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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案奇情]藏宝图动杀案
作者:冰 夫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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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助手
       双阳市公安局特案队队长,复姓巫马,名正白,男性,三十一岁,不高的个头,略胖的身材,微黑的皮肤,还有些木讷的神情。但是,藏在那双豹眼后面的精明和睿智,那套常常出人意料令人匪夷的思维程序,却让他破获了数不清的疑难案件,成为关东大地闻名遐迩的“大神探”。
       除了破案技术高超,巫马正白对古玩字画也颇有研究。在没有案子的闲暇时间,或者在破案思路走进死胡同需要换脑筋时,他便埋头在古玩字画的乐趣之中。其实这一爱好打上中学时就有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一件真正的古玩真品。用他的话说:喜欢古玩,不一定拥有古玩,就像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拥有这个人一样。也许正因如此,至今他还是寡人一个。
       这天上午,巫马正白意外地得到一张“陶船”照片,正在办公室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满面春风的古局长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轻姑娘。巫马正白微微一愣,他从没见过这般超凡脱俗的美女,便将目光绕过古局长,傻呵呵地盯着姑娘。
       对于男人们各种各样的目光,美女也许司空见惯了,因而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漠起来。这种冷静和冷漠恰恰是对男人火热目光的致命打击,巫马正白不由打个冷颤,有些紧张地问:“局长,什么指示?”
       “太阳山南岭葛家屯一牧羊人报案,村北松林内发现一具男尸。当地派出所民警已赶到,怀疑他杀,案子已转到县局。你来接这个案子。”古局长回头看一眼美女,“她叫轩辕红,刚从警校毕业,分到我们局特案队,给你做助手。”
       “局长,我这儿可是特案队,她刚从警校毕业……”巫马正白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明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古局长瞪他一眼,“轩辕也是复姓。咱们局就你们两个是复姓,不给你做助手给谁?”
       “这叫什么理由?”巫马正白觉得局长的安排毫无道理。
       “理由当然充分。”古局长说,“第一,你缺少一个助手,轩辕红是警校高材生;第二,轩辕红要求进入特案队,我觉得也适合;第三,你喜爱古玩字画,轩辕红在这方面也有研究,甚至可以说比你的道行要深得多,你们在一起,有共同语言。”
       “又不是谈恋爱,找什么共同语言?再说,有共同语言对于破案未必就是好事,分析案情时思路和意见总是一致,岂不容易出现偏差?何况,你这三条理由,哪一条都不算理由。”这话,巫马正白只在心里嘀咕,却不敢公开表达出来。见局长转身离开,拉开抽屉拿出手枪检查里面是否装有子弹,有意又似无意地问:“你父亲或者什么亲属的官是不是比咱们局长大?”
       “你以为我靠关系进来的?”轩辕红瞥一眼桌面上那张“陶船”照片,“我爸爸妈妈是农民,我爷爷奶奶是农民,我外婆外公也是农民,我家所有亲戚都是农民,没有一个当官的……”
       “你怎么不去做模特?”从特案队出来时,巫马正白言不由衷地问。
       “什么意思?”轩辕红确实不知上司何意,“因为我柔弱?还是……”“你太美了。”巫马正白拉开车门,先将身上背着的笔记本电脑放进车内,做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你的美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用音乐感觉。我担心,有你在,男人们无法安心工作。”关上车门,坐进车内又说,“比如我,上司给助手开车门,事事都要做得很绅士,你说我们怎么共事?这案子还怎么破?”说罢摸一下上衣兜,返回办公室,将“陶船”照片放入兜内,转身出来。
       轩辕红并没有上车,一手扶着车门笑吟吟地等着,见上司走来,甜甜一笑说:“头儿,我是您的助手,以后不用给我拉车门,我给您拉。还有,如果您不喜欢美女,我明天去做丑容手术。”
       巫马正白看她一眼,用心掂掂这话的含量,觉得她是个非常自信的女人。自信的女人多半又都自负,而且固执,与这样的女人合作,谈何容易?不由摇摇头,心里再次感到了难度,口中却说:“千万别,将来找不到男朋友,我可负不了责任。”
