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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纪事]血色玫瑰
作者:黄建东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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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婷婷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脖子便被他扭断了
       月色温柔,大华集团总经理秘书肖婷婷下班后,先与同事参加了好友文丽的生日聚会,将近八点,却突然告辞离去,早早地赶回了住在桃花源小区的家中。这是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但却以其设施齐全、服务周到而享誉业内。肖婷婷几乎一眼就相中了这里,她以银行按揭的方式购买了一套小两居,从而告别了那个拥挤的合租式公寓。她打算过些日子,将尚生活在县城的父母接过来同住。而此时,她却仰卧在加满水的浴缸内,尽情享受着水流所带给她的轻松与愉悦。
       晚餐时,突然接到他的一条短信,说是会议提前结束,如今已飞回本市,而他的第一落脚点不是家里,而是这里。肖婷婷不由抿嘴笑了一下,很幸福的样子。九点十分,以时间推算应该快了,肖婷婷闭上眼,在惬意中等待着他的到来。
       楼梯内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钥匙在锁眼里转动,门开了,走进了身材伟岸的他,他一直微笑着,手捧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会客厅及卧室内都没人,唯有浴室里传出“哗哗哗”的撩水声,听上去很有挑逗性。而浴室的门则是虚掩着,他轻轻推门而入。
       “回来了,一定很累吧。”肖婷婷并没有睁眼,对于这个男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还好,总算结束了。”他的声音很富有质感,“这个送给你。”
       递上来的是个锦缎包装的礼品盒,打开,一串精美的项链跃入肖婷婷的眼帘,肖婷婷的眼睛不由一亮。
       “喜欢么?来,我给你戴上。”他说着,上前揽过肖婷婷,而肖婷婷乖得就像只小鹿。
       “婷婷,古代的贵妇人有洗鲜花浴的习惯,今天,你也不妨来个玫瑰浴。”说着,他揪下一枝玫瑰花瓣,将它洒在水中。肖婷婷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要他喜欢,她又为何破坏这美妙的氛围呢?片片飞落的花瓣在水中漂浮,使得浴室内有了股玫瑰花的幽香,肖婷婷再次闭上眼,感受着他充满爱意的抚摸。他就像一个熟练的驾手,驾驭着肖婷婷驶向幸福的彼岸。肖婷婷娇喘吁吁,她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动手了,肖婷婷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脖子便被他扭断了,是一下毙命,肖婷婷的脸上还保持着那种迷离的状态。他满意地笑了,杀人而不见血,何况还在这么温馨的环境下,这简直是一幅令世人震惊的杰作。他戴上手套,从浴室开始用毛巾一点点仔细地将他来过的痕迹抹掉,并带走了属于他的所有物件,甚至包括脱落在床上的头发。他干得认真而极具耐性,把这作为一种快乐的享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所有的一切都完成的时候,他再次环视了一下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屋,确信没有失误后,他打开房门,从容地走向夜色深沉的大街。步行几百米有个自动电话亭,他将一枚硬币投了进去,拿起话筒,按下“110”键。
       “喂,你好,这里是110报警电话。”
       “我报案,在桃花源小区3号楼302室发生凶杀案,被杀女子名叫肖婷婷……”
       “喂,喂。”
       他挂上电话,漠然地消失在暗夜里。
       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追求的是完美杀人
       刑警队长老周是在熟睡中被叫醒,急匆匆赶往案发现场的,这在他已是司空见惯。这经验告诉他,打电话报警的那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凶手,而他之所以敢公然向警察叫板,一来说明这个人胆大心细,自认为案发现场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另外也说明这个人是个老手,老周感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果不其然,当老周赶到现场时,技术人员在助手陆阳的带领下,勘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门窗紧闭,并没有撬动、破窗而入的迹象,说明凶手是用钥匙打开房门,作案后再从容地离去。死者肖婷婷像是睡着了,四周的玫瑰花瓣仿佛在烘托着她进入一个玫瑰色彩的梦乡之中,杀人而不见血,还特意营造出这样一个祥和的气氛,真是可恶之至。在老周的印象中,玫瑰血案已不是第一起,这尤其让他感到气愤。
       老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走出浴室,来到肖婷婷的卧室,当然,这里也兼作书房之用。看得出,肖婷婷是个勤快的人,家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东西摆放得规规矩矩。靠墙的书柜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这引起了老周的兴趣,他希望能从肖婷婷的阅读兴趣中进一步了解肖婷婷这个人,然而,他失望了,书柜里的书很杂,很难看出一个固定的倾向性。每本书的装帧都很漂亮,可以看出,肖婷婷是把这些书用来做装饰品,撑门面的。突然,书柜的第二层引起了老周的注意,这里的书摆放得略显松垮,不像上下两层那么密实,一看便知,有人从中抽走了一本书。可是找遍全屋各个角落,根本没有散落的书的影子,这会不会是凶手有意为之?或许只是肖婷婷拿到单位,或是送了人?不管怎样,老周总觉得有些怪异,可一时又不明所以。
       在往分局赶的时候,老周发现陆阳的情绪不是很高。的确,现场勘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让陆阳心情有些沉郁。为了调节车内略显沉闷的气氛,同时也为了提高一下陆阳的士气,老周故作轻松地说:“小陆,精神点,这次没有发现指纹、脚印一类的硬通货,本在咱们的意料之中,现在的犯罪分子反侦察的能力都增强了,这合乎情理,关键是我们要在这表象之下,发现出一些必然的东西来。”
