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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兄堂弟，都是古美村的能人好汉，却为了一块山地，争出一场情仇恩怨的来龙去脉，揭开了一桩隐藏了六年之久的命案，演译出一段凶险诡诈的人间悲剧……
       风水先生弄玄，矿山老板入套
       今天是莫绍奎最高兴的日子，因为洽谈了近两个月的合作项目——古美山锑矿冶炼厂终于正式签订了合作协议。
       说起来，这纯属一种巧合，两个月前，古美山的矿老板莫绍奎无意间听一位来拉矿石的驾驶员说，省城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很看好锑材的行情，准备投资到矿上，与矿主联合办一家锑矿冶炼厂。对于这个商业信息，莫绍奎当然不肯错过。他虽然经营矿山，每年靠卖矿石，也有一：二十万的盈利，但总嫌这钱来得慢。他知道要把矿石提炼成锑材，再卖出去，利润就是十几倍。想归想，但要开办一个中型的锑矿冶炼厂，手头没有几百万是拿不下来的。再说还有技术等问题，他莫绍奎就更加束手无策了。如今有人愿意投资合作，这岂不是送财上门么?于是莫绍奎想方设法通过那位驾驶员，终于联系上了省城的老板李天高。
       李天高的天高技术开发公司设在省城中南大道一幢十分壮观的写字楼内，装璜十分讲究，看上去是一家很有实力也很正规的公司。那天莫绍奎没有见到李天高，接待他的是公司秘书金丽丽。问明来意后，金秘书说李总到北京办事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让莫绍奎留下电话和矿山的地址。没想到过了三天，李总居然带着秘书和司机一行亲自来到矿山，说是了解情况并实地考察。第一眼见到李天高，莫绍奎便被此人的派头和气质镇住了。这位老总四十开外，相貌庄重，气度不凡，给人一种特别值得信赖的印象。此后，双方经过几次协商，包括县里的主管副县长和招商局的高局长都出面协调，终于达成了合资开办冶炼厂的项目协议。
       这个合作项目，双方经过多次商谈、论证，总投资三百二十万元。根据签订的协议，由天高公司出资两百二十万，莫绍奎的矿山出资一百万，先各出八十万作购置设备前期经费。半个月前，莫绍奎与李天高及其秘书金丽丽一行三人专程去了一趟湖南长沙，对生产设备的云峰机械厂进行了实地考察，掌握了设备的型号和价格。根据和厂家销售科初步达成的口头意向，一个月内就要去厂家签订购货协议和预付货款。当时莫绍奎并不隐瞒自己一时凑不足这么大笔款项，所以需要向银行进行借贷的事。
       李天高说：“莫老板，你的资金下月到位应该没问题吧?可别因为贷款影响了我们去长沙的时间。”
       莫绍奎说：“李总，你尽管放心，资金的事我回县里就抓紧办。”
       高局长也说道：“李总，这次天高公司到县里来投资，县委和政府都非常重视，莫老板贷款的事，我回去给县领导反映，请他们与银行协调一下，看来不会有多大问题。”
       李天高点点头，说：“知道知道，莫老板的办事风格，李某人是相当佩服的。不过我还想多言几句，厂址最好就建在你们矿山脚下通公路的地方，而且还要考虑下一步生产发展了可以继续扩建。”
       莫绍奎听了很是赞同，说：“那当然了，长远规划嘛!要不这样，李总与金秘书哪一天到我们村子来，我们一同四处走走，察看察看，实地考察一下冶炼厂建在哪里最合适?”
       李天高说：“好，厂址的问题要抓紧落实，过几天我们就去。”
       与李天高分别后，莫绍奎打起了他的小算盘。目下正是锑材在市场上最看涨的时候，冶炼厂办起来，利润相当可观。而作为原材料的锑矿又由他的矿山供应，锑矿的价格由厂里另行结算。这样一来，他莫绍奎就是蚂蝗叮人两头吃，既稳拿销售矿石的利润，又稳赚冶炼锑材的收入，如此一石二鸟的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第二天莫绍奎从省城回来，陪同高局长向县领导作了汇报。县里分管乡镇企业的吴副县长听说终于签订了合作协议，又引资了一个新的项目，难免又设宴庆贺，大加赞许，并表示对贷款一事全力支持，甚至可以出面协调，做做银行方面的工作。
       过了两天，李天高与金丽丽果然开着奥迪车来到古美寨，为了表示对挑选厂址这一重大事件的慎重，他们还专程请了一位风水先生随车而来。这位风水先生五十余岁，穿一件长袍大褂，戴一副深度近视镜，就像一位饱学之士。据李天高介绍，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风水之术，对易经八卦无不在行。
       几人顺着公路往前走。刚走到一个山凹处，风水先生突然止步不前，大家也就停下来等他。只见他左环右顾，近观远眺，却见山上一股清泉喷流而下，山上石峰高耸，崖下形成一个凹字形，凹处却是一片平川，异常开阔。观望良久，风水先生突然问道：“莫老板，此地离你矿山有多远?”
       莫绍奎说：“不远，我的矿山就在这座山的背后，前面二十多米有条山道，就是我们运送矿石下山的路。”
       风水先生听罢，眯了眼微微一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二位老板，冶炼厂的厂址不用再找，就是这里了。”
       风水先生也不等众人问个为什么，便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罗盘，找准了方位，接着又说道：“各位且看，这个地方面东背西，东低而西高，南北两侧如一把太师椅的扶手，是权高位重者才能享用的，风水学称之为福位。要是有心走仕途，到此处安居建房，自己就算当不了大官，子孙后代也必有达官贵人。此外又有一说，谓之为聚宝盆。你们看……”风水先生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本皇历，打开来，翻到当天的一页，皇历上果然印着：今日财神在东。“这是命中定数，看那前面地势宽阔，说明事业前景无限。皇历又正好应验了我们择地选址的日子。再看山上那股泉水顺山而下，泉者钱也!恭喜几位老板，今天相中这块宝地是你们的财运到了，往后可要财源滚滚，日进斗金了啊……”
       风水先生一番话，说得众人满心喜悦，精神大振。尤其莫绍奎简直听得神魂颠倒，飘飘欲仙。他举目看那一座座的山，再不是泥山石山，而是金山银山了。
       李天高当即拍板，说：“莫老板，冶炼厂就选定在这里了!”
       莫绍奎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我明天就找村委会，把这块地买下来!”
       厂址选定了，大家又跟随莫绍奎去矿山看看，末了回到寨上，来到莫绍奎家。莫绍奎早已安排矿山的业务总管王道北准备了晚饭。晚饭后，送走了李天高一行，王道北问莫绍奎，说：“李老板带了个风水先生来，把厂址选好没有?”
       莫绍奎说：“选好了，就在古美山脚公路边那块荒地，过来二十多米就是我们矿山的路。”
       王道北顿时一惊，说：“是不是古美泉那里?”
       莫绍奎点点头：“对，就在那个地方，横竖是风水先生说的，李老板和金丽丽都说好，就这样敲定了。”
       王道北忙说：“老板，古美泉那块地，莫绍明不是要办采砂场吗，你还不知道?”
       莫绍奎听罢心里一惊，问道：“道北，谁说莫绍明要办采砂场?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王道北说：“这件事村里的乡亲都晓
       得，可能是你前一段跑县里市里商淡冶炼厂的事，经常不在家，所以只有你不晓得。”
       莫绍明是去年村里换届后当选为村委会主任的。他上任后，总想为乡亲们做点实事，办一两个集体企业，发展村里经济，增加农民收入。半年前，他听说距离村子三公里外有一条高等级公路正待修建，需要大量的沙石碎料，而古美山的石料质地又是最好的，便想办个采石场。为了这件事，莫绍明跑县里了解情况，又请人去公路筹备处打听，得知情况属实后，又与承建该路段的施工单位签了协议，保证按质按量．供应他们的砂石，以市场价格结算。这笔大生意，对于贫穷落后的古美村民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此后，经村委会商议，便开始动员乡亲集资。在选定采砂场的场址上，大家几乎众口一词，认为建在古美山脚古美泉那块荒地上最合适。
       目前，采砂场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村委会还一致决定，让莫绍明兼任古美村采砂场的场长。
       莫绍奎听王道北说完，心里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原先只以为公路边一块荒山荒地，既不栽秧也不种麦，只消给村里说一声，给几千万把块钱，必然手到擒来。没想到村里竟然决定办采砂场，捷足先登，把这块风水宝地给占了。
       一想到这办采砂场的事都是莫绍明出的鬼点子，莫绍奎心里更加窝火。
       古美村分上下两寨，中间隔着一条古美河。上寨大都是杂姓人家，下寨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都姓莫。莫绍奎与莫绍明的老一辈是亲兄弟，到了他们这一辈，便是五福之内很亲的堂兄弟，莫绍奎排行第四，莫绍明排行第七。
       莫绍奎一边使劲抽烟，一边说：“道北，没想到莫绍明把那块地给占了。我又在李老板面前拍胸口打了包票的，要得不到，这张脸往哪里放?”
       王道北说：“那你去找莫绍明商量商量，叫他们的采石场换个地方。再怎么说你也算他四哥，这么亲的兄弟，他不可能不给你点面子。”
       莫绍奎说：“你不知道莫绍明那个人，脾气犟得很。”
       王道北说：“他莫绍明办采石场又不是自己的，给集体办，也落不到他多少好处，你给他说好，只要把地让出来，私下给他点好处……”
       莫绍奎丢了烟头，站起来说：“试试看吧。”
       本是自家兄弟，却又各有所图
       过了两天，莫绍奎提着一袋礼品，进了莫绍明家。与莫绍奎家的高堂大屋比起来，莫绍明家就显得寒碜多了。
       莫绍明今年四十二岁，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还没成家。自从当选为村主任后，就一心一意为乡亲办事。最近为了筹办采砂场，有时忙得两三天都没回家一趟。村里虽然成立了一个筹办小组，专门抽出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帮忙，还有一个叫巧珠的妇女主任管账，但具体的事他们不熟悉，都要莫绍明亲自去跑。
       今天刚有空在家，莫绍奎就来访，莫绍明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他与莫绍奎虽说是堂兄弟，又都住在一个寨子里，但是自从莫绍奎开矿山发财后，兄弟问就很少往来。前几年莫绍明的母亲去世，他只说矿上太忙走不开。今天干吗来了?
