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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纪实]魔鬼男人的计划
作者:冰 夫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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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300”被盗
       2005年8月7日下午,医学博士景至和从上海开完学术交流会返回关东城,下了飞机却不回家,直接赶去实验室。这次交流会上,他最新研制的“NB300”溶液得到了专家们的一致好评,都认为将来可以在医学临床上使用,并能代替所有的传统安眠药物。因为目前还没有经过临床,存在一些副作用较大的问题,还处在进一步研究和试验阶段。这次交流会上,有专家提出了一些可以尝试的建议,所以万分激动的景至和要马上试验,尽早得到结果。
       可是,当他走进实验室,拉开恒温箱上标着“NB”的抽屉,不由大吃一惊:保存于其中的10支“NB300”不翼而飞,“NB300”被人盗窃了!
       “NB300”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针剂安眠药,加入酒水或者饮料中2毫升,10分钟就会发生效果,让人昏睡48小时,如果通过静脉滴注2毫升,3分钟就会让人进入昏睡状态,如果大剂量使用将会导致难以想象的恶果。景至和急忙向市公安局重案队报案。
       探长秋红谨急忙赶往现场。这是一幢七层高五个单元的楼房,年龄至少有半个世纪,周围高高的围墙简直可以和监狱的围墙相比。现代化电子大门,两侧都安有监视器,大门内侧有一幢两层新式独楼,有8名保安,整幢大楼的安全便系于他们肩上。秋红谨当即做了调查,要求他们相互监督,案子告破之前,谁也不能擅自离开,然后,走进景至和实验室,这时助手郜小军已经到了。
       实验室的门完好无损,而且这是一种特制的防盗门,除了两把钥匙之外,还要有正确密码和相对应的指纹才能打开。走廊的窗户也没有被人压撬的痕迹,恒温箱、保险箱、试验设备等仪器上发现一些指纹,分别取了样,地面上发现了一些足迹,仔细观察,除了景至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却只有前脚掌部分,而且表面平整,无法识别是什么鞋印。
       一边等待技侦支队战友的支援,一边小心追踪着半截脚掌印,直到后窗前停下。秋红谨抬头向窗上观察,发现一块玻璃比较干净,其它玻璃上都挂满了灰尘,而且质量和厚度也与其它玻璃有所不同,便问景至和:“您多久没擦玻璃了?”
       “记不清了。”景至和有点惭愧地说,“我这人生活比较马虎,再说时间也紧张……”
       秋红谨没等博士说完,搬来椅子,她站在椅子上向后窗观察,发现窗台上也有半截脚掌印,玻璃和窗框上却没有指纹,有的地方已被擦拭过。打开窗户,发现外面窗台上有比较尖锐铁器的划痕,向地面一看,有一些玻璃碎片。
       来到实验室后面,将那些玻璃碎片拼合起来,正是从景至和实验室后窗上卸下来的,而且玻璃中间一个圆洞,可以伸入一只胳膊。后窗下面的墙壁上留有一行蹬痕,也是脚尖部分,再看后面围墙上也有这样的蹬痕。秋红谨让助手叫来一辆起吊车。她站在吊斗里,一直升到围墙顶端的高度,仔细观察围墙,发现相对景至和实验室的围墙顶部,有两处比较尖锐的铁器的划痕,与窗台上的划痕完全相同,只是铁器尖端的朝向,一组向外一组向里。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传统的盗窃方法。盗窃者将绳子系在抓钩上,将抓钩抓在墙头上,抓着绳子蹬着墙壁爬上来,然后用同样方法攀上后窗,用特种玻璃刀将玻璃割一个圆洞,伸进胳膊拉开窗栓,跳进室内偷东西出来,将窗户重新闩好,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新玻璃,而后翻出后墙逃走。”秋红谨说,“此人绝不是一般小毛贼,肯定受过特殊训练。如果能在院墙内外发现盗窃者的完整脚印,对我们破案会大大有利。”
       可惜,他们所能找到的,仍然是那个前脚掌印。
       就连技侦支队的同志也没有新的线索发现,最终的结论与秋红谨的判断毫无二致。关于那半截脚掌印,把技侦支队的痕迹专家也难住了,鉴定不出是哪种鞋子留下的,只能寄希望于指纹的鉴定。
       可是,指纹的鉴定结果令人大失所望:所有采集的指纹都属于景至和,只是不同的手指罢了。只有一件事确定了下来,根据实验室内的半截脚掌印和后窗、后面围墙上铁器的抓痕,证明盗窃时间应该是8月5日午夜前后。至于那半截脚掌印来自什么样的鞋,仍然无法判断。
       秋红谨和助手再次询问景至和,本市内都有什么人知道他的科研成果。景至和摇头说:“我没特意和什么人说过,就连我家里人也不知道,只是一个月前,在一家杂志上发表过一条消息。那是比较模糊的一条消息,因为现在还无法给‘NB300’定位。”
       那家杂志全国发行,嫌疑人说不定来自外地,这下破案难度大大增加了。 “范围这么广,怎么个查法?”郜小军焦急时总会带点牢骚。 “先从本市查起。如果嫌疑人是从刊物上知道的消息,就不会是普通老百姓或者一般盗贼,我们先查全市有多少人订阅了这份杂志。”秋红谨说。
       他们将全市所有订阅那本杂志的固定用户,通过邮政局提供的线索,已全部排查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人。郜小军又感到为难了:“秋姐,下面开始排查书摊报亭了,这才是真的大海捞针。那些卖杂志的人,谁能记着买杂志的人?”
       “那就看我们的运气了。破案有时也靠运气,但这个运气来自于思考、辛苦和细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秋红谨话音刚落,局长打来电话,说嘎东村海滩发现一具男尸,命他们前往勘察现场。
       离奇命案
       嘎东村距关东城东南 57公里,是个不大不小的渔村。渔村旁边的一条路直接通到丘陵之顶,还有一条岔路从这条路上分开,直接通往102国道,但是这条路却是附近通往这个小码头的惟一道路。郜小军驾驶警车从这条岔路上驶来,仗着驾驶技术高超,竟将警车从丘陵顶端开下来,停在距离海滩最近的地方。秋红谨从警车上下来,看看时间,已是上午 10点25分。当地派出所的民警正在保护现场。海滩上一具男尸,全身湿漉,眼睛耳朵口鼻中积了不少沙子,全身浮肿,明显被海水浸泡了不短时间。
       派出所所长介绍,死者名叫司上奎,43岁,南航渔业公司老板,此处属于他的个人小码头。目前是休鱼期,南航渔业公司的十几条船,有专人24小时看守。只是看护渔船的老牛头,因家中有事昨天早晨请假,今天上午8点左右匆忙赶来,竟然发现了司上奎的尸体。
       秋红谨询问老牛头请假原因。老牛头说:“我老伴上山放羊把脚脖子扭了,上不了山,我家离这儿要走 20多公里山路,不能不请假。我回到家割了半天草,把羊关在圈里喂。老伴虽然不能上山,给羊添添草,喂喂水,还能做到。我知道这里离不开人,今天一大早就急忙赶来了,谁知就这样了。”
       “你请假时,司上奎怎么说的?”秋红谨问。
       老牛头想了想:“老板有些犹豫,我知道他一有时间就打麻将,不愿自己看码头。老板娘说:‘你回去吧,不用急,等大婶脚脖子好了你再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他去值班就是了,正好,我这两天单位也要加班,晚上不回来。’老板看了老板娘一眼,点点头算同意了。就说这些。”
       死者妻子名叫仰月,比死者小 15岁,原是关东大学计算机系高材生,现在是关东城“北方电脑软件开发公司”的程序员,已经电话通知过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赶到。正说着,一辆意大利产红色“法拉利”跑车冲上丘陵。车门开处,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一双脚踏到海滩上,秋红谨早已猜出此人身份,定是仰月无疑。
       秋红谨观察码头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现不远处一只小船斜立起来,船头的缆绳固定在码头的铁环上,船体与地面形成约60度角,便叫上助手赶去查看。这是一条小木船,只方便在海边使用的那种,本身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它为什么会斜立起来?小船虽然不大,若要人力将它拉成这样子也非易事。
