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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从曾侯乙墓看曾国的军备
作者:刘玉堂 黄敬刚

《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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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曾(随)以武立国,是春秋早期楚国的强劲对手。曾侯乙墓出土兵器4 777件,随葬简册记载有大量的兵车,彰显出曾(随)作为汉东大国的军事实力。
       [关键词]曾侯乙墓;曾国;军事装备
       [中图分类号]K87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81X(2008)04-0435-04
       《孙子·计》曰:“兵者,国之大事”。用兵离不开兵器,兵器是战争中攻、战、退、守的必备工具。曾(随)以武立国,兵多将广,见于《左传》等史籍的记载。西周时期曾国的青铜兵器并不多见,春秋时期日见其多,至战国早期蔚为大观,其中尤以曾侯乙墓所出兵器类全量多,举凡戈、矛、戟、殳、晋投、弓、箭、甲、盾,应有尽有,其量以数千计。通过对曾侯乙墓兵器的研究,不难窥见曾国军事装备的水平。
       一、从曾侯乙墓兵器和车马器具看曾国兵器的种类
       《周礼·夏官·司马》载:“司兵掌五兵、五盾”。郑玄注:“五兵者,戈、殳、戟、酋矛、夷矛”。曾侯乙墓出土的兵器质地以青铜为主,保存完好,形制美观,铸造精良,堪称地下武库。整座墓共出土各类兵器4777件。其中弓55张,矢4507枚(其中590支装于箭杆上),戟30件,戈66件,殳7件,晋枚14件,矛49件,盾49件,其它未详。因当时以车战为主,故短兵器如刀、剑、匕首等在墓中很少见,而长兵器如戈、矛、戟、殳和射远兵器则出土甚多。
       (一)长兵器——戈、矛、戟、殳
       戈、矛、戟、殳等大量长兵器的出土,是曾侯乙墓出土兵器的重要特色。戈、矛、戟、殳均有长杆,称作秘。戈秘最长者不过1.4米,大多柄短,而戟、矛则柄长。《说文·戈部》云:“戟,有枝兵也。”这种戟秘长者约3.3~3.4米。戈与戟二者相互配合,可收“长以卫短,短以救长”的功效。从曾侯乙墓同时出土有带矛刺戟和无刺戟的情形来看,除矛与戈的组合外,还有多戈组合的无刺戟。戟秘是由多层薄竹片加木板其间,然后用丝线缠绕而成,有韧性、弹性和硬度,便于车战中猛力钩杀,是杀伤力最强的兵器之一。
       完整的戈秘有52件,另有9件略残,还有5件破损严重。戈秘为扁圆形木杆,背侧厚、内侧薄,外用藤皮(或革带)缠绕,再髹以黑漆。戈秘的上部呈鸟首形,下面见一窄长方形穿孔,其下有一窄长方形浅槽,青铜戈捆缚在秘杆上,非常牢固。
       出土矛秘53件。这些矛秘大致上可分为二种形式。I式3件,此式矛杆又长又粗,外部不用积竹片,以木为主作杆;Ⅱ式50件,其中较完整的有10件,部分秘上有矛头。《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说的就是修戈、矛、戟与修甲兵的事情。
       除戈、矛、戟以外,还有殳和晋枚。这类兵器传承久远。《说文·殳部》:“殳,以投殊人也。礼,殳以积竹八觚,长丈二尺,建于兵车,旅责以先驱。”按古代殳长一丈二尺,即以一尺合今23厘米换算,其长约2.76米,即接近3米。按文献记载,殳之长杆以积竹加工而成,与曾侯乙墓出土的殳杆为木秘略异。从考古发现的实物和竹简记载来看,晋投主要是用作车旗的旗杆。
