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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案疑云]郭杰人断案
作者:伍维平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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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头怪物
       一日,城内富商杜坚携儿子杜小甫等人来报,昨日为儿子杜小甫完婚,待仪式完毕,宾客散尽后,新婚夫妇杜小甫与陈慧娟竟遭暗算——新郎被击昏,险送性命;新娘从洞房被掠走,至今下落不明。
       杜坚及杜小甫等人跪在堂下,声泪俱下,叩头无数,恳求县官大人为其作主,找还陈慧娟,缉拿凶手,查明真相,伸张正义。郭杰人好言安慰,使父子二人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方才细说原委。
       杜坚说,他早年继承了先代巨额家财,藏书也极为丰富。他生有一个儿子,名叫杜小甫。他有一个妹妹,嫁给本县的陈家,家境也还富裕,生有女儿慧娟,与杜小甫是同年同月生。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容貌都很俊秀,感情越来越深,凡是有人来说媒的,双方都一概回绝。他便尝试着与妹妹一商量,妹妹也欣然同意,于是,两家筹办婚事,并于昨日将婚事顺利办完。本想应该圆满了,不曾料到会出这等祸事。
       接着,儿子杜小甫哭诉道:“凶手有可能是寄宿我家读书的周生。”
       “此话怎讲?”郭杰人问。
       “本县的周生和韦生,都是学中秀才,因为我家藏书甚多,二人便寄宿我家攻读。结婚前一天,周生对韦生说:"小甫与慧娟是天生的一对,吉日良辰,不知会多么情深意笃,说多少知心话呢!我们两个应想办法去偷听一番,开他个玩笑。"韦生说:"这个容易办到,洞房之上就是藏书楼,我和你预先伏在楼上,听起来十分方便。"不料,此话正好被我听到。”
       “你是如何听到的?”郭杰人问。
       “巧了,当时我正在屏风后面看书来着。我听到后,心中暗笑,默默地思考着预防的办法。”杜小甫仍处于惊魂未定中,说话时断时续。“昨日下午,结婚礼仪完毕,宾客已散,我回到新房,准备就寝,忽然想起周生和韦生偷听的事,便蹑手蹑脚轻轻上楼。那时夜幕初降,残月半掩,四周朦胧一片,我看到一个人正凭栏眺望,模样是周生无疑,便悄悄从背后过去,猛地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本是开一个玩笑,哪知这周生竟动起真的,急转回身掐住我的咽喉,并且往死里使劲,我渐渐体力不支,一口气喘不上来,昏迷过去。”
       仆妇也跟着上前来作证。仆妇说:“当时,我正拿着蜡烛,端着面盆进洞房,准备伺候二位新人洗漱,可进去一看,洞房里一片狼藉,新郎新娘都不见了踪影,正诧异间,忽听楼上有人呻吟,我急忙举着蜡烛上楼察看,结果看到少爷外衣未穿,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呼呼喘气。我赶紧另拿衣服、鞋子给少爷穿上,扶着他慢慢下楼,安顿在卧榻之上。我问少爷如何这般模样?少爷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摇手让暂且别问。后来,我就报告了主人。”
       “事情确实如此。”父亲杜坚接着说道,“当我得知儿媳妇失踪后,立即组织所有人在杜家大院里搜索。搜索进行了整整一个晚上,几乎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但仍然不见她的影子。”
       “有从大门出去的可能吗?此外,有其它暗道通外面吗?”郭杰人继续讯问。
       “不可能。如果从大门出去,一定会经过门房,但门人并没有发现这种异常情况。”杜坚沉思片刻,说道,“要说暗道,确有一条当年的通淤道,不过已废弃多年,一时半会恐怕也疏通不了。”
       “还有一个问题。”郭杰人捋胡拈须,在案桌前踱着方步,“为何怀疑周生?”
       父亲杜坚禀告:“今日清早,门人听见动静,出来一看,见周生正自己去开门。门人看到周生衣衫不整,神态仓惶,形迹可疑,即刻报告与我。全家议论昨夜之事,有儿小甫的遭遇,加上门人亲眼所见,都众口同声认定必是周生所为。”
       “周生现在何处?”
