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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案疑云]郭杰人断案
作者:伍维平 文 子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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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案”原指官府之案牍,后引申为有待判决的事或案情,到了丈人笔下,便是公案小说了。传统公案小说,其内容大都是以一名臣大吏或清官审案折狱为主线,总领一些豪侠之士,把一案内容延为数回,组织成跌宕起伏的情节,构成一个完整有机的整体。
       最有名的公案小说莫如《三侠五义》,可谓妇孺皆知,正如鲁迅先生所指出的:“写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亦令莽夫分外生色。”其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悬念丛生;其内容精彩纷呈,蕴含丰富的智慧和法理知识。
       本刊拟从本期开始,开设“公案疑云”专栏,连载伍维平先生的公案小说系列(《郭杰人断案》一丈。
       伍先生乃广西桂林市人,广西作协会员,广西作协签约作家。其创作成绩斐然,作品曾被多家报刊选载或连载,并收入各种选本。《郭杰人断案》一文,深得古代公案小说精髓,“绘声状物,甚有平话习气”;“接缝斗榫,亦俱巧妙无痕”。我刊开设“公案疑云”这一专栏,既为读者朋友重温经典之旅,搭起了一座桥梁;也为作家朋友们辛勤劳作,开设了一块耕耘的新田地。
       ——编者
       新郎迷踪
       夏末初秋的一天上午,思柳河边的古道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列送亲的队伍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欢天喜地直奔桃源村而去。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村边,围观者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硬是将送亲的队伍给堵了个严严实实。送亲的主事笑着给各位。一一散了糖饼果酥,便抱拳央求放行,但众人哪里肯依,纷纷要求花轿里头的人露个脸才肯罢休。僵持一阵后,送亲的到底拗不过地头蛇,只得笑着请坐轿者露脸。话音刚落,花轿的帘子便被撩开,一个身着红袍、胸戴红花的新郎便现身出来。众人一声轰笑,七嘴八舌叫着:“哟,是上门郎,还以为是新姑娘呢!”
       这上门郎名叫范子良,幼时即与桃源村的胡桃花订婚。前年范子良父亲外出做生意被人陷害送掉了性命,人财两空;其母亦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离世,只留下范子良孤身一人。范子良遭此大难,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只有发奋读书,是年总算考入县学,也算功名初就,便想早日成婚,于是委托媒人前去女家约定婚期。女家母亲说,女婿父母早逝,孤身一人,我也无夫无子,只此一女;如果他肯入赘我家,两得其便,否则,这件婚事只好等我死后再说了。媒人据实转告范子良,范子良便欣然同意入赘。
       所以完婚这日,范子良依约坐着花轿到了胡家。胡家为此婚事也是喜帖四散,大肆操办,一时间宾客云集,鼓乐喧天,热闹非凡。众人看到新娘美貌恬静,看到新-郎英俊倜傥,啧啧称羡,都说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拜堂完毕,新郎送宾客入席,稍事应酬,便步入洞房,关了房门,与新娘对饮。洞房内没有旁人,新娘丝毫没有羞涩情态,执壶举杯,力劝新郎饮酒,新郎心中高兴,又被新娘反复劝酒,饮了一杯又一杯,不久便神智迷糊,昏昏欲醉。
       外间,宾客们正在喝酒饮茶,猜拳行令,欢声笑语,一派热闹气氛。忽然,洞房里传来一声大吼,新郎夺门而出。新郎衣履如旧,披头散发,双手掩面,一边狂奔一边嚎叫。众宾客不知何故,慌作一团,旋即尾随追赶。跑了一里多路,到了思柳河边,新郎不等众宾客赶到,纵身跳入河中,顿时身形一闪,旋即被狂涛吞没。众宾客急请渔船打救,百般搜寻,杳无踪影。大家叹息惆怅,只得返回女家。新娘和老母都在堂中等候,正焦急万分,见众宾客回来,急问新郎下落。众宾客告诉经过,并询问这新郎何故如此。母女都说,新郎本来在洞房里饮酒,忽然发狂破门而出,他们也不知何故。母女二人又说,本料想诸位宾客一定会把他拦住,送回洞房,谁想到大家竟然眼看着他投河而死。如此看来,众宾客不但见死不救,简直就是故意害死他,现在只好找众宾客要人了。于是母女二人果真告到县衙。
       新任知县郭杰人昨日刚到,征程未洗,便接到这起命案。他不等打点停当,即刻升堂审案。首先询问在场宾客,众宾客说,新郎忽然发狂奔走,他们都猝不及防,追赶不及,无从援救。都是至亲好友,无论如何不可能加害于他,还望父母官明察秋毫。再问新娘母女,二人哀恸号哭,央求知县大人找回尸体,以礼殡葬。郭杰人闻之有理,旋即由新娘母女二人并众宾客领着,带了捕头曾虎和几名衙役一向前往。一行人到了思柳河边,郭杰人勘验了现场,再放眼望去,只见大河浩荡,源远流长,尸体早已漂泊而去,无从找寻。
       郭杰人问:“新郎投河你们都亲眼看到吗?”
