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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分析与阐释]从医神到雅典娜
作者:王双洪

《国外文学》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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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窖提要 《伊翁》的开篇充满了张力,诵诗人在医神与雅典娜的纪念赛会间游走,诵诗人的身份也游移在技艺与智慧、属人与属神之间,开篇寥寥数语暗示出《伊翁》将要处理的问题,思考了诗和(诵)诗人在张力中的处身位置。
       关键词 伊翁 诗 技艺 智慧
       《伊翁》是苏格拉底和诵诗人之间的一场对话。苏格拉底遇到在不久前在赛会上得胜的诵诗人伊翁,对之表示“艳羡”——诵诗人穿着光鲜照人,并且与伟大诗人尤其是荷马相关。也许因为苏格拉底的溢美之词,本来对谈话无甚兴趣的伊翁情不自禁要为苏格拉底表演,苏格拉底借故没有时间而推脱,转而却有时间不厌其烦开始了对伊翁的提问和质疑。问题的中心是,诵诗人诵诗凭技艺和知识,还是凭灵感?在苏格拉底亦真亦假、是非混杂的问题追问下,伊翁想当然地以为《荷马史诗》是关于各门技艺的诗,自己是城邦中荷马史诗的权威,自然也是技艺的掌握者。苏格拉底并未提到、伊翁也未意识到诗对城邦的影响和教化作用。对诵诗人而言,诗只不过是赖以安身立命的技艺或者说职业而已。伊翁的诵诗不是为了传达荷马诗歌中对神、英雄与人的世界的理解,而是为了投城邦之所好,“美化”荷马诗歌。苏格拉底在对话中让这样一位诵诗人陷入尴尬:要么坚持自己拥有诵诗的技艺和知识,同时却无法应对苏格拉底的追问而不得不承认道德上的缺陷——不诚实,要么承认自己诵诗不凭技艺和知识,而是失去正常理智,凭借神赋灵感。与背上不义之名相比,伊翁宁愿选择无技艺却通神意。显然伊翁并非心服口服,神赋灵感之说也是他无奈之下作出的选择而已。
       《伊翁》20世纪60年代进入中国学界视野以来,一直被我们作为美学和文艺学的名著接受,原因是苏格拉底在对话中关于诗人灵感的精彩描述。《伊翁》是否意在灵感说尚且存在问题,但该问题不在本文论述的范围。可以肯定的是,《伊翁》的开篇与涛学理论中的灵感说井无于系。
       苏格拉底与伊翁在雅典相遇。我们无从知道,他们的谈话发生在街角、市场,抑或溪畔,也不清楚是在某一天的清晨、黄昏,还是烈日当空的午后,柏拉图没有给我们多些提示。《伊翁》场景、情节非常简单。也正因此,《伊翁》倒像个饶有趣味、耐人寻味的谜面。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没有第三者在场。或许因为他首先发现了来到雅典城的伊翁,苏格拉底主动上前致以问候,这在柏拉图的对话中并不常见,因为通常是他人主动找苏格拉底搭讪。除了苏格拉底表示欢迎的问候语之外,两人并未介绍和寒暄,显然他们相互认识——这并非第一次碰面,伊翁也不是第一次到雅典。
       伊翁似乎没有多大兴趣交谈下去,正如布鲁姆(Bloom)在解读《伊翁》时指出的,倘若苏格拉底不能或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交谈随时都可能结束。在你问我答的前四个回合中,苏格拉底满怀关切地提问,他希望了解这个诵诗人及其相关的一切,从哪里来,参加了赛会没有,是否得奖等等;而伊翁除了简短的回答之外,没有向苏格拉底提任何问题。这表明,伊翁并不关注苏格拉底以及苏格拉底所生活的城邦。对于置身其中的世界,苏格拉底以提问的方式表示关切,而伊翁则漠不关心,显然他们关注的对象不同。苏格拉底的第一句话已经暗示出了差异。“伊翁,你好啊!你这是打哪儿到了我们这里呀?”“你为我们参赛了吗?”“你”是“我/我们”的对立面,苏格拉底不露声色地表明,他与伊翁不同,属于不同的城邦,在世界中的处身位置不同。伊翁却丝毫不明白苏格拉底所暗示的差别,答语用的是“咱们”,将自己与苏格拉底并置在一起。苏格拉底接下来的祝愿,模仿伊翁的言语,同样用“咱们”——“希望在泛雅典娜节的赛会上咱们同样能获胜”,语气中包含着戏讵和嘲讽。