       “可能在自己家里。”杜坚说,“周生出去后便未再见。”
       郭杰人签令拘押周生,曾虎立即率数名衙役前去执行。周生果然仍在家酣睡,被曾虎擒个正着,很快被拘押到庭。
       周生立于堂上,仍然睡眼朦胧,神智不甚清楚,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云里雾里,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杰人见到周生,脸上微微一笑,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明白这完全是一介糊涂莽撞的书生而已,哪里做得来那等掠人越货之事。几句话答问下来,这周生果然一问三不知,若是表演,那倒是几可乱真了。原来,昨日婚宴后,周生酒醉,不能回家,倒卧在书房之中。韦生也作证说,他看到周生酩酊不醒,也就独自回家了,并未像前日约定去偷听一番。周生辩说,他一觉醒来,天已麻亮,看书房里没人,知韦生已回,便踉踉跄跄开了杜家大门回家继续睡觉,并没有去做那等下流丑陋之事。
       杜坚摇头,不信周生之言。他说:“周生说自己一夜醉卧书房,并无任何人证明。相反,周生的嫌疑最大。”
       郭杰人对杜坚的说法不置可否,令人先把周生押入牢中,听候发落。随后,让杜坚等人领路,带曾虎前往杜坚大院勘验现场。
       郭杰人来到杜家大院假山后面的通淤道,拨开杂草细看,通淤道果然已被挖开,形成一个洞口。郭杰人、曾虎、杜坚、杜小甫等人循着洞口到了大院外的后山,在后山的小路边寻到了一只绣花鞋,杜小甫一看,便知是夫人慧娟所穿。众人沿小路往前追去,约三里许,到了一片松林,看到一块巨石边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无头,身着新娘礼服,上面血迹斑斑,惨不忍睹。杜小甫一见,大喊一声,扑到新娘身上,昏死过去。
       带着残尸回到县衙,郭杰人正坐在书房思索如何侦破此案,又有人来鸣鼓报案。
       来报者是一老汉,他身后一群壮汉扭着一个小伙子。老汉称,他叫周州,是本县周家村人士,他扭送报官的小伙子叫刘二。这刘二有兄弟俩,兄长名刘大,弟弟他名刘二。刘大娶他女儿周氏为妻。上月周氏回娘家探亲,住了一段时间,昨日返回夫家,刘大有事不能脱身,委托弟弟刘二前去迎接。但刘二从其娘家接走后,只抱着侄儿回到家,他女儿周氏至今未到夫家。他获悉后,与刘家兄弟一起沿路寻找,未果。据此,他怀疑其小叔子心怀不良,企图强奸嫂子不成,只有杀人灭口,并掩尸毁证。于是,将刘二扭送官府,望大人明鉴是非,为他女儿洗刷冤魂。
       “冤枉啊!大人!”刘二大叫一声,双膝着地,“昨日下午我去周家接到嫂子和侄儿后,一路边走边谈,行至松林,嫂子累得气喘吁吁,坐下歇息,我看阳光炎热,急催嫂子快走,嫂子说先走一步,她随后跟来,我便抱着侄儿先行。回家之后很久,嫂子仍不见回来,我与哥哥都觉得奇怪,便沿路寻找,找到嫂子歇息之处,不见人影,再去周家探询,也不见返回。今日接着寻找,还是不见踪影。但我确实未伤嫂子,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跟在后面的刘大也到堂前为弟弟开脱:“我和弟弟感情很好,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郭杰人听到此,心里已经明白几分。他不动声色地说:“诸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进入停尸房,郭杰人令仵作掀开尸布,众人忽然看到一具无头女尸,大惊失色,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刘大首先说:“这女人穿着新婚礼服,不是本人妻子。”清醒过来的周州显得有些气愤:“大人,你拿一具无头女尸来给我们看是何意?”其他人也相互嘀咕,面露不满之状。
       “刘大,我问你,你妻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胎记和色痣之类的标记。”郭杰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刘大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妻子背后左下侧有一块胎记,胎记呈肉红色,很是显眼的。”
       仵作奉命将无头女尸翻过来,掀开衣物,露出后背,众人一看,其左下侧果然有一块显最眼的胎记。刘大见状,扑到无头尸身上放声大哭。周州一看,当即昏死过去。其余周家汉子则围住刘二,准备施以拳脚。
       郭杰人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公堂之上,谁敢泼赖造次,定严惩不贷!”