       莫绍明在莫绍奎对面坐下，正想听听莫绍奎要给他说什么事，可莫绍奎却像串门子摆家常一样，东扯葫芦西扯瓢，就是不说他今晚来干什么。莫绍明也不便问，就耐着性子听这位族兄摆家常。到了十点半钟，莫绍奎半句正事没提，说走就走了。
       莫绍明如坠云雾，实在摸不准这位堂兄长究竟要干什么了。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叔伯兄弟，你又何必怀疑他有什么目的呢?
       又过了三天，村支书莫树成让人通知莫绍明，说是下午到村委会办公室开个会。莫绍明准时去了。大家先谈了些村里的公务，接着就由巧珠汇报乡亲们集资办采砂场的情况。末了，村支书拿出一份报告，说是莫绍奎写的，便当众把报告原原本本地照念了一遍。内容大致是这样：莫绍奎的矿山为了发展家乡经济，决定引进三百多万资金，建一座锑矿冶炼厂，目前已与省城里天高技术发展公司签了合作建厂协议，并选定了厂址，厂址就定在古美山脚下古美泉边的那块荒地上，因为这块地属村里的公地，特申请向村里征购。
       莫绍明听村支书念完征地报告，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莫绍奎那天上门去找他的真正原因了。
       莫绍奎那晚思去想来，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特别不能与莫绍明发生正面冲突。他深知这位老弟的脾气，要认起死理来，就是爹娘老子也不服。万一把征地的事给他说，他一口回绝，今后就再没商量的余地了。这么一想，就决定来个迂回战术。先与莫绍明拉了兄弟情份，关心一番，再到老支书莫树成那里做点工作，继而又去村委会的几位成员家走走，送点小礼。两三天的外围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才正式向村支书递了征地报告。
       村支书是位老好人，他把莫绍奎的征地报告读完，也不说自己的态度，就请大家发表意见。
       采砂场筹备组管账的巧珠是个急性子，快人快语，说道：“支书，你明明知道古美泉边那片山地是用来办采砂场的，给莫绍奎讲清楚就行了，还用得着讨论哪样?”
       老支书说：“我是说了的呀，莫绍奎偏不信。他说即便村里要办采砂场，换个地方也行嘛，不一定非要在那里。”
       莫绍明一听让采砂场换地方，心里就来气了。采砂场的地点，明明是一个多月前开村委会研究决定的。当时在选址时就考虑了几个因素，首先古美泉那片山的石质好，山下又是一片空旷的地面，便于堆料；再就是那里就在公路边，运输方便。古美寨的山川地理莫绍明了若指掌，随便怎么找，有好石质的地方不通公路，通公路的地方又没有开采的石山。再说，一个月以后高等级公路工程就要开工，承建方等着用石料石砂，再现时去找地方还来得及吗?
       大家都表示同意村长的看法。
       巧珠说：“他莫绍奎开矿发大财了，我们乡亲想采石头卖几个钱他也要来挣，我看他是吃饱了肥母鸡连鸡骨头都不让我们尝哩。”
       大家一听巧珠的话，又好气又好笑，都说整个村里乡亲们的钱加起来还没有莫绍奎一个人的钱多，他还不满足就太不讲情理了。
       当天晚上，村支书去莫绍奎家，把村委会的意见向他说了。
       莫绍奎一听村委会坚持要办采砂场，不同意把地让出来，就一脸的阴沉，把村支书递给他的那份报告两把撕碎了，半晌没说话。
       村支书说：“绍奎，绍明说了，要不你换个地方，只要是我们村里的地盘，他一定弄给你。”
       莫绍奎说：“我哪里都不换，就要那块地!”
       莫绍奎把话说得这样绝，老支书也不好再解释，就站起来走了。
       说去说来都是莫绍明在作怪，莫绍奎一肚子火，但没有发作，他是另有打算。在没有正式与莫绍明当面摊牌之前，他不想把事情弄僵。他需要亲自与莫绍明好好谈一次。更何况莫绍明现在当了村长，村里的大事小事还得他作主。
       过了两天正好是星期六，女儿莫玉竹从县里中学回来了。下午莫绍奎从矿山回到家，就叫莫玉竹杀鸡做饭，说是下晚家
       里有客人。待过了六点钟，莫玉竹把菜饭做好了，就问：“爹，你的客人咋个还没来?莫绍奎说：“什么客人，是你七叔，快去请他过来喝酒。”莫玉竹一听就笑了，说：“弄了半天原来是请七叔吃饭，好，我去我去……”
       莫绍明一听玉竹说他爹请吃饭，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笑着装糊涂说：“玉竹，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爹叫你请别人，你倒来请我。”
       莫玉竹撒了娇，一把拉着莫绍明的手，说：“我爹今晚就是专程请你，七叔，快走嘛。”
       莫绍明虽然与莫绍奎平常很少往来，但对莫玉竹和她母亲罗元珍倒很亲近。罗元珍自从六年前犯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以后，莫绍明常去看望，还从草药医生那里找了几副药方，捡了中草去给罗元珍煨服。病虽然没有治好，但罗元珍却非常感激他，真正把他当作自家兄弟。至于莫玉竹，莫绍明也很关心她的学业，莫玉竹也把莫绍明当作最心疼最关心自己的长辈。
       为了不让玉竹失望，莫绍明便答应了。
       到了莫绍奎家，饭菜已经摆上桌。有妻子和女儿在，莫绍奎也不谈正事，边吃边扯些家常。莫绍明问：“四嫂，你的病最近有些好转吗?”罗元珍就叹着气说：“我这病怕一辈子不会好了，拖到哪一天算哪一天吧。”莫玉竹就说：“我妈这毛病也怪，有时好有时坏，到了刮风下雨天就特别厉害，半夜里惊乍乍地叫，把人都吓死了。”莫绍明说：“四嫂干吗会得这种怪病呢，有五六年了吧?”罗元珍叹口气，说道：“唉，都快六年了。”
       要说这个病的病根，除了罗元珍本人，只有他莫绍奎最清楚，但这是他们夫妻间的秘密，绝不可对外人言的。所以平常只说罗元珍得的是精神病。一个本来好端端的人，六年前突然就疯了，也没有人说出个道理来。
       莫绍奎要借故岔开话题，就端了酒杯，说：“老七，来，喝酒喝酒。我两兄弟各忙各的，平常也难得在一起喝两杯，今晚喝个痛快。”
       罗元珍与莫玉竹吃完饭，就都上楼去了。眼下只有莫绍奎和莫绍明还在细饮慢谈。现在借着酒兴，旁边又再没有其他人，莫绍奎终于可以言归正传，开诚布公谈正事了。
       “老七，今晚请你来，明说了，就是为那片山地。为哪样我事先没找你?就是担心人家会认为我们是兄弟，你答应给我，村委会的人会说你以公谋私。老七，你看这样好不好，采砂场另外选个地方，你们损失多少钱，由我来补。另外那块地，我愿出三万块钱向村里征用。”
       莫绍奎真是老奸巨猾，他没有责怪莫绍明，反而说是为他着想，这样就给了莫绍明面子，又给你一个台阶下。最后还出了高价买那块地，看你莫绍明还有什么话说。
       莫绍明还真没想到莫绍奎会如此慷慨大方，愿出三万块钱买一块荒地。要是村上不办采砂场，那块地丢在公路边，连几千块钱都不值。但现在，这采砂场创造的价值就不是几万而是十几万或更多了。按理说，他也不是故意刁难莫绍奎，毕竟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唯独在这块地上，莫绍明真的很为难。
       莫绍明想了想说：“四哥，你为哪样偏偏要这块地呢，除了这块地，你随便找什么地方，我一定给你去办好手续……”
       莫绍奎说：“老七，别的地方就不谈了。你说一句，这块地你给不给我?”
       莫绍明想解释：“四哥，你听我说嘛……”
       莫绍奎挥挥手，说：“你说哪样我都不听，我只问这块地你给不给我!”
       莫绍奎咄咄逼人，一副横蛮霸道的气势，使莫绍明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反感情绪。他真想斩钉截铁说一声：“不给!”但终于没有说出来。他怕争吵起来会因此伤害四嫂和莫玉竹。特别是四嫂还有病，更不能让她再伤心。于是突然站起来，说：“四哥，谢谢你请我喝酒。酒桌上不谈正事。我走了，有事明天再说。”说罢也不等莫绍奎开口，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
       一段旧情终不悔，两个兄弟结成仇
       莫绍明回到家，巧珠正坐在堂屋里等他。
       巧珠今年三十二岁，人长得乖巧，性子却有几分刚烈泼辣，这么漂亮能干的一个女人，偏生嫁了个不争气的丈夫。丈夫好赌，赌得家里的电视机、摩托车都扛去还了赌债。后来发展到赌输了就去偷，作案十多起，最后被公安机关抓住，判了八年徒刑。巧珠提出离婚，丈夫不同意，．现在还等着法院判决。但巧珠心里却悄悄爱上了莫绍明。莫绍明虽然明白巧珠对他的那份情感，但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他思恋等待了二十年的女人，所以，他不可能轻易就接受巧珠。
       等莫绍明坐下了，巧珠才说：“绍明哥，我今晚有个事找你。今天莫老五和沈玉忠两家人来找我，说是采砂场办不成了，他们要退入股的钱。你看怎么办?”
       莫绍明说：“你没问问，谁告诉他们说采砂场办不成了?”
       巧珠说：“我问了，他们不肯讲。只说采石场的地要卖给莫绍奎办冶炼厂，所以办不成了，要求把钱退给他们。”
       莫绍明说：“巧珠，你先别退，这里面有问题。我们要追查看看这股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巧珠说：“还有哪里?肯定是莫绍奎搞的鬼。”
        莫绍明说：“你先别下结论。又没调查，你干吗认定是莫绍奎?”
       巧珠笑笑，说：“难怪说吃人嘴软。莫绍奎今晚请你去喝酒，你就为他说话了是不是?”
       莫绍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巧珠，今晚我四哥是叫我去喝酒了，本来不想去的，玉竹来了，不好不去。”接着他把莫绍奎跟他说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巧珠说：“好，好，我晓得你上怕对不住乡亲，下怕对不住亲戚。这样，我去找莫绍奎说，就说办采石场是村委会定的，采石场的那块地谁也别想动，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第二天下午，巧珠就守在莫绍奎回家必经的路口上。到了六点来钟，莫绍奎和王道北从矿山回来，一到路口，就被巧珠拦住了。
       巧珠说：“莫老板，听说你非要征用我们采砂场那块地是吗?”。
       巧珠是村委会成员，又是采砂场筹备组的骨干，莫绍奎一听她主动问那块地的事，以为有点眉目了，忙停下来说：“是啊是啊，巧珠，请你帮帮忙。”
       巧珠两手抱在怀里，大咧咧地说：“好办好办，莫老板，你想要那块地也不难，说，出多少钱?”
