颇为自得,“你道翠生生出落的群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这些文字借助“花意象”引起我们对丽娘倾城绝色的无限遐想。
       此外,青春版还在服装上直接用“花”为丽娘造型。丽娘每一次出场都艳惊四座,其重要原因就在于她的扮相。丽娘服饰上所绣的精美绝伦的蝴蝶、花朵、云彩,暗示和呼应着不同场景中丽娘内在的心理状态,不同的花色花样随着剧情发展也有所不同。例如《惊梦》一出中杜丽娘衣服上绣着蝴蝶,柳梦梅衣服上绣着梅花,“蝶恋花”的寓意令人会心一笑,也让人进一步联想到该剧“女慕男”的剧情。同样地,剧中男主角柳梦梅作为一介书生,不仅痴情,而且耿直、忠厚。青春版在其衣服上绣着梅、兰、竹、菊,将传统文士所追慕的高洁、忠贞、孤直的品格穿在他身上,“花意象”直接为塑造人物性格服务。
       青春版以“花”为手段,为舞台上这对如花美眷营造出洁净清新的青春气息,使我们获得一种直观感受。同时,该剧还继承原著中以“花”写心的笔法,在文字上进一步浓缩和提炼,透过丝丝“花”语,我们得以窥见剧中人物幽深瑰丽的情感世界。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好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不到园林,怎知春如许?如果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文字之兴,那么当心旌摇曳的丽娘一脚踏进这个桃红柳绿的后花园,一朵朵鲜活的花就如同一记高光打到她心灵的暗箱上,红翻翠骈的生命图景在一瞬间激活了她沉睡已久的生命意识。红艳的杜鹃、醉软的荼蘼、摇曳的柳丝、美丽的牡丹……这一切与丽娘内心勃发的春情形成同构,描绘出“醒”了的丽娘灵动鲜活的内心世界。
       一梦得成欢娱,再寻时却不可复见梦中人。“那一答可是湖山石旁,这一答似牡丹亭畔。”“那牡丹亭,芍药栏,怎生这般凄凉冷落,杳无人迹?”刹那间,生机勃发的后花园萎顿消失了,被抽去生命的百花无言地伫立着,仿佛从未参与过那个美满幽香、妙不可言的梦。鲍姆嘉滕说:“意象是感情表象”,正因为内心情绪投射到外物,使万物皆着我色,所以,此时丽娘眼中的后花园才呈现出如此冷落、颓败的景象。
       在百花之中,青春版打造出一株傲然独放的花中魁首——“梅”,这株“梅”如同一颗抛入丽娘心湖的石子,我们通过它真切地体会到千古第一有情人——杜丽娘内心微妙幽深的情感波澜。青春版上本开场时,杜府厅堂角落里安放了一株白梅,不动声色地沁入丽娘的世界;寻梦未果时,杜丽娘见梅子而发愿:“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梅子象征丽娘未得的情果,暗示丽娘对“梅”的苦苦追寻;描容写真时,丽娘半枝青梅在手,此“梅”暗指柳梦梅,亦是丽娘“心所营构之象”;离魂时,丽娘执梅入冥,手中自梅既象征她对情的坚持,又暗示她是因“梅”而死;鬼域中的丽娘以梅自喻:“梅花呵,似俺杜丽娘半开而谢,好伤情也。”有香无根的残梅,如丽娘四处飘荡的游魂;半开而谢的梅花,好似丽娘未得绽放的青春。残梅尚作一丝余香,丽娘又怎能放弃对情的坚守?凄冷幽艳的梅悄悄绽放,至情的丽娘终于在暗香浮动的夜里寻到柳梦梅。丽娘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寻,正是她一灵咬住,情之所至的表现。梅的坚贞与傲骨与丽娘对情的执著与坚守形成同构。
       如果说丽娘身上表现了梅的执著,那么柳梦梅身上则体现了梅的痴情。柳梦梅因偶而一梦,而改名换宗,其痴性可见一般。拾画时柳梦梅说:“想天下姓柳、姓梅的,却也不少,偏偏小生么,叫柳梦梅。这番自白几令台下喷饭,但痴性中却见一番赤诚。而他玩画叫画时的痴傻情状更令人印象深刻。正是靠着这份痴劲,当柳梦梅得知丽娘是鬼时,他仍然笃信“你既是俺妻,俺也不怕了。定要请起你来”。可见“梅”既是这个痴情男子的代名词,又是他坚贞品性的象征。可以说,全剧都在围绕一个“梅”字做文章。“梅”与一往情深的丽娘形成同构,又与不离不弃的梦梅互为表里,因此,“梅”是该剧诠释情至、情深的核心意象。