       “如果那样,您就勉为其难呗!”轩辕红笑着坐入车内。
       巫马正白驾车驶出双阳,从兜内拿出那张“陶船”照片,递给身旁的助手:“古局说你对古玩的道行比我深,那你先看看,说不定我会有问题请教。”“甭客气!”轩辕红毫不谦虚地接过照片,认真欣赏起来。
       陶罐之谜
       双阳是一座交通非常发达的城市,位于东北中部,无论公路还是铁路,都是从关内进入东北北部的必经之地。
       巫马正白驾车赶到时,现场已被当地派出所保护起来,就连死者家属也都被挡在安全线以外。技术大队的干警已提前来到,待他们取走各种样本,巫马正白这才走进去勘察现场。根据死者死亡症状判断,系中毒而亡,再认真查看了周围,除死者三米远处有一堆陶罐碎片,再无任何其它异常,认定为他杀,但口中却什么也没说,走出安全线向报案人询问情况。
       报案的牧羊人是位五十几岁的老头儿,早上放羊经过这里时,发现松林躺着一人,走近一看,是本村的,认识,叫了几声,不见反应,蹲下一摸身上冰冷,还湿漉漉的,吓一跳。老人说经常看警匪片,知道应该保护现场,便把羊群赶到别处,向派出所报了案。
       案发现场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但是,昨夜一场大雨,却将所有蛛丝马迹都毁掉了。
       轩辕红觉得头儿的勘察工作不够细致,仍在安全线内寻找线索。巫马正白看她一眼:“死亡时间至少在昨天黑天以前,夜里下了一场大雨,这片林子树木不够稠密,所以什么蛛丝马迹都不会找到,别忙了。”
       巫马正白的语气有些冷。他觉得应该给助手一点打击,杀杀她的傲气,否则,她会忘记自己是谁,站到上司的头上说话,会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轩辕红脸上一热,觉得巫马正白的话十分有道理,自己怎么就想不到?神探就是神探,自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地方,不能以相貌而论。
       据当地派出所所长介绍,死者名叫刁林盛,葛家屯人,以种地为生,本分忠厚,很少与人口角,更无仇人。家有老母,父亲早已去世,下有一双儿女。死者身体健康,无较大病患。
       他走上前询问死者家人:“刁林盛什么时间离开家的?去做什么?”
       死者妻子哭哭啼啼说:“前天下午,在我家葡萄架下挖出一个陶罐。我男人说肯定是古董,昨天上午就找古玩家鉴赏去了。谁知,怎么会死在这里……”
       “陶罐?”巫马正白走进安全线,戴上手套将地面陶罐碎片捡起几块,拿到死者妻子面前,“你看是这个吗?”死者妻子伸手要接,被巫马正白挡住,“你只能看,不能摸。”死者妻子认真看了看,肯定说:“就是这个,和我家挖出来的颜色一模一样。”
       “都谁知道你家挖出陶罐的事?”轩辕红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一个普通农民,突然挖出一只陶罐,以为是宝贝儿,自然会欣喜得不得了,说不定就会到处张扬,于是就有图财害命的人出现了。
       “只有我和我男人知道,对任何人都没说过。”死者妻子说,“公公婆婆和两个孩子,也都是刚才知道的。”
       死者妻子的话给了轩辕红一个小小打击,进入案发现场,第一个判断就被推翻了,心中惭愧,面上也觉无光,不由红热起来。
       巫马正白又走进树林拿起几片陶罐碎片来看,尽管已被雨水淋洗过,但还能看出都是新茬,认定应该是昨天破碎的,便让轩辕红将所有碎片都收集起来,又问死者家人:“你们知道他去找哪位古玩家的吗?”死者妻子说:“他说过,宜合有一个名叫范溪彭的,就去找他了。”
       巫马正白再次将现场范围扩大,再次勘察一遍,见不远处有一条不算深的沟,里面蒿草浓密,也没什么异常,又带着轩辕红去葛家屯调查走访一番。老百姓都说刁林盛是好人,本分忠厚,没病没灾,一辈子也没和谁过不去过,只做好事,不做坏事,更没有仇人。
       
       回到警局,巫马正白问:“说说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轩辕红不知上司问的是什么。
       “对死者的判断。”
       “应该是中毒身亡,而且是他杀。”
       巫马正白不语,也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给予肯定或否定,但心里却很佩服。因为这个回答与他不谋而合。
       他将陶罐碎片拿出来,认真看了看,对轩辕红说:“你不是对古玩很有研究吗?鉴定一下,什么朝代的?”
       轩辕红毫不客气地拿过陶片,认真看了看说:“烧制得还不错,但最多不过百年,分文不值。”巫马正白点点头:“难道刁林盛死于陶罐?”“我看不会吧?”轩辕红肯定地说,“谁会为一个分文不值的陶罐去杀人?”
       “刁林盛肯定他杀无疑。如果不是为了陶罐,他的死因会是什么呢?”巫马正白沉思了一下说,“把陶片交给技术大队做鉴定。”
       “有这必要吗?”