       莫绍奎说：“三万!我算是给村里做贡献，豁出去了。”
       巧珠故作惊诧地说：“我的莫老板，你也太抠了吧。三万块钱就想拿下村里办采砂场那块地?莫说三万，你出三十万我们都还嫌少。”
       巧珠不愧是古美寨最精灵的女人，她不给莫绍奎来直的，要涮涮莫绍奎，当众羞辱他，让他得不到那块地还有苦难言。
       莫绍奎一听眼睛都瞪红了，说：“三十万?我的姑奶奶，你是不是神经有毛病。一块荒地丢在那里，就漫天要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财神爷还是银行行长?”
       巧珠说：“谁给你说那是一片荒地?要不你先看看这个。”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份乡政府同意办采砂场的批文，又抖出村里决定在古美泉边山地上办采砂场的会议
       纪要，还有什么集资协议等等在莫绍奎眼前晃晃，然后说，“莫老板，你都看明白了吧，那地方不是荒山，是古美村六十多户村民集资办的采砂场。你说三十万是漫天要价，那我给你算笔账，看看我们采砂场办起来，一年能赚多少钱。”
       巧珠就夸大其辞算起账来，说随随便便一年赚它十多万，几年就能赚多少，最后又说：“莫老板，这笔账请你帮我算，等人家把高等级公路修完，我们采砂场要赚多少钱?”
       莫绍奎站在一旁，听得头都大了，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巧珠。此时是收工的时候，四面围来的乡亲越来越多，大伙有的笑，有的议论，弄得莫绍奎下不来台。
       巧珠反倒故作认真地问：“莫老板，你看看我们这笔生意还做不做?要做，你就开个实价，只要乡亲们不亏，采砂场就把那块地让给你。”
       莫绍奎当然不敢开价，三十万简直是要他的命，但一时又不知怎么说。王道北见他难堪，就说：“老板，我们回去再商量，走吧。”说着拉了莫绍奎挤出人群，回家去了。
       回到家，莫绍奎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王道北就说这出戏他早就看出来了，莫绍明是导演，把戏安排好了，让巧珠来当演员。莫绍奎一边骂一边说：“老七呀老七，你等着吧，我会给你好看的，不把你整下来就有鬼了。”
       这天，莫绍明到古美山那块地逛了逛，过几天供电所就要来栽电杆拉电线了。莫绍明转了一圈，确定了栽电杆拉线的位置，就顺着小路往回走。刚走到山路口，看见卢家秀在地里盘麦子，忙走了过去。
       卢家秀转过头来，一看是莫绍明，忙说：“绍明，你回去吧，一会阿公和庆松来看见，又要骂我们了，他们总说你害死厚山。”
       莫绍明非但没走，反在卢家秀旁边坐下了。他说：“他们爱骂就骂吧，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问心无愧。家秀，你也要硬气一点，厚山哥都去世六年了，你才三十八岁，光阴还长，总不能老过这种日子。”
       卢家秀无奈地说：“绍明，那你说我怎么过，我有哪样办法?”
       莫绍明说：“怎么没有办法?我不是早几年就说过了，我们结婚成家，像夫妻一样生活，可你……先说是当时庆松还小，要抚养他长大，现在又说我是谋害厚山哥的凶手。家秀，我可是足足等了你：二十年哇!你还要我等多久?等到你五十岁，六十岁吗?”
       莫绍明越说越激动，激动得心几乎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卢家秀原本不是古美寨的，她住在离古美寨十多里的桃园湾，那一年乡里举办农业科技培训班，她与莫绍明都是班里的学员，就这样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培训结束后，卢家秀与莫绍明竟相爱了，他们不断借着到乡镇上赶场的机会见面，诉说彼此的爱慕……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两人就私订终身，决定第二年秋后成亲。莫绍明为了攒一点钱办婚事，就南下广州打工，临走时两人在火车站依依惜别，诅咒发誓，一定要永远相爱。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莫绍明离家才几个月，卢家秀的舅妈家就上门来为儿子蒙厚山提亲，要娶卢家秀做蒙家的儿媳妇。姑表开亲本来是布依族人的婚姻习俗，卢家秀嫁给表哥蒙厚山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当时舅妈正害病，久治不愈，按乡间习俗，要借儿子办婚事冲喜，事情刻不容缓。卢家秀父母也没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婚事订下了。卢家秀知道后，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就下决心逃婚，甚至决定以死反抗。她娘和兄弟便天天守着她，寸步不离。一个月后，孤立无援的卢家秀还是被她娘的眼泪软化了，终于嫁到蒙家，做了表哥蒙厚山的媳妇……
       当莫绍明在广东得到消息赶回来时，已是木已成舟。最令莫绍明痛苦的是，卢家秀没有嫁到别处去，竟然嫁到了古美寨，嫁给上寨的蒙厚山，让他终日看见自己爱的人做别人的媳妇。为了躲避这个残酷的现实，莫绍明又去广东打工，一去就是七、八年。直到母亲病重，为了照顾老人，他才不得已返回古美寨。就在莫绍明回来的第二年，蒙厚山却在一个风急雨骤的晚上，落下古美河去世了。
       蒙厚山的死，竟然让莫绍明的心又复活起来。莫绍明知道当时卢家秀为了反抗这场婚姻曾经寻死觅活的苦难经历，知道卢家秀依然爱着他。而他哩，十多年了，心里除了卢家秀，再也没有容纳过别的女人。于是莫绍明决定再次向卢家秀求婚。开始卢家秀有顾虑，说儿子庆松还小，要抚养他长大。可等庆松大了，竟然又生出个莫须有的谣传，说蒙厚山是莫绍明推下古美河害死的，是谋妻杀夫。这个谣传使蒙厚山的父亲蒙阿公爷孙俩对自己恨之入骨，莫绍明曾经想解释，但他有口难辩。虽然公安派出所来验过尸，只说蒙厚山是喝酒多了，过独木桥时不慎摔下河去的，但这并不足于缓解蒙家对他的仇恨。
       莫绍明说：“家秀，我知道阿公和庆松说我是害死厚山哥的凶手，但我不计较他们。厚山哥的死是有点突然，现在我又想娶你，他们肯定会怀疑我。可你呢，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卢家秀凄凄地说：“绍明，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可阿公和庆松都认为是你做的，我们提成亲，那不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让他们更伤心更疼痛吗?”她无奈地看了莫绍明一眼，说：“绍明，那我先走了……”
       莫绍明看着卢家秀远去的背影，沉重地叹了口气。
       狠心施毒计，有情圆旧梦
       关于蒙厚山的死，还真有点不明不白。
       那是六年前的夏初，端午节前不久，蒙厚山一清早就去古美山后坡自家的地里种苞谷。蒙厚山平时就好喝几口，临出门还没忘带上那半瓶自家酿的刺藜酒。那酒度数极低，就跟城里人喝啤酒似的，绝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到了晚上十点来钟，蒙厚山还没回家，后来又雷鸣电闪，刮风下雨，卢家秀守在堂屋一夜没合眼，但就是没见蒙厚山回来。直到第二天早上风停雨住，人们才发现蒙厚山的尸体被大水推在堤坎边。
       据派出所的公安人员分析，蒙厚山可能是多喝了酒，又偏要抄近路从上游那两根杉木桥上过，不慎摔下河里淹死的。蒙厚山家住在上寨，干嘛跑到下寨去?没有人说得清楚。又干嘛在黑天雨夜的时候过木头桥?也不知道。难怪蒙厚山死后，他爹蒙阿公就一口咬定是被人害死的!蒙厚山生前与人无冤无仇，为人本份老实，谁会害死他哩?老人的话没有根据，也就没有人理会，不了了之。
       蒙厚山死的那年，蒙庆松才十三岁。去年夏天，蒙庆松没考上大学，刚回到家，蒙阿公就买了香烛纸钱，把他带到蒙厚山坟上。烧上香点上烛，老人让蒙庆松在他爹坟前磕了头，才含着老泪对他说：“庆松，你爹死得冤死得惨，你爹是被莫绍明给害死的。”
       接着，蒙阿公就把自己的推理说给蒙庆松听：莫绍明年轻时与卢家秀相好，后来卢家秀嫁给了蒙厚山，莫绍明就对蒙厚山怀恨在心，终于在几年前的一个晚上约蒙厚山去他家喝酒，把蒙厚山灌醉了，半夜趁着下大雨把他推下古美河。
       从那天以后，蒙庆松恨透了莫绍明，把他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并发誓一定要找到证据，为他爹报仇雪恨。
       
       这天下午，蒙庆松刚从教室下课回到办公室，便有人来找他，原来是莫绍奎。
       蒙庆松与莫绍奎的女儿莫玉竹是高中同学，又是同村，两人青梅竹马早就相好了。对此，莫绍奎也心知肚明。
       莫绍奎把蒙庆松约到乡镇上一家饭店，找了个清静的小房间坐下，点了几个家常小菜，要了瓶酒。一边喝酒一边谈话。
       莫绍奎一开始就提蒙厚山，说庆松你爹在世时忠实厚道，为人善良正派。又说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我和你爹关系好得像两兄弟，要不，为什么你爹死后，我会拿自家的两亩水田，换你们家后坡那片旱地呢?就因为我和你爹是老伙计，念你们孤儿寡母可怜。
       蒙庆松听阿公说过，父亲去世后莫绍奎如何帮助他们家，还把他的两亩好水田换了他们家后坡的山地。不久莫绍奎就在旱地里挖出了锑矿，现在他的矿山，就是原来蒙家的地。
       摆了一阵闲话，莫绍奎才说：“庆松，你爹是死得有点冤，前两天遇到你阿公，老泪满面又给我说起这件事……唉，我当初为什么不说嘛……”
       莫绍奎说了半截话，就打住了。但蒙庆松还是听出了话外之音，就问：“大伯，你是说关于我爹的死，你当初知道点什么?”
       莫绍奎没有回答，又说：“昨晚我又梦见你爹了，半夜醒来睡不着，思去想来，还是决定来找你。庆松，我再不说，就对不住你爹，对不住你们蒙家……”说罢猛喝了口酒，一副悔恨交加的样子。
       蒙庆松急忙问：“大伯，你一定知道我爹是谁害死的，对吗?”
       莫绍奎点点头，说：“唉，都怪我当初顾虑太多，没敢说出来。”
       蒙庆松追问道：“大伯，你不要有顾虑，你说出来，这个人是谁?是不是莫绍明?”