       众人说:“我们在他家做客,确实亲眼所见。”
       郭杰人又问:“新郎面色如何?”
       众人答:“他披头散发,双手掩面,看不清楚。”
       郭杰人沉思片刻,转身对众人说:“诸位散了吧,三日后本官自有公论。”然后带了曾虎等人径直回县衙去了。
       第二天,郭杰人带着曾虎,化妆成收蚕商人,悄悄到了桃源村,他们找了新娘家的几户邻居,婉转探询新娘家的情况,然后围着新娘家的院子转了几圈。回到县衙,郭杰人倒头便睡,一睡就是两天两夜,直到新娘母女找上衙门来,曾虎才叫醒郭杰人。
       新娘母女二人见了郭杰人,跪下后便问郭杰人要人。郭杰人说:“河水无情,新郎发狂投河,丢了性命,只能是自作自受。你们问我要人,我到何处找给你们。此案就此定案,今后不可再提。”说完,郭杰人命曾虎将新娘母女二人轰出县衙。母女二人搀扶着一边走一边哭诉,其状甚为悲惨,路人都怜之,暗自摇头,叹息又来了一个昏官。
       过了两个时辰,郭杰人领着曾虎并五十名衙役急奔桃源村而去。到了新娘家门口,郭杰人命令曾虎率众立即围住新娘家院子,不得有误。他自己带了几名衙役径直走了进去。
       新娘母亲闻讯出来,见到郭杰人大惊,忙厉声质问:“你们如此兴师动众,闯入民家,公理何在?”
       郭杰人并不搭理,却倒剪着双手,若无其事地在院子里转悠。他看到后院一角堆了不少新土,土上还种了一棵树,问道:“此土从何而来?”
       其母一时愣住,想了半晌才答,“此土原本在此,种树时稍有翻动而已,并无不妥之处。”
       郭杰人微微一笑,没有理睬,抬脚进了屋,径直往新娘闺房走去。其母横身阻拦说:“这是女人卧室,三尺孩童尚不得入内,何况你这成年男子。你身为父母官,难道不知道这点礼节吗?”
       郭杰人冷笑道:“我这是要为你女婿明冤昭屈啊!”
       “如果你身入闺房而又无冤可明,到时候又该怎么样?”
       “我偿你女婿的命!”郭杰人下令衙役把其母赶到一边,进房搜索。闺房面积不大,但陈设整齐,清洁幽雅,显示出新娘的学识修养。郭杰人对闺房内的每一件物品都观察得极其仔细,还不时用手摸摸敲敲,很是在心。从观察的情况看,房内陈设并无异样,郭杰人心里暗暗有些焦急,而脸上却不露一点痕迹。忽然,郭杰人的
       眼前一亮,他看到床下角落处露出了一双男鞋,躬身下去将此鞋拿了出来。再看新娘,已是惊慌失色。
       “此鞋是谁的?”郭杰人问。
       “乃是夫君生前之物。”新娘颤声回答。
       “不对吧,当时你与夫君在房内饮酒,并未同床,夫君的鞋子何以到了床下面?难道他特意将鞋子脱了放到床下,光着脚与你饮酒不成?”
       新娘无言以对。
       郭杰人命衙役把床移开,看到床下地板有新垫的痕迹,命人挖开之后,竟是一条地道。顺地道下去,走约十余米,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躲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郭杰人立命擒拿,将其押到后院。新娘母女俩见状,都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郭杰人又走到那堆新土前,问:“此树是何日所种?”