       苏格拉底主动与人开始交谈,总要问对方从哪里来或者到哪里去,除《伊翁》之外,《斐德若》、《美涅克塞努》、《小阿尔喀比亚德》皆如此开篇,且这几篇对话均是两个人私下里交谈。这并非柏拉图程式化的开场形式,而是因为,只有知其来路方能了解其天性所属,一个人从哪里来能透露出他的生活方式,与何人为伍,及其与世界、城邦的关系。
       伊翁从纪念医神阿斯克勒皮奥斯的诵诗赛会得奖后来到雅典。开场的对话中总共提到三个与伊翁有关的城邦,一是伊翁的家乡以弗所——苏格拉底误以为诵诗人从家乡赶来。另一个是厄庇道洛斯,医神崇拜的发源地,伊翁刚刚离开的地方。第三个地名在文脉中显而易见,雅典——苏格拉底称为“我们这里”,显示与伊翁的不同。苏格拉底开始的误会事出有因,因为他关注自己所属的城邦,便以己推人,以为伊翁也可能从自己的家乡来到雅典。伊翁的回答告知我们,他从刚刚得到荣耀的地方——医神的纪念赛会来。苏格拉底属于自己的城邦,几乎从不离开,除了执行军务为城邦战斗,甚至宁肯被城邦的法律处死,也不愿流放他邦,我们很容易联想到苏格拉底在《申辩》中的夫子自道,他是一只牢牢叮在城邦庞大笨重身躯上的虻(《申辩》30e—31a)。伊翁的位置则是游移的,他在各个城邦之间游走。二者与自己所属城邦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哲人苏格拉底始终关注城邦和民众,诵诗人伊翁从故乡到他乡,穿行列邦。
       在古代希腊,人们信奉多神,但每个城邦都拥有自己的节日,有属于城邦特有的守护神,一个城邦神对城邦之外的民众不负有护佑职责。雅典和厄庇道洛斯各敬各的城邦神,一切似乎都依传统而行。但是,也有令苏格拉底惊诧之处。苏格拉底误以为伊翁从家乡以弗所来到雅典,伊翁忙不迭地否认,并且颇有些志得意满地炫耀, “才不是呢……我参加了厄庇道洛斯举行的阿斯克勒皮奥斯神祭典,是从那儿来。”苏格拉底表示诧异,“你难道是说,厄庇道洛斯人用诵诗比赛来纪念医神?”厄庇道洛斯是医神崇拜的发源地,纪念医神毋庸大惊小怪,令他吃惊的是诵诗也出现在纪念活动当
       中。看来,纪念医神赛会中的诵诗比赛乃是当时的新时尚。
       体育竞赛在纪念活动中已是古老的风俗,但并非所有的节庆与纪念活动中都包含诵诗比赛。一说庇西特拉图(Peisistratus,约前600一前527)僭主统治期间,将诵诗比赛引入泛雅典娜节,一说是庇西特拉图之子希帕库斯(Hipparehus)最早让诵诗人在泛雅典娜节上诵诗,两种说法虽不同,但都表明,诵诗早在公元前6世纪就被引入泛雅典娜节。至于纪念医神的活动中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诵诗比赛,并没有准确记载。苏格拉底的惊诧表明,这是新近才出现的事情。那么谁来制定比赛项目呢?起初是贵族和有钱人,不过,随着希腊城邦民主化的进程,比赛项目的制定也越来越多地由民众的口味决定,导致苏格拉底惊诧的纪念医神的诵诗比赛,当属新项目之列。观看与参与节日赛会成为民众的游戏。古希腊的比赛和宗教活动名目繁多,并且往往二者合为一体。这些赛会和宗教活动不仅有感召城邦精神的力量,也是城邦教育的渠道——活动的参与性即民众的教育。公元前6世纪的哲人克塞诺芬尼曾提出为了什么而竞赛的问题,“人们攀比的究竟应该是体能还是智慧的德行?”或许苏格拉底惊诧的背后也包含着疑问:诵诗竞赛能带给民众什么?能传承史诗中的智慧吗?