       莫绍奎再没说话，因为他要说的话蒙庆松已经替他说出来了。莫绍奎想过，要拨掉莫绍明这个眼中钉，踢开这块绊脚石，其实也不用费大力，现成的一桩悬案拿过来，就可致你莫绍明于死地了!况且现在蒙家祖孙两个口口声声说蒙厚山是莫绍明害死的，害人的原因也成立——杀夫夺妻。只是一时没有证据。现在他莫绍奎来出面作证，证明蒙厚山死的那个晚上就在莫绍明家喝酒，至于喝完酒后怎么弄死蒙厚山，只要公安使出点招数，不怕你莫绍明不从实招来。想到这些，莫绍奎不禁暗笑一声：天助我也!
       蒙庆松几次追问，莫绍奎才说道：“当初你爹死时，公安来察看现场，只说你爹掉下河前喝了不少酒，也不知是个人喝的还是在哪家喝的。但我看见天黑后你爹走进莫绍明家，后来又听见你爹与莫绍明在堂屋喝酒说话的声音，不久就下起了大雨。可是我不好说啊，庆松，你也晓得我与莫绍明是叔伯兄弟，亲得很。当时说出来不是要让他去坐牢，把他害了吗?”
       虽然阿公对蒙庆松说过害死他爹的人就是莫绍明，但蒙庆松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也就没有向公安机关告发。如今，莫绍奎的堂兄挺身出来作证，还有什么比这更充分的证据呢?蒙庆松一想到这里就攥紧了拳头，涨红着脸说：“我阿公没说错，现在终于明白了，害死我爹的凶手就是莫绍明。大伯，你给我做个证好吗?”
       莫绍奎忙说：“庆松，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这样，你就在控告信上说我知道你爹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公安来找我调查，我会给他们说。还有，你可得给我保秘，这件事除了公安以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我知道你和我们家玉竹相好，但对她也不能说，懂吗?”
       蒙庆松点着头，说：“大伯，谢谢你，我懂……”
       过了两天，蒙庆松把一纸《控告信》亲自送到县里的公安局。县公安局副局长阮荣是王道北的表兄，消息很快就传到王道北耳里。王道北不知道这是莫绍奎使出的绝招，还高高兴兴地钻进矿山办公室，关起门来神秘地对奠绍奎说：“老板，告诉你一个消息，蒙厚山的儿子蒙庆松把莫绍明告到公安局了。”
       莫绍奎听了不动声色，问道：“你听谁说的?”
       王道北说：“我老表阮荣，他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
       莫绍奎听了心里一喜，说：“你老表是公安局副局长?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他对阮荣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于是拍拍王道北的肩膀，说：“哪天到县里去一趟，请你表哥出来喝两杯。”
       王道北说：“我正好要去银行催办贷款那件事，要不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去?”
       莫绍奎说：“也好，我们明天早上走。”
       第二天，王道北与莫绍奎来到县城，打电话把阮荣约出来，说是请他吃午饭。阮荣来了后，王道北忙介绍他与莫绍奎认识。
       莫绍奎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认识阮副局长。蒙庆松的《控告信》虽然送上来了，但这种陈年旧案，公安都不会马上处理。今天认识了阮荣，再加上他与王道北的关系，下一步处理案件的的主动权，至少有一半就掌握在他莫绍奎手里了。
       饭后阮荣要去上班，临走时握着莫绍奎的手说：“莫老板，一回生二回熟，今后有什么用得着阮荣的，只管跟我表弟说一声，让他来找我就行了。”
       莫绍奎忙说：“阮局长够朋友，今后有事还要靠你帮忙。”
       他心里暗想，连公安局里都有了关系，还怕整不倒你莫绍明么?
       村主任被拘留，古美寨起风波
       电线已经牵到工地，莫绍明从村里抽了几个会搞建筑的后生开始搭建工棚，平整山地，做一些开工前的准备工作。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打砂机、粉碎机等几件设备运到安装，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就在莫绍明与巧珠等人成天忙着采石场的筹建时，莫绍奎一手策划的阴谋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认识了公安局的副局长阮荣后，莫绍奎并没有亲自出面，他让王道北过了两天先去拜望这位表兄，并意思性地送了五千元红包。阮荣本身就是贪图小利的人，再加上又是老表王道北这层关系，也没推让就收下了。
       王道北这才把莫家兄弟与那块地之间的利害关系说了出来，并表示只要莫绍明被关起来，那块地就自然是莫老板的了。
       阮荣听后就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么个事。好，只要有一点证据，我们争取先把莫绍明拘留起来。道北，回去给莫老板说，我会尽力。”他很快就把蒙庆松的控告立案了。在局里支部会上虽然有些分歧意见，但阮荣作为分管刑事案件的副局长坚持立案，其他人也不好再反对，就同意了。会后，阮荣指定两位他信得过的年轻干警负责调查取证工作。
       两位干警第二天就先到乡里的小学，找到蒙庆松，把他申诉的材料核实了，然后又去古美村矿山找莫绍奎。莫绍奎早已作好准备，把他看见蒙厚山在莫绍明家喝酒的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并在干警的笔录上压了手印。
       另外，根据蒙庆松和莫绍奎提供的线索，两位年轻干警又找了蒙阿公和几个对莫绍明有成见的人，向他们询问了莫绍明谋害蒙厚山的可能性、动机等。这些人出于私怨，不免对莫绍明抵毁一番。
       回去后，两位办案民警写了一份认定莫绍民是杀人凶手的材料交给阮荣，并附
       了莫绍奎等人的笔录证词。
       但莫绍明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忙着采砂场的筹建工作。
       一天下午，村支书告诉莫绍明，说乡政府罗秘书来电话，要他去乡里有事。莫绍明来到乡政府，县公安局的两名年轻干誓接待了他。
       干警说：“莫绍明，据我们掌握的材料，你与六年前蒙厚山坠河死亡的事件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到县里去把情况说清楚。”
       莫绍明当时还想分辩，可人家干警说上面交待了，有什么话到局里去说，他只得跟着两名干警上了警车。
       莫绍明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他被送进看守所，在拘留证上签了字。
       古美村开始炸了锅，一时间谣传四起。
       先是关于莫绍明谋害蒙厚山的事，都说法网恢恢，莫绍明在劫难逃，这场官司吃定了。接着在采砂场入股的村民骚动了，他们三三两两跑到村委会办公室去找村支书莫树成，要求把入股的钱退给他们。大家众口一词，说莫绍明吃了官司，采砂场办不成了，集资入股的钱也该退还给他们。
       村支书没办法，钱不是他管，应付不过，就干脆躲起来。人们找不到村支书，就去找巧珠。巧珠对他们说：“莫村长还没判刑哩，他的事没搞清楚，你们慌什么?再说就是他犯法了，采砂场村里还得搞，不退不退!”
       为了莫绍明受拘留的事，巧珠心里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按她对莫绍明的了解，这个男人十有八九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一想到莫绍明对卢家秀的一往情深，一个人爱得发疯的时候失去理智，一时冲动，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做出蠢事来也很难说。不过，她总觉得莫绍明被拘押这件事有点蹊跷，不早不晚，为什么偏在莫绍明不答应把采砂场_的地让给莫绍奎之后发生?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心里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卢家秀。自从莫绍明被拘留以后，卢家秀心里的压力就更大了，纵然她一万个不相信蒙厚山是莫绍明害死的，但村民们的议论，阿公和儿子的态度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她心上，使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去看看莫绍明，却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
       第二天，村支书让人来通知巧珠，让她下午到村委会办公室开会。却见十几个村民站在门口，闹着要找村支书退采砂场的股金。巧珠一来，大伙又围着她闹。其实，今天的村委会和村民们来闹退股金的事，都是莫绍奎早两天就安排好的。莫绍奎心里明白，虽说把莫绍明整倒了，但过了一道坡还有一道坎，这道坎就是巧珠。不把巧珠搬开，采砂场这块肉还是不好吃。于是他找了几个心腹去村民中散布莫绍明的事，让那些急于退钱的村民们站出来闹，给村委会和巧珠施加压力。
       村民们一闹，会当然就开不下去了。
       巧珠一看大伙软硬不吃，性子一来，推开人群转身走了。
       巧珠走后，其他几个村委会成员和老支书也不开会讨论了，当下就作出决定，采砂场不办了，大伙集资的钱，一定如数退还。晚上老支书和两个村委会成员去巧珠家，把这个决定告诉她。巧珠虽说不情愿，想到连莫绍明都被关押了，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答应了。
       母女难解其中味，巧珠奋力抱不平
       莫绍奎这些天节节胜利，现在，村委会决定不办采砂场了。但莫绍奎想，采砂场再怎么说也是一块肥肉，虽然前景不如冶炼厂光辉灿烂，但这是现蒸现卖的生意，算下来收入不菲，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眼下，他既要把采砂场的地用来办冶炼厂，又要另外找一个地方办采砂场，这样一来，岂不是一箭双雕了吗?
       这天下午，莫绍奎从矿上回来，正巧女儿莫玉竹从县城的学校回来了。莫玉竹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莫绍明被公安局拘留了，吃晚饭的时候，就问道：“爹，听说七叔被公安局拘留了，你知道吗?”
       罗元珍正埋头吃饭，一听说莫绍明被拘留了，显得异常惊讶，忙问：“玉竹，你说什么?你七叔被抓了，为哪样事?”
       莫绍奎当然不愿意在家里提莫绍明被拘留的事。他知道妻子和女儿从来都把莫绍明当作自家人，倘若让她们知道这件事，必然要刨根掘底问明白。那时，叫他如何回答?
       莫绍奎说：“我也听人家说老七被公安局抓了，到底为哪样事我也不晓得。最近忙得很，也没过问。”
       罗元珍一听就把碗放下，瞪着眼睛说：“老七是自家兄弟，被抓进牢里了你都不晓得?”
       莫玉竹也说：“爹，那你也总得问一问，人家公安局为哪样事抓他?”
       莫绍奎被妻子女儿一逼，就显得有点理屈词穷，饭也不想吃了，放下碗站起来，说：“好吧，等我去问一问看。”
       饭后，莫玉竹收拾完了，就决定去找蒙庆松。她来到蒙庆松家，卢家秀说到河里洗澡去了。莫玉竹跟卢家秀打了个招呼，便去找蒙庆松去了。她顺着石坎路走下来，走着走着，就看见蒙庆松坐在河坎下，仰起头对着岩岸上的独木桥发呆。
       莫玉竹知道，这里是蒙庆松他爹蒙厚山落河遇难的地方。她来到蒙庆松旁边，喊了声：“庆松。”
       蒙庆松转过头，见是莫玉竹，问道：“玉竹，你也从学校回来了?”