       郜小军从船舱里发现了一个灌满海水的白酒瓶,两个玻璃酒杯,问老牛头是否常在小船里喝酒。老牛头摇头说:“我喜爱喝酒不假,可从来舍不得喝这么好的瓶酒,都是散装白酒,再说,我晕船,从来不敢上船。这肯定是昨天有人喝的,因为我记得这条船里根本没酒瓶。哎,不对,昨天我走的时候,这条船也不是斜立着的。”
       
       
       法医初步验尸结束,走过来说:“此人为溺水而死。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一点左右。但是,根据死亡症状看,溺水时死者应该处于熟睡或者昏睡状态。至于其它的检测结果,我们要在化验室里完成。”
       在海上生活的人不可能不会游泳,如果不是昏睡状态下,被海水一激,岂有不醒的道理?人在海边,只要醒来,岂能被淹死?除非有第二个人,不让他游上岸来,或者使他失去了游泳的能力,也就是昏睡状态。小木船里两只酒杯,说明昨天晚上有两个人在木船里喝酒,一个肯定是司上奎,另一个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海边喝酒?而且又在船上?一连串的疑团都无法解释。
       可惜昨天留在海滩上的脚印已被涨潮的海水吞没了,只在海滩上端涨潮时海水无法到达的位置,发现了一辆轻便摩托车一来一往的车辙印,却没发现人的脚印。摩托车不会自己跑来,分明被人处理过了。秋红谨和助手沿着车辙印寻找,在通往码头这条土路与 102国道交叉处,摩托车印也不见了。
       这条国道平均一分钟就有一辆汽车通过,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不知已有多少汽车经过,哪里还能找到疑犯摩托车的车辙印?他们只好范围扩大,果然在 102国道边的草丛中发现了摩托车的车辙印,继续往前寻找,大约30米处有一水沟,摩托车就被丢在水沟内,车牌已被卸下。秋红谨请求技侦支队增援,也没在摩托车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看来,我们遇到的不是一般对手。”秋红谨说,“能与死者一起喝酒的人,肯定是熟人,而且,还要有利益关系或者仇恨。先请当地派出所帮忙查这辆摩托车的真正主人。我们从嘎东村入手,查司上奎有没有仇人。而第一件事我们要查的,就是接应凶手的那辆车。好在前后50公里内都有检查站。”
        二人由此分手。秋红谨往通往关东城的石庙检查站,郜小军往相反的张家店检查站,调查14日晚上所有通过的各类车辆记录。二人将所有值得怀疑的车牌号码抄回去,逐一调查排除,最后发现一个车号非常可疑:一小时内一往一返两次经过石庙检查站,而且张家店检查站没有相关记录,说明它并没有经过那里,只到达中途某个地方又返回。再看车的类别、车型与颜色,都与仰月的那辆轿车毫无差别,只有车牌号不同。
       查这个车牌号,结果却是市内三环路的公交车,明显有人使用了假车牌,说明这辆车的嫌疑更大了。于是,开始调查同类同型同颜色的轿车,全市共有17辆,可是,14日晚上任何一辆也没有经过石庙检查站,并且都有人可以证明,包括仰月那辆车也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没有出过城。这些车主当中有人说了假话,究竟是谁,已无法再查下去。
        秋红谨、郜小军放下这条线索,开始从死者本身进行调查。
       司上奎的父母原本都是残疾人,生活十分贫困。改革开放以后,他首先成为渔民,生活才开始改善。不久父母相继过世,他的胆量越来越大,渐渐发展成了渔业公司。但是,他为人和善,从来没和什么人结过怨,相反,谁家有了难处,他都尽可能地帮忙,对待员工也从不苛刻,一句话,他不可能有仇人。
       只在婚姻问题上,起初他表现得令人不能理解。以前家里贫困,没有女孩子愿意嫁他,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户,仍然一点不急,多少媒人上门,也有一些人家的姑娘自己找上门来,他都婉言谢绝。有人怀疑他的生理有问题,可他却和本村、邻村几个寡妇相好,却又不娶人家。司上奎找情人有一原则:凡有丈夫的女人,无论多漂亮,也无论人家多么喜欢他,他都不会接受那份情感。因为他怕麻烦,也怕危险。后来他与仰月结婚,人们才知道他是另有打算,而且是“好饭不怕晚”,娶回一个城里的大学生,还是大姑娘。
       自从结婚后,司上奎与那些寡妇们也都断绝了来往,还算得上用情专一。郜小军怀疑某个寡妇因为怀恨在心,谋杀了司上奎。可是,根据调查,凡与司上奎相好过的,没一个有作案时间,也没一个有杀人动机。因为司上奎与她们分手时,已用钞票消除了她们心头的仇恨。既非情杀也非仇杀,那会是什么呢?
       当地派出所对摩托车的调查已有结果:附近几个村丢失摩托车共计 27辆,但是,和疑犯丢弃的这辆都对不上号,也就是说,这辆摩托车很可能来自外地,那么,凶手就有可能也是外地人。由此可以断定,凶手不是一个人,102国道上有人接应肯定无疑了。
       “而且凶手的时间很充足,连摩托车的车牌子都摘走了。”秋红谨肯定地说。他们返回市局,要求全市包括所辖乡村地区的派出所,协助查找摩托车的真正失主。市局技侦支队的详细化验也有了结果:8月14日晚8点至10点左右,司上奎曾经用餐,而且还喝了酒,食物内发现了一种高效安眠药物,但究竟是什么,难以知道。秋红谨突然想到景至和博士实验室丢失的“ NB300”,马上将样品拿给景至和博士化验,结果正是。秋红谨和助手不由一阵激动:因为两个案子可以并为一个,而且,“NB300”盗窃案也有了新的转机。这两个案子,无论先侦破哪一个,另外一个也就破了。
       仰月其人
       司上奎的固定资产和银行存款加在一起,不少于一千万。他死了,唯一财产继承人就是仰月。秋红谨与助手前去北方电脑软件开发公司调查,14日晚,公司是否加班,仰月是否在加班人员之列,可答案令人震惊:该公司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加班的时候。
       仰月的嫌疑越来越大。他们返回嘎东村,要与仰月正面接触。
       因为丈夫刚刚死亡,仰月请假在家处理后事。 “我丈夫的案子有进展了么?”见到秋红谨,仰月先开了口。“你说 14日晚上你加班,可你公司老总却说,自公司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有过加班的时候。”秋红谨不答反问,“我们在做外围排查时,听说你经常因晚上加班不回家。今天我们来,就是请你解释清楚。”
       仰月脸上划过一丝慌乱,继而变得通红起来,慢慢低下头,寻思了一会儿:“我外面还有个家。晚上加班只是借口,实际上我是住在那个家里。”“哦?”秋红谨颇感意外,“是你一个人住么?”“一个人住的地方怎能叫家?有爱的地方才能叫家。”
       仰月轻叹一声,讲起了她的这段情感经历:
       她生长在双阳县一个名叫通江的普通小镇,距离关东城400余公里。那里虽然偏僻了点,但因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所以仰月也生了一副好身材,长了一副好模样,且又聪明贤惠,每到一处都能受到男人们的青睐。然而,对于爱,她有自己的理解和追求。走进关东大学校门,多少男生为她送来呵护和温暖,她都不屑一顾,偏偏爱上了自己的老师魏仲林。
       魏仲林比仰月大 10岁,关东大学计算机系主任,也是仰月的班主任老师,很有学者的气质和风度。仰月第一眼看到他时便爱上了他。没多久,她就开始了狂热的追求。当她听说魏仲林妻子刘婷婷因为车祸下肢瘫痪,生活无法自理,魏仲林为了给刘婷婷治病,卖掉了原来的楼房,住进了贫民窟,过着非常窘迫的生活时,心中除了爱,又多了一些同情和怜惜,便加大了追求的速度。
       半年后,魏仲林接受了仰月。
       当然,这种师生恋不能公开,他们便在暗中频频寻找可以发生越轨行为的机会和场地。仰月从来没想过除了爱情之外,还能在魏仲林身上得到什么,反而常常为自己不能帮助魏仲林改善生活条件,让他生活得幸福和轻松而感到惭愧。
       偏巧此时,司上奎委托一家婚姻介绍所将征婚广告贴进了关东大学校园,这让仰月不由得遐想起来。因为妻子生活不能自理,魏仲林多次表示过,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能抛弃妻子。仰月知道,魏仲林其实很爱他的妻子,此生想与魏仲林成为合法夫妻,已不可能,自己迟早要组成家庭,但是,这一辈子,她都要做魏仲林的情人,而且只爱他一个。若等到自己大学毕业,赚钱能够帮助魏仲林时,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万一将来再有孩子,收入不够多,恐怕还是无法帮他走出苦海。如果嫁给一个千万富翁,那情况就不同了,马上就能帮助心爱的人。反正自己的爱都在魏仲林身上,将来无论和谁结婚,都只是婚姻而已,如此,嫁谁不是嫁呢?