       众人终究未敢动手,都齐刷刷跪在郭杰人面前,磕头请愿:“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严惩凶手,为民做主啊。”
       郭杰人叫众人起身,言辞凿凿地说:“诸位放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朗朗乾坤,自有公理,绝不可能让杀人者逍遥法外!此案我一定给一个完满结果,现在诸位请回。至于刘二,押进监牢,听候处置。”
       
       夜深,正秉烛思考的郭杰人忽然大叫一声:“来人!”
       衙役大惊,闻声而入,郭杰人立即吩咐道:“叫曾虎带三十名衙役,我们一起马上赶往杜家。”
       郭杰人率曾虎等到杜家时,杜家大院气氛一片悲戚,一大家人呆坐在餐桌旁,相对无语,满桌的菜肴几乎未动。忽然见到县官大人再次到来,不胜惊讶。杜坚慌忙起身抱拳恭迎:“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免礼免礼。”郭杰人摆摆手,转而问道,“杜小甫何在?”
       杜小甫起身说:“小生在此。”
       “有一事还需求证,你从藏书楼苏醒后,外衣是否被剥下?”郭杰人问。
       “正是,我苏醒后,所穿新婚礼服被剥下,只剩下内衣裤。”杜小甫答,“仆人张妈也可证实。”
       仆人张妈立即起身证实了杜小甫的说法不假。
       郭杰人便叫杜坚和杜小甫领他们去藏书楼,二人不敢懈怠,当即领着郭杰人等人上到了藏书楼。随着郭杰人一声令下,曾虎及衙役如一群劫匪,毫无章法地翻箱倒柜,弄得狼藉一片,杜坚和杜小甫暗暗叫苦不迭。
       不多时,一个衙役抱着一堆衣物向郭杰人报告,郭杰人一见,大喜过望,“好好,我要找的就是这东西。”说完,让衙役仍然抱着衣物,告辞杜坚父子离去。
       回到县衙,郭杰人在灯下仔细查看衣物,并从衣物口袋里找出一封信。他展开细读,不一会儿,他脸上渐渐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喃喃自语道:“有了,有了。”
       第二天,曾虎率衙役前往高州城,从高州城最大的赌场里将嫌疑犯擒获并押送回来。让杜坚父子万分惊喜的是,惠娟也同时安然无恙地被带回了家。
       更让杜坚父子万分惊讶的是,被抓获的嫌疑犯竟然是杜小甫乳母的儿子阿笨。
       公堂上,阿笨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原来,阿笨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嗜赌如命。每逢赌输就偷杜家的东西变卖或者典当,用来偿还赌债。杜小甫对阿笨十分厌恶,告诉门人不许其再进家门。阿笨对此暗恨在心,早有报复之意,得知杜小甫即将举办婚礼的消息后,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玩一票大的,彻底报仇雪恨。为此他进行了周密细致地谋划,暗地里疏通了通淤道,准备了短刀、麻绳、麻袋等工具。到了婚礼当天,阿笨混在人群中,悄悄藏入书楼,等待夜深人静时伺机作案。宾客走后,阿笨正伏在栏杆上观察动静,猛然被杜小甫蒙住眼睛,以为杜小甫上楼来捉拿自己,急转回身掐住杜小甫咽喉,杜小甫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便眼珠翻白,瘫软在地上。阿笨以为杜小甫已死,于是脱掉自己的衣服鞋子,塞在书箱下面,把杜小甫所穿衣服剥下换上,大步下楼,直奔洞房。阿笨窜入房中后,见新娘在床头默想,一口吹灭蜡烛,双手钳住惠娟,并迅速将一团布塞进其嘴里,再用绳子捆了,往肩上一扛便出了洞房。阿笨身强力壮,背着惠娟一路小跑,很快便绕过假山穿过通淤道,沿小路一口气到了松林,却见一妇人正坐在路边歇息。妇人见了阿笨,知道遇到了劫匪,大惊失色,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喊大叫。阿笨见状,赶紧放下惠娟,撵上去抓住妇人,一刀结果了她,并且将头割下,埋进土里,再将二人衣物互换,把惠娟装进麻袋,日夜兼程赶到高州城,径直到了妓院,将惠娟卖给了妓院老板,拿了钱直奔高州城最大的赌馆。哪知赌兴正浓,却被赶到的曾虎逮了个正着,并且及时解救了惠娟。