       莫玉竹说：“嗯。庆松，我想问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蒙庆松说：“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是不是关于你七叔莫绍明的?”
       莫玉竹说：“对，就是我七叔的事。我下午回家路上听凤英说，七叔被公安局拘留了。当时我还半信半疑，刚才吃晚饭时问我爹，爹也说有这回事。但具体为什么被拘留，我爹说他也不知道。”
       蒙庆松说：“你爹真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莫玉竹说：“是啊，所以我才来问你。说呀，庆松，你一定知道。”
       自从莫绍明被公安局拘留后，蒙庆松心里终于吐出一口长长的怨气。虽说现在还没有定罪判刑，但莫绍明心狠手毒，难逃法网已是定局了。这件事，莫绍奎应该是最清楚明白的，但他为什么不告诉玉竹呢?
       蒙庆松说：“玉竹，我老实告诉你，莫绍明就是因为害死我爹的事被公安机关拘留的!”
       莫玉竹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好像猛然被人击了一棒似的。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哩?但公安局拘留莫绍明是事实，蒙庆松的话不会有假。这么说来，七叔果然是害死蒙厚山的凶手了?她印象里忠厚善良的七叔，怎么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
       莫玉竹回到家，她妈问打听到莫绍明为哪样被拘留的事情没有。莫玉竹想，这种事说出来妈心里肯定着急，万一把疯病急出来怎么办?就扯谎说没打听到什么。
       罗元珍似乎不太相信女儿的话，自言自语道：“不说算了，我晓得你们父女俩有事瞒着我，以为我疯了，不愿给我说。其实我没疯，我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玉竹，我没疯，我是有事憋在心里难受……”罗元珍说着说着就哭了。
       她这番话，也不知在莫玉竹跟前说过多少遍了。记得有一次莫玉竹问她爹，说：“爹，妈咋个老说她心里有话说不出来?”莫绍奎就回答说：“玉竹，别听你妈的，她得了疯病，成天胡言乱语，往后她说什么话，你都不要相信。”从那以后，莫玉竹一
       听她妈说这些，就只当是疯话，也不再计较。
       第二天，莫绍奎从矿上回来了，正好罗元珍又在楼上睡觉，莫玉竹就趁这个机会问莫绍奎。
       莫玉竹说：“爹，我听说七叔是为害死庆松他爹的事被拘留的，你真不知道?”
       莫绍奎幸灾乐祸地说：“可能是吧，你七叔这个人是死心眼，我估计也可能是他干的，要不公安局不抓别人，干吗抓他?”
       莫玉竹问：“爹，七叔这样做为什么呢?反正我不相信。”
       莫绍奎说：“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娶卢家秀为妻。他俩年轻时就相好，后来卢家秀嫁给蒙厚山了，他心里不服气，就把人家害死了……玉竹，这事可别让你妈知道，她知道了准要犯病的。”
       莫玉竹说：“我没让妈知道。爹，就算七叔真犯了法，你也得帮帮他。”
       莫绍奎说：“我能帮什么?谁叫他死心眼连三亲六戚都不认。前一阵我给人家合资办冶炼厂，让他帮忙弄块地都不给办。”
       莫玉竹说：“七叔说那块地是村里办采砂场的，他也没权给你。”
       莫绍奎挥挥手，说：“不说了。玉竹，我下午要到县里去，你给我收拾几件衣服，说不定要好几天才回来。”
       原来莫绍奎向县农业银行借贷的八十万元贷款，报到市中心支行后，终于顺利批下来了。他今天专程去县里把贷款拿到手，顺便去省城与李天高和金丽丽见面，然后一行三人携款去长沙买设备。
       莫绍奎还算精明，就算与李天高这些大款合伙做生意，他也不会掉以轻心。所以他准备到县农行办个自带信汇与他们一起去，到厂家签了合同再付款，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虽然巧珠宣布不再管采砂场的事了，但她这一阵并没闲着。她知道莫绍明被拘留的事肯定有人在从中捣鬼，所以很想弄清楚真相。只有顺藤摸瓜，才能想方设法为绍明洗清冤屈。
       这一天乡里通知妇女主任去开会。巧珠开完会正准备回家，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初中时的一个女同学田彩云。田彩云高中毕业考上省林业学校，毕业后分到县林业局工作，今天是下乡来检查退耕还林情况的。她告诉巧珠她已经结婚五年了，丈夫在县政法委工作。巧珠一听，不由得一阵窃喜，心想，总算找到一个在政法部门工作的熟人了。但她当时并未表露出来，过了两天，就到县里去找田彩云了。
       县城不大，巧珠根据田彩云上次给的地址，很顺利就摸到她家。这天又恰好是周末，田彩云与她丈夫刘明都在。巧珠把来意说明了，说得很婉转，只说莫绍明是古美村的村长，最近也不知为什么事就凭白无故被县里公安局刑事拘留了。
       刘明听完巧珠反映的情况，也不急于表态，就说这件事我帮你去问问，公安要抓人，一定要有证据，没有凭白无故就把人抓了的道理。刘明还让巧珠把莫绍明的姓名、所在的地方、被拘留的时间都写下来，还记了村委会的电话号码，说是问明了情况会很快与她联系。
       过了两天，巧珠就接到田彩云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事情已经帮她问过了，巧珠要是不忙，就到县里来一趟，刘明可以当面把事情告诉她。
       第二天清早，巧珠就坐公共汽车赶到县城。
       刘明说，莫绍明被拘留，是为一桩六年前的旧案。死者的儿子蒙庆松状告莫绍明，说他假意请他父亲蒙厚山去喝酒，到了半夜借故送他父亲回家，然后把他父亲从独木桥上推下河淹死。这种推理没有证据，一般是不能立案的。但是最近有个叫莫绍奎的人出来作证，说看见死者蒙厚山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所以莫绍明是唯一重要的嫌疑犯，公安局就把他拘留审查。
       刘明所说的，正是巧珠要急于知道的。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证人会是莫绍奎，为了那片山地，他竟然赤膊上阵了。
       巧珠听刘明说完，问道：“刘书记，就算莫绍奎证明蒙厚山落河死之前在莫绍明家喝酒，也不能肯定就是莫绍明把蒙厚山害死的。”
       刘明说：“我当时看了案卷，也觉得这个案办得有点草率。不过公安办案有他们的程序，我们也不便干预。就算把人抓了，检察院还要看证据是否确凿，够不够提起公诉，最后还要法院根据法律来审判。”
       巧珠说：“莫绍明是村长，我们村委会的人想去看看，再说，办采砂场的工作他也没移交，还有好多事要问他哩。刘书记，能不能请你给公安说说，让我们到拘留所去看看。”
       刘明说：“这个没问题，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去?”
       巧珠说：“我上街买点东西，现在就去。”
       巧珠从政法委办公室出来，上街买了些水果糕点，就直接去看守所。约莫等了十来分钟，就见两个狱警带着莫绍明走进门来。
       莫绍明被拘留也就十来天，但看上去却瘦多了，满嘴的胡子茬茬，脸色比原来苍白了些。巧珠一见，心里一阵酸楚，两滴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莫绍明看见巧珠，忙问采砂场的事咋办了。
       巧珠说：“我不管了，村委会说有二十几户集资户要退钱，我都退给他们了。绍明哥，我们当初要把采砂场的那块地让给莫绍奎，你也不会来坐牢了。你晓得你是咋个进来的吗?”
       莫绍明说：“我晓得。被抓进来的那一天我就晓得是为那块地引起的。不过，巧珠你放心，我是清白的，我也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为一块地就要设法诬陷我害死蒙厚山，他莫绍奎也做得太绝了”
       巧珠说：“我还怕你心里不明白。”
       莫绍明说：“巧珠，我明白，而且我还越来越明白了。在牢里坐了十来天，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老在想一件事。你今天来得正好，我就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古美村，只有你能帮我了。”．
       巧珠问：“你说的是哪样事?”
       莫绍明说：“六年前蒙厚山才死了没几天，莫绍奎那一阵最关心他们家，后来就主动找老支书，说是可怜蒙厚山死后，上有老，下有小，家秀又是个妇女干不了重活，心里很同情他们一家。于是就让老支书当证人，写了换地契约，把他家坝上两亩水田换蒙厚山家古美山后坡那片地。你说怪不怪，换了地没多久，莫绍奎就说他在地里发现锑矿，请地质队一勘测，就果真开出矿来了。”
       巧珠说：“那时村里人都说，是莫绍奎好心有好报。”
       莫绍明说：“当初我也是这样想，可现在想起来老觉得不对头。村上比蒙家困难的多了，也没见莫绍奎同情帮助过他们。就算想帮助蒙家，用别的方法也可以，干吗偏偏要换那块地哩?巧珠，还有一件更怪的事……”
       巧珠问：“那你说来听。”
       莫绍明说：“你晓得我四嫂的病吧?”
       巧珠说：“晓得，是疯了。”
       莫绍明说：“你说怪不怪，我现在想起来，就在蒙厚山死了没多久，四嫂就病了，反反复复，一会像好人，一会像疯子。巧珠你说，我四嫂干吗在蒙厚山死了没几天就得这种病呢?”
       巧珠似乎明白了，说：“绍明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莫绍奎开矿的事，还有他老婆发疯的事都和蒙厚山的死有关?”
       莫绍明点点头：“平时成天忙，也没闲
       功夫来想什么。坐在牢里没事干，就想出这些怪事来了。莫绍奎虽然和我是叔伯兄弟，但他这个人心狠，他爹去世时为分财产，差点提刀去杀他哥。所以我平常也少与他往来。不过这件事我只是猜测，据我估计，我四嫂一定知道什么秘密，又不敢说出来，慢慢就憋疯了。”
       巧珠说：“会不会你四嫂知道莫绍奎的什么把柄?”