       
       
       仰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魏仲林。魏仲林开始坚决不同意,说自己喜爱的女人,岂能让别的男人染指?听了这话,仰月激动得大哭起来。她觉得魏仲林是真的喜欢自己,发自内心的爱着自己。可是,她又觉得魏仲林越是这样珍惜自己自己就越应该帮他,便自己作主偷偷地应征去了。
       见到仰月这样的美人,司上奎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订婚这天,仰月以家中生活困难为由,向司上奎索要聘金10万元。司上奎已被仰月的美色迷晕了头,连想也不想就写了一张10万元的支票。事后,仰月又将司上奎给她买的名贵首饰统统卖掉,在关东城豪华区租了一套房子,自己配了手机,也给魏仲林准备了一部,而后打电话通知他前来约会。
       魏仲林懵懂地走进门,看到眼前明亮的房间,豪华的装饰,如同梦里一般,当仰月将手机放进他兜里,将五万元现金展在他眼前,坐在沙发上的魏仲林几乎僵住了,只有一只手慢慢地摩娑着那一堆钞票,30分钟后才长出一口气。
       “你还是答应了那个渔民!” 魏仲林说完,将仰月抱在怀中,半晌无语。“我们再不用躲躲藏藏了。每天放学后,我都来这儿等你。”仰月的心突然有了一点酸涩。
       婚后的仰月,从一个农村小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贵妇,而且在一定时间内,对魏仲林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开始觉得愧对司上奎,于是,与魏仲林的约会变少了,在一起时的热度也开始降温。
       那边冷了,这边自然要热起来。仰月对司上奎的感情在一点点加厚,热量在一点点升温。可问题还是有的。婚后的前几个月,仰月对司上奎最难以容忍的地方,就是做爱时的粗暴。她原以为没有文化又整天与大海打交道的男人,因为身体强壮都会这样,可半年后,她越来越感觉这是司上奎的心理变态,因为他已经从性粗暴演变为性虐待,每次做爱后,仰月的身上都要几处带伤。
       仰月讲到这里时,脱下上衣给秋红谨和助手看,发现她前胸后背上几乎布满了新伤和旧痕,有的是烟头烧的,有的是皮带抽的,有的是牙齿咬的,有的是手指掐的……
       从此对于司上奎,仰月的心渐渐开始冷了,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魏仲林那里,又如胶似漆地厮混在一起。与司上奎结婚五年,仰月偷偷做了三次人工流产。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五年中,她换了六部跑车,每次在卖车买车过程中,都有十几万人民币转到自己账上,而且随便魏仲林支取。她在城内买了房子,装修十分豪华。这里就是她第二个家,与魏仲林共有的爱巢。于是,她经常借口公司加班不回家,留在爱巢里与心上人共度良宵。
       8月14日这天早上,老牛头前来请假时,仰月还在家里,正准备上班。听说老牛头要请假,正是躲避司上奎的好机会,便谎称自己晚上加班回不来,代替丈夫准了老牛头的假,让司上奎去看守码头,所以早上离开嘎东村之后,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一无所知。
       再访魏仲林
       魏仲林仍然住在贫民窟里。秋红谨和助手来到他家,见大门和外屋门都是虚掩着的,便径直走进里屋。魏仲林正坐在床边与妻子刘婷婷说话,见有陌生人进来,魏仲刚要问话,被秋红谨用手势制止了。
       “魏老师,我和小军路过这里,过来看看大姐。正好小军还有教学的上问题急于向你请教。”秋红谨话音一落,魏仲林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回头对刘婷婷说:“都是我同事。”伸手将被单往上拉拉,“小军,那我们出去谈吧。”郜小军笑着朝刘婷婷点点头,随后跟了出去。
       平时家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只是在魏仲林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回来时,偶尔有邻居或者丈夫的学生来帮忙,所以秋红谨和郜小军忽然进来,刘婷婷颇感意外。如今听他们这样一说,知道都是关东大学的老师,心中顿时充满了喜悦,连忙请秋红谨坐下。
       秋红谨问候了几句,开始打量这间小屋:刘婷婷身下这张床,紧挨前窗,这样设置,也许为了有充足阳光照到刘婷婷身上的缘故。靠后墙一张床横放着,该是魏仲林休息的地方,床头侧面有一张办公桌,距离刘婷婷的头部已不远,上面杂乱地堆着一堆书籍和半条“大生产”牌香烟,旁边一个纸盒内放着几种药品,大概都是刘婷婷的常用药,而且,她斜着伸手过去就能拿到。临窗左侧墙角一个不大的书柜上,放着一台14寸彩色电视机,荧屏一面斜向着刘婷婷。临近书柜紧挨左侧墙壁放着一台电暖气,已经多日没有擦拭了,上面布满了灰尘。
       秋红谨收回目光,从刘婷婷得病的原因谈到她和魏仲林相识到相爱的过程。原来,魏仲林父母都是省城的下乡青年,在他7岁那年,父亲与母亲离婚,返回省城,半年后,母亲扔下他也独自返城了。从此成为孤儿的他,被同村刘婷婷的父亲领回家中,当成儿子一般养大。就在他考取重点高中的第二年,刘婷婷的父亲因车祸身亡,早有心脏病的母亲因痛苦和悲伤,导致心脏病突然发作,当天离开人世。正读初中三年级的刘婷婷毅然离开学校,回家种地、养猪、养鸡,供魏仲林继续上学。
       魏仲林倒也争气,不但考取了关东大学,还因学习成绩特别突出,毕业后留校做了老师。工作稳定后,便将刘婷婷接到城里,娶为妻子,而且真诚相待。刘婷婷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整日骑着自行车,夏天卖雪糕,冬天卖糖葫芦,魏仲林也在寒暑假做家教,到别的补习班讲课挣外快,加上二人生活俭朴,小日子很快就过了起来,几年后搬出学校宿舍,买了50平方的楼房。可就在这年冬天一个满天飘雪的傍晚,刘婷婷骑着自行车急忙往家里赶,一辆超速行驶的轿车从旁边胡同里横冲出来,将她撞倒,从此下身瘫痪。
       秋红谨突然明白,魏仲林如此热爱妻子,不仅仅因为青梅竹马的爱情,更因为那份厚重的恩情。
       神秘帅哥
       魏仲林证明,14号晚上从5点到9点,11点到凌晨4 点,他都和仰月在一起。因为不放心病中的妻子,9点到11点这两小时,他曾回家照顾妻子,来回都是仰月车送车接。他们又赶去嘎东村环形丘陵下调查,除了南航渔业公司的码头外,还有三个小码头,每个码头上都有专人看守。其中一个小码头的看守者是个小伙子,来自不算遥远的山区,到此还不足 10天。
       “因为第一次看到大海,所以每到晚上我就站在丘陵上面观察大海涨潮的情景,真是太壮观了!”小伙子说话有点走题,“14号晚上7点半多吧,我又走到丘陵顶部眺望大海。就在这时,有一个非常酷的小伙子骑摩托车赶来,在南航渔业码头上停下,从摩托车上提下酒和一些吃的走进看守住的小屋,不一会两人又出来,上了那只小木船,坐在木船里喝酒。我原以为南航渔业换了看守呢,后来才知道他是老板。”
       “那小伙子长什么样?”秋红谨问。“天都开始黑了,他戴着头盔,根本看不清。不过非常帅,还能闻到一股香气呢。”小伙子说,“一身黑色,是西服,红衬衣,白领带,黑皮鞋,特别帅。” 秋红谨问:“他们喝了多长时间的酒?”“不知道。因为天全黑以后,看不到海潮,我就进屋睡觉去了。”秋红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知道涨潮落潮的时间吗?”“晚上 8点左右就开始涨潮了。落潮时间嘛――”小伙子说,“刚来那几天,我特意起早看落潮什么样子,应该在凌晨一点左右。”
        “案子一目了然了。”回到警车上,秋红谨说,“帅哥故意寻找浪漫,在木船上与司上奎喝酒。直到大海涨潮以后,周围没有人了,司上奎也有些酒醉了,便偷偷在他酒杯里倒入‘NB300’。等司上奎完全昏迷之后,海湾里也几乎潮满了,帅哥拉动木船缆绳靠到岸上,然后将缆绳缩短……”
       “秋姐,我明白了。”郜小军插话说,“将缆绳缩短系在原来的铁环上,凶手销毁了码头上可能留下的痕迹,却故意留下摩托车的车辙印,而后溜走。待凌晨一点左右,大海开始落潮,木船也随着海面开始下落,可缆绳变短了,木船落不下去,于是出现了斜立现象。等到了一定的斜度,仍在昏睡状态中的司上奎从木船上滚落大海,活活淹死。由于木船斜立之后,低端灌入海水,酒瓶和酒杯因灌入海水而沉在船底得以保留下来,其它比较轻的东西都被海水卷走了。”
       
       “凶手不但与司上奎非常要好,还一定熟悉大海的习性,而且不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时间把握恰到好处,后面还有接应,真是设计巧妙用心良苦啊。只是这个帅哥,从哪来的?”秋红谨念叨了几遍,再进村走访住户,14日晚上有没有人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戴着头盔骑摩托车的小伙子来司上奎家。没有人见到这个人。再问仰月,是否知道司上奎有这样一个朋友,仰月想了想摇头表示不知。
       摩托车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失主是城东区一名中学教师,14日下午5点左右,他从学校出来经过一家超市时,把摩托车停在超市门口,进去采购生活用品,出来时发现摩托车不见了,当时已经报了案。通过对这名中学教师的调查,怎么也无法与司上奎死亡一案联系在一起。他们走访附近门店与住户,希望能发现一点偷盗摩托车人的相貌或其他特征,可惜,除了知道偷车人一身黑色西服,红衬衣白领带,戴头盔,从体型看是个非常帅的小伙子外,再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也就是说,司上奎死亡一案,到此没有任何线索了。偏在此时,魏仲林瘫痪在床的老婆刘婷婷突然死亡了。
       秋红谨与郜小军赶到魏仲林家,已是19点42分。狭小的房间内只亮着一盏40瓦白炽灯,挤着左右邻居和关东大学的几名领导。脸色苍白的死者安静地躺在床上,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沉默的魏仲林坐在一只塑料凳上,一脸的悲伤,眼角处不断有泪珠滚落。
       秋红谨看他一眼,见床头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瓶药液,便拿起来仔细看看,是一组英文字母,并不认识,又见瓶底部有一层厚厚的沉淀物,再看说明,也是英文字母,而且瓶口封闭完好,说明还没用过,便疑惑地问魏仲林:“我上次来没见此药,治什么的?”