       (二)射远兵器——弓与箭
       远距离作战有利于减轻自己伤亡,从而制敌取胜,箭与弓的结合正是发挥了射远兵器的优势。在世界兵器史上,由短兵相接走向远兵制敌是一个大的趋势。《荀子·议兵》曰:“古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矣。”,弓矢是古代制敌取胜的良兵,“故言武事者,首曰弓矢。”曾侯乙墓出土4507件箭镞,镞杆在曾侯乙墓北室、东室成捆出土。《史记·匈奴列传》:“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铤。”曾侯乙墓的55件弓分别出于东室和北室,其中前者出土25件,后者出土30件,皆木(含竹)质。
       (三)防御兵器——甲与盾
       防御兵器是护身卫体的军事器具。曾侯乙墓出土的盾有49件,均出自北室和东室。盾面为皮质,背面安装木柄便于手持。所见盾的正面以黑漆为地,其上彩绘精致花纹。
       除盾以外,还有大量人甲、马甲在北室出土,一部分人甲装于竹笥,一部分人甲和马甲叠放在北室,高约1米左右,可见其数量之多。其中大部分甲片与竹笥、箭镞、车軎诸类兵器和车马器混杂在一起,似是一座大型兵械器具库。经清理,较完整的人甲有13件,不太完整的马甲2件,其余残损严重,按墓中出土的甲胄复原,丝带编联关系清晰,甲片上尚存髹漆,漆色乌黑发亮。漆片之下的皮胎大多腐朽,仅剩下漆壳者为多,这些皮胎经专家鉴定系未加工成革的生皮胎。这种皮质尤为坚韧而不易刺破,有独特的防御功效。《考工记》载:“函人为甲,犀甲七属,兕甲六属,合甲五属。犀甲寿百年,兕甲寿二百年,合甲寿三百年。”据竹简记载,曾国武士装备有楚甲、吴甲(分为画甲、素甲两种)、服甲等,是否有犀、兕等甲,尚待进一步研究。
       马甲中的胸颈甲、身甲制作尤为精致,以便马在车战中快速奔驰与辗转自如,充分体现出曾国能工巧匠的聪明才智。《考工记·函人》:“凡为甲,必先为容,然后制革……凡甲,锻不挚,则不坚,已敝则桡。”贾公彦疏:“凡造衣甲须称形大小长短而为之,故为人之形容,乃制革也。”曾侯乙墓出土的竹简有关甲胄的记载都与车有联系,也说明了这一点。关于编联甲胄的藤带,竹简有“吴组之藤”、“紫组之藤”、“黄纺之藤”、“紫市之藤”之类记载,其中还有不同质地、颜色的丝带。考查简文,曾墓的人甲、马甲可以印证典籍中所谓组甲的解释。《左传·襄公三年》楚“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甲三千以侵吴”。文献记载中的“组甲”、“被甲”,历代注家所说不一。其实,“组甲”与“被甲”系指制作人甲与马甲的类别不同,组甲“稀少而珍贵”,被甲亦其亚,《中国历代战争史》以为是“水战特别之甲”,其实车战亦用之。
       (四)兵车构件——车马器
       曾侯乙墓出土车马器设计巧妙,其中各国诸侯尤其是楚国君臣所馈赠的车马器甚多。战车华盖、车辐、辕等均为精雕细作的精品。墓中出土车马器包括车舆、伞、华盖、车軎、马镳形器和马饰等共计1127件,其中东室1 050件,北室77件。《墨子·非攻中》曰:“今尝计军上,竹箭、羽旄、幄幕、甲盾……又与矛、戟、戈、剑、乘车。”曾侯乙墓出土的大批漆木车舆器制作精工,造型别致,伞顶施以彩绘花纹,其余都用黑漆精髹。出土车軎中,一件铭刻有“君鞋(广)軎”字样,显然是兵车配件。特别值得提出的是,曾侯乙墓出土两件带矛车軎,分别长约41和37厘米,这种青铜车軎此前国内外仅发现5件,很可能是典籍和竹简所记的衙车的重要配件。带矛车軎的出土,说明曾国拥有当时最先进的杀伤武器。