       莫绍明说：“巧珠，我现在坐在牢房里，要想去找四嫂，去查明真相也没办法，只好拜托你了。”
       巧珠听了莫绍明的分析，也觉得蒙厚山的死的确是一桩迷案。能打开这个案底的人，只有莫绍奎的妻子罗元珍。罗元珍会供认丈夫谋财害命吗?巧珠实在有点犯疑。但为了洗清莫绍明的不白之冤，也为了宣泄对莫绍奎强占采砂场的一腔怨恨，她一定要揭开这个谜。
       丈夫谋财害命，妻子憋成疯子
       关于蒙厚山坠河死亡的真相，还得从六年前说起。
       蒙厚山家有一片地在古美山的后坡，那地距寨子远，又大多是石头疙瘩，是土地承包那阵分给他家的。蒙厚山吃得苦，也不嫌那片地荒瘠边远，就经常去盘弄。俗话说人勤地不懒，没几年功夫就把那片山地盘活了，种些苞谷红薯之类的农作物，收成也不错。
       这一天蒙厚山照例上山挖地种苞谷，不经意间挖出几颗乌晃晃的石头。蒙厚山觉得这石头有些特别，像人家说过的锑矿石，收工回家时就顺便捎上两颗，心想去找认得的人看看。哪知刚下山走到坡脚，就遇到莫绍奎进山打猎回来。蒙厚山就从包里摸出那两颗石头，让莫绍奎看看像不像矿石。莫绍奎接过石头看了半晌，问蒙厚山在哪里拣到的，蒙厚山就如实说了。
       在古美村附近，早有人挖出过锑矿，开过矿山发了财。那一两年莫绍奎眼热，也漫山遍野去找矿，找了一阵没见踪影才渐渐冷了心。此后虽说没钻头觅缝去找了，但却念念不忘开矿发财的美梦，所以对于矿石的成色，他还是认得的。
       现在手里这两颗石头，分明就是锑矿。但在蒙厚山面前，他并不声张，反倒说自己也不认得，明天要到乡场上去卖山鸡，顺便找人帮他看看。蒙厚山也没在意，就把两颗矿石用一块帕子包好，留给了莫绍奎。
       第二天莫绍奎去镇上赶场，找熟悉的人看了，那两颗石头果然是锑矿石。下午莫绍奎回到家，扛了把锄头上山。他在坡地上挖，真的挖出不少矿石来。根据别人对莫绍奎介绍矿石的分布情况，他推断这片山埋藏有大量的矿石。
       晚上回到家，莫绍奎躺在床上一整夜没合眼，他在盘算着这片矿山。
       第二天，莫绍奎早早就在路上等候蒙厚山。当蒙厚山扛着锄头上坡时，莫绍奎说：“厚山，晚上收工了到我家来，有好消息给你说。”
       这一天正巧蒙厚山多挖了些地，来到寨上天已黑了，就径直去了莫绍奎家。
       蒙厚山来了，莫绍奎连忙让妻子罗元珍做晚饭，炒了一锅山鸡肉，又端来一坛子糯米酒，两个人坐在火炉边，一边喝酒一边摆谈。
       莫绍奎告诉蒙厚山，说那两块石头他找人看了，果然是锑矿石。蒙厚山一听就乐了，说这一下该我发财罗!莫绍奎就连说你时运来了，多喝几杯酒庆贺。蒙厚山本来是好酒的人，加上今晚听说自家山上有矿石，一时高兴，便放开了喝，一直喝到半夜。蒙厚山原说要走的，没料到下起了大雨。莫绍奎又劝他喝。眼看到凌晨一点多钟了，雨渐渐小一点，蒙厚山就站起来摇摇晃晃说是要走。
       罗元珍本来已经睡了，听说蒙厚山要冒雨回家，忙起来阻拦。莫绍奎却把罗元珍推开，说厚山兄弟我送你。罗元珍无奈，就眼睁睁看着两个醉汉搀扶着出了门。
       本来，莫绍奎是可以与蒙厚山从下游的石板桥过河的，但他却扶着蒙厚山往独木桥方向走。莫绍奎没有醉，而蒙厚山却醉得不辨东南西北了。两人跌跌撞撞冒雨来到桥头。莫绍奎突然放开蒙厚山，说：“厚山兄弟，你……你慢走，我，我不送了……”
       蒙厚山说：“你……绍奎，你回去，我，我自个走……”说罢就摇摇晃晃向独木桥上走去。
       蒙厚山踏上独木桥，莫绍奎却没往回走。他站在崖岸上，看着蒙厚山的身影在独木桥上晃晃荡荡前行。莫绍奎心里想道：蒙厚山呀蒙厚山，我也不是成心害你。你今晚过得了这座桥，那片矿山还是你的，命里就该你发财。你要是过不去，到了阴间也别怨我挣大钱了。
       蒙厚山已经走到桥中间了，突然身子一晃，一个趔趄，在桥上摇了几下，一头向河里砸去。
       木桥距河面约有四、五米高，雨还在下，月影朦朦。莫绍奎清楚地听见河底咚的一声响，接着就是一阵接一阵的浪涛翻滚的声音。他这才回转身，往原路走去。
       第二天清早，寨上就传来蒙厚山落河淹死的消息。莫绍奎赶到河边时，蒙厚山的尸体已经被乡亲们打捞起来，摆在下游的河岸上。
       莫绍奎回到家，只见罗元珍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为哪样要害死厚山，说呀……就为了矿石是不是?”
       莫绍奎说：“是他自己掉下河的。元珍，不许你告诉任何人，蒙厚山昨晚在我们家喝酒……”
       罗元珍当然不敢把蒙厚山在她家喝酒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她都守口如瓶。不过从那晚以后，她天天晚上一睡觉就做噩梦。有时梦见蒙厚山浑身水淋淋钻进家来找她，有时梦见自己被五花大绑捆了扔进河里。半夜突然被噩梦吓醒来，就惊呼喊叫。到了白天也不下地干活，就是到了地里，也像木头人一样痴呆呆地坐着。别人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答话。莫玉竹曾带她去城里看病，到了医院门口，她死活不进医院大门，掉头就往回走，嘴里连说自己没病……
       儿女们把她没办法，就问莫绍奎，说妈到底怎么了?莫绍奎总说没事。其实他心里明白，知道罗元珍的病是被蒙厚山的死惊吓出来的。女人家胆子小，心里明白丈夫害死人，嘴里又不敢说，成天憋在心里，既害怕又内疚，渐渐就疯疯癫癫了。
       蒙厚山死后，莫绍奎一会儿找蒙阿公，说些好话安慰老人。一会儿又找卢家秀，说你上有老下有小往后咋个办?你们一家可怜，又没有劳动力，不如把我坝上两亩水田送给你们，往后多少有点收成。你们不忍心要，就用古美山后坡那片山地给我换……说了几次，蒙阿公与卢家秀看他诚心诚意，就答应了。随后莫绍奎就请老支书当证人，写了换地契约。从此，后坡那片山地就成了莫绍奎的财产。
       莫绍奎奸刁巨滑，过了大约四五个月，当他把开矿的资金准备好后，才突然放出风声，说是在山地上发现了矿。接着就请矿产局的人来论证，地质队的人来勘测，然后招收民工，开山挖矿。买矿石的商人闻风而来。短短两年时间，莫绍奎还清债务，摇身一变成了古美村最富有的矿老板。
       巧珠决定去莫绍奎家，找罗元珍探听虚实。她是下午去的，罗元珍靠在竹椅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见巧珠进门来，也不说活，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巧珠坐。
       巧珠说：“大嫂，我来给你说件事。”
       罗元珍点点头，也没答话。
       
       巧珠说：“是莫绍明的事，他被公安局拘留了，你晓得吗?”
       罗元珍说：“我晓得，也不知为哪样事?”
       巧珠说：“大嫂，莫绍明为哪样被公安局拘留，全寨子的人都晓得了，你还不晓得?”
       罗元珍说：“我真的不晓得，也没人给我说。”
       巧珠就告诉罗元珍，蒙庆松告莫绍明害死蒙厚山，是你们家莫绍奎出来作证，说蒙厚山死的那天晚上，在莫绍明家喝酒，是莫绍明把蒙厚山害死的……
       罗元珍听着听着，突然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猛地一下歪倒在竹椅上，晕过去了。巧珠忙去扶住她，连连喊“大嫂，大嫂……”
       罗元珍没有答应，那样子有点像要死了似的。巧珠放下罗元珍，从邻居里喊来几个乡亲，一起把罗元珍送到了乡里的卫生所。医生很快听了心脏，量了血压，说是心率过速，血压升高，马上开药输液。
       巧珠惊出一身的汗，坐在病床边守着罗元珍，一步也不敢离开。直到第二天清早，莫玉竹接到消息，急忙从县里赶来，巧珠才离开病房。
       螳螂捕蝉枉费力，黄雀得利无踪影
       五天前，莫绍奎离开古美寨，到县里办好贷款。第二天上午揣着从银行贷来的八十万元的汇票，到市里找到李天高与金丽丽。
       第二天，莫绍奎与李天高金丽丽一行到省城，搭乘下午的班机顺利到达长沙。在宾馆里住下后，已到了五点半钟。三人正说要去吃晚饭，李天高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接听，就与对方通起话来。原来是厂里供销科的徐科长，听说他们到了长沙，执意要接待，邀请他们吃晚饭。这边只听李天高连连推托辞谢，说不必了不必了，那边却不肯罢休，一定要请，还说是厂长的意思，对客户略表敬意。李天高就说那我征求两位同伴的意见再给你回话。
       李天高收了手机，显得很为难地对莫绍奎说：“莫老板，厂里供销科的徐科长要请吃晚饭，你看去不去?”
       李天高说的这位徐科长，名叫徐子友，上次莫绍奎与李天高和金丽丽来长沙考察订购设备时，在厂里与他见过面。此后这位徐科长一直热情接待，关怀备至。临离开长沙那天，还专程在金海大酒店为他们送行，所以莫绍奎对他的印象特别好。此刻刚到长沙，人家又盛情邀请，怎么好拒绝呢?
       莫绍奎正想答话，金丽丽先开口了，说：“李总，我看不去了吧，干吗老叫人家工厂请客?”
       李天高并没听金丽丽的，就看着莫绍奎，说：“听莫老板的，莫老板说去就去，不去我们就自家找地方吃。”
       莫绍奎显得有点迟疑，说：“你们看，人家一片盛情，不好推辞嘛。”
       李天高当即给徐科长回电话问安排在哪里。那头回答说在郊区的沉香园大酒楼。李天高便与莫绍奎金丽丽打了部的士，直奔沉香园。
       到了沉香园酒楼，三人下了车，却见徐子友早站在大门口恭候。大家握手问好，热情一番，徐子友就领着他们上楼，进了一间雅致的包房。
       包房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长相虽然漂亮却并不时髦妖艳。徐子友就向三位介绍说是厂里销售科的推销员朱艳，今天特地来陪几位客人。大家又握手认识，寒暄一番。
       说话间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酒席上大家也不谈正事，只管喝酒。朱艳坐在莫绍奎旁边，一副热情恭敬的样子，不时劝他喝酒。莫绍奎被朱艳恭维得飘飘然，便放开了大喝。
       那朱艳开始还略有拘谨，待与莫绍奎几番把盏碰杯之后，也就显出女人的看家本领来，不时与莫绍奎眉来眼去。那眼神勾魂摄魄，似有横扫千军之势，莫绍奎哪里抵挡得住!