       退堂后,曾虎不解地问郭杰人:“大人,您是如何知道罪犯竟是这阿笨的,他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马脚的。”
       “非也,其实任何犯罪都会或多或少或明显或隐秘地留下痕迹,无一例外。“郭杰人惬意地啜了一口茶,右手习惯性地捋了一把光秃秃地脑门,”此案一开始便有些蹊跷,作案手段比较反常。我想,作案者如果不是内部人员就是相当熟悉杜家大院的人,而且仇恨杜家父子。我曾在暗底下问过杜家父子,跟谁结下过梁子;但父子二人都有长者之风,一向隐恶扬善,并未明显结下仇家,这使我相当迷惑不解。是劫匪给无头女尸换衣物的情况启发了我,其实,这劫匪自己也是换了一次衣物的——既然杜小甫被扒去衣物鞋子,那么劫匪的衣物就必定藏在楼上,只要搜出衣物,案件就可查清。一搜,果然在书箱下面找到了破衣旧鞋,并在腰带囊中发现了一封别人约阿笨去高州城赌博的书信。于是元凶落网,案件告破。惠娟失而复回,杜小甫夫妻团聚。”
       盗尸诈控
       一日,有高州镇人士王士毅递上一纸诉状,具称:其堂妹阿梅,随母嫁给陈天万为妾;陈天万的嫡妻许氏忌妒她,以毒药毒害阿梅致死,呈十指弯曲、唇齿皆青状。陈述既毕,并呈上诬告反坐的甘结(文书)。
       郭杰人承接此案后,即率人前去勘验,却找不到尸体。王士毅在一旁辩称,说是陈天万怕人验伤,将尸体移灭了。陈天万全家都害怕了,竟无人出来答辩。
       郭杰人得知阿梅曾经得痢疾两个月,把当时给她看病的医生叫来询问,证明情况属实,吃药也没什么问题。又细细端详陈天万嫡妻许氏,见她腹大如牛,需三四个人搀扶才能蹲踞。一问,她已经害了九年大肚子病,再看她满脸愁容、凄惨悲伤的样子,根本不像那种忌妒甚至要毒害人的坏女人。
       接着,郭杰人传来死者的母亲林氏,问道:“阿梅死时,王士毅来过没有?"
       林氏答:“当天没来,第二天来了。但没有进我家门,到他表姐廖阿西家去了。”
       廖阿西被传唤上堂,郭杰人继续讯问:“那天王士毅到你家了吗?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廖阿西答:“他问我阿梅的尸体埋了没有?我告诉他已经埋了。他又问我埋在什么地方?我说埋在后边岭上,然后他就走了。”
       王士毅立即被传唤上堂,郭杰人见到他,冷笑一声道:“堂妹死亡,你不去悼念,不去帮着处理后事,却去你表姐家打听阿梅的尸体埋了没有?是何居心?”
       王士毅脸红一阵白一阵,久久无语,待其开口后却仍然否认。
       郭杰人大怒,拍案而厉声道:“偷尸者就是你王士毅!”立即令人给他带上夹棍讯问,王士毅这才承认偷尸。
       王士毅说:“是雇的乞丐,乘夜间无人挖开坟墓,将尸体偷走。”
       郭杰人再问:“把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了?是何人指使你这样干的?”
       王士毅支吾一阵,眼神在四周滴溜溜地转,好像在寻找什么人,又好像害怕谁,竟不肯再回答任何问题。
       郭杰人估计旁边有人在观察案件发展的状况,便喝令将王士毅责打三十杖,然后宣布:给王士毅戴上枷锁,游街示众;陈天万一家及乡里受牵连的人,一律释放。这时,前来观看审讯的几千群众,都以为此案完结了,立刻欢声雷动。
       游街不到半里,郭杰人密呼曾虎近前,悄悄对他说:“你脱去衣服帽子,化装前往东门旅店,问一下高州来客王士毅投宿了几天,住在哪个房间;房间内如果有人,就立刻绑来。”
       曾虎依计而行,到了东门旅店,问清房号,推门而入,果然看见房间内坐有一人,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捆了,直接押送回到县衙。
       在公堂上,此人自称叫王爵亭,是一名讼师。王爵亭神态自若,举止从容,好像对此案一概不知,而且声称与王士毅素不相识。王士毅也不看王爵亭,口气很硬,脸扭向一旁,不服气的样子。
       郭杰人问王爵亭:“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小民不知。”王爵亭一脸糊涂状。
       “状纸及甘结可是你手写?”