       二、从曾侯乙墓兵器和车马器具看曾国的兵种
       曾侯乙所处的战国早期还是以车战为主的时代,这从曾侯乙墓中出土不少车马器具和竹简所记车名中有大量的兵车可以得到印证。据萧圣中先生统计,约40种车名中,至少有19种为兵车。同时,曾侯乙墓出土的车马器与各类兵器如戈、矛、戟、殳、弓箭等均与古代车战密切相关。此外,还有带矛车軎、
       马甲等防御兵器,也反映出车战时代以车兵兵种为主的特点。因此,曾国最主要的兵种应是车兵。《楚辞·九歌·国殇》:“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说明车战中还应有步兵,配合车兵作战,一般称之为附属步兵。此外,当时建制步兵已开始出现。曾侯乙墓出土有许多短秘戈,以及一件酋矛(短杆粗矛)等,当为步兵所使用。由此可见,步兵也是曾国的兵种之一,主要是配合车兵作战。
       车兵是车战中的主力兵种,故曾墓所出兵器戈、矛、戟三种主要兵器,均为先进而锋利的长杆武器。根据推算,一辆兵车宽约3.15米,去其半约为1.6米,加车距1米,故车兵所用兵器至少要长达2.6米才适用。《左传·桓公六年》载:“楚武王侵随,使蘧章求成焉,军于瑕以待之。随人使少师董成。斗伯比言于楚子曰:‘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我张吾三军而被吾甲兵,以武临之,彼则惧而协以谋我,熊率且比曰:‘季梁在,何益?’斗伯比曰:‘以为后图。少师得其君’……”楚有三军,而“随(曾)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说明曾(随)国军事实力与楚国较为接近,至少有二军以上的军队。《尉缭子·战权》曰:“千人而成权,万人而成武。”按古之一军人数,一般不少于万人。《周礼·夏官·司马》载:“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史谓“汉东之国随为大”,也可印证曾国绝非只拥有一军的小国。
       曾国大部为丘陵地带,从中原抵南阳,经襄樊、枣阳至随州为带状走廊,地势较为平坦,适合车战,当以车兵为主,步兵为辅。即使有水军,其规模也不会大,也不一定有单独的建制。
       三、从曾侯乙墓简文看曾国的车马编制
       王侯墓葬的车马坑,也是诸侯王国军事实力的反映。车马随葬最早见于商代,春秋战国时期随葬车马尤为盛行。从车马随葬状况,可大致看出一国的车马编制与规模。
       曾侯乙墓的车马坑尚未发现,仅根据墓旁零星出土车马器,尚难窥其全貌。
       裘锡圭、李家浩先生将曾侯乙墓所出竹简释文与研究成果,撰写成《曾侯乙墓竹简释文与考释》列于《曾侯乙墓》附录一出版,为研究曾(随)国的车马编制提供了重要依据。又,萧圣中博士撰写了《曾侯乙墓竹简释文补正暨车马制度研究》,日本学者石黑日沙子也撰写了《关于曾侯乙墓出土竹简的考察》。其中萧文对曾侯乙墓车马名称作了考释,并依简文所记车马器名和车与马配驾进行了综合研究。简文记有路车,凡新官之马六乘,凡太官之马二乘,凡带路车九乘,凡路车九乘,凡帮车:广车、佾车、畋车八乘,与宫厩之马有关的十五乘,这一批简文所载车乘数量约100余辆。其中B类简车有大旆、乘佾、政车、大殿、黄贾驭左旆、中粤令恢驭左旆、黄戕驭佾轩、黄字驭佾轩、黄夏驭右旆、黄拂驭右彤旆等。萧圣中先生认为:“这十六乘车既见于记车马器和兵器的简,又见于记马甲的简,它们当属于兵车。”简文中的广、旆、殿类车名为兵车无疑。《周礼·春官·车偻》云:“广车之萃。”郑玄注:“广车,横陈之车也。”广车显然是车型较大的车,是兵车或苹车的别称。《左传·宣公十二年》:“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简文中之广车一部分是楚人所馈赠的车辆。