       “周队。”陆阳抬头望了一眼老周,精神不由一振,“那我就先说说我的看法。从现场分析看,死者肖婷婷神态安详,凶手一定和肖婷婷认识且关系十分密切,似乎已超出了普通的男女关系;第二,死者肖婷婷虽然全身赤裸,可是死前并未与人发生性关系,所以此案基本可以排除强奸杀人的可能。同时,肖婷婷的一些贵重物品,像手机、现金等并未失窃,所以基本也可以排除抢劫杀人;第三,凶手手段虽然残忍,几乎是一击得手,可是又故意营造出那样一个氛围,并且肖婷婷死前也未被虐待、被侵犯,所以仇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我倾向于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他几乎是把杀人作为一种艺术享受,追求的是完美杀人,而杀人的过程也会使他在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我敢肯定,肖婷婷一案不是第一起,如果我们不能及早破案的话,那它也绝不会是最后一起。”
       老周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陆阳这个小伙子看来是成熟了,假以时日,一定会是把好手。这么想着,他面露欣慰之色,“小陆,你说的我基本赞同,我再补充几点:首先,以肖婷婷这样一个大公司的白领,她所中意的人应该不会是阿猫阿狗一类的角色,到底这个人是个什么身份,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我想他应该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而且相貌也不会差。从肖婷婷的死因看,基本可以断定是颈骨断裂,一个人将另一个人的脖子扭断,并恰到好处,只能说明这个人手腕的力量很大,而且对于人体的骨架结构了解得十分清楚,否则不会拿捏得这样不差分毫。”
       “是啊。”陆阳由衷地对老周表示叹服。
       “另外,那玫瑰花瓣也不是孤立地存
       在,在我的印象中,这并不是第一起,它是凶手向我们示威的手段,更应该是败笔。还有,据技术科的同志反映,书柜被人仔细地擦拭过,不仅凶手,就连肖婷婷的痕迹也没有留下,那么,消失的那本书就有意思了。”
       就在当天,302案专案组正式成立,由老周亲自挂帅,并且限期破案。老周决定-兵分两路:由自己亲自去了解肖婷婷的社会背景,包括她的家人、同事、领导、恋人等,希望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另一路则由陆阳领衔,发挥自己的特长,运用上网查询等手段,具体了解以往发生在各地的玫瑰血‘案,看看可不可以并案侦察。如果可以,那就能够从侧面了解凶手的生活轨迹,对破案无疑是有帮助的。老周想,一场决战就此开始了……
       关于玫瑰谋杀的悬疑案件,起码有五六起
       然而,初战并非大捷。案情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老周认为,破案的关键,还是得从肖婷婷入手。
       肖婷婷出生于市属C县的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老实巴交,由于企业不景气,几年前便办理了病退手续,可以说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更是他们的希望所在。而肖婷婷也确实争气,从小学、中学,直至北京大学,一路高歌猛进,从没有让父母失望过,大学毕业后便进了大华集团。大华集团虽说是民营性质,却是省里的利税大户,像肖婷婷这样毫无背景的人,想一下进入公司中枢那是很难的。而肖婷婷靠自己的才智做到了,她的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得到女儿的噩耗,老两口感到天似乎都要塌了。肖婷婷的父亲一把抓住老周说:“周队长,求求你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女儿报仇,是他,一定是他。”
       “谁?”
       “李东方,婷婷的男朋友。”
       原来,李东方与肖婷婷是高中同学,后来李东方考入北京体育师范大学,与肖婷婷同在北京的四年,两人的关系迅速发展,如果一切按预想的进程,今年的国庆节就该是两人收获爱情的季节。不过,生活永远充满着变数,由于肖婷婷为人热情且又漂亮,她特殊的工作环境使得她的周围聚集了许多成功的男士,其中最使李东方不能容忍的便是大华集团总经理魏时伦,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已超越了同事问应有的界限,几次想找魏时伦理论,都被肖婷婷给拦住了。
       这真是条令人感兴趣的线索,老周不由一阵激奋。他决定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对两个人都要进行走访。
       李东方是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据说在体院还兼修了武术散打,参加了市区一级的比赛,还取得了名次。老周不由暗自点头,不论是作案动机,还是作案条件,似乎都具备了,由爱生恨,进而杀人,一切都还解释得通。老周只是用目光示意小伙子坐下,而李东方则紧张得手足无措。
       “周队长,我没有杀婷婷,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去杀她呢?”老周不置可否,只默默地注视着李东方足有一两分钟,看得李东方汗都流了下来。
       老周突然问道:“李东方,这个月3号晚上九点半你在什么地方?”老周深知,这种突然的发问,且直奔主题,常常会令对方措手不及。果然,李东方显得有一丝慌乱,尽管他马上又镇静了下来。
       “我……我没干什么,在家上网聊天,之后就睡觉了。”
       “那天,你没和肖婷婷联系么?”
       “我……我打了电话,约她出去吃饭,可她说那天文丽过生日,文丽是她公司的同事,婷婷不想让我参加她们同事间的聚会。”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人?”陆阳适时地插上一句,而李东方则失望地抬眼望着老周。“我完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伙子显然是吓坏了。老周示意陆阳把李东方带下去,不易觉察地抿嘴一笑。
       魏时伦,四十三四岁,戴着一副无边眼镜,斯斯文文,一个典型的学者型企业家,本是一所中医学院的副教授,后来下海开创了大华集团,先是搞中成保健药的开发与生产,之后挺进餐饮、服务、房地产等,成为跨省、跨行业的大型民营集团。可是与刑警打交道,这在他还是第一次,紧张自然是免不了的。
       “魏总,听说事发当天,贵公司职员文丽小姐过生日,你们本来说好在望海潮酒楼聚会,魏总也亲自参加,可是肖婷婷却临时退出,不知可有此事?”
       “参加倒是参加了,只是酒宴开始没多久,我记得当时肖婷婷好像收到了一个短信,之后便急匆匆地告辞走了。”
       “那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晚八点左右。”
       “这么肯定?”