       二、“花意象”与剧情建构
       标举“结构第一”的李渔认为戏曲结构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立主脑”。“主脑非他,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牡丹亭》原作全本55出,戏中人物众多,原其初心,止为丽娘一人而设;戏中关目甚多,究其初心,又止为“慕色还魂”一事而设,这一人一事便构成了该剧的主脑。青春版将原作整编为27出,通过《惊梦》、《寻梦》、《写真》、《离魂》、《冥判》、《魂游》、《幽媾》、《回生》这几场重头戏将“慕色还魂”一事集中而完整地表现出来,剧中肯綮处均以花树作连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果一定要给丽娘的至情找一个源起,那么必是杜府的后花园。丽娘步出香闺前,剧中已设下多处伏线唤出这个姹紫嫣红的后花园。“长向花阴课女工”表明丽娘的绣房外亦是花影重重,她偶然一瞥,就会看到窗外明媚的春光和灿烂的春花,当她从春香口中得知原来有座桃红柳
       绿的大花园,又怎么会不怦然心动呢?此时,花郎的卖花声越过墙头飘然人内,丽娘的心早已被勾去。《诗经》有云:“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如果说是后花园这个“吉士”诱发了丽娘的春情,倒不如说是丽娘早已于步香闺前在心中拟构了一座后花园。因此,当万紫千红的百花陡现眼前时,她怎能不感慨:“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丽娘因花感情,随后引动花神为其造梦。花神勾人悬梦,是为了“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中也十分欢怍”。花神对杜、柳的怜惜,就如同他对百花的珍爱一样,也为花神在冥府中替丽娘求情埋下伏笔。
       当丽娘沉醉春梦时,却“为花飞惊闪”,该剧借用“落花”这一自然现象并不是闲来之笔。如前所述,百花唤起了丽娘的春心,让她感受到了朦胧的生命意识。花神为其造梦,则让丽娘充分意识到自己不可遏止的原始生命力。这股生命意识的洪流要冲破道德意识的防线,决堤而出,片片落花成为点醒梦中人的一记棒喝。因此,“落花惊梦”是丽娘精神世界发生质变的一个转折点。
       已经觉醒的丽娘,再也回不到过去,只能寄情于心所营构之象——“梅”,最终埋葬于梅根下,这一情节直接为柳梦梅在梅树下请起丽娘埋下伏笔。同一株梅树于两处着笔,前者见证了丽娘为情而死,后者目睹了丽娘为情而生。该剧通过“梅”,传递出“至情”的理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由以上分析可见,“因花感情”、“花神造梦”、“落花惊梦”、“埋情梅根”这四个与“花意象”密切相关的重要关目,构成了丽娘由生入死的动作主线。而在丽娘由死复生的这条情节主线上,“花意象”同样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譬如:在《冥判》一出中,剧作借花神之口道出既然花色花样都是天公定下来的,人的情欲也是人之本性。花神“惜花说情”,与《惊梦》中花神珍护二人,为其造梦的情节遥相呼应。
       在《魂游》一出中,丽娘一脉香魂不散,随风游戏,来到后花园,因闻得冢上残梅余香,最终遇到柳梦梅。从见梅子而发愿,到埋情于梅根,再到寻梅遇柳,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丽娘对情的执著追求么?“寻梅遇柳”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它是一缕梅香召唤的结果,又是多条伏线水到渠成的汇聚点。
       在《幽媾》一出中,“你为俺催花连夜发……牡丹亭,娇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这段唱词使我们感受到丽娘幽媾时的欢娱,而这份欢娱正是通过一个重要意象——“牡丹”来诠释。“牡丹”意象本与性爱有着非常隐秘的关系,该意象于《惊梦》和《幽媾》中两次被放大,前者目击了丽娘初涉爱河,后者见证了丽娘重获阳露。因此,“牡丹催发”是丽娘重获新生的契机,也是她由死复生的转折点。