       “也许能发现我们无法发现的东西。”巫马正白沉吟一下,用命令的口吻说。
       “也许,杀人者原以为陶罐价值连城,杀人后才发现分文不值,一气之下就把陶罐摔了。”轩辕红嘟哝着,将陶片交给技术科,带回法医的尸检报告:刁林盛死于砒霜中毒,系为他杀。死前喝过饮料,砒霜就是下在饮料当中的。死亡时间为昨日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案发现场并没发现饮料瓶,看来凶手做了充分准备。是知道刁林盛昨日出门才做的准备,还是早已准备好,昨日才得到机会?一个本分忠厚很少与人口角的农民,怎会被杀?凶手会是什么人?
       根据死亡时间与早上离家的时间推断,该是从宜合回来后经过松林时遇害的。从现场环境看,死者回家应该从松林西侧土路经过,为什么会进入林内?陶罐怎会破碎?是死者自己不小心弄碎的,还是凶手弄碎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陶罐不会破碎于撕扯或打斗之时,那么,为什么要将陶罐打碎呢?
       看到上司愁眉紧锁,轩辕红已猜到他为何如此,试探地说:“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不是因为陶罐,很难定论,但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如果因为陶罐,凶手肯定将陶罐当成价值连城的古董了,才可能杀人。这样,陶罐不可能破碎,即便不小心破碎了,碎片也不可能留在现场,拿回去粘上也是古董。或者,也可能这样,凶手杀人之后,陶罐到了手才知道它分文不值,一怒之下将它打碎……”
       轩辕红想为上司解决心中疑难,说了一大堆话,却是前后矛盾,自己否定了自己,最终勉强找到了理由,又觉得不够充分,故而话没说完就不说了。
       这些,巫马正白早已想过。
       巫马正白向沙发上一仰,拿出陶船照片,自顾自地欣赏起来。技术大队的干警小王走进来:“一只普通陶罐,上面没有任何线索。”
       巫马正白仍旧半躺着,眼睛盯着照片一动不动。见小王将陶罐碎片放在办公桌上,转身离去,轩辕红又忍不住了:“头儿,你想从上面找到指纹?”摇摇头,觉得神探的头脑也有糊涂时候,“你说过,一夜大雨,什么痕迹还不给冲掉?”
       巫马正白将陶船照片收回,走上前盯着陶罐碎片思索着说:“一只普通陶罐,为什么会破碎?现场没有打斗痕迹,说明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凶手已有准备,对刁林盛来说却是偶遇。凶手应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死者才能接受他的邀请,走进松林,坐下来一边喝饮料一边说话。陶罐又不碍事,再说距死者有三米远,怎会破碎?肯定不是刁林盛弄碎的,也不会早就碎了,否则没必要带回来,直接扔了不就完事了?对于一个农民,一个普通陶罐,也许会有用处,所以才带回来。也就是说,进入松林时,刁林盛死亡之前,陶罐都是完整的,那么,就是凶手将它弄碎的。为什么呢?难道真像你说的,凶手杀死刁林盛以后,才发现陶罐分文不值……”
       “说不定凶手和刁林盛打斗过。”轩辕红恍然大悟般地说,“陶罐就是在打斗时打碎的。地面上打斗的痕迹,都被大雨冲毁了。别忽略了昨夜的大雨……”
       “地面上的打斗痕迹可以被大雨冲毁,尸体上的打斗痕迹也能被冲毁吗?如果真的打斗过,尸体上肯定会有瘀肿之处。”
       轩辕红点点头不再说话了,觉得上司的每一处思维都是那样细腻,让人找不出破绽,心中又增加了几分钦佩。
       巫马正白拿起一片片碎片仔细看着,不自觉地拼凑起来。
       须臾,巫马正白将陶罐拼凑得差不多了,脸色开始凝重起来。轩辕红的心也“咯噔”一下,既而又佩服地瞥了上司一眼。
       “陶罐底部不见了,而且没留下任何一点碎片。”巫马正白盯着轩辕红说。轩辕红读懂了上司眼睛里的内容:“说明陶罐底部是完整的。”
       “陶罐底儿哪去了?”
       “倘若如此,这只陶罐就不是普通陶罐,至少陶罐底儿上有内容。”巫马正白说,“否则,凶手拿它做什么?谁不知杀人是死罪?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罐底去杀人,说不通。只是,凶手怎会知道刁林盛有陶罐?怎知他此时从此地经过?怎知这个外表普通得分文不值的陶罐底儿上有内容?”
       “死者妻子说,只有她和刁林盛知道此事,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轩辕红不解。“不,还有一人知道。”巫马正白说。轩辕红有些激动:“古玩家范溪彭!”