       “肯定,因为那时我也正要离开,我跟我夫人约定,去华联商城买一份礼物,因为第二天是我岳母六十五岁的生日。对了,肖婷婷是搭我车走的。”魏时伦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望了老周一眼,眼里有一丝慌乱,这并没有逃出老周的一双厉眼。
       “那个短信会是谁发的呢?会不会是李东方?”
       “不会,小李知道那天的聚会,何况每次接到小李的电话,肖婷婷也不是那种表情。”
       “哪种表情?”
       “怎么说呢?我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情人间的久别重逢。”
       老周一时默然无语,魏时伦的话,起码证实了肖婷婷除李东方这个男友外,另外有人,而这个人才是肖婷婷的真心所在,李东方认为这个人是魏时伦,而魏时伦无疑在说明有第三个人的存在。魏时伦的言谈话语,似乎在无言地昭示,他和肖婷婷之间没有什么。果真是这样么?据尸检报告表明,肖婷婷死时已有身孕,设若这个没有出世便夭折的孩子是魏时伦的,肖婷婷完全有可能以此要挟魏时伦,或与之正式结婚,或分得财产若干,那么,魏时伦的杀人动机不就显然存在吗?假设魏时伦当时在席间瞅个空当,偷偷给肖婷婷发了那个短信,然后两个人堂而皇之地离去,接着便实行他蓄谋已久的杀人计划也有可能。关键是魏时伦走后的行动只有其夫人这么个人证,可血肉至亲的人做证词,其可信度又能有多少呢?
       当屋里只剩下老周一个人时,他在细细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其实无论是魏时伦,还是李东方,都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这就显得有点意思了,老周一时感到有些茫然。正在这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从外面走进了有些拘谨的文丽。
       文丽,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美丽姑娘,肖婷婷生前的闺中秘友,在肖婷婷购买桃花源小区的住房前,两人一直合住一处。得到好友惨遭不幸的噩耗,几天来她一直被悲伤的气氛所笼罩,所以给老周的第一印象,姑娘看上去很有些疲惫不堪。于是,老周示意陆阳给文丽沏了杯茶,故意有好一阵儿都没有开口,以此让文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态。
       “周队长,我和婷婷是最好的朋友,没想到在我生日那天,她……”姑娘的眼圈又有些发红。
       “文丽,我们知道你和肖婷婷的感情很深,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以便及早破案,为肖婷婷申冤。”见文丽抬头望着自己,眼里似有不解,老周温和地笑了一下,“文商,请你回忆一下,在肖婷婷出事前,她有什么反常的迹象?”
       
       “这……”文丽的语气有些犹豫,“周队长,说实话,自打婷婷搬走后,我们的接触就少多了,在公司里我们又不在一个部门,有几次我约她一同逛街,她还以有事为由推辞了。”
       “那会是什么事呢?会不会是因为肖婷婷在恋爱?”
       “也许吧,从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看,我觉得应该是。”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陆阳欣喜得冲口而出,而文丽则迷茫地摇了摇头,老周不免有些失望。从文丽口中得知,案发那天,肖婷婷在生日晚宴上的表现与魏时伦所说大体一致。老周知道,从文丽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了,望着文丽远去的背影,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同时,心里陡生起一股怪怪的感觉。可喜的是,陆阳这几天的调查取得了一定成果,据不完全统计,本省以及周边省市的关于玫瑰谋杀的悬疑案件,起码有五六起:
       一是发生于2000年的A市邢颖颖车祸案,车主邢颖颖当场死亡,所驾驶的奔驰车毁坏无余。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破坏的车身里却有一束完好无损的红色玫瑰,怀疑是有人事后放入,故而这起车祸也被认定为有人故意为之,案件的性质被定性为谋杀。
       二是发生于2002年的属于A市的小山冈村,女青年杨桂花落入自家的养鱼塘身亡,尸检表明,死者杨桂花是先被人扭断脖颈,造成窒息死亡,然后投入鱼塘当中的。发现时,池塘里的水上漂浮着的满是红色的玫瑰花瓣。
       三是发生于2005年本市蒋晓婷谋杀案。蒋晓婷系煤气中毒身亡,可尸检发现,死者生前曾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品,可以断定的是,她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暗中下药。同时,蒋晓婷死时全身赤裸,神态安详,死前曾与人发生过性行为。富有挑战意味的是,死者蒋晓婷的双乳间,斜插着一支血色玫瑰。
       看着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无头案件,老周的心在颤抖,他感到那是数个屈死的冤魂在向他诉说,要求他去为她们伸张正义,那可是数个年轻貌美、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啊!从犯罪手法及被害者身份来讲,存在着一个特定特征,也就是处处都有带血的玫瑰花,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个人所为,这就需要有一条线索,能将这些分断的链条连接起来,而把所有事件连起来的那个人,无疑便是凶手。可那个人会是谁呢?破案的切入点又在哪里呢?老周觉得案件的侦破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
       花盘里竟然埋着用油皮纸包着的一本半新不旧的书