       “今天下午新添的咳嗽病。”魏仲林回答,“是一种进口的止咳药。据说,效果非常好。可惜,还没来及吃。”
       “什么时间发现她死亡的?”
       “19点过5分左右吧,我买药回来准备给她吃药,喊她不应,走上前一看,发现她脸色不对,用手一摸,身子已经硬了。”
       “时间准确吗?”秋红谨追问一句。“准确。”魏仲林答,“如果没有特殊事,每晚我都看新闻联播。今晚,为了不耽误,路上赶得还很急,进屋第一眼就是看时间。”
       秋红谨开始勘察屋内环境,发现死者头部方向床内侧的地面上有一片湿,因为是土地面,稍微有些泥泞,也许每天给死者擦脸、喂饭、喂水造成的,便未作多想。从地面上的痕迹可以看出,紧挨电视的电暖气被人移动过,位置有些偏近屋门,上面有几处灰尘也不见了,而且明显被擦拭过。既然要擦拭电暖气上面的灰尘,为什么不全面擦拭,只擦拭几个小地方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她走过去做了试验,如果将电暖器激动,双手抓着的部位正好是被擦拭过的地方。
       对于关东城来说,每年的八九月,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这个时候因何搬动电暖器呢?见技侦支队的同事赶来,郜小军将屋内闲杂人等请到屋外进行调查。秋红谨请指纹专家首先勘察电暖器,希望能在上面发现指纹,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她走到外面查看窗户和门,未发现有撬压或者毁坏的地方,又问魏仲林:“你回来时,房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
       “哦,因为家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房门一直不锁,只有到了夜里才将门闩上,但平时都关得挺严。如果我有事不能及时回来,可以打电话让邻居帮忙照顾一下,这样也方便。”魏仲林说。
       这话秋红谨相信,因为第一次光顾时,大门与外屋门也都是虚掩着的,便和郜小军分别走访周围邻居,希望有人看到17点左右走进魏仲林家的那个人,可惜双双失望而归。这等贫民区居住的多半都有老年人,闲来无事没有人习惯走出家门,巷子里多半都是空荡荡的。然而,却在院子里发现了两枚半截前脚掌印,与在景至和实验室发现的十分相似,急忙叫人取了样。
       难道凶手与偷盗“NB300”的同属一人?
       此时法医已经有了初步结果:结合死亡症状,可以确定是被人用细线勒死的。死亡时间初步定为17点左右。秋红谨盼望能在屋内发现那个神秘的前脚掌印,可惜,已被先来的这些人完全破坏了,除了死者的尸体,再无任何线索。为进一步尸检获得更多线索,刘婷婷的尸体被运回公安局技侦支队,这间曾经住着大学讲师的狭小房屋,因为是案发现场被暂时封闭起来。
       刘婷婷之死
       魏仲林在警局接受询问。
       “你什么时间去买的药?17点到19点05分之前,你在哪里?17点之前,你在做什么?”秋红谨一开口就提出三个问题。
       “今天我没课,不用上班,上午就在家做家务了。赶巧,今天也是仰月的生日,10点30分左右,给我爱人喂完饭,赶到仰月那里去。不知她今天为什么心情非常不好,刚喝了一杯酒就大哭起来,然后莫明其妙地跟我大吵。我怕邻居听见笑话,就走了。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就去浴池洗澡,然后在休息大厅睡了一觉。16点之前回到家,发现我爱人咳嗽就出去买药,可忍不住想起仰月的胡闹,心情又不好起来,所以拐去一家麻将馆打了一会儿麻将,不想就快19点了,也是急着想看新闻,于是回家,发现妻子已经死了。”
       “你真不知道仰月哭闹的原因吗?你去的哪家洗浴中心?在哪家药店买的药?在哪家麻将馆打的麻将?”秋红谨又提出四个问题。
       “其实,其实——”魏仲林略微犹豫一下,“嗨,都出这么大问题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他说,“仰月已经办好司上奎的后事,遗产已经合法继承过来,渔业公司也已卖掉了。她要我和我爱人离婚,和她结婚。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我与我爱人之间没有爱情了,如果我爱人是个健康的人,也许我会考虑这个问题。可现在不行!她身体这样,离开我怎么生存?何况,我对仰月的感情远远小于生理需求。因为,我爱人无法过正常性生活而已。”
       后面两句话,魏仲林说得有些勉强。秋红谨觉得这话应该是真的,否则,为了钱仰月甘愿忍受司上奎的性虐待,就无法解释了,于是又问:“后面的问题呢?”
       “我是在大东方洗浴城洗的澡,天成药店买的药,赢台球馆打的麻将。”魏仲林一口气说完。“台球馆打麻将?”郜小军有些疑惑。魏仲林连忙解释:“哦,这是一家黑店,在一条比较隐蔽的胡同里。外面挂的牌子是台球馆,里面也有台球室,可从台球室的旁门再往里走,穿过一间屋子,就是赌场了。”
       魏仲林沉着老练的回答,总让秋红谨感觉别扭,可究竟哪里别扭还是一时之间说不出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仍然找不到答案,也觉得暂时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让助手给魏仲林拍两张快照,打发他离开,然后和郜小军带着那瓶进口药液前往天成药店调查。不想天成药店已关门,她二人又去赢台球馆。
       此时的赌场,正是一天当中最红火的时候。秋红谨和郜小军突然闯入,立将满屋子人吓得面色如土呆若木鸡,坐在原处一动不会动了。秋红谨扫了这些人一眼,打电话叫来当地派出所民警,将赌鬼们交给了他们,然后将老板带到一间小屋询问。此时的老板一心想戴罪立功,认真看了魏仲林的照片,证明今天下午他确实在这儿打过麻将,至于几点来几点走的有点记不清了,便将与魏仲林一起打麻将的那个赌徒找来询问,证实魏仲林来的时间是在17点之前,但接近17点,离开的时间是18点半左右。
       那人小心地说完,看看秋红谨,又看看郜小军,“我可是一点都没隐瞒,实话实说了,二位警官可得照顾照顾,我这也是配合警察破案,有立功表现,可不能罚我太狠了呀!”“那好,你回答我,”秋红谨问,“你赢了多少钱?”“不多,就六百多,算是捞回了本。”“那我就没办法照顾你了。”秋红谨看一眼助手,“把他交给当地派出所。”“别别别,我说我说,我说,是六千多。”“另外两人赢了多少?”“一个七千多,一个四千多。”“他来时手中没拿什么东西吗?比如皮兜什么的?”“没有皮兜,却拿着一瓶药水,好像新买的,看得出还没开封。”郜小军拿出药水瓶让他看:“是这个吗?”“是,一模一样,一点不差。”
       
       从赌场出来后,秋红谨说:“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魏仲林并没有赌博的嗜好,除了和亲友小玩过几回之外,几乎没有赌博的历史。而这次,一个大学讲师,居然和一些市井无赖赌在一起,一个生活俭朴的人,连抽烟都是价格最低廉的‘大生产’,居然来了一次豪赌,不,应该叫豪输。我看不正常,说不定这后面隐藏着什么。”
       他们又前往大东方洗浴城调查。前台服务员证实,魏仲林确实于12点40左右来这里洗澡,还要了小姐做按摩,15点30左右离开。找到按摩小姐进行询问,也说自魏仲林来到休息大厅,她就一直陪着,直到他离开。魏仲林这一天的活动时间都得到了证实,看来可以排除嫌疑。回到警局,郜小军将兜里的进口药瓶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说:“秋姐,魏仲林一天的时间都有了证人,这瓶药还有必要再查吗?”