       医神庆典中出现了异于传统的新节目,但对于厄庇道洛斯来讲,阿斯克勒皮奥斯依然是城邦的传统神。苏格拉底对于医神庆典本身并未表示任何惊讶,或许出于他对厄庇道洛斯城邦宗教的了解,或许因为医神崇拜已经传人雅典,对于雅典人来讲并不陌生。
       根据《伊翁》中提到的以弗所和雅典之间的城邦间关系来判断,苏格拉底与伊翁的对话应该发生在公元前412年之前。而医神崇拜在公元前5世纪20年代的晚期传人比雷埃夫斯,并且迅速在雅典传播开来。医神崇拜的传人与苏格拉底和伊翁相遇的时间仅间隔十年左右。当时阿斯克勒皮奥斯对于雅典城邦来讲还是来自异邦的新神。比雷埃夫斯港是雅典最重要的港口,也是最先接收新事物、最能感受风俗移易的地方,就像《王制》开篇,港口正在通宵达旦地举行色雷斯人的节日庆典。医神崇拜也是从这个港口传人了雅典。一个城邦及其民众接受异邦的神或节日,可能因为包容,也可能因为衰败,外邦信仰的进入,表明的也许是衰败而不是进步。如果一个城邦可以随意接受与自身传统相龃龉的行为与信仰,那么他就有丧失自己身份与完整性的危险,当雅典的港口城市通宵达旦庆祝异邦的节日时(《王制》327a—328a),那是一种礼崩乐坏的狂欢迷乱。柏拉图在此提到的阿斯克勒皮奥斯也并非随意之笔,医神之于雅典的关系可能恰好构成了对话发生的背景。
       医神崇拜的传人不仅在雅典的诸神中增加了一尊异邦神,也预示了整个共同体宗教观念的剧烈转变。在此之前,只有城邦当地重要的英雄圣地才具有治愈疾病的神奇功效,后来医神却逐渐成为无时无处不在发挥作用的普世之神。雅典传统城邦神的崇拜出于整个城邦需要,更多的体现为城邦整体的行为,而医神崇拜却是出于关心个人身体的安泰,最早传人时属于家庭及其成员的献祭与敬拜行为。医神崇拜与传统以城邦为中心的信仰迥异,它的出现和迅速传播,实际上影响、鼓励、认可了一种新的“自我”概念。自我或者个人,体现为人的身体性存在,也体现为人同神的关系。医神崇拜是个体性的信仰,个人通过献祭完全有获得神启的可能。这位新神同时成全了人的身体性存在及个人与神的关系。在雅典,城邦和公共性乃是思考与行为的中心,(私人、个人)意指只关心个人、不关心城邦事务的人,在古希腊为贬义词,这种人被视为缺乏经验的愚蠢之人,至今该词的词根还保留在西方语言中,idiot仍带有鄙视意味。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也表明了这一切:超越了政治(城邦)的人,非神即兽(1253a25—30)。
       在所有的神中,是医神构成了对希腊多神
       信仰基础的挑战,并且因此医神崇拜注定
       会成为后来基督教的最强大的对手。也许
       因为同样的原因,早期的基督徒毫不留情
       地捣毁医神的圣地。