       老周一直认为,案件侦破一旦陷入僵局,至少说明你在制定侦破方向或具体的调查取证中,一定存在着某种疏漏的地方,而这恰恰是致命的。令老周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代价又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接到报案,老周率领陆阳等一干警员以第一速度赶到现场,文丽的死状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把尖刀准确地刺入头盖骨底部和脊髓的连接处,这可是致命的神经中枢。可以看出,凶手绝对具有专业级水准,对人体的骨架结构了如指掌,而屋里却是一片混乱,仿佛遭到了抢劫。但死者文丽的许多贵重物品并未丢失,说明凶手只是在急于查找一件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周队,我认为杀害文丽的凶手与杀害肖婷婷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虽然现场并没有可恶的血色玫瑰,但案犯的凶狠程度以及手法的老道,都表明那是同一个人所为。至于两个案发现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我认为那是因为凶手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有可能是第一次来这里。同时,留给案犯的时间似乎也不太充裕,使他没有时间收拾好现场,这也正好说明他杀文丽不是有预谋的,也许是仓促出手,是被逼无奈之下的一种行为,所以现场并没有其杀人标志——玫瑰花。”陆阳分析道。
       老周赞许地点了点头,文丽的死与肖婷婷有关,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巧合。陆阳的分析有道理,凶手应当是仓促出手,被逼无奈。什么会使这么老道的凶手肯铤而走险?惟一的解释便是杀人灭口,这么说文丽对于肖婷婷的秘密不是一无所知,那天她说了谎话,老周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文丽可能是想以自己的发现去要挟凶手,那无疑是与虎谋皮。
       老周用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标准的两室一厅的格局,文丽这间是朝阳的,而隔壁那间应该就是以前肖婷婷住的了,如今却房门紧锁,想来房东尚未找到合适的租户。凶手的老道就在于尽管是事出意外,但现场却并未留下指纹等痕迹,可见凶手所做的一切都是戴着手套完成的,真可谓“胆大心细”。
       突然,阳台上的一盆美丽的盆景吸引了老周的目光。老周的业余生活相对比较匮乏,只是在老伴的感召下,才对养花弄草有了点兴趣。这是一盆美叶光萼荷,据说原产地是巴西,为附生常绿草本植物,性喜温热环境,耐干旱,忌强光直射。老周从书中了解到,家庭盆栽养殖这种花,是应该放在半隐蔽处,避免阳光直射的,因为它的叶片容易被阳光灼伤,影响外观。文丽既然养它,不应该连最起码的知识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里面必有玄机。老周发现花盆里的土质十分松软,像是被人刚刚换过土,心里不由一动,他示意陆阳过来。
       “来,小陆,帮我把花盆里的土倒出来。”陆阳虽然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了。出乎陆阳的意料之外,花盆里竟然埋着用油皮纸包着的一本半新不旧的书,陆阳不解地望着老周,而老周则欣慰地笑了。
       书是几年前本市一家文学期刊举办的一次侦探小说大赛的获奖作品集,书名叫作《最后一朵玫瑰留给我》。老周记得,当时自己还是一名特邀评委呢!由于工作关系,老周平时很少看小说,即使是侦探小说,他也不屑一顾,因为在他看来。那只是作家们的杜撰,于真实的破案过程并没有什么帮助,他只记得大赛的一等奖就是这篇小说的作者,因而整部书便以它为名。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因时间相隔太久,加上当初老周并没有十分在意,所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书?!老周突然想起肖婷婷书柜里少的那本书,而文丽所刻意隐藏的也是这么一本书,这之间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合理的解释应该是犯罪嫌疑人将书或送、或借,总之是给了肖婷婷(应该是两本)。而肖婷婷则如获至宝,其中一本一直珍藏在书柜里,案发之日被凶手取走。而这一本,也许在不久之前,被文丽看到,之后又被文丽借去,肖婷婷遇害时,这本书恰好不在家中,而在文丽手里。悲剧在于文丽不仅知道肖婷婷与本书中的一位作者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而且她已推测出正是这个人将肖婷婷杀害了,所以要以此来要挟凶手,这也正好说明为什么凶手会挖空心思地找寻这本书了。所幸的是,文丽在打算要挟凶手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自己万一遭到不测,这本书也可以做最后的底牌为自己伸冤。她将书藏在花盆里,然后再故意放在阳台上,以图引起我们的注意,这应当是当时文丽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老周仔细地端详着这本厚薄适中的书。从书的侧面看,开头的三四十页已然
       有了一层黑色印记,而其它地方则没有,说明这几十页书曾被人反复翻看过。那么肖婷婷何以会对这篇小说如此感兴趣呢?小说写得好,自然是一个方面,可到了百看不厌的地步,似乎又难以解释了。都知道,侦探小说看的就是悬疑,而一旦知道结尾,‘再翻过头去看,很多人便没有了兴趣,这是一种阅读心理,肖婷婷当然也不能例外。除非肖婷婷是对小说之外的某个东西感兴趣,什么?除了小说作者之外,还能有什么?老周不由一阵兴奋。而那书名《最后一朵玫瑰留给我》似乎对老周的神经又有一些触动。又是玫瑰!除了傻子,准都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偶然”!
       另外,据文丽的尸检报告称,文丽被害是在当晚九点多,而那时无论是魏时伦,还是李东方,都有确凿的不在现场的证据,这么说,真有个神秘的第三者存在,那他会是谁呢?
       老周注意到,《最后一朵玫瑰留给我》的作者署名是“野夫”,这分明是个笔名,而书中对作者又没有过多的介绍。于是,老周找到了当年的责任编辑,如今已离休在家的资深编辑刘星。
       对于几年前自己亲手编发的获奖小说,刘星自然还是记忆犹新的。
       “噢,你是说野夫,他就是东方公司的陈总,真名叫陈昆。当时的东方公司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大,陈总的事业刚刚起步。没想到他的小说也写得这么出色,记得当初我还劝他改行当作家算了。”说着,刘星还自嘲地笑了一下。而老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陈昆的东方公司与魏时伦的大华集团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因此陈昆曾进入过他的视野,只不过没有证据表明,陈昆与肖婷婷有着亲密的过往行为,于是就将他划在侦查范围之外了。看来,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过错。
       “那刘老师是怎么看待陈昆这个人的?”