       看见莫绍奎被朱艳撩得乱了方寸，众人也来凑热闹，说是莫老板艳福不浅理当喝酒。几圈敬下来，莫绍奎早已醉如泥人，不省人事。
       当莫绍奎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半夜了。他和衣躺在宾馆的床上，朦胧中却见床边坐着个女人，定睛一看，竟是朱艳。
       朱艳笑着说：“莫老板，昨晚你喝醉了，我们徐科长怕你出事，说是让我在房间里守候，你口渴吗?来，这儿有鲜橙汁。”
       酒喝多了烧心，莫绍奎醒来正是口干舌燥心烧难耐的时候，他接过鲜橙汁，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饮料，莫绍奎说：“朱小姐，实在对不起，我没事，你回去吧。”
       朱艳说：“莫老板，你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嘴里还说没醉。我们徐科长把你背下楼，用他的车送你回宾馆，又背你上宾馆房间，我在一旁扶住你，弄得我一身的汗……哎呀，现在身上还有汗味哩。”接着又站起来说，“莫老板，我顺便在你房间洗一洗。”也不等莫绍奎说话，就走进卫生间顺手把门关上了。稍顷，就听见卫生间里传出哗哗声。
       莫绍奎靠在床上，突然觉得心在燥动，下身那玩艺竟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朱艳洗完后，仍然把衣服穿得规规整整才走出卫生间，而后就说：“莫老板，你休息吧，我走了。”一边说走，一边就斜了眼看莫绍奎。
       莫绍奎此时已情难自禁，夜半三更，眼前摆着一个美人儿，哪能就让她走呢?于是说：“朱小姐，你……你别走……”
       朱艳娇媚地一笑，走到床边问道：“莫老板，你还有事?”
       莫绍奎一把握住朱艳的手，哀求道：“朱小姐，你陪我一晚……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朱艳就做出不情愿的样子，说：“莫老板，这样不好嘛。”
       莫绍奎真怕朱艳拒绝，又说：“真的，陪我睡一晚，你说什么都可以。”
       朱艳说：“不，莫老板，我得回家。”身子却不动，一双眼睛火燎燎看着莫绍奎。
       莫绍奎早跳下床来，哀求道：“朱小姐，我说话算数。”
       朱艳就半推半就地说：“那我有事找你，可得答应我。”
       莫绍奎一边说放心放心，一边就手忙脚乱地去脱朱艳的衣服……
       第二天，说好要去厂里签合同，把汇票交给厂家。到了下午两点多钟，莫绍奎正在房间里等候李天高与金丽丽，却等到朱艳提着个小坤包来找他。
       朱艳说：“莫老板，昨晚你可是答应我的，有事你得帮忙。”
       莫绍奎笑道：“朱小姐，你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只管说。”
       朱艳就告诉莫绍奎，她们厂里有条规定，谁与来厂家购设备的客户洽接业务，签订合同，这笔生意就算在谁的份上。签完合同进了账，就有百分之一的奖励。李经理那边的八十万货款都是由她进账的。朱艳说她刚从李经理的房间办好手续过来，现在就是来请莫绍奎在购货合同上签字，然后与她一起到银行进账。说罢，还从拎包里取出李天高在购货合同上签的名字和八十万的进账单让莫绍奎看。
       原来莫绍奎与李天高早有约定，虽说与厂家签订的是一份合同，但必须有两个人的签名。另外，关于货款的付款方式，虽然各人出资八十万元，但都由各自直接付给厂家，不通过对方转手。这是生意人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莫绍奎当然很赞成这样做。此时他拿起李天高公司的转账单一看，果然明明白白写着已经把他公司的八十万元转进了厂里的账户上。
       
       莫绍奎看了笑道：“那我进账八十万元，你就得八千块呀，朱小姐这桩买卖做得太划算了，不错，不错。”
       这时金丽丽和李天高敲门进来。金丽丽说：“莫老板，快给人家朱小姐办了。她得了奖金，晚上也好请客。”
       朱艳忙说：“多谢各位老板关照，我请各位吃海鲜。”
       莫绍奎签完了字，大家就一起打的来到银行。按照朱艳提供的一个账户，莫绍奎把汇票上的八十万元转到了对方账上。
       办完转账手续，已经到了下午六点钟，朱艳就邀请大家到海鲜楼吃饭。
       吃饱喝足，散席后莫绍奎自然不肯放过朱艳，悄声说到宾馆房间等她。到了晚上十点钟，朱艳果然应约而来，与莫绍奎颠鸾倒凤，又是一夜销魂。
       第二天早上朱艳走了，莫绍奎太累，翻身又睡，直睡到中午也没听李天高来敲门。下午两点多钟才起床，洗了脸去敲李天高和金丽丽房间的门，都没有人应。莫绍奎估计他们上街闲逛去了，或是到什么风景名胜区玩了，便自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见他们还不在，就随便吃了晚饭，早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莫绍奎去敲李天高房间的门，门开了，里面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莫绍奎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到哪里去了?这才想到该去服务台问问。领班小姐查了登记簿，回答说625房间的客人昨天早上就退房了。再问金丽丽的房间，也退房了。
       莫绍奎大惑不解，这二人走了干吗也不说一声?又打手机，仍旧打不通。莫绍奎忙又拨公司的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接连打了几次，都打不通。莫绍奎浑身打了个寒颤，公司的电话干吗打不通呢?他坐在大厅沙发上一时六神无主，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忙出门叫了部的士，到云峰机械设备厂去看看。
       莫绍奎到了厂里，直接上了二楼的销售科。这个地方他上次与李天高来过，就在走廊上遇见销售科的徐科长，徐科长向他们递了名片，还领他们到厂区转了一圈。
       莫绍奎进了销售科大门，就说找销售科的徐科长。接待的女同志说，我们科有一正一副两位科长，我是副科长姓宋。还有位正科长姓袁，没有姓徐的科长。莫绍奎忙找出徐子友的名片让女同志看，还大致描绘了徐科长的模样。女同志看了名片，听了莫绍奎的描述，就肯定地回答说绝没有这个人。莫绍奎又问朱艳，说是科里的销售员，大约二十五六岁。女同志又回答说没有。
       这时姓袁的科长进门来了，问清楚什么事后，就让莫绍奎把购货合同和进账单拿出来看了看，摇着头说：“同志，你受骗了，合同公章和账号都是假的。你买设备，干吗不直接来厂里谈?”
       莫绍奎这时几乎瘫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把经过向袁科长和女同志说了。
       袁科长说：“同志，你别的都不用说了，快到银行去查查，问问人家你那笔款转走没有。”
       莫绍奎听罢如梦方醒，立马出门打的到银行。营业员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说：“这笔八十万的货款你是前天进账的吧?昨天早上已经全部提走了。”
       至此，莫绍奎才知道整个合作办厂原来就是一场骗局。
       这一场骗局，都是自称李天高的骗子一步步精心设计好的。那天李天高与金丽丽决定亲自到古美寨来选厂址，他二人一合计，要提高莫绍奎的兴趣，鼓足他的决心，把他近百万弄到手，就非要有点旁门左道神秘玄乎的玩艺不可。于是二人在大街上物色人选，终于找到一个靠算命为业的江湖骗子，此人又懂点易经八卦、风水相术一类玄学。他们答应给他两千块钱，要他跟随下乡，如此这般圈定一块风水宝地，并要那位老板相信发财的机遇就是选中宝地办厂。这位江湖小骗子果然不负两千块钱的酬金，帮助两位大骗子瞒天过海，表演了一场绝妙的骗术游戏，让莫绍奎喜不自胜。而莫绍奎第一次到厂里来，人家根本就没让他进销售科大门，走道上冒出一名自称销售科的徐科长，半路就把他拦截了。然后就装模作样带他到厂里转一圈，再借故请吃饭，吃饭时把早准备好的设备图型和价格表给他看。第二次连厂门也没让他进，又借故请吃饭，李天高与徐子友通电话都是在做戏，至于那位推销员朱艳，不过是他们借来的坐台小姐，演了一台美人计罢了。莫绍奎喝的那瓶鲜橙汁，事先早被他们注进了高强度的性药。
       虽说在付款的问题上莫绍奎步步设防，小心谨慎，但李天高等人毕竟技高一筹，把骗局又做得天衣无缝。再加上朱艳小姐的性感魅力，一夜销魂，莫绍奎哪里还会怀疑什么?便在合同书的购货方、李天高的名字后面签上莫绍奎三个字。于是在色情加骗局的围攻下，莫绍奎很轻易就落入李天高设下的圈套，将八十万元的汇票心甘情愿打进人家的账号上。
       此后，莫绍奎又回厂家向保卫科作了详细反映，到公安局报案。人家让他留下电话号码，说是抓住骗子再与他联系。第二天，莫绍奎乘火车赶回市里，下了火车就打的直奔公司的写字楼。到门口一看，已是人去楼空，原来公司的牌子不见了，门上却贴着此房招租的广告。
       莫绍奎在市里呆了两天，又向工商局报了案。
       解破六年迷案，害人终归害己
       巧珠离开病房后，并没有回古美寨，而是在乡镇上坐公共汽车直接去县城。到县城后，巧珠去政法委办公室找刘明，说关于蒙厚山被谋害的案子有新的情况要反映。当时正巧县公安局的孙局长来政法委办事，刘明说这是县公安办的案，让孙局长来听听。
       巧珠先把莫绍明分析蒙厚山的死因说了，又把自己与罗元珍接触的过程中发现的几点可疑因素都如实作了反映。
       两位领导听了，向巧珠提了几个问题，比如蒙厚山死的时间与罗元珍发病的时间相差多久?莫绍奎是怎样发现那片山上有矿的，有没有人知道?还有，莫绍奎陷害莫绍明的目的是什么?巧珠对这些问题也如实作了回答。关于莫绍奎为什么要陷害莫绍明，巧珠当然最清楚，就把村里集资办采砂场和莫绍奎争地的来龙去脉说了。
       最后孙局长让巧珠先回去，说公安这边会派人下去调查。
       巧珠临走时说：“孙局长，就凭莫绍奎一个人作证，说他看见蒙厚山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你们就把莫绍明拘留了，这不符合法律嘛。”
       刘明说：“孙局长，巧珠提的有道理。你回去再查查，证据不够就先放人，不要总搞些冤假错案影响公安形象，让好人受冤屈。”
       孙局长当场表示回去就查。
       巧珠晚上回到古美寨，就听说罗元珍下午也从乡卫生所回家了。第二天中午巧珠去罗元珍家看个究竟，哪知一进门，却见罗元珍呆呆地坐在堂屋里。
       巧珠问：“大嫂，你病好了?”