       医神崇拜的传播和希波克拉底医术的发生及发展几乎同时进行,均发生在公元前5世纪末,宗教和自然科学的平行发展似乎告诉我们一件事情,这是一个宗教狂热与粗俗的实用态度相混杂、异邦新神与城邦传统信仰相冲突的时代。只有在这样的时代里,有死的凡人才能成圣继而成为神。埃斯克勒皮奥斯在荷马史诗中并非神祗,只是一个地区的统治者,他的两个儿子作为著名的医师率领部队与其他希腊人一同出征(《伊利亚特》卷Ⅱ,729—732)。在神话传说中,他是阿波罗与凡间女人之子,从马人克戎(Chiron)习得医术。关于他的死有两种说法,一是因为收受贿赂医治有钱人,使之起死回生,惹怒众神,最终被宙斯的雷电击中而死;另一个说法因为他妙手回春,普路同为之忿忿不平,请求宙斯用霹雳将之处死,两种说法皆是因他忤逆了神。到了柏拉图的时代,埃斯克勒皮奥斯已经位列诸神,接受崇拜了。
       柏拉图对医神或新医学素来没有什么好感:医术针对的是身体,与智慧(理性)的整全对立,并非人类事务中最重大、最美好的事情。苏格拉底临终时叮嘱克力同向埃斯克勒皮奥斯献祭一只公鸡,他献祭的并非自己的神,否则不用等到离开世界时才想到生前的亏欠,这是哲人以自己的方式尊重民众敬拜的神。
       从医神到雅典娜,并不仅仅要告知诵诗人的行程,重要的是,柏拉图为我们烘托出笼罩在雅典上空的精神征候,勾勒对话发生的背景。医神护佑的是民众的身体,雅典娜却护佑着整个城邦的生活和信仰;医神是神与人之子,因为技艺(医术)而为人敬拜,雅典娜则从宙斯头颅之中诞生,因智慧和勇敢而著称;医神是新近传人的异邦神,雅典娜却是守护着雅典传统的城邦之神。两者的相遇与冲突,构成了苏格拉底与伊翁这场谈话的背景。伊翁远离家园,在新神与旧神、启蒙与传统之间游走。荷尔德林在诗中曾忧心忡忡地发问,“贫困的时代诗人何为?”海德格尔继续围绕着这个问题徘徊复思考……而在雅典城邦的某个地方,一位哲人早已开始了提问,苏格拉底在古典启蒙的时代就开始置疑和提问诗人在新神与旧神、古与今对立中诗人的身位了。
       开场戏中苏格拉底和伊翁一问一答的八句话中充满张力。阿斯克勒皮奥斯不仅是医神和赛会之名,他构成谈话背景的同时,还是与雅典娜对立的另外一极;同样,伊翁也不仅仅是一个信手拈来的名字,他身上还承载着更多尚未言明的意义。
       伊翁并不在苏格拉底对话者的几种基本类型之中。首先,伊翁并非智术师,如普罗泰戈拉、希庇阿斯、高尔吉亚;也非城邦中的有为青年,如格老孔、阿尔喀比亚德;不是苏格拉底有意引导其灵魂方向者,如斐德若;更不是《会饮》中雅典的诸位精英。他不过是诵诗人而己,还间或被冠以“愚蠢”之名。但为什么
       是伊翁承担了他似乎并不胜任的角色——与苏格拉底一起想问题?显而易见他跟不上苏格拉底的思路。如果探讨诗和诗人的问题,似乎阿伽通和阿里斯托芬都要比名不见经传的伊翁更适宜做对话者。为什么选择诵诗人,诵诗人为什么名为“伊翁”?