       “周队长别客气,叫我老刘就行。”刘星谦虚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与陈昆有过几次接触,给我的感觉是个诚实向上的年轻人,特别是他生长在A市小山岗村那样一个落后地区,来到我们这座城市,身在商海还有着一颗纯洁的文学之心,这实在是难能可贵。”
       “等等,你是说陈昆来自A市的小山岗村?”
       “没错,我是与陈昆的一次闲聊中得知的,怎么,陈总有什么问题么?”
       此时老周的心已抑制不住地一阵狂跳,陈昆的老家在小山岗村,那么,杨桂花死亡案是否与他有关?他感到案件的前方有了一盏指示明灯。他决定还是要兵分两路,由陆阳远赴A市和小山岗村,去了解陈昆的过去,而自己则负责全面了解现在的陈昆,包括24小时全天候监视。此时文丽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文丽被害,是在本月15号晚8时~10时许。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据魏时伦反映,案发之前,他与陈昆正在昆明参加一个会议,那天下午,是他亲自送陈昆上的火车。魏时伦说,会议完后,举办方尚有一’天的联谊活动,不过陈昆以去B市和老同学聚会为由,提前返程了。以时间计算,案发当晚,陈昆所坐的火车尚未出云南省,他又如何分身去作案?B市是居于中原地区的大市,离昆明有着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行程,陈昆在短暂的时间内如何在三市间周旋?而且,以陈昆的经济实力,他为何不乘飞机?一想到这些,老周的眉头又紧锁起来。他知道,只有解决了这些难题,案件的真相才会大白于天下,老周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陈昆。
       陈昆杀文丽应该是有预谋的一次行动
       陈昆,男,42岁,东方公司总经理,为人精明强干且又风流倜傥,这是老周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陈昆一身西装革履,立在大班台后,脸上始终挂着职业的微笑,既温文尔雅,又不卑不亢。
       简单的寒暄之后,谈话便直奔主题,老周觉得和这样的人周旋,有时还是直来直去的好,说不定会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陈总,今天我们来,主要还是为肖婷婷一案,陈总怎么看肖婷婷这个人?”
       “这个……我们东方公司和大华集团是生意伙伴,因此我与魏总是朋友,场面上的应酬也就多一些,所以肖婷婷这个人也还是有所接触。我觉得肖婷婷为人热情,聪明有才气,说实话,要不是她的老板是魏总,说不定我会动些心思把她挖到我们公司里来。”
       “就这些?”
       “就这些,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两个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对峙,老周淡然一笑,“我知道陈总业余是个侦探小说家,几年前还获了奖,获奖小说集陈总好像也送给了肖婷婷。”
       “没错,肖婷婷是个文学爱好者,她要,我就送给她一本,这本是文学发烧友之间的交流,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是,你送给肖婷婷的不是一本,而是两本,其中一本我们从肖婷婷的好友、文丽小姐那里得到,可惜的是,文丽为此而丢了性命。而另外的一本按理是应该放在肖婷婷家中的书柜里,可在肖婷婷遇害的那晚,那本书却神秘地不见了,这就显得十分有意思了。”
       “是十分有意思,不过,周队长,你不会以此就认定我是杀害肖婷婷的凶手吧?”
       “当然不会,法律是讲证据的,我们来找陈总,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些情况。陈总,我们想知道,本月3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传讯?”陈昆针锋相对地讽刺了一句,继而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公民有义务配合公安人员进行调查嘛。那天晚上我在火车上,我是那天下午从昆明上的火车,第二天上午到达B市,先逛的文物古迹,晚上和老同学聚会,之后直接上的火车返回本市,公司副总经理王武和财务总监李雅女士到车站接的我,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有一点我不明白,以陈总的经济实力,为什么不坐飞机而去忍受火车的颠簸之苦?”
       “这也是许多人问过我的,其实很简单,少年时我曾亲眼目睹过一桩空难事件。那时我正在野外除草,一架飞机突然从天而降,接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随后腾起一股浓烟,事后据说飞机上所有的人没有一个生还的。从那以后,我就有了飞机恐惧症,一般出差,能推脱的尽量推脱,实在不行,也只有坐火车。好在现在火车也提速了,车上的条件也比以前好多了,这就少受了许多罪,这点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老周点了一下头,事前的了解也确实如此,说明陈昆至少在这点上并没有说谎,那么陈昆就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可是,据陆阳他们外线调查表明,陈昆正是将那些玫瑰血案串连起来的关键环节,他曾与小山岗村党支部书记的女儿杨桂花有恋爱关系;与A市富贵城洗浴中心总经理邢颖颖关系暧昧……等等这些,难道只是巧合?此时,老周却话锋一转,“陈总,我听说B市是个历史名城,其名胜景观可是天下闻名呀。”
       “当然。”陈昆应了一声,之后像是醒过味来,赶忙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照片,请老周“欣赏”,老周也当真仔细地看着,不时加入评论,搞得旁边的陆阳一时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老周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以一种看似漫不经
       心,实则直接露骨的问话方式说道:“陈总,冒昧问一句,本月15号的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15号?”陈昆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
       “也就是文丽小姐遇害的那天晚上。”尽管老周的语调不露声色,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到陈昆在用有些发怒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可老周装作没有看见,只是神态安详地等待着陈昆的答复,冷静中有了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那天我和我的女朋友项红在一起,我们先去看的家具,然后又一块儿到夜玫瑰大酒楼吃晚饭。忘了告诉你们,我订婚了,婚期是下月8号。那天我们吃完饭大概是九点多钟,我开车把项红送回宿舍。噢,对了,项红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据了解,几年前,陈昆曾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如今是和自己年迈的寡母一起生活。
       告辞出来,两个人坐上车,陆阳兀自在发泄着心中的不平。
       “周队,你看他那态度,分明是有恃无恐,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把柄,这世上只有无能的警官,并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老周颇为欣赏这句话,是啊,有恃无恐,这是否又可以理解为外强中干的一种姿态?老周不由平添了一种自信:“小陆,走,去市一中。”
       项红,二十六七岁,文静而漂亮,初见老周他们,脸上的惊愕之情表露无遗。是啊,在她平淡的教学生涯当中,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与刑警打上交道的,有一点紧张不安的情绪自然在所难免。
       “项老师,今天我们来,只是有一些情况需要向您核实,15号那天晚上,您是和陈昆在一起吗?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夜玫瑰大酒楼的?”