       秋红谨拿起药瓶看看,里面的药液随着他们的活动已被摇晃得浑浊不堪,又轻轻放在桌上,沉思起来。郜小军深知上司的习惯,脑子里的问题若不理出头绪,便不会休息,不声不响地走出去买了盒饭回来,却不见了秋红谨,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刚好22点,正想着人哪去了,秋红谨有些激动地走回,向助手一挥手:“没时间吃饭了,走!”
       下了楼坐进警车,秋红谨才说:“我刚去了技侦支队。魏仲林妻子死亡时间再次被认定,还是17点,前后不差20分钟,而且从她血液中发现了‘NB300’,确系他杀。还有,那个半截脚掌印与景至和实验室里的脚掌印完全一样。专家说从痕迹上判断,有可能是木板或者铁板。有可能是疑犯作案前故意穿在鞋上的。看来是有人先给死者吃东西或者喂水时加入的‘NB300’,待她昏睡后才下手。凶手肯定是死者熟悉的人,若是生人定有防备,未必就能误食‘NB300’。所以我突然想到一个人。既然魏仲林没有作案时间……”
       “很有可能是仰月。”郜小军恍然大悟,“为了和魏仲林成为合法夫妻,而且,他们上午还吵了一架,魏仲林扬长而去,她生日没有过成,心中生恨,便失去理智动了杀机。而且,她曾多次以魏仲林学生的身份光顾,还照顾过死者,当然是死者的熟人。还有,如果仰月是凶手,那么,杀害司上奎的凶手也可能是她,因为‘NB300’就是可以连线的两个点。”“用‘NB300’杀害司上奎,是因为要等时间,落潮时让他自己滚落大海被淹死。而用在刘婷婷身上,是为了减少死亡时的痛苦,也就是说,凶手应该是同情死者,但又需要她死亡的人。”
       郜小军已经启动马达驾车驶出公安局,掉转车头向东北大马路驶去。尽管秋红谨没表示去哪里,但是,她已知道目前需要和仰月正面接触,调查刘婷婷死亡前后,她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谁能为证?
       到了仰月的住处,秋红谨轻轻敲门,没人应答,便用手试着轻轻拉门,居然开了,心中略感惊异,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二人急忙拔枪在手冲进屋去。
       客厅内一张干净漂亮的餐桌,上面摆放着六样精致菜肴,已有四样被动过筷子,两瓶干红葡萄酒,其中一瓶已经开启,内中葡萄酒还剩有一半,两只盛有葡萄酒的杯子,其中一只还有小半杯酒,杯口处有明显的口红印,餐桌上有半盒“大生产”牌香烟,一只一次性打火机,烟灰缸上有支燃烧了一半的香烟。
       仰月平整地躺在干净整齐的床上,走近一看,人已经没有了呼吸。郜小军颇感意外:“秋姐,难道有人图财害命?”
       “不像。从症状看像是中毒而死。”秋红谨摇头说,“如果有人图财害命,酒中或者菜里下毒,她怎会这样安稳平整地睡在床上?”
       通过验证,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均为魏仲林所有,上面不但有他的指纹,也有仰月的指纹。一双筷子上,一只酒杯上都有魏仲林的指纹。说明案发前或者案发时魏仲林确实在场。另只酒杯上的口红印与仰月唇印吻合,内中的葡萄酒含有剧毒,是那种让人中毒后没有痛苦感觉,10分钟就可致人死亡的新型毒药。
       仰月正是喝了这种毒酒致死。
       须臾,烟头化验结果出来:过滤嘴上没有被人吸过的痕迹,烟头上和打火机上都有仰月的指纹,却不见魏仲林的指纹。郜小军疑惑起来:“秋姐,我没听错吧?”“没有。”秋红谨说,“仰月本来就是自杀,并且想嫁祸于人,可惜实在太笨了点,伪装的现场如此笨拙。”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秋红谨说:“一定是魏仲林做了什么对不起仰月的事情,她感觉前途无望,或者悲哀至极,所以要杀掉魏仲林。过生日,是个机会,毒药,是给魏仲林准备的。可是,面对自己心爱着的人,无法下手,就大吵起来,或者原谅了他这一次,哀求魏仲林许下什么诺言,可是,魏仲林不但不答应反而扬长而去,更加激怒的仰月便将毒药服下,又制造了他杀现场……”
       “啊,她是想嫁祸魏仲林,通过警方为自己报仇。”郜小军恍然大悟,“如果你的推理正确,那魏仲林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伤心呢?因为魏仲林不愿与老婆离婚?”
       “这不是理由。仰月虽然是个把爱情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女人,但是,魏仲林老婆在她之前,而且已经构不成威胁。她又是个非常有钱的女人,经济和工作上的稍有不顺,都不可能给她带来如此大的绝望,”秋红谨突然说,“除非,又有一个女人……”
       “我看差不多。”郜小军说,“一个大男人,特别还是著名大学校里的讲师,怎能情愿戴绿帽子?依我看,魏仲林后来还能和仰月保持关系,完全是为了她的钱。这样,他就有可能外面还有一个女人,而且已经被仰月知道了。只是,怎样才能查到那个女人?还有必要查那个女人吗?”
       “当然有,说不定所有疑团都能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答案。至于怎么个查法——”秋红谨忽然想到,“仰月体内有蛇肉,可她家餐桌上却没有,说明在此之前,仰月吃过蛇肉,而且时间不是很长。”“关东城蛇肉馆不多,那就好查了。”郜小军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只是,现在没法查了,已经是凌晨1点27分。”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天亮再说。”秋红谨毫无意识地看一眼桌上的药瓶,心中一震,“小军,这瓶药水怎么到现在还没沉淀完?”郜小军走过去就要拿起药瓶,秋红谨忙道:“别动,看仔细了再动。刚才我们离开时,正好是22点,现在是1点27分,两个半小时了,药水还没沉淀完。可我记得在刘婷婷家时,这瓶药水是完全沉淀的。”
       “魏仲林说19点05分买药回到家发现妻子死亡,我们是19点42分赶到他家,仅仅半个多小时,怎么就沉淀好了呢?这瓶药水根本不是19点买回来的,应该在16点半,至少17点之前,魏仲林说了假话。”郜小军有点兴奋,“他为什么说假话?根据我的经验,一旦发现与案件有关的人说了假话,案子就快了了。”
       秋红谨已将药瓶打开,轻轻尝了一点,原来药液有些粘稠,难怪里面的物质沉淀如此缓慢。她拧上瓶盖,看一眼助手说:“没那么简单。17点到19点之间,魏仲林在麻将馆确实带着一瓶同样的药水,你怎么解释?”
       “这……难道他买了两瓶?”
       “这案子,确实快要水落石出了。”秋红谨冷静地想了想:“看来,许多取证工作,明天都要重新来。”
       半截脚掌印
       次日天明,秋红谨和助手先赶到天成药店,确实有这种药。老板和服务员都说,昨天下午确实卖过一瓶,看了魏仲林的照片,确认就是此人,时间为昨天下午4点左右,但是只买了一瓶。然后,又在天威药店得到证实:也是下午4点左右,魏仲林从这里买走一瓶同样的药水。
       郜小军说:“我在想,假如魏仲林谋杀了自己妻子,应该是在16点半之前,而不是17点左右。因为,从药店打出租车回到家,魏仲林需要20分钟就够了,可从他家到赌场至少需要半小时。赌徒证明他是接近17点赶到的,也就是说,他妻子遇害时他在路上,或者已经到了赌场,所以我觉得他没有作案时间,可他为什么又说假话?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如果死亡时间往前提半小时呢?”