       “看来,我们得去趟宜合。”
       “现在就去吗?”
       巫马正白看看手表,又见轩辕红面上已有倦容,外面已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犹豫一下说:“已经小半夜了,天气预报说后半夜还有大雨,明天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不管下不下雨。现在,我送你回家。”
       坐在车内,看了一眼身旁聚精会神开车的巫马正白,轩辕红心底泛起一丝甜蜜,暗想:如果这个男人能一辈子如此呵护自己,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他的相貌……
       美女谁不憧憬俊男呢!
       轩辕红刚回到屋,外面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一个炸雷,大雨瓢泼起来。她急忙走进阳台,望着开始离开的车灯,有些担心。
       古玩家和狗
       古玩家范溪彭被杀了。
       光明小学坐落在宜合市西郊,全校师生不足千人,规模不算太大。校园被一条马路分割为二:马路南侧是教学区,北侧是操场。教学区被围墙包容得比较严密,只有相邻马路的北侧开有大门。操场的西、东和北面都有围墙,相邻马路的南侧是一条由东向西的林带,宽不足十米,都是高耸入云的白杨。林带中间有一断空,长约20米,这是师生们进出操场的通道。
       范溪彭54岁,家住光明小学附近,每天早上黎明前后起床,必来操场上跑步,锻炼身体,这已成为他二十年来不变的规律。跑步为了身体健康延长生命,不想却给凶手创造了机会。
       范溪彭死在操场偏西位置,距离林带32米远处,太阳穴中一利箭,身上没有任何东西。有一条狗跟随他进入操场一同跑步。因为操场地面为细面沙子铺成,昨夜一场大雨,已将往时各种痕迹清刷干净,古玩家和狗的足迹却清晰可见。
       根据现场推断:古玩家从林带断空处进来,距离林带10米远处向东跑步,深深印在沙子上的足迹笔直得如同被人画线了一般。伴随旁边的狗的足迹也笔直地向前延伸着,由此可断定,狗是被范溪彭牵在手中的,否则,决不会留下这样笔直的足迹。
       范溪彭从操场北侧向西,然后向南,本想距离林带10米远时再转身向东,沿着刚才的足迹跑,因为这一带地势较低,有些泥泞,故而在距离林带32米远时不得不提前转向。就在这时,一只利箭射中他的太阳穴,当即倒地而亡。
       从死者倒地的方位和利箭射中的右侧太阳穴断定,凶手就在林带之中发箭。奇怪的是,那条狗竟在死者身边留下一堆杂乱的脚印后,笔直地跑向林带,头上带着的铁链也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更奇怪的是,雨后的林带里地面也很泥泞,却不见凶手足迹,甚至连毁灭足迹的痕迹也没发现,地面上除了一行狗的脚印外,再就是一行匀称的圆坑,进入马路之后,连圆坑和狗的足迹也不见了。
       
       根据狗跑向林带时的足迹情况判断,不是为护主人,或者为主人报仇凶猛地冲向凶手,而是十分温顺地带有撒娇成分跑向凶手,之后与凶手一同离开。那么这个凶手必是死者熟悉之人,而且连狗也非常熟悉,甚至与之亲昵。
       马路柏油铺成,但此处仍属偏僻之地,每天黎明时很少有人经过,又是暑假时间,没有学生光顾校园,平时那些喜欢来操场锻炼的人,也因昨夜大雨,害怕操场泥泞,而无人光顾,所以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值班老师走出教学区大门才发现死者,急忙报案。此时,湿漉的马路已经干爽得光亮照人,凶手与狗的痕迹已无法可辨。
       宜合市公安局特案队副队长伍元卜接案后,调来警犬跟踪,可是出了校园,警犬只是仰头狂吠踯躅不前了。说明凶手做了手脚,警犬难以发挥作用。
       坐在宜合市公安局特案队办公室的巫马正白看完现场录像,又听伍元卜介绍他们在范溪彭家的调查结果:
       范溪彭的家是一幢两层小独楼,东院西院都有人家,仅一墙之隔,前面后面都是马路,算是郊区比较热闹的地方。老伴不能生育,无有儿女,五年前已去世。他没有再娶,生活起居一直由小保姆照顾。保姆名叫田桂月,20多岁,还没有男朋友,来自江苏徐州。
       范溪彭除了爱好古玩之外,还喜名犬,家中就养了两只,一只是黄色的安娜托利牧羊犬,一只是黑色的俄罗斯猎熊犬。每天黎明之时,古玩家都会带一只出去跑步,晚饭后再带一只出去散步,这样两只爱犬每天都有了户外活动。
       古玩家今早带出的是俄罗斯猎熊犬,直到伍元卜带人将范溪彭家认真勘察过后,这只黑色猎熊犬才毫无悲伤地回来,明显已经被人清洗过,身上无法找到与案件有关的任何证据。