       在《回生》一出中,情深不移的柳梦梅在梅树下请起杜丽娘,两人消除了阴阳相隔,有情人终成眷属。“还魂梅根”既是对丽娘埋情梅根的呼应,又标志着丽娘完成由死复生的主导动作。
       吴梅曾说:“此剧肯綮在死生之际。记中《惊梦》、《寻梦》、《诊祟》、《写真》、《悼殇》五折,自生而之死;《魂游》、《幽媾》、《欢扰》、《冥誓》、《回生》五折,自死而之生。”青春版或受此启发,提炼出“慕色而亡”和“还魂而生”两条相互呼应的动作主线,通过进一步分析,我们发现,“花意象”在剧情建构上发挥了起、承、转、合的作用。
       在“慕色而亡”这条主线上,如果说丽娘“因花感情”是故事起因的话(起),那么“花神造梦”则推动故事进一步发展(承),“落花惊梦”是情节的拐点(转),而“埋情梅根”则标志动作的完成(合)。同样地,在“还魂而生”这条主线上,花神“惜花说情”是故事的起因(起),丽娘“寻梅遇柳”是故事的进一步发展(承),“牡丹催发”标志丽娘的情感世界发生第二次质变(转),而“还魂梅根”则表明主导动作的完成(合)。
       值得玩味的是,这八个与“花意象”有密切关联的重要关目还相互照应,形成勾连。譬如,“花神造梦”与“惜花说情”相呼应,而“埋情梅根”与“还魂梅根”相暗合。李渔说:“编戏有如缝衣”,“凑成之工全在针线紧密”。“每编一折,必须前顾数折,后顾数折,顾前者欲其照应,顾后者便于埋伏。”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花意象”在剧情建构和关目勾连上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些“花”看似散金碎玉散落在各个角落,实则是连环细笋伏于其中,细密针线暗中埋伏。她们在“瞻前顾后”中织出一个丽花幽情的世界,捏合出一朵意趣盎然的“牡丹”。因为“花意象”渗透在青春版的肌骨里,使该剧具有了分外诱人的特殊美感,也使这朵灵奇“牡丹”更赋有青春的味道。
       三、“花意象”与舞台情境
       青春版在舞台和语言上做足“花意象”的功夫,营造出绚烂、空灵的舞台情境。从舞台呈现上来看,青春版首先利用赋有“花”意味的穿关来注解她的青春美。前文对此已有所阐述,此处不再赘言。继而,该剧的舞蹈设计者改革传统昆曲舞台上讲究“定格”的做法,从“花”中吸取灵感,力图以各种“花”形、“花”队安排舞蹈场景,让舞台有了“流动”感,营造出灵动的舞台效果。
       同时,该剧还设计了很多富有新意的砌末。首先是梅枝。全剧一开场时,一支梅花装点了杜府的厅堂。尔后,丽娘又分别在《写真》和《离魂》两出中执梅现身,这株梅花在多处成为重要道具,引发观众对丽娘与“梅”之间关系的无限遐想。其次是柳枝。《惊梦》一出里,柳梦梅执柳入梦,与丽娘共成云雨。柳枝成为柳梦梅的代称,故才有了丽娘题诗“不在梅边在柳边”和柳梦梅的和诗“恰如春在柳梅边”。以柳枝暗指人物使柳枝成为该剧中又一个重要的道具。然后是花神长幡上的绢花和飘带。已有论者注意到主花神手持长幡分别出现在《惊梦》、《离魂》、《回生》三出重要关目中,长幡上的绢花及飘带在每一出中的颜色都不一样。《惊梦》中是绿色,意在唤起丽娘勃勃的春情;《离魂》中是白色,旨在勾取丽娘的魂魄;《回生》中是红色,象征着丽娘重生的喜悦。这些不同颜色的绢花和飘带暗示了杜丽娘在花神的带领下完成了“出生入死”,“魂归来兮”的一番轮回,增加了戏剧的神秘色彩。
       从守旧来看,该剧辗转多处巡演,依据演出条件不同,守旧的运用也不同。在武汉大学演出时,由于场地限制,舞台守旧主要是一幅巨大的布景,上面书有“牡丹亭”三个飘逸灵动的大字,旁边绘有一朵工笔细描的巨型牡丹。众所周知,明代以工笔画见长,书法与工笔画是中国古典文化的典型代表,以这样一幅守旧作为文人气息浓厚的《牡丹亭》的布景,符合该剧精致、典雅的艺术旨趣。