       “诵诗人”在柏拉图时代指专事背诵史诗的人,色诺芬笔下的尤苏戴莫斯就认为,“尽管游吟诗人对史诗非常熟练……他们本人却非常愚蠢。”但含义并不明确,也指代那些既创造史诗同时也背诵史诗者。”由和《两个词构成,pdTrrw指缝制、补掇和制造,won《是歌唱和诗歌的意思。诵诗人自己编织诗歌,同时也穿针引线,将既有的诗歌片断缝织为一个意义整体。包含“制作”和“连缀”两种含义。在《伊翁》中,苏格拉底也认为,只知诗人说了什么(背诵)远远不够,成为诵诗人的一个前提条件是,理解并解释诗人的思想和含义(530c)。在解释诗歌的意义层面,伊翁接近诗人,因为解释也意味着创造;从熟谙史诗、单纯背诵的角度来看,他又的的确确是诵诗人;在计算着收入而煽情表演的意义上,伊翁对待诗的方式中似乎还能有智术师的影子。诵诗人串起从神到荷马到观众的意义链,连结着高与低两端,他的身份似乎也在高与低之间游移。这种向多种可能敞开的身份的不确定性也许正是选择诵诗人做对话者的原因——对诵诗人身位的追问能够兼及诗人从高到低关涉到的所有要素。
       关于诵诗人伊翁的名字,我们不能用一句“除了该篇对话之外,没有其他记载”匆匆打发。苏格拉底的对话者多是历史上有案可稽的人物。而《伊翁》的独特之处在于,他的名字出于一个神话传说,并且欧里庇得斯有出自传说的同名悲剧。或许,伊翁身上承载的某些意义恰恰切合了柏拉图的用意。
       传说中的伊翁是阿波罗与雅典女王克瑞乌萨之子。克瑞乌萨少女时被阿波罗占有,她产下婴儿后,为避人耳目将之弃置山洞。阿波罗请赫尔墨斯将孩子带到德尔斐自己的神庙门口,由祭司们收养。孩子从小在阿波罗神庙中长大,做了神庙的奴仆,处理杂务。他身为神之子,却湮没无闻,无名无姓。克瑞乌萨嫁给了异邦人克苏托斯,始终没有子嗣。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神庙求问乩示,克瑞乌萨在阿波罗的神庙里想起往事和被弃的孩子,伤感涕泣。克苏托斯被告知从神庙出来碰到的第一个人即是他的儿子,而他遇到正是神庙的奴仆,克苏托斯欣喜若狂,给儿子起名“伊翁”。克瑞乌萨并不知情,不想陌生人继承王位,于是要杀死伊翁。但一波三折,终于母子相认,克苏托斯一直蒙在鼓里。伊翁如此做了雅典的王,成为希腊人重要一支——伊奥尼亚人的祖先,伊奥尼亚人的族名即出自伊翁这一词根。传说中的伊翁是太阳神与凡间女子克瑞乌萨的儿子,既是属神的亦是属人的。他可能为奴也可能为王,全凭神意控制:他曾为神庙中的奴仆,身为神庙主人之子却并无资格传达和解释神示,因为他既非祭司也非执事,后却因神意做了雅典的王和先人。
       柏拉图的伊翁是诵诗人,按照古希腊的传说,他也当属阿波罗的后代,因为太阳神也掌管着诗和音乐。如果凭灵感诵诗,他是属神的,如果凭技艺和知识诵诗,则是属人的;他从纪念医神的赛会赶到泛雅典娜节,可以为了颂扬技艺(医术)之神诵诗,也可以为了颂扬智慧之神诵诗。对话中的伊翁就被置于这种属人和屑神、技艺与智慧的张力之中。苏格拉底与伊翁的对话,似乎就是在张力之中追问伊翁在神—诗人—诵诗人—民众之中的位置。诗在柏拉图那里,位置并不确定,他谈作为灵感的诗,作为模仿的诗,作为爱与美的诗,但从来不在同一篇对话中同时谈论诗的所有特性,诗相对于哲学、相对于城邦的位置,在柏拉图那里,或许永远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我们试图在《伊翁》这篇短小的对话中接近柏拉图的诗和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