       “那魏仲林就有嫌疑了。因为两家药店都证明他是在16点左右买的药,16点20分完全可以回到家,勒死妻子后,将一瓶药放在床头,带着另一瓶赶去赌场。可是,死亡时间是通过科学鉴定的。再说,这么短时间内下手,‘NB300’根本起不到作用。”
       “如果他上午10点半离开家时,‘NB300’就已经起了作用呢?再说死亡时间的鉴定,准确说,是人通过科学仪器来鉴定的,要受到许多因素的制约,那就可能出现失误。我要建议法医重新鉴定。”秋红谨委婉地给技侦支队长打了电话,和助手再次赶去大东方洗浴城。
       “你说魏仲林15点30左右离开的洗浴城,可据我们调查,16点左右他正在药店里。从这里到药店至少需要40分钟,还要在不堵车的情况下。这可是大案子,你要说真话,免得牵连进去。”见了那个按摩小姐,秋红谨直接了当地说。
       果然,那小姐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也颤抖起来:“其实,其实不到13点半就走了,从后门走的。他给了我500块钱,让我替他说谎,让我15点半以后替他结的账。”
       凡有后门的娱乐场所,多半都有色情交易。秋红谨她心里清楚,魏仲林离开洗浴城的时间向前提了两个半小时,如果他妻子死亡时间能向前提30分钟,那么,他的作案时间就有了,只是,13点半到16点这两个半小时,他又在哪里?
       在他作案之前这段时间,应该是他心情最复杂,也最需要平静的时候,本应静静地等在洗浴城,或者与按摩小姐厮混,用来排遣心中的紧张或者慌乱,可他偏偏走了。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让按摩小姐做假证?他去了哪里?不能让人知道吗?肯定是,否则,就没必要让按摩小姐说假话。这时技侦支队打来电话,再次证明魏仲林妻子死亡时间仍为21日下午17点左右,前后误差不能超过15分钟。很明显,比上一次的鉴定更加精确了。
       魏仲林还是没有作案时间。“会不会另有其人?”秋红谨思考着,突然说,“脚掌印,那半截脚掌印!我们怎么忽略了这半截脚掌印?”郜小军恍然大悟:“这就解释通了。16点半之前,魏仲林回家送药,其实是在观察周围环境,为凶手探路,同时给死者服下‘NB300’,而后他赶去赌场,凶手前来杀人。只是,这个凶手会是谁呢?此时仰月早已自杀了。如果不是她,谁会杀一个瘫痪多年的女人?”
       “这就说明,除了仰月之外,魏仲林还有一个女人。会不会是魏仲林13点半到16点之间见的那个人?”秋红谨像是问助手,又像问自己,“如果是,那他让按摩小姐说假话,就是为了保护这个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也是间接导致仰月自杀的原因。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留下半截脚掌印的人,也是偷盗‘NB300’的人,说不定还是杀害司上奎的凶手。只要找到这个人,所有案子都结了。”
       “现在我知道该做什么了。”郜小军驾车跑遍全城三十多家经营蛇肉的餐馆,终于从“小奎蛇肉馆”老板那里得到证实:21日上午8点刚过,一先一后进来两个年轻美女,在3号包厢里用餐,特意点了蛇肉,好像先来的那个女人特别喜欢蛇肉。不一会儿两人就吵了起来。究竟为什么,说不清楚,但隐隐约约地好像在争一个男人。
       郜小军拿出仰月的照片,老板一眼认出:“就有这个女人。她是后来的,先来的那个买的单。”
       厨师走过来说:“其实她们一点菜我就感觉奇怪。咱这儿的习惯,一般都是早上吃早点,哪有吃大餐的?可她们一连点了六个菜。再说咱这儿没早点,服务员早上都有别的事情做,所以,每道菜都是我亲自往包厢里送。”
       厨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每次送菜进来都故意听听二人的争论,故而,二人相貌也记得清楚。根据他的描述,秋红谨为另外一个女子快速画了素描,觉得此人的眼睛与仰月的眼睛十分相像,拿给厨师看,得到确认后输入电脑,传向各个派出所,查找此人,却毫无结果。难道此人并非关东城居民,是外来人口么?
       要查找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是,大海捞针,不如另辟蹊径。秋红谨决定一边对魏仲林及其手机实行秘密监控,一边申请搜查令,对仰月住处进行搜查。如果魏仲林与另外一个女人确有关系,那么,此二人不可能不联系,通过监控就能查到那个女人的行踪,然后再对其进行调查,或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东北大马路129号楼1405室作为案发现场,已被警方封闭起来。秋红谨和助手对这套住宅的每个房间都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搜查,结果从阳台杂物里发现两个摩托车上的车牌子,其中一个号码正是西城区那名中学老师丢失的,另一个却是假号。床下衣箱里发现了一套黑色男士西装、白领带、红衬衣和黑色皮鞋。她脑海中马上闪现出司上奎死亡之前,与他喝酒的那位帅哥,还有偷盗摩托车的那位美男……难道这二人都是仰月假扮的不成?为什么把车牌子这种重要的作案证据放在家里?秋红谨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又从大衣柜底部夹层发现建设银行东城分理处存折和银行卡,存折上的存款数额为一千三百万,下面一栏却支出了整整500万,支出时间为8月19日,也就是刘婷婷死亡的前两天。秋红谨说:“这笔钱很可能转到魏仲林账上了。你以这张存折为线索进行调查,看看这500万哪去了,但是,不要惊动账户上的人。”
       秋红谨通过电脑技术,将这套男士西装“穿”在电脑中的仰月身上,然后打印出照片,前往嘎东村小码头,找那个曾于“帅哥”擦肩而过的年轻人辨认。小伙子接过照片认真看了看,肯定地说:“就是他,没错。”
       案子终于有了突破。秋红谨满怀喜悦地回到警局,郜小军那边也有了结果。“秋姐,果然未出你所料,那500万确实转到了魏仲林的账户上。”
       “嗯。看起来,这几起案子的幕后总导演就是魏仲林。”秋红谨分析道,“刚开始,仰月要嫁给司上奎,魏仲林不愿意,说明那时候,他还是真心真意爱着仰月。当仰月坚持要嫁给司上奎时,魏仲林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内心深处对仰月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动摇,甚至默许了仰月的‘黑’钱计划。仰月嫁给司上奎后,对魏仲林的感情也曾发生过动摇,但是,当司上奎的性粗暴演变为性暴力、性虐待后,仰月发现能给她性幸福的男人还是魏仲林,于是又走回他的怀抱。而此时的魏仲林已将仰月完全当成了‘黑’钱的工具。应该说就在此时,或者在此之前,或者后来不久,魏仲林与另外一个女人邂逅,他的感情已完全从仰月身上转移,加在了这个女人身上。然后,就导演了仰月谋杀亲夫的悲剧。那天,在半路上接应仰月的人很可能就是魏仲林……”
       “秋姐,我有两个疑问。”郜小军非常认真地说,“第一,据我们所知,魏仲林不会开车,就算从嘎东村回来时仰月开的车,可前往嘎东村时那车也要人开呀?第二,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仰月谋杀亲夫是魏仲林背后导演的。”
       “很简单。第一,魏仲林说了那么多假话,难道他不能隐瞒自己会开车的事实吗?这个好办,驾驶证都上网了,请有关部门帮忙查一下就能知道。第二,仰月自杀现场布置得如此简单,说明她并不是个作案高手,那么,谋杀司上奎的案子,为什么做得如此漂亮?说明背后有人设计。会是什么人呢?决不会是无关的人。那这个人只有魏仲林。”秋红谨灵机一动,“我想起来了,还有摩托车一真一假两个车牌子,为什么放在仰月家里?这又是魏仲林的巧妙安排。如果案子被我们顺利侦破了,这些证据都能直接指向仰月,魏仲林就可能减少嫌疑,以至于置身事外。仰月如此爱他,宁愿自杀也不忍下手,所以仰月不会供出背后主谋。那么,魏仲林就可以逍遥法外。哼,他把喜欢自己的女人当成了改变生活和命运的工具,而且为求自保,每一步都设置了陷阱,简直就是魔鬼!怪不得,仰月自杀的消息我们没有向外透露,魏仲林也装作不知。真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理,还需证据。”
       
       郜小军点点头,觉得上司的分析透彻,自愧不如,马上给交警队的朋友打电话,请求帮忙在网上查找有否署名魏仲林的驾驶证,然后说:“杀害刘婷婷的,可能是我们等待出现的这个女人,但是,盗走‘NB300’的和偷盗摩托车的,您也说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不会是仰月呢?”