       曾侯乙墓竹简有“黄屦所驭右殿”以太官之驷马为驾的记载,也有官员、封君赠车的记载。如新官栾所驭坪夜君之畋车、邾君之畋车、宫厩尹驭安车、黄建驭墨乘、哀立驭左尹之佾车、鲁阳公之佾车,以及集君、阳城君之车。这些封君、尹、公都赠送曾侯乙车马以作为礼品,说明曾侯乙本人乃至曾国对车马的厚爱。
       对曾侯乙墓简文所载车马兵甲总数的计算,有助于考察曾(随)国军事力量的强弱状况。如简文记广车十二乘,佾车四乘,递车九乘,工佐坪所造行广五乘,一畋车、一揣毂,一王僮车、一俾倪车。研究者认为“畋车”一乘驾六马、“路车九”、“大凡四十乘又三乘”以及“凡带路车九”等描述,足见其盛况。不仅如此,助葬马的总数竟达207匹,可见其军事实力之强。
       曾侯乙墓竹简记录车名约40种,马名33种,其中有路车、大路、戎路、朱路、鞘路、王僮车、进车、畋车、安车、墨乘、政车、鱼轩、圆轩、左轩、佾车、乘车、椎车、轻车、置李车、大殿、左殿、右殿、右彤殿、端毂、俾倪车、卑车等,可谓应有尽有。这是记录先秦时期车马名称最为翔实的出土文献。尤其车名的记载,对曾(随)国兵制和兵器、车马兵甲装备的研究,有着不可低估的历史价值。
       路车之名,见于《周礼·春官·巾车》,有“王之五路”,即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鞘,路车名。《玉篇·车部》:“鞘,兵车。”《释名·释用器》:“锸,或曰销。销,削也,能有所穿销也。”萧圣中先生认为带矛车軎可能用于兵车如“王僮车”,与《说文·车部》所记“冲朝撞城”之说法相符,这应该是古代战争中的重型兵车,且与带矛车軎的特殊功能相关。简文中载有“政车”名,数量甚少,仅此一件,研究者认为,“政车”之“政”,有“正”字之义,似为战车中的正车、副车之正车,即指挥车。因在包山楚墓竹简中也有“政车”字样,二者相类。李家浩、陈伟、萧圣中等先生对此有专论,不复赘述。
       大旆车名,见《左传·宣公十二年》:“令尹南辕。”杜预注:“旆,军前大旗。”又《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战,晋中军风于泽,亡大旆之左旃。”萧圣中先生认为“大旆是指中军前驱的兵车”。广车、乘广、少广、行广诸车,亦应为兵车。《周礼·春官·车仆》:“掌戎路之萃、广车之萃、阙车之萃、苹车之萃、轻车之萃。”郑玄注:“广车,横陈之车。”乘广,车名,又见于《左传·定公十三年》:“齐侯皆敛诸大夫之轩,唯邴意兹乘轩。齐侯欲与卫侯乘,与之宴,而驾乘广,载甲焉。”曾侯乙墓所出竹简记载曾(随)国兵车如林,拥有中军广车类、前驱旆车类、后军殿车类等系列完整的兵车。
       汉水以东的随枣走廊,不仅有曾国铜器出现,还有青铜兵器和车马器出现。枣阳赵湖1982年底发现的“曾侯徉伯秉戈”,其时代为西周晚期。此外,自铭含有“曾”的戈已在随州市城东季梁祠出土,即“曾大工尹季怡之用戈”,时代也是两周之际,稍晚于枣阳的“曾侯徉伯秉戈”,但又早于曾侯乙墓。枣阳九连墩一号墓是楚国墓葬,时代为战国中晚期。其中1号车马坑出土了大量的车马器,2号车马坑内也出有部分车马器,虽其时代比曾侯乙墓晚,但对研究曾侯乙墓简文记载的车马器亦有参考价值。
       从曾侯乙墓出土兵器、车马器具和简文的有关记载,可以看出曾(随)国强大的军备实力。
       (责任编辑 桂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