       其母答:“前几日。”
       郭杰人冷笑一声,“树乃春生发物,秋天种树,本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话毕,命人拔掉小树,掘开新土,果然挖出了新郎尸体。
       将一干人犯押回县衙,郭杰人立即升堂审案。没几个回合,面对铁证,三人知道大势已去,为了免遭皮肉之苦,随即伏法认罪。其母一声长叹道:“唉,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服了也罢,只有一事不明,郭知县是如何识破此计划的,老妇还以为天衣无缝呢。”
       郭杰人一捋络腮胡,神情轻松地笑道:“哈哈,你们以为天衣无缝,其实稍一推敲,便发现漏洞百出。本官以为,你们导演的这出戏演技太拙劣了。开始时,本官也是被表象有所迷惑,一个新郎,在成婚大喜之日,众目睽睽之下投河自尽,乍看起来确实蹊跷。更为奇怪的是,新郎投河自尽,新娘母女却诬告被宾客杀害,显然强词夺理。其实,你们说宾客杀婿并非真意,让宾客齐声证明新郎已死才是真正目的!”
       原来,成婚之前,新娘外出看戏,被一富豪看见。富豪迷恋此女姿色,便用大量钱财收买了老太婆,私下与那女人来来往往,日益密切。因怕被人发觉,就在床下挖了地道,以备应急时隐匿。新郎提出成婚,富豪与母女密议,故意招赘入室。新婚之夜,新娘把新郎灌醉,富豪从事先埋伏的地方出来把新郎掐死,由地道再运至后院抢埋。至于那个投水的新郎,则是富豪收买了一个善于游泳的人假扮而成,为了不致露出马脚,那人化装了一番,然后披头散发,双手掩面,以期达到给人造成错觉。
       三人听罢,面如死灰,伏地叩首,久久不起……
       张民杀妻
       郭杰人秉烛阅案,一宿未眠,拂晓时分方和衣而卧。正迷糊问,忽听到衙门外鼓响,接着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迫近。郭杰人闻声而起,捕头曾虎恰在此时掀门进来。
       曾虎禀告,衙门外有人击鼓报案。郭杰人令曾虎立即集合衙役准备升堂,他随后就到。
       击鼓者是城内居民张民。张民报称,他与妻子刘凤琴已结婚三年,尚未有子嗣。他常年在外做生意,偶尔回家几次,均撞见妻子在家与人通奸,本想休之,无奈刘凤琴屡次哀求,并表示一定痛改前非,便数次原谅了她。哪知昨夜回家,又见其与人通奸,一时性起,拿一把菜刀砍死了刘凤琴。
       郭杰人闻讯,立即带领曾虎等押着张民前去勘验。张民家住县城最繁华的吉祥街,左有太白酒肆,老板叫初永泉;右是悦来绸店,店主人叫柳上惠。勘验时,初永泉和柳上惠都在现场围观。张家也有大小房屋七八间,成狭长纵深状,幽深寂静。刘凤琴死于里间卧室地上,仰面横陈,尸体遍身刀伤,胸部胁部到处是被戳痕迹,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确实像是一时气愤杀死的样子。郭杰人走出其卧室,四处察看了一番,脸上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开朗,当他仔细观察了后窗、围墙、走廊和门的情况后,脸上露出似有所悟的神情,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回到堂上再审,郭杰人直言告之:“按照法律,丈夫杀死淫乱的妻子无罪。张民,你妻子真是你杀死的吗?看你像一个做正经生意的斯文人,恐怕难以对你妻子下如此毒手。根据我的判断,你确实不像杀人凶手。我劝你还是如实供情罢,否则吃罪不起。”
       张民仍然坚持原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杀死了妻子,甘愿认罪伏法,任凭县官老爷处置。”
       郭杰人见其嘴犟,只得暂且将其收监,容后再审。
       入夜,郭杰人在寓所里左右徘徊,愁眉不展,心思重重。他注意到,这张民投案时神情沮丧,一点凶悍的表情都没有,而其妻身上的伤又显出凶手的残忍,这其中必有蹊跷。忽然,他想起白天观察到的情形,叫了一声“糟糕”,随即叫上曾虎,直奔监牢而去。