       值得一提的是,青春版舞台上的花神,无论是外形扮相还是肢体语言都酷似一朵朵绽开的花,她们是“花意象”在舞台上最直接的体现者,是舞台上流动的风景。当衣袂飘飘的众花神在台上翩跹起舞时,她们就犹如一串串流动的花束穿梭在场景与场景之中,为整个舞台营造出灵动、诗意的氛围。当我们对比原著时,不难发现青春版对花神作了极大的创新,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增加脚色数目。原著中只有一位花神。青春版增为3个男花神,12个女花神。这种改变既保留了原著精神,又融入清代折子戏《堆花》的表演优长,使舞台呈现更加华美。第二,增加表演场次。
       原著中花神只出现在《惊梦》、《冥判》中,而青春版的花神出现在《惊梦》、《离魂》、《冥判》、《回生》、《圆驾》五场重头戏里。众花神或唱或白,敷衍戏剧情节,或只舞不唱,营造舞台情境。第三,增加唱词。原著中花神只在《惊梦》中唱一曲[鲍老催],而青春版的花神唱[画眉序]和[滴溜子]两支曲子。同时,该剧还专门为花神设计了“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的主题唱词,使花神承担了“点题”的重任。第四,加强脚色功能。除了司花掌情之外,该剧花神还充当“勾人悬梦”的睡魔神,具有为情造梦的职能。而众花神的集体歌舞使情爱场景诗意化。之前的彼得·塞勒斯版《牡丹亭》,在处理二人情爱场景时过于直白和暴露,遭人诟病。青春版没有让杜、柳在台上当众表现交媾,而是巧借花神一段热烈的歌舞:“湖山畔,湖山畔,云缠雨绵。雕栏外,红翻翠骈。惹下蜂愁蝶恋”,将两人的情欲表现诗化并推向高潮。此外,花神还充当舞台捡场人。在《惊梦》与《离魂》中花神数次在台上帮丽娘换装,并搬挪舞台道具,完成场景转换。第五,变革脚色穿关。原著中花神扮相是“束发冠”,“红衣插花”。近代《堆花》表演中十几位花神穿戴鲜艳,手执花束,给台下观众造成了视觉“压力”。青春版服装设计师王童大胆革新,降低服装彩度、亮度,让众花神“把花穿在身上”——以当令的花纹绣制花神的大披风。这样,花神一转身,飘带如柳枝般摇曳生姿,而大披风则似盛开的花瓣。
       如果说青春版利用穿关、舞蹈、砌末、守旧甚至活布景——花神在视听层面上营构耳目可接的“花”的世界,那么原著中诸如“晴丝摇荡春如线”这类充满诗性的语言则在精神层面上引发了一种愉悦的审美体验。面对原著“上薄风骚,下夺屈宋”的语言,青春版以只删不改的原则进行整编,通过提炼和浓缩“花意象”使原著语言的诗性美得以呈现。
       首先这表现在曲词上。例如,《寻梦》原著录19支曲子,而青春版只录7支。这7支曲子,曲曲关涉花的意象,字字摹写丽娘复杂的心情。又如原著《训女》[玉山颓]:“爹娘万福,女孩儿无限欢娱。坐黄堂百岁春光,进美酒一家天禄。祝萱花椿树,虽则是子生迟暮,蟠桃熟。且提壶,花间竹下长引着凤凰雏。”而青春版此处仅录了“且提壶,花间竹下长引着凤凰雏”。这样处理一则节省了表演时间,二则浓缩后了的语言符合杜府书香门第的清雅情致。通过这样的整编,剧本处处透露出花的意味。
       其次,由于“花意象”在诗词中世代累积,积淀了丰富的含义,通过使用含有“花意象”的词句,可以增强唱词的文化内涵。譬如,《如杭》[小措大]:“喜的一宵恩爱,被功名二字惊开。好开怀这御酒三杯,放著四婵娟人月在……沉醉了九重春色,便看花十里归来。”这一曲里就有“四婵娟”和“一日看遍长安花”两个关于花的典故,这些典故增加了曲词的文化厚度,使该剧语言的诗性美更加浓郁。
       再次,富丽且散发出幽香的“花意象”与空无一物的舞台表演相配合,引发了我们无限的想象力。空不是无,中国戏曲舞台上的空,是为了让观众深入艺术的神境与台上的表演产生精神交流。此所谓“实景清而空景现”,“真境逼而神境生”。空境使那些充盈着“花意象”的清词丽句有了最广阔的表现空间,便于观众心无挂碍地去体验和感受由“花意象”所营造出来的空灵、绚烂的舞台情境。
       该剧制作者白先勇曾说,青春版《牡丹亭》就是一首歌颂青春的歌。该剧主创人员从原著中悉心撷取各种“花意象”,谱成了这首青春之歌。用花来诠释青春,用花来唤起诗意,用花来装点灵动的舞台,使青春版《牡丹亭》的美成为永恒。
       (责任编辑 何坤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