       “小民对此案闻所未闻,哪里会写状纸及甘结。”
       郭杰人一招手,代书及保家被传唤上堂,二人看到王爵亭和王士毅后当庭指证,当日王爵亭确是与王士毅一同去的。然而,王爵亭说空口无凭,拒不承认。郭杰人又一招手,衙役拿来纸笔放到王爵亭面前,令他写供词。写完一看,跟原状纸上的笔迹完全一样,于是当庭给王爵亭戴上刑具,王爵亭这才供出实情。原来,此事主谋是老讼师陈伟度,由其出谋划策指使他们干的。阿梅的尸体被偷出后,埋在乌石寨外面,具体地点二王都不知道,只有陈伟度清楚。据此,郭杰人立即派曾虎等人星夜出发,前往侦缉,天明时便抓获了陈伟度。
       
       陈伟度一到公堂便大声喊冤叫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冤枉,真比窦娥还冤啊。陈天万是我没有出服的弟弟,我会害他吗?”
       郭杰人不动声色,“害没害他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把王爵亭传唤上堂,与陈伟度对质。
       王爵亭一见陈伟度,便指着他忿忿不平地说:“你就别嘴硬了,难道不是你指使我们干的吗?当初,在乌石寨门楼中,你找我们两人商量这事时,你说过,这样做有五利:一是不怕官府验尸无伤;二是远隔家属,不怕暴露;三是官府如果调查起来,就说被告人畏罪毁尸灭迹,合乎情理;四是尸体查不出,判官无法结案,我们乘机向陈天万等人敲诈,发财致富便指日可待了;五是事件平息之后,仍不告诉他们实情,阿梅的尸体永远找不到,我们也就永无后患了。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既已暴露,你为什么还不从事招供,独使我们二人受罪呢?”
       可是,陈伟度还是一口咬定没参与此案,拒不认罪。
       “我问你,陈伟度。”郭杰人说,“既然王爵亭、王士毅是你兄弟仇人,为什么你还在东门旅店跟他们一起吃饭呢?”
       陈伟度没料到这一着,急忙应对道:“这是偶尔为之。”
       郭杰人紧追不舍。“吃一次可以说偶然,连日共饭,难道也是偶然吗?”
       陈伟度狡辩道:“青阳县城里饭店少,不得不共饮。”
       郭杰人转而说:“你们连日在旅店商量,若是仇人相遇,哪有这么多话说?”
       陈伟度反而将责任推脱干净,“因王爵亭、王士毅他们诬害我弟弟,所以我故意用好话劝他们。”
       “这一劝也真是劝到家了,”郭杰人笑道,“你不仅跟他们共饮,还跟他们同睡。”
       陈伟度一惊,慌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郭杰人又笑了,“恐怕天下没有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了。”
       说毕,又将一对父子传唤上堂,陈伟度一看,脸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翕动几下,却无话可说。
       这对父子同时指着陈伟度说:“是的,就是这个陈伟度跟王爵亭、王士毅在我们家同宿三天。”
       陈伟度终于理屈词穷,耷拉下脑袋,“是的,我就是主谋。”
       随后,陈伟度交代阿梅的尸体埋在乌石寨外下溪尾,深约四尺,上面有一棵树砍了半截作为记号。
       郭杰人立即派曾虎及仵作前往起尸确证,经林氏和陈万天辨认,确系阿梅无疑,又令仵作勘验,浑身上下都很正常,没有被害迹象。