       “不会。”秋红谨肯定地说,“司上奎遇害前一天早上,看守码头的老头儿请假,仰月谎说单位加班,其实是想和魏仲林厮混。当魏仲林知道司上奎晚上要看守码头时,知道机会来了,便设计了谋杀方案。仰月当晚返回码头,可以说单位取消了加班,车也坏了,便借了同事的摩托车回来,说自己女扮男装,让老公看好不好看,今夜要陪老公一同住在海边等等,理由很好找,然后找机会将药液倒入老公的酒杯。等司上奎睡着了,她离开即可。这一切都在固定的程序之内,所以很好完成。
       “但是,让她去盗抢摩托车,不但需要胆量,还需要时机,还要熟悉地形,否则如何逃得掉?仰月生长在农村,虽然在关东城上的大学,后来又工作在这里,她可能熟悉关东城有名的商场和风景区,但对于居民区的许多街道和胡同不可能熟悉,所以她肯定做不来。盗窃‘NB300’要翻墙而入,需要一定的功夫,也不是她能做到的,魏仲林也做不到。所以,我觉得这个人,如果不是我们现在等待出现的这个女人,就是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应该是受过训练的,会武术或者杂技,或者受过登山训练。”
       云开雾散
       郜小军在交警队的朋友来电话说,网上查到署名魏仲林的驾驶证一共7件,4件为个体出租车,1件为市政府车队司机,1件为客运公司司机,1件是公司老板,都不是她们所要找的这个魏仲林。郜小军盯着秋红谨说:“秋姐,怎么办?”
       “魏仲林没有驾照?不可能。”秋红谨思想了一会儿说,“如果说以前没有,因为贫困,没钱学车,很可能。但是后来没学,不可能。因为司上奎死亡的头天夜里,前去接应仰月的人只能是他。忘了我们曾去检查站调查,所有当天晚上经过的出租车,没有一辆在那里接过人,却发现了一个假的车牌号。这辆车,很可能就是仰月的。”
       “难道他学会了开车,却没驾照?”
       “那他怎么过检查站?”秋红谨说,“这样,我们请关东大学帮忙,组织一次下乡活动,参加人员必须都是没有驾照的老师和学生,让魏仲林也参加。租用一辆面包车,用我们的人开车。回来时,在经过检查站之前,让司机谎称头晕不能开车,我们再给魏仲林电话,就说案情有了很大进展,急需他的配合,再让‘头晕’的司机给他加压,逼他出手。检查站里安插我们的人,到时检查他的驾照……”
       “妙,妙!秋姐,这主意只有你能想到。”
       郜小军开始忙着与关东大学的领导一同策划“乡村参观团”的具体事项,这边对魏仲林手机的监控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秋红谨那双小眼睛在魏仲林这两天的通话单上快速浏览一遍,当即锁定了一部座机号码。两天来,魏仲林与这部座机通话次数竟达12次,有5次是在午夜,而且这5次通话时间都在10分钟以上。
       秋红谨打开录音来听,发现对方是个年轻女人,话语中听得出此人性格直爽,头脑简单,没什么城府,文化程度不会超过初中,心中开始产生疑问:一个很有学问的大学讲师,怎会同一个言语粗俗的女人来往密切?但通过他们的对话内容可以断定,二人关系非比寻常,绝不仅仅是情人那么简单。除了情人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内容,现在无法得知。而且,有时候他们的对话含混不清,仿佛在说暗语,这更加引起了秋红谨的怀疑,于是,决定对使用这部座机的人进行秘密调查。
       郜小军策划的“乡村考察团”已经开始运行,再也插不上手,就和秋红谨假扮一对情侣,前往那部座机所在的南开小区21楼“租房子”,仅半天时间就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那人名叫米爱兰,23岁,住在3单元707房间。她曾是关东城杂技团演员,因常有小偷小摸的恶习,而且屡教不改,被开除成了无业游民以后,仗着在杂技团学的那些功夫更加肆无忌惮地狂偷起来。但她从不偷盗大型物件或者贵重物品,只在车站、码头、商场或居民区偷盗小数目的现金,然后去中档消费场所挥霍,所以只被当地派出所处罚过,最多一次蹲过七天拘留,但是,并没引起地方警察的特别注意。
       米爱兰原本不住此处,今年6月初才搬过来,而且为她租房子的正是魏仲林,并且魏仲林每星期都来两次以上,多半都在此过夜……得到这些情况,郜小军兴奋地说:“秋姐,我们得与米爱兰小姐谈谈了。”
       “没错,面对不同的嫌疑人,我们就要有不同的对待方法。”秋红谨说,“别看她习惯小偷小摸,这种大案子她还是雏。如果她与魏仲林妻子的死亡有关,这几天肯定都在忐忑不安之中。她与魏仲林那些含混不清的对话,很有可能就是述说自己的恐惧。根据调查,她从来不做大案,一次性超过500元的盗窃行为从来没有,也说明她的胆子并不大。所以,只要我们询问巧妙,方法得当,肯定能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包括魏仲林在内的“关东大学乡村参观团”刚刚离开关东城,米爱兰就被带进警局。以前,因为小偷小摸没少去过派出所,次数一多也就不以为然了,可今天进的却是市局,当她看到门口挂着的“关东城公安局重案大队”牌子时,心里早没了主意,双腿也开始发软了,甚至连大脑都出现了空白。
       郜小军将她请到秋红谨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纯净水放在她面前茶几上,然后什么也不说地坐到一旁的办公桌前抄写起东西来。秋红谨头也不抬一下,一边翻看文件,偶尔打一个电话,一边在文件上写着什么。米爱兰被晾在了那里。她一会儿看看郜小军,一会儿看看秋红谨,心里越来越恐慌,时不时地打个冷战。她想喝口水稳定一下紧张而又惶恐的情绪,可伸出的手哆哆嗦嗦的半天才端起杯子,还没送到嘴边,发现秋红谨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她,那双不大的眼睛放射出逼人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一样向她射来,不由得身子一“激凌”,“叭”的一声,水杯掉在地上。好在下面是地毯,没有摔碎,可那一杯水差不多都洒在了漂亮的裙子上。
       郜小军明白,头儿要开始出击了。刚才故意晾她,是为了造成她心理上的更大恐慌,这将更有利于突破她的心理防线,现在,机会已经成熟了。秋红谨盯着米爱兰的眼睛,意外地发现这双眼睛与仰月的眼睛毫无相似之处,原来是“小奎蛇肉馆”的厨师记混了,错将仰月的眼睛画在了米爱兰的眉毛下面,所以无法通过下面的派出所查到此人,结果拖延了办案速度。
       “你认识仰月吗?”秋红谨声音温和却透着威严。米爱兰慌忙地点点头:“可我没杀她。她的死和我无关。”秋红谨微微一愣:“哦!你怎么知道仰月已经死了?”郜小军也感到奇怪:为了麻痹凶手,关于仰月死亡的消息,一直处于保密状态。
       米爱兰仍然有些惊恐:“魏仲林告诉我的。”秋红谨与郜小军对视一眼,暗说:魏仲林果然已经知道,真是狡猾之至。“你确实没有杀她,但她的死与你有关。”秋红谨丝毫不给她留有思考空间,“你怎么认识仰月的?为什么和她吵架?”