       干人行至半路,便遇衙役来报,告张民忽生急疾,七窍喷血,大叫一声即刻身亡。赶至监牢,郭杰人细致勘察了张民死亡的情状及其呕吐物后,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曾虎忙问怎么回事,郭杰人却摆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次日早上,郭杰人带着曾虎又去张家勘验了一番,出门向左拐进了太白酒肆吃饭。老板初永泉见县官老爷光临,自然少不了殷勤招待,还亲自下厨做了县官老爷点的招牌菜糖醋鲤鱼。郭杰人对糖醋鲤鱼兴致很高,吃得满嘴流香,啧啧称赞。席间还向初永泉讨教张民一案的意见。
       初永泉说:“老爷要查问杀人的事,必须要先查清奸情。如果刘氏与人通奸属实,张民杀人就毫无疑问了。”店里的其它人都点头称是。
       郭杰人说:“不过,那张民倒是嘴很硬的,竟一直不肯透露半点奸夫情况。麻烦的是,张民昨晚羞愧难当,已经自杀身亡,这一下奸情更无从查找了。”
       众人闻之大惊,唏嘘不已,只有初永泉的话直白入理。初永泉说:“刘氏奸情路人皆知,这奸夫是谁?就是悦来绸店的柳上惠。到底是不是?老爷向周围人稍问即可。”众人点头称是,说刘凤琴与柳上惠奸情已久,街坊尽知。
       郭杰人听说,仿佛恍然大悟,立令曾虎去拿人。哪知这边说得热闹,那边柳上惠竟已得知消息,悄悄从后门跑掉了。
       郭杰人得知柳上惠逃跑的消息,并不着急,一边令曾虎前去追捕,一边还在吃酒喝茶,继续与初永泉闲谈。
       郭杰人说:“柳上惠跑不掉的,他插翅难飞,因为张民临死前告诉我,杀了妻子刘凤琴后,他自己写下了一封血书,记叙了整个事情的真相,到时候柳上惠的口供与张民的血书两相印证,不怕他柳上惠抵赖。所以,张民的血书是铁证。”
       初永泉连忙称是,转而又有些担心地.说:“铁证是铁证,就是担心这个铁证落到别人手里,让罪犯逃脱了。”
       郭杰人打了一个酒嗝,面色潮红地摆头道:“不会的,张民放血书的地方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不说谁也不可能知道。”
       郭杰人一口酒下肚,面色更加活泛起来,话却有些结巴,他把初永泉叫到近旁,咬住其耳朵说:“血书在东街城隍庙门前左侧的石狮子嘴里,万无一失的。我是看你诚心帮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不可乱说出去呃。”
       初永泉连忙点头道:“当然不敢乱说,当然不敢乱说。”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吆喝声,曾虎已将捕获的柳上惠押到。柳上惠平素在县城里是个洒脱自如、风流倜傥的角色,此时却是气喘吁吁、面色煞白,一副失魂落魄的狼狈相。见者无不讥笑起哄,只差把个柳上惠羞死了。
       柳上惠被带回县衙,郭杰人立即升堂审案。他把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好一个色胆包天的柳上惠,竟敢负罪逃跑,真是不自量力。现在本官在此,还不赶快将你的犯罪事实一一招供。来啊,棍棒侍候,先打一百大板再说。”
       扑通一声,柳上惠双腿跪地,叩头请罪,表示愿意坦白招供。
       柳上惠交代,他跟刘凤琴的奸情约一年有余,双方起于偶然,却感情很好。刘氏家境殷实,并不图他韵钱财,只是长夜孤寂难熬,盼他有空做伴厮守;他也挺讲信用,经常抽空去为张民服务,替张民“犁田耙地”,很是辛苦的。刘氏不肯要他的钱,他就送一些上等的绸缎衣料和定做的衣裤给她,她自然很是欢喜,也敢公开穿出来招摇过市,除了她丈夫张民,整条街的人都知晓了他俩的那点风流事;后来街坊上有人给张民点水,张民也抓过几次,虽然得了刘凤琴的百般哀求加百般承诺,但本性是改不了的,二人仍然藕断丝连,暗行苟合之事。张民生性软弱,即使屡次威胁要杀掉淫妇刘凤琴,终念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曾下得了手。
       。
       “你还算是说了句真话,只怕是这句真话来得太迟些了。”郭杰人一声冷笑,“张民是下不了手,可有人还是下得了手的。”
       “小的不知大人说谁?”
       “说的就是你!”