       “怎么?陈昆他出了什么事吗?他做生意一向可是本本份份的。”
       “项老师,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有一件其它的案子需要陈总作证,陈总提到了您,所以我们就找到了您。”
       “噢!”项红分明是长出了口气,看得出,陈昆在她心中的位置十分重要,“那天我是和陈昆在一起,我们离开夜玫瑰大酒楼时应该是九点多了,对,应该是快九点半了。”
       “您能肯定?”
       “应该吧,因为尽管那时我已经有些醉了,但我记得当时陈昆指着大厅里的挂钟说是都九点多了,我们该走了,我虽没看表,但感觉着差不多。”说着,项红笑了一下,“周队长,以我当时的状态确实也没有心情去关心时间,不过,据跟我同宿舍的小刘第二天告诉我,她看完电影回来,正好遇到陈昆在照顾我,她看的是晚场,不到十点钟散,回到宿舍也就十点多,所以我敢肯定,在时间上,陈昆并没有骗我,再说,他也没那个必要。”说着,项红自信地笑了。而老周却一时无言以对。是啊,一个已处于昏醉状态下的人,许多生活中的细节都会忽略的,何况又是处于恋爱兴奋期的项红。
       “小刘老看电影吗?现在的电影票可是很贵的。”老周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不是,可那天的电影票是陈昆给的,说是朋友送的,可惜只有一张,要不然我们就去看了。”项红的语气中不乏失望,看得出,她很在乎这件事。
       “顺便问一句,陈总请客为什么会在夜玫瑰大酒楼?”言外之意,以陈昆的实力,他请女朋友吃饭,应该会选择一个更好一点的酒店,因为夜玫瑰大酒楼,名字虽响,可在本市,也就居中上流的水平,客流虽还可以,但只属于大众化。
       “是这样的,其实陈昆这个人,一向是蛮随和的,再说,他喜欢这酒店的名字。”
       一句话,引得老周与陆阳对视了一眼。告辞出来,在回局里的路上,老周让陆阳拐道开车直奔夜玫瑰大酒楼。尽管不是周末,可这里依然是宾朋满座。
       老周拿出了一张陈昆的照片,让当时的服务生辨认,小伙子开始还有些紧张,见老周态度温和,也就放松了些。
       “周队长,那天他们确实来过,就坐在10号桌。”小伙子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老周迈步走了过去,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由微微一笑。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么?”
       “这个……周队长,那天的客人实在太多,我没注意。”小伙子的脸有些发红,老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你根本无法要求一个服务生记下每一位顾客是什么时间来,又是什么时间走的,他也根本没有这项义务。
       此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是那样的绚丽多姿。忙乎了整整一天,两个人几乎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陆阳年轻,更是觉得饥肠辘辘,“周队,这都几点了,我们还是找地吃点饭吧。”
       一句话,使正在准备打开车门的老周一下愣住了,现在几点?说它九点、十点‘甚至十一点都有人相信,只要没有明确的时间提示,在夜晚,人们的时间概念是模糊的,那么处于昏醉之中的项红不是更容易对付吗?
       “我怎么没想到!”老周习惯性地挥了一下拳头,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笑意,陆阳知道,老周那是胸有成竹了,他已揭开了本案所有的谜团。所以,一返回局里,顾不上吃饭,陆阳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其实,这个案件的侦破,还是带有一丝侥幸成分在里面的,犯罪嫌疑人手段高超,并没有留下什么破绽,要说有,也只是书柜里少的那本书,应该说是文丽最先识破了陈昆的诡计,文丽也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由此也将陈昆纳入了我们的视野之内,他和肖婷婷的交往做得可谓滴水不漏,连魏时伦与李东方都被骗过了,要不是肖婷婷部分透露给了文丽,那么肖婷婷的冤案恐怕至今难以破解。”说着话,老周喝了口水,他在逐条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可是,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陈昆的疑点越来越大,可就是让我们找不到证据,他的不在现场的说法看起来都是无懈可击的。先说说本月15号,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和项红在一起,他们也确实是去了夜玫瑰大酒楼,不过,他们绝对不是九点多钟离开的,项红在这里并没有说谎,她只是被骗了。小陆,刚才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人们在夜晚的时候,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如果不看表,是难以准确地说出具体的时间的,何况那时的项红已然昏醉。再说,出于她对陈昆的信任,陈昆说几点自然也就认为是几点了,何况陈昆还故意指着大厅内的大钟。开始我还纳闷,以陈昆的经济实力,在夜玫瑰大酒楼请客也就算了,为何连个包间都不事先预定,那可是与情人的约会呀,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就是想借用那块钟。其实,在10号桌;看大厅内的挂钟当然可以看到,第一目力得好:第二光线还得好。陈昆的目力如何我不知道,但那晚的人员很多,想来光线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我实地看了一下,以我1.5的视力,反正是看不太清楚。另外,你应该还记得,小刘的电影票是陈昆给的,为什么早不给,晚不给,偏偏是在15号的晚上?其实这只为提前支走小刘。现在我们可以设想一下,那天晚上他们是八点多钟离开的夜玫瑰大酒楼。我刚才特意记了一下,从夜玫瑰大酒楼到项红的宿舍,开车也就十几分钟,再到文丽的住处,顶多不到半个小时,而小刘看完电影回来,大概要十点多钟。这样,陈昆也就有了一个多小时的时
       间,他完全有可能在实施了罪恶的谋杀之后,再返回项红的住处,一方面照顾项红,一方面等小刘回来,以便到时给他做一个铁证,可谓巧妙之致。”
       “等等,周队,不是说陈昆杀文丽,是没有预谋,仓促出手吗?”