       原来,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陈伟度与陈天万因祖传房屋变价之故,结下了怨仇,便借阿梅病死之机,移尸陷害陈天万。
       此案审毕,陈伟度、王士毅、王爵亭三人各依法杖责一顿后,戴上木枷,由乡民举着写明此事的木牌,周游四乡示众。全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卫成雪冤
       一日,青阳巨富郦东湖的女儿郦珊珂与嫂嫂一起去明月寺上香,回来的路上与号称该县神童的卫成相遇。珊珂见卫成相貌白皙俊秀,一副潇洒风流、聪颖可人的样子,心中甚是爱慕,老是看他,走出很远还不断回头张望。嫂嫂一眼看出了珊珂的心思,低声告诉她,这卫成生长在读书人家,小时候就很聪明,十三岁应童子试,被考官列为第一,并断言此人以后一定会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卫成因此名声大噪,传遍县城,不少人对他十分羡慕,愿把自己家女儿许配给他,但卫成在婚姻问题上不肯草率从事,一直没有定亲。由于卫成与珊珂哥哥的关系很密切,所以嫂嫂认得他。嫂嫂笑道:“如果小姑心中有意,就让你哥哥去给说媒。”珊珂低头含笑不作答。
       郦珊珂长得聪明伶俐,不但精于针线,而且酷爱诗画。父亲对她极其钟爱,给她选一个称心的女婿十分为难,也长期拖延没有婚许。但自从那天见到卫成后,这书生的身影不断在她心中萦绕,时刻想念着,以致茶饭不思。
       嫂嫂与珊珂关系不错,相处融洽,很了解她的心思。嫂嫂见此情景,笑道:“小姑这个样子,是不是为了卫成啊?倘若真能成就良缘,倒是天生的一对。可是他虽有才学,但家境很苦,一贫如洗,不知你是不是嫌他穷呢?”
       珊珂叹息道:“贫穷富贵没有定数,只要肯于图强,贫穷有什么可怕呢?”
       嫂嫂一拍巴掌,说:“这就好办了!你自己多加保重,三天内听我的回音吧。”
       珊珂大喜,疾病顿时消失。
       恰巧此时,县中有一个公子,年方十八,家境富饶,积蓄很多。公子久闻珊珂美貌多才,便委托媒人到郦家说亲。珊珂的父亲也羡慕公子门第显赫,家财豪富,立即欣然应允。珊珂的嫂嫂听此消息,知已无可挽回,只好全部告诉珊珂,并婉言相劝:“我听说此公子也正当少年,才貌并不弱于卫成,而且门第家道比卫家有过之无不及,像这样的天赐姻缘,焉知不是你的福气!你又何必一定重此薄彼,死心眼钻牛角尖呢?”珊珂无可奈何,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
       成亲那日,张灯结彩,贵宾满堂,十分热闹。夜深,客人散去,新郎步入洞房,见珊珂在帐中低头含羞而坐,于是脱去礼服,出外小解。突然,黑暗中窜出一人,从后面抱住公子脖颈,手持钢刀直刺公子胸膛。公子未及呻吟,一命呜呼。凶手直奔室内,吹灭蜡烛,钻入床帏,猛地搂住珊珂,意图行奸。珊珂以为是公子,十分惊诧,忙问:“你为何这般粗野?”
       那人低声答道:“我、我并非公子,我、我是卫成啊!深感你的情、情意,今天特来相、相谢!”
       珊珂大惊失色,急忙说道:“公子刚刚出去,马上就要回来,你快快离开,以免闹得不好看!”
       “你、你尽管放心。”那人满不在乎地笑道,“公、公子已被我杀、杀了!”
       珊珂一听此话,失声痛哭,“你可害苦我了!天啊,这可怎么好?”