       “小的不敢。”柳上惠叩头如鼓声作响,血流不止,“小的确实未曾杀害刘凤琴。”
       “既然未曾杀害刘氏,何必逃跑?分明是做贼心虚,怕被抓住抵命。”
       “小的该死,但小的跟刘凤琴感情很好,无故杀她做甚么?”柳上惠仍然不肯认账。
       “混帐,本官不想听你狡辩,到时铁证如山,还怕你抵赖不成。”郭杰人一摆手,“压进死牢,好生看管,不得有误。”
       夜至深,月黑风高,街巷空无一人。忽然,一个黑影沿着街边墙根鬼鬼祟祟地移动,渐渐到了城隍庙门口,蜷缩在门边暗处,观察一阵确信无人后,猛然跳到石狮子面前,将手伸进了狮子嘴里。霎那间,捉贼喊声四起,几十支火把忽地点燃,黑影被一群人擒住了。曾虎走上前,举着一支火把照了照黑影的脸,“果然是你,初永泉!郭神人也!”
       郭杰人鸣锣升堂,连夜审案。县城醒了,人们如潮水般涌向县衙,观看这场动人心弦的悬疑大戏。
       初永泉一脸无辜状,一路吵吵嚷嚷,似乎遭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还反复说受到了别人的陷害。到了公堂,初永泉还不停碎嘴,对着所有人大喊大叫。郭杰人坐在公案后面,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望着初永泉,不发一言,看得公堂外的观者莫名其妙。初永泉终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不得不住了嘴。他面对郭杰人站着,语调恢复了常态,“大人,你搞错了,不是我。”
       “这就对了,有理不在声高。不过,你有话尽管说,没人封你的嘴。”郭杰人的脸渐渐化冻转暖,甚至浮上了一丝浅笑,“是不是你不要紧,先听我简单地说一个故事再下结论不迟。”
       郭杰人说,有一个中年男人,爱上了女邻居,这女邻居的男人在外做生意,长年一人独居,正是干柴烈火,一碰即燃。奸情延续了两年,那女人又爱上了另外一个男邻居,女人认为二号男比一号男更好更合适,便坚决断绝了与前者的来往。一号男怀恨在心,却不动声色,只说好合好散,叫女人绝对不可声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同这事从来没发生一般。女人应允了,而且果然守口如瓶,不曾吐露一字,哪知其中包含着一号男的惊天阴谋。一号男先是将奸情告知女人丈夫,然后不断在其丈夫面前吹风,挑起其仇恨。本想借刀杀人,但其丈夫生性软弱,不愿沾血光之灾,一号男便以替天行道名义代其丈夫手刃了女人,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一号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号男这样做起到一箭三雕的效果。第一,他亲手杀死了抛弃他的女人,解了心头之恨;第二,他将脏水泼向了夺其所爱的二号男,让二号男惹了一身骚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第三,他嫁祸于人,把责任全部推给刘凤琴的丈夫张民,他自己则金蝉脱壳,全身而退。要我点评,就一个字:妙!
       初永泉表情轻松地笑了,手上的动作甚至有鼓掌的架势,只是压制了自己的冲动才没有那样做。他说:“故事很精彩,可故事终究是故事,故事不等于现实,故事不能成为破案的根据。县官大人在上,说小人杀了刘凤琴,不知有何凭证?”
       “当然有,且听本官说。”郭杰人一声令下,曾虎将一把窄幅柳叶尖刀呈上,举在初永泉面前,让他看仔细了,郭杰人说,“据检验,刘凤琴身上的伤为此刀所致,而此刀是你店专用杀鱼刀,一般家庭很少使用,刘凤琴一个女人在家,更不可能用这种快刀。如果张民起意要杀其妻,他会向你借一把刀来杀吗?杀死其妻后再藏于你店中的水缸下面吗?这合乎常理吗?我的回答是:不!”
       初永泉脸色大变,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郭杰人叫曾虎将刀拿走,接着说道,“你杀死了刘凤琴后,把张民叫到你店里饮酒,上了糖醋鲤鱼等作为佐酒菜。一方面,你规劝张民去自首顶罪,如此既可免除死罪,又可不牵出你来。另一方面,你在酒里暗暗加了慢性毒药,以防其最终顶不住将你供出,这样一来,张民一死,县官肯定将其作为畏罪自杀处理,则此案永无大白天下之日。但人算不如天算,张民临死前的呕吐物里有糖醋鲤鱼,并且还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了你的姓氏。”
       初永泉无言以对,慢慢低下了头。
       “还有,如果不是你杀的人,你为什么悄悄溜到城隍庙大门的狮子嘴里找血书啊?此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果然去了,这不是做贼心虚吗?其实,狮子嘴里并没有所谓的血书,只有我用红墨水写的几个字。”郭杰人揸开五指,手板上一张纸上果然写着几个红字:
       杀人者初永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