       “不对,现在看来,陈昆杀文丽应该是有预谋的一次行动,现场之所以没有玫瑰花,那是因为也许文丽并没有在他玫瑰杀人的计划之内。如果我们回想一下,所有被陈昆所杀的女孩子,不是年轻貌美,就是富有,或者是具有高学历,而文丽和她们比起来,似乎都差了一点。同时,也正好说明,为什么案发现场会如此的凌乱,那是因为陈昆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做细致的收尾工作了。”陆阳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再说陈昆是如何杀的肖婷婷。在去见陈昆之前,我已先将本市、B市、昆明之间的航班,火车车次的时刻表一一比照,心中已有了个大概,等到我看了陈昆在B市所照的照片后,我终于恍然大悟,在这里陈昆巧妙地和我们打了一个时间差。3号下午他从昆明上的火车,这没有错,有魏时伦做证,可他并不是第二天上午到的B市,而是在火车开出一个多小时后,在停靠的第一站便下了火车,之后又迅速返回昆明,坐上从昆明直抵本市的航班。他于晚八时左右到达本市,并在当晚九、十点钟实施了罪恶的谋杀,并于第二天中午搭乘本市飞往B市的航班,于下午三点多钟到达B市。在这里,陈昆有个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是本市飞往B市的航班,每天只有中午这一趟,否则陈昆会尽量往前赶,力争在上午到达B市,这样他也就不会露出破绽了。”
       “破绽就在那些照片上,陈昆知道,一旦调查到他这里,仅有老同学的做证是不够的,他需要证明自己整整一个白天都在B市,而拍照是最有利的证明。可是他疏忽了一点,那便是:上午、中午、下午,阳光入射的角度是不同的。如果只照一个人的特写,这些是分不出来的,可是如果没有背面的风景做陪衬,又怎么能说明那是在B市照的?可是摄入的风景名胜,对于去过或熟悉那里的人来说,又可以以此为参照,推断出拍照的大体时间。很幸运,B市我去过,那些风景名胜我都参观过,我仔细看过那些照片,陈昆都是背东面西照的,为什么?因为那时已是夕阳偏西,只有这样才不逆光。那么,就有一个疑问,既然是上午到的B市,为何照的全是夕阳照?由此我推断出陈昆说了谎。”
       陆阳听得简直目瞪口呆,心中当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兴奋得脸直放光。“周队,那我们还不行动?”
       在逮捕陈昆的路上,有一个问题一直闪现在老周的脑海里,那就是以陈昆的社会地位,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陈昆此时惨然地一笑,老周下意识地感觉有些不妙,本能地冲上前
       东方公司总经理室,陈昆一脸微笑地迎接老周。
       “我知道你最终还会来。”
       “惩恶扬善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不管违法者作案的技巧多么高超,也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老周的话铿锵有力,而陈昆则嘲讽地一笑。
       “周队长,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以我目前的社会地位,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玫瑰杀手?看见没?”陈昆说着,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电脑U盘,“答案全在这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败在你周队长的手下,我口服心服。”陈昆此时惨然地一笑。老周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妙,他本能地冲上前。
       “陈昆你……”
       “没用了,周队长,一切都来不及了,还记得我那篇小说的名字吗?《最后一朵玫瑰留给我》,多好啊。”说着,陈昆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玫瑰花,斜插在自己的衣领上,之后便一动不动了。原来,在此之前,他已服了剧毒,老周只感到懊悔不迭。
       遗书很长,展示了陈昆的心路发展历程:
       中专毕业后,我怀揣着一张拿不出手的文凭外加几十元钱,只身来到A市。城市的繁华与我家乡的荒蛮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发誓,一定要在这里扎下根来。可是,要想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又谈何容易?万般无奈之下,我成了酒楼的一名配菜工,正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改变我。生的女人,那便是邢颖颖。
       那时的我,心中梦想着成为一名作家,可是满怀信心地寄出的所有稿件,全部石沉大海,那种痛苦、彷徨,至今让我难忘。那天邢颖颖在出门时,不小心崴了脚,她当时痛苦的模样,让我动了恻隐之心。谁也不知道,我爷爷是当地有名的中医圣手,接骨按摩更是拿手好戏。我自幼受家教熏陶,家传绝技不能说全盘接受,百分之八九十还是有的。事后,邢颖颖点名要我当了她的私人保健医师,我当然是求之不得。我当时只知道邢颖颖是A市有名的富婆,经营着几家以“富贵城”为名字的连锁洗浴中心,钱多得当以天文数字计,而她看重的应该只是我的按摩技艺。然而,我错了。
       事实上,邢颖颖的洗浴中心,还非法经营色情服务的勾当,这是我后来逐渐知道的。在当时相当长一段时间,邢颖颖都给予了我一定关照,这其实也是她的一个手腕,对于她所相中的人,先给以金钱的诱惑,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交际中,钱的作用无所不在,为了追逐金钱,你可以脱下你身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这样,我被引诱着上了邢颖颖的床,成为她手中的一个玩物。邢颖颖对我的要求是随叫随到,犹如她所养的一条狗。然而,再讨人喜欢的哈巴狗,也有叫主人厌烦的时候,这样,邢颖颖便跟我摊牌了,让我去为她赚取更多的钱,她当初看上我的,除了我有一个一米八三的大个,一副还算英俊的相貌外,再有便是一手按摩绝活。邢颖颖相信,凭此我足以满足许多寂寞妇人的心。我当时气得手脚冰凉,凭着男人仅有的一丝自尊,我交出了车钥匙,走出了那座豪华别墅,我相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我会成功的。