       那人见此情景,不敢久留,慌忙抢下珊珂头上簪饰,急急溜走了。家人听到珊珂哭声,打着灯烛进去询问出了什么事。珊珂把刚才的事情一讲,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外出寻找,果然看到公子满身血污,僵卧在地。家人们急忙写出诉状,告到县衙。
       郭杰人接到诉状,对其家人稍作询问后,即命曾虎等人将卫成和郦珊珂拘传到案,分别审讯。珊珂哭诉情形,声称与卫成素不相识,实在不知杀人之情,其状甚为可怜。轮到审讯卫成,由于他乃一文弱书生,从未登过公堂,忽受追问,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对答,十分恐惧,样子也极为可疑。但他也拒不承认杀了公子,审讯一时陷于僵局。郭杰人令把卫成关进监牢;珊珂虽不知情,但事出有因毕竟不能洗脱,也暂时监押。
       回到后堂,郭杰人觉得事有蹊跷,心生疑惑。于是,他秘密命令曾虎扮作狱吏打扫一间房间,准备好床铺被褥,把珊珂与卫成放入其中,察看情形,如实禀报。曾虎照办,还预备了酒菜,将二人叫来说道:“我看你们俩确实是天生一对,可是很快就要生离死别了,真让人可惜。所以我特地准备了点吃的,虽然不成样子,勉强供你们话别吧,可千万不要推辞才好!”珊珂和卫成极力谢绝。曾虎又说:“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怜悯之心,以表同情,你们不要多心。”然后把门从外边锁上走了。
       珊珂过去在由明月寺回家途中遇见卫成时,因有嫂嫂的介绍而知道他,可卫成并不认识珊珂。卫成因公子被害而身陷囹圄之后,自以为与珊珂无仇无怨却横遭她的诬陷,对她极端痛恨;至于珊珂,最初虽然钟情于卫成,但自公子遭难之后,认为他凶暴残忍,爱恋之情完全消失了。但今天被倒锁在这间房中,彼此相对,都难免有些动情。
       终于,卫成强打精神走上前去,向珊珂深深一揖说道:“我与你平日无仇无怨,忽然飞来横祸,诬我杀人,请问究竟为了什么?”
       珊珂冷笑道:“杀人者抵命,有国法明文,你自作自知,何必怨我!”
       卫成叹息道:“你至今还以为杀人凶犯真是我吗?你看我这样一个人,体弱无力,连一只鸡也抓不住,怎么能去杀人呢?你既然咬定是我,我有一百张嘴也分辩不清,可是冤枉担当了强奸杀人的罪名,实在不甘心。如果你还有一丝善良的心肠,真的让我亲近一次,那么我被处死也可瞑目了。”
       珊珂听他说得可怜,心中也觉凄惨,不忍严厉拒绝。但等到卫成走近身边时,她问道:“以前你说话结巴,又有刺鼻的狐臭,今天怎么一点也没有了呢?”
       卫成笑道:“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毛病,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珊珂于是把公子被杀当夜凶手的形迹说了一遍,奇怪地说:“那么凶手果然不是你吗?”
       卫成感慨万端,忍泪说道:“事已至此,看来铁案难翻,想来怕是前生注定的吧!今天你当面辨明,知我冤枉,我也就无可怨恨了!”
       珊珂连忙说:“现在我完全知道你是无辜的人了,无奈已经定案,轻易不能平反。你如受屈而死,我也必定相随九泉,决不一人独活世上!”
       珊珂和卫成并不知道,曾虎早在门外把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曾虎回到后院,将二人原话禀报给郭杰人。郭杰人得知,马上传讯珊珂的父亲上堂。
       郭杰人问郦父:“在你家经常来往的人中,有一个身带狐臭,说话口吃的人吗?”
       郦父沉思半天,答道:“只有做衣服的金二朋是这样。”
       郭杰人大喜:“这就对了。”
       立即命令曾虎捉拿金二朋到案。
       金二朋被押上公堂,郭杰人厉声喝道:“你这个杀人凶犯,作了案嫁祸于人,还不赶快如实招来!”让左右衙役细搜其身,果然搜到一张当票,按票到当铺取来一看,就是珊珂结婚当天头上所戴簪饰。
       “赃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郭杰人冷笑道。
       金二朋只好供认罪行。
       原来,金二朋经常在郦家作缝工,郦家的衣服全都出自他手。珊珂长大以后,身上的衣裙不是金二朋作的便不穿。金二朋错以为姑娘对他有情有意,不时想入非非。另有一妇人,一直在郦家当仆工,早与金二朋相好。在珊珂与嫂嫂议论卫成的时候,被她悄悄听到,便当作笑话说给金二朋听。金二朋早就垂涎珊珂,正苦于无从入手,听到此事,便心生恶计。在公子娶亲那日,他潜入宅院,阴谋孤注一掷,杀死公子,冒充卫成,达到奸污珊珂的目的;纵然不成,也可以嫁祸于人,自己逍遥法外。现在案件查清,金二朋无从抵赖,终于被依法处决了。
       后来,郭杰人亲自出面作媒,成全珊珂、卫成的婚事,还鼓励卫成能读书上进。以后,卫成发愤努力,果然中了进士,名传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