       罗元珍说：“我没病，巧珠你坐，我正要问你件事。”
       巧珠坐下了，有点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前天她发病时那副样子，几乎把人吓死，才过了一天，她却像好人一样，还说自己没病。 “大嫂，有事你说。”
       罗元珍说：“巧珠，你实话告诉我，绍明如今怎么样，会不会判死刑?”
       
       巧珠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人现在还关在大牢里……大嫂，你以为莫绍明要被判死刑?”
       罗元珍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说绍明害死蒙厚山，不是要抵命吗?”
       巧珠怕刺激到她，使她再次犯病，便没敢多说话，就借故地里还有活，站起来走了。
       罗元珍的病，本来是郁闷所至，心里的恐惧和内疚无从诉说，积郁久了就渐渐成了痼疾。那天巧珠说是以毒攻毒，把罗元珍最怕知道的事告诉她，还真起了效果。罗元珍在卫生所住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死活要女儿玉竹带她回家。到了家，罗元珍把玉竹叫到她的房间，从箱子底翻出一个白布包，递给莫玉竹。
       莫玉竹打开白布，见是两颗乌黝黝的石头，心里有点奇怪。
       莫玉竹问：“妈，你这是哪样东西?”
       罗元珍说：“玉竹，这是压在妈心里的石头。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心里就轻松了，病也好多了。”
       莫玉竹一时懵了，她实在听不明白，她妈是不是又在说疯话了?
       罗元珍继续说：“玉竹，这两颗矿石是你爹害死蒙厚山的罪证，六年了，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可你爹太狠毒了，他为了得到矿山，把蒙厚山害死了。现在，又为了得到村里采砂场那块地，把你七叔整进大牢，还证明说是你七叔把蒙厚山害死的。唉，玉住，我再不把真相说出来，真的要被憋死了。”
       莫玉竹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但她还不明白。她不懂她爹干吗要害死庆松他爹，和矿山有什么关系?她爹又为什么要整七叔，说庆松他爹是七叔害死的?
       莫玉竹颤抖着，问道：“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给我说清楚呀……”
       罗元珍说：“玉竹，你们都说我有病，我的病都是憋出来的。妈今天就是要把憋在心里六年的话全都说给你听。这件事，就是从这两颗矿石引起的。”
       罗元珍把莫绍奎为了得到矿山，请蒙厚山喝酒，又趁蒙厚山酒醉后，在半夜三更下大雨带他过独木桥的经过说了。她把埋藏了六年的话吐露出来，心里真的就轻松多了。难怪刚才巧珠看见她时，再不像原来病兮兮的样子。
       莫绍奎回来了，他没有吭气，一进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他现在不想见人，连自己的妻子女儿也不想见。
       但罗元珍还是听见了莫绍奎开门关门的声音，她来到莫绍奎房间门口，敲了几下门。莫绍奎把门开了，也不说话，就又坐回椅子上抽烟。
       罗元珍站在莫绍奎对面，问道：“你说蒙厚山是老七害死的?”
       八十万块钱被骗了，莫绍奎这些天一直焦头烂额。没想到刚回到家，罗元珍又来追问莫绍明的事，他烦闷至极，就粗声吼道：“你给我走开，老子心里烦得很，没功夫给你说这些事!”
       罗元珍被莫绍奎一吼，就干脆说：“莫绍奎，你不去公安局把老七放出来，我就去告你!”
       这句话果然有效，一下就把莫绍奎镇住了。
       莫绍奎哀求说：“元珍，我求你别逼我了。我用矿山、汽车贷款的八十万块钱，被他妈的骗子骗了。”
       罗元珍听说莫绍奎被骗，而且被骗去八十万，一下子也惊呆了。她原本打定主意等莫绍奎回来后，就逼他去公安局撤销证词，把莫绍明放回来。而现在莫绍奎竟出了这样大的事，一时间又不忍心逼他了。
       又过了两天，莫绍明也回来了。
       公安局的孙局长听了巧珠的反映后，回去把阮荣和两位年轻的办案民警找来，重新研究案卷材料。从蒙庆松的控告信和一些群众提供的材料上看，大部份的证言都属于推想，仅有莫绍奎一个人证实蒙厚山死前在莫绍明家喝酒，但喝酒并不等于谋害，所以说莫绍明害死蒙厚山的证据明显不足。再说对莫绍明的拘留已超过了拘留时限，孙局长当即决定先放人。
       莫绍明回来的当晚：巧珠就来了，接着几个村委成员和关心他的乡亲们也来了。堂屋里挤满了人。大伙又议论起采砂场的事，问莫绍明怎么办?莫绍明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大家，他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落实采砂场的工作，让巧珠把账目清理出来。
       第二天晚上，莫绍明去了莫绍奎家。
       罗元珍一见莫绍明，就含着泪说：“老七，你四哥对不住你……”
       莫绍明说：“四嫂，我不是来说这件事的。四哥咋个对我，我心里清楚，再说法律也不会冤枉好人。我是听说他被骗了，来问你是不是真的?”
       罗元珍点点头，说：“真的，昨天又和王道北到市里问消息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莫绍明说：“回来你给他说，我被放出来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我。”
       罗元珍说：“老七，绍奎对你这样，你还想帮他?”
       莫绍明叹口气，说：“四嫂，我是想帮你。”
       罗元珍说：“老七，我晓得你心好，蒙厚山不是你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只有我晓得。”
       莫绍明说：“四嫂，你晓得是哪个害死蒙厚山的，但你不敢说，憋在心头就憋出病来了，是吗?”
       罗元珍点点头，说：“老七，我想跟你说，我早就想说出来了。”
       莫绍明说：“四嫂，你别跟我说。我出来的时候，公安的同志告诉我，蒙厚山的事还要调查，等公安的人来了，你想说就跟他们说。”
       莫绍明和罗元珍说话的时候，莫绍奎刚巧回来，他听见莫绍明的声音，急忙躲在窗下偷听。等莫绍明走后，他才进了屋里，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罗元珍问他去市里有没有消息，他也懒得回答，就上楼到房间里去了。
       莫绍奎关起门，躺在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睡不着，也不想睡，昨天与王道北去市里问两个骗子的行踪，公安与工商都回答查无线索。他们是外地人，身份证又都是假的，中国这么大，流动人口这么多，要找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没有线索且不说，人家还把他教训一通，说你这么一把年纪，干吗还这样轻率?几十万元居然交给一个女人去进账……
       莫绍奎有苦说不出，打落了牙只好往肚子里吞。这几十万可是用矿山和汽车作抵押向银行借贷的，莫绍奎无力偿还，这一切将被银行委托拍卖来抵偿。
       几十万刚被骗，回来又生出一堆麻烦。他听阮局长说了案子的事。孙局长批评阮荣办案草率，证据不足就抓人，指示把莫绍明放了，蒙厚山坠河死亡的事重新派人调查。罗元珍已经憋不住，把经过都说给女儿听了，听刚才的口气，还要给莫绍明说。害死蒙厚山这件事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总有一天要被公安查出来。
       半夜，天下起大雨，雷鸣闪电，风雨交加。
       莫绍奎走下楼，开门往外看，风雨扑面打来。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闪电中，他突然看见蒙厚山满身湿淋淋地向他走来……
       楼上，传来罗元珍一阵阵惊叫声，一到刮风下雨，女人又在发疯了。
       莫绍奎站在门边，心想，这一夜，怎么特别像六年前他送蒙厚山回家的那个晚上哩?
       雨一直下，远远传来浪涛的拍击声，古美河又涨水了。
       第二天清早，雨过天晴，人们发现河里冲来一具尸体，尸体被卡在坝坎上。莫绍明赶到河边时，两岸已围了许多来观看的乡亲。莫绍明和两三个汉子跳下河，把尸体打捞上来。人们万万没有想到，河里淹死的人竟是莫绍奎。
       公安来调查时，发现莫绍奎留在他房间的一份遗书，其中有一段说他罪孽深重，不想活了，要去阴间找蒙厚山……
       尾　声
       采砂场已经开工，这是古美村村民们集资办起来的第一个村办企业，由于高等级公路建设需要大量砂石，采砂场的货源不愁销售，生意十分红火。莫绍明不仅负责采砂场的管理工作，没事的时候还亲自上山点火放炮。巧珠负责点车发货，收款记账，整天东奔西跑，忙得又累又快活。
       半年后，莫绍明与卢家秀办了婚事。巧珠不仅给他们当证婚人，还里里外外张罗铺排，把婚事办得很热闹。结亲那天办了几十桌酒席，村里的乡亲几乎都来了。大伙都说莫绍明与卢家秀这对恋人几经磨难，终成眷属，是古美村一段美丽动人的佳话。
       自从莫玉竹知道蒙厚山是她爹害死的事实以后，就再也不肯与蒙庆松见面。开始蒙庆松不明白莫玉竹为什么总躲着他，有一天在路上遇见莫玉竹，就非要她说明白。莫玉竹无奈，只好把实话告诉蒙庆松。她说：“庆松，你爹是我爹害死的，我还有脸嫁给你，嫁到你们蒙家去吗?”蒙庆松听了声嘶力竭地说：“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娶你!”
       莫玉竹不可能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过了不久，她悄悄收捡行李去了广东，她哥已经为她在那边找了一份工作。罗元珍也要去，儿子在那边结婚成家，刚生了孩子，她要去带孙孙。再说，她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希望在一个新的环境中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莫绍明亲自把罗元珍和莫玉竹送到火车站。当火车启程挥手告别的时候，莫绍明的眼睛湿润了。不禁想到：莫绍奎啊，因为你的贪婪和狠毒，酿成一场难以弥补的悲剧，也给自己的亲人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莫绍奎的矿山和汽车已经由银行接收。因为莫绍奎欠了八十万元贷款，现在人死了，家属无力偿还，银行将对抵押的财产进行拍卖。
       古美寨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河依然清澈，山依然苍翠，古美寨的乡亲们，正企盼着一种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