       然而,命运却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无论找到哪个单位,不出三天,准会以各种理由将我辞退,我知道,这是邢颖颖搞的鬼。此时,我如果回到我的老家,则一切都可以重来。然而,我已被金钱的魔力所打倒,一个月后,我又步入了邢颖颖的别墅。之后,我便有机会与各色妇人打交道,我知道当初的我已经死了,而活在世上的陈昆,便是一个玫瑰杀手,我要向所有如邢颖颖样的自私、虚荣的女人复仇。
       没想到我苦心寻找的复仇机会,这么快就来临了。虽然我在公司中的位置不尴不尬,许多人是用怪异的眼光审视着我,可我却敏锐地从中发现了异样。公司副总经理兼总会计师刘旭,他的冷眼旁观以及略带嘲讽意味的笑,深深地刺激了我。我知道他是公司的元老,是邢颖颖所倚重的人物。但我更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从那看似平淡的目光中,我看到了贪婪与狡诈,于是,我决定冒险一试。
       现在想想,所谓的臭味相投,实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当酒至半酣时,我们似乎已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而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因素只有一个,那便是设法除掉邢颖颖。邢颖颖只有一个尚在读高中的儿子,半大小子屁事不懂,到时不难诱其将
       邢颖颖所握有的公司股份转让给刘旭。这样,刘旭就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邢颖颖辛辛苦苦创立的公司便划归到了他的名下。而我不但可以复仇,同时也可得到一笔不扉的资金。从此,我便可以开创自己的事业,可谓一石三鸟。
       从小我就爱读侦探小说,读得多了,一些经典案例便印在了脑子里。记得一部日本的侦探小说,说是犯罪分子在车厢里放置了干冰,汽化了的二氧化碳气体使得驾驶者因缺氧而昏迷,从而导致车祸。车祸发生了,随着二氧化碳气体的挥发,根本不露任何痕迹,这真是杀人不见血。待我说出,刘旭击节称赞,于是,一个罪恶的阴谋便诞生了。
       那天,是邢颖颖的生日,我在别墅为她庆祝,待酒杯举起之时,电话铃响了,是刘旭打来的,说是公司有急事需要邢总过去处理,这在以往是司空见惯的。可邢颖颖万万没有料到,这次却是别有预谋。
       我殷勤地站起来,说是帮她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邢颖颖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她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化点淡妆,天下很少有女人外出而不化妆。我把车倒出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干冰藏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坐在驾驶室中的邢颖颖是绝不会打开车窗的。看着邢颖颖驾车远去的背影,我的心紧张到了嗓子眼,我迅速返回客厅,套上外衣,钻进我自己的那辆QQ,不远不近地尾随着邢颖颖。
       刘旭约邢颖颖见面的地点,是我们苦心研究好了的,那是地处城乡结合部的一个下属分店,那时正赶上道路改造,很多的车辆都绕行了,因而车辆十分稀少。果然,邢颖颖的车似打摆子般左右晃动起来,我知道,二氧化碳已发挥了作用,邢颖颖的意识已出现模糊。这样坚持了数百米,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那辆豪华奔驰车撞毁路边围栏,冲下路基,车身连着打了几个滚,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哀鸣,谢天谢地,此时并没有其它车辆经过。
       我远远地将车停下,熄了灯,手捧一束玫瑰花走向那已成废墟的奔驰车,我只是想将象征着复仇标志的玫瑰花放进车厢里。可是我却看到了垂死的邢颖颖那双无助的、充满对死亡恐惧的双眼,在那一刹那间,我的心颤抖了,既有复仇后的快意,又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但我最终还是冷漠地将玫瑰花放入破损的车厢里,亲眼目睹着邢颖颖的目光由游离变得空洞,最后成为两潭死穴。
       尽管我知道,那束玫瑰花,会使一场看似简单的车祸被定性为谋杀,可事后的结果却风平浪静,警察只是简单地了解了一些情况,看来他们也没有抓到什么突破口。
       刘旭如愿以偿地升任公司新一任老总,而我也得到了我应有的所得。几天后,怀揣着巨额存款的我,悄悄地回到了我的故乡——小山岗村,我需要躲避风头,同时静静地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而那个刘旭,最终害怕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几年后将所拥有的公司股份再次出让,并携家带口远涉重洋,过起了寓公生活。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最初的恐惧与惶惑之后,复仇的快感像吞食毒品一样在我的体内扎下根来,我不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杨桂花、蒋晓婷、刘薇薇……
       在这里,需要声明一下,文丽的死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贪婪,她现在会生活得好好的,她根本不在我的视野之内,就她那条件,恐怕还够不上。可是这个臭婊子,竟然以那本书作条件,敢于要挟我,让我娶她,这不是痴心妄想吗?现在想想,当时我写的哪门子的小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你们恐怕还抓不到我,哈哈,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老周关掉了电脑,不由长出了口气,心中并没有破获大案的喜悦,反而像有块搬不去的石头,令他感到郁闷不堪。他推开窗,窗外万家灯火,谁能想象,在这平和的表象下,又有多少罪恶在发生,而身为警察,不就是要将这些罪恶的制造者绳之以法吗?可惜的是,像陈昆之流,永远也不能深刻理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结果当然是自食其果了,这么想着,老周笑了,坚强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