       “是,是魏仲林告诉我的,也是她让我这样做的。”米爱兰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似乎觉得并无太大危险,人也显得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了,“其实,其实我不知道魏仲林还有个相好。那天他对我说,他要和我过一辈子,他讨厌那个女人,可是,他无法摆脱,就让我找那个女人,公开向她要丈夫,要泼妇一点。魏仲林说,他了解仰月,只要我一闹,仰月就会撒手,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怎么约仰月出来,又怎么和她谈的?”秋红谨觉得仰月不会轻易和一个陌生女人出来吃饭,米爱兰也不会以情敌身份相约,否则,仰月哪里还能吃得下蛇肉?觉得米爱兰的话里可能有水分。
       
       米爱兰说:“我是以仰月初中女同学的名义约的,到了小奎蛇肉馆,我又说我是那个女生的好朋友,那女生因为有急事要晚一会儿到,正好她还没吃早饭,我们就先吃起来。其实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想知道她和魏仲林相好的过程。我要通过这件事看看魏仲林是不是个喜新厌旧的家伙,别等将来喜欢上新的,再讨厌起我这个旧的来。要是那样,长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现在就和他‘白白’。可是,不管我怎么打听,她都不提一个字。结果我发现,仰月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哪一点都比我强,所以我觉得魏仲林要和她分手,也许因她太优秀,或有别的原因,但我不想知道了。当时有点吃醋,就公开了我找她的目的,于是就吵了起来……”
       秋红谨点点头,觉得米爱兰刚才的话合情合理,不会有水分。刚开始,她还认为是魏仲林故意将米爱兰的名字透露给仰月,是仰月向米爱兰要回丈夫,二人才相约“小奎蛇肉馆”大吵一架。当时还想:仰月为什么要约那个女人到这里来?此时此刻的她怎还吃得下蛇肉?原来又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魏仲林非常了解仰月的性格,一旦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就会将这个男人毁掉,或者毁掉自己。但是,面对自己所爱的人,她又下不去毒手,所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毁掉自己。你知道吗?魏仲林把你当成了‘凶器’!并且,就在当天下午2点到3点半期间,魏仲林找到你,让你出手杀掉刘婷婷,而且把时间定在下午5点。你为了完全得到魏仲林,竟然丧心病狂地杀了刘婷婷。”秋红谨觉得前面的铺垫已经够用,便将话题一下转到刘婷婷遇害一案上来。
       果然,米爱兰神色大变,额头上蹦出汗珠。秋红谨接着说:“你完全被魏仲林利用了。他从你家出来,时间为下午3点半,他直接去药店买药回家,给妻子服下‘NB300’导致其昏迷,把药瓶放在他妻子床头,为自己布置好了不在场的证据,此时正是4 点半左右,然后他去赌场狂输,故意制造声势,让人们都注意到他,给他做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而你呢?就在这个时候,悄悄溜进魏仲林家,拿出细绳,向已经昏睡的瘫痪在床多年的可怜女人脖子上勒去……”
       “不——不是——”米爱兰大声吼叫着,人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仿佛丝毫也不恐惧了,甚至还有了一些疯狂,“你冤枉我, 4点半到5点半我在做头发,发廊老板可以证明。那天,魏仲林确实是要我杀害他老婆,可我不敢杀人,就没答应。后来,是他自己下的手。晚上6点我到他家,就是收拾了一下东西……”“胡说八道!”郜小军有点急躁起来,“魏仲林老婆死亡时,他正在赌场,怎么杀人?有分身术哇?”
       米爱兰瞥了他一眼:“魏仲林将两个铅球装在兜子里,一根细线系在兜子上,另一端系在床头上,细线从他老婆脖子上拉过。然后,床下放个水盆,把早就准备好的大冰块放在水盆里,铅球放在冰块上。这时候,细线并没有危险。他走之前,又将电暖气放在冰块旁边,接通电源,等冰块溶化了,细线就拉紧了,人也就慢慢被勒死了。我是6点以后到他家的,人已经死了。我只是把电暖气挪回原来位置,把水盆里的水倒掉,水盆放到厨房,把铅球和细线带回家了。”
       去米爱兰说的那个发廊进行调查,老板证实,21日下午从4点半到5点半,米爱兰果然在他那里做发型。因为一滴药水掉在米爱兰身上,惹得她大发雷霆,结果还是少给了15块钱,所以老板记忆犹新。米爱兰没有作案时间,她所说的话便具有了真实性。
       搜查米爱兰的临时住宅。在阳台的一个小塑料桶内找到了两个铅球、装铅球的兜子和细线;又意外地在沙发夹层发现了一套男士西装、衬衣、领带和皮鞋,颜色、款式和型号,与在仰月家发现的那套一模一样,还发现了两块与人的前脚掌相似的木板,厚度有3厘米,大小比男人脚面略窄,比女人脚面略宽,每只上面还固定着4根鞋带;从电脑主机箱子内发现了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看正是“NB300”,目前只剩下8支;从床下还发现了一个车牌,上面的号码正是“关G—3508089”,还有一本杂志。撰写景至和研究成果的那篇文章,就刊登在其中一张报纸上。
       许多无法解开的疑团一下都解开了。
       秋红谨坐在沙发上,一边把两只木板分别绑在自己的鞋底下,一边问:“这套男士西装、衬衣、领带和皮鞋,是魏仲林给你买的。你穿这套西装在城东区一家超市门前偷过一辆摩托车。”米爱兰额头上又蹦出汗珠来:“是魏仲林让我干的。他说只用一天,第二天就可以送回去。可是第二天,他又说丢了。超过500块钱的案子,我就干过这一次……”“KJ大楼丢失的10支‘NB300’你知道值多少钱吗?”米爱兰“激凌”一下:“那,那不过是几瓶药水……”
       “那是科研成果!现在还无法估算它的价值!而且有两个人因它间接丧命!”
       秋红谨站起身走几步,感觉很不自在,盯着米爱兰问,“这个东西套在脚掌上走路,不别扭么?噢,对了,你是杂技演员,自然有我们所没有的本领。”坐下来一边解下木板一边问,“偷盗‘NB300’时穿了,进入魏仲林家帮他清理杀人工具时也穿了。这个方法不错,把我们技侦支队有名的痕迹专家都弄糊涂了,就是不敢确定是什么“鞋”留下的印记。这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魏仲林送来的。”米爱兰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这个假车牌哪来的?”秋红谨问。
       “假的?我不知道,是魏仲林拿来的。”“可你给他偷过车,和仰月那辆车一模一样的车。说说过程吧。”
       米爱兰想了想说:“那天晚上,魏仲林约我去‘新月牙儿’酒吧,让我缠住一个人偷他的车钥匙,他要借车用一会儿。我见一个男人的轿车很漂亮,就假装失恋,心情很不好地坐在他旁边喝酒。他喝着饮料和我搭话,听说我因为失恋不开心,就故意哄我,我假装喝多了,他要我和他去包厢,我答应了。他扶着我往包厢走,我就趁机偷了他的车钥匙,经过魏仲林身边时,我把钥匙塞进他兜内。然后去包厢里听那人胡说八道。快两个小时的时候,我手机震动了几下,便假装去卫生间,魏仲林已经在那里等着我。我拿着车钥匙回到包厢,假意往那人身上靠,趁机把钥匙塞回他兜内,然后就和他‘拜拜’了。”
       “你知道吗?魏仲林用这辆车去接凶手,就是杀害丈夫司上奎的仰月。你稀里糊涂地做了……”
       郜小军手机突然响起来,接听后对秋红谨说,“‘乡村参观团’返回途中,请求帮助。”秋红谨拿出手机,看一眼米爱兰立即改了注意,在一张纸上写了一段话,“米爱兰,虽然你没有亲手杀人,但你偷盗的‘NB300’和摩托车都成为了间接的杀人工具,尤其魏仲林妻子,虽然不是死在你手里,可你却成了帮凶,所以你的问题很严重。现在你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把握。”
       “行……你说罢,让我做什么?”
       “用你的手机给魏仲林打电话,按照这张纸上写的说,要表现出你的恐惧和急切。”米爱兰拿过纸张看了看,拨通魏仲林手机,急切而又惊恐地说:“老公,我发现院子里有陌生人走来走去,好像便衣警察在监视我。怎么办呀?你在哪呀?快点回来!我要撑不住了!你说我怎么办呀?要不要自首呀?要是他们找我来怎么办?老公,如果自首了,是不是就能得到宽大呀……”
       手机里不断传来魏仲林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但能感觉到他的急切和激动,说明米爱兰的电话绝对起了作用,比原先设想的效果要好得多。
       “你和魏仲林怎么认识的?”回到警车里,秋红谨接着问。
       “被杂技团开除后,我不敢和爸爸妈妈说,每天都是上班的时候离家,下班的时候回家,有时候谎称外出演出,就在宾馆住。每天偷到钱就去娱乐场所消费,觉得挺开心的。可有一次被警察抓住进了拘留所,爸爸妈妈这才知道内情,一气之下把我赶出家门。这回我毫无顾忌了,白天偷晚上住宾馆,更加逍遥自在。我不敢偷大数额的钱,因为那样人家要报案的,很危险。小数额的钱,一般没人报案。可有时候竟然无意识地偷到巨款,还要设法给人家送回去,不但麻烦,还危险,所以我就想去平房区偷。住平房的人一般都很穷,不易遇到大数额的钱。
       “谁知,谁知有一天被魏仲林堵在了家里。他不但不报案,还给了我一千块钱。我们就成了朋友。有时候一起喝酒,一起逛舞厅去酒吧。有时候他请我有时候我请他。后来听说他是大学讲师,老婆得了这么重的病他都不嫌弃,还照顾得那么好,我觉得他是好人,开始敬佩他,后来慢慢就爱上他了。我们好上以后,他给我租房子,经常上我这里来,慢慢的,我开始觉得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开。后来,他让我干什么,我都不知不觉地答应了,从来不问为什么。好像他让我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郜小军手机响了,接听后兴奋地说:“秋姐,检查站来电话说,魏仲林不但会开车,还出示了驾驶证,只是署名不是魏仲林,而是魏林中。”
       “该给他准备礼物了。”秋红谨拨通手机,“局长,我急需一张拘捕证,上面的名字是,魏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