       每天早上范溪彭出去跑步,半小时后保姆也会出去,赶早市买便宜蔬菜。每当此时,她总是按照主人的交代,将另外一只狗从笼子里放出,一来为活动筋骨,二来也为看家护院,预防小偷光顾。
       今早田桂月买菜回来,见大门虚掩着,牧羊犬被关进笼子内,以为主人已经回来,也没怎么在意,只顾忙着做早点。直到过了用餐时间,仍不见主人进餐厅,才去敲工作室的门,没有回应,说明不在,又去楼上主人的卧室找,也不在,这才发现猎熊犬还没回来,心中便疑惑起来:难道主人还没回来?大门怎么开了?前去检查大门,暗锁没有被撬被毁的痕迹,而钥匙只有两套,她自己一套,主人一套,看来不会是小偷光顾,定是主人回来后又离开,忘记了锁门。
       保姆田桂月只好坐在院子里等,等来的却是特案队的干警们。
       范溪彭工作室在一楼,明显已经有人进来过。那人仿佛对这间屋的情况非常了解,没有乱翻其它地方,直奔保险柜,迹象表明是用钥匙打开的,然后拿走了里面的东西,将柜门轻合,灭除了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之后,安然退走。
       古玩家左右邻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进出,也没有听到狗叫。这等于在范溪彭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听完伍元卜的讲解,巫马正白暗想:来范溪彭家偷东西的是什么人?偷走了什么东西?那只牧羊犬既然是松散开的,岂能让陌生人进入?又岂能被关进笼内?只有一个答案:此人与古玩家不是一般的熟悉,包括与两只狗,这样嫌犯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只是,偷东西的和射杀古玩家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们是同伙还是个干个的?猎熊犬为什么会从死者身边直接走向凶手?如果两人是同伙,或者是同一个人干的,那么偷东西才是目的,范溪彭此时又不在家,保姆也赶早市去了,正好下手偷东西,没必要杀人,可为什么要将古玩家置于死地呢?
       “钥匙!”轩辕红也正想到此处。
       “没错。可以认定,凶手和偷盗者是同一个人。”巫马正白豁然明朗,“射杀范溪彭,为了拿钥匙。而真正把钥匙从主人兜内拿出来送给凶手的,恰恰是猎熊犬。”
       “这就说明三个问题。”伍元卜说,“第一,说明凶手与死者不是一般的熟悉,能知道范溪彭家中一切情况,包括保险柜密码,而且能指挥两只狗为他做事。第二,此人连撬门开锁都不会,只能用本家钥匙开门而入,说明不是惯犯,但有准备,偷盗目的明确。第三,虽说现在还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嫌犯范围大大缩小了。”
       “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轩辕红由衷地夸奖了一句。
       刚开始工作就遇到两名破案高手在一起分析案情,让她大开眼界,学到了很多东西。她略略沉吟一下说:“只是我有一个问题,嫌疑犯甘冒如此危险,偷走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根据对保姆的询问,范溪彭其实并没什么真正的古玩,家中也不是很富有,甚至此人还有些吝啬,工作时对其它事情常常大意,有时保险柜根本不关。每天下午,在他开始工作之前,保姆都要给主人送一杯茶,曾见过几次柜门打开着,有时里面有一两件小物品,自然她都叫不出名来,也不知是否值钱,有时根本就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伍元卜说,“至于偷走了什么东西,确实无法推断。”
       “会不会与刁林盛的死亡有关?”巫马正白介绍了刁林盛被杀一案,之后又说,“如果刁林盛确实来找过范溪彭鉴赏陶罐,他就有了一定的嫌疑。如果真是范溪彭拿走了罐底儿,就有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被射杀和家中被盗,也因那个陶罐底儿。如果不是,两个案子,一个发生在昨天下午,一个发生在今日黎明,怎会如此巧合?那个陶罐底儿又哪里去了?”
       “看来,有理由把两个案子并为一案。”轩辕红插言说。
       “有理由。”伍元卜点点头,佩服这位刚从警校毕业的高材生,既而说,“我们各自向局里汇报。”
       双阳市公安局和宜合市公安局的领导接到属下的汇报后,立刻批准了两案并为一案的申请,成立了以巫马正白为组长,伍元卜为副组长,轩辕红为组员的专案组。
       次日,宜合市又发生一起大案,伍元卜被调离专案组,去上新案子。自此,双阳和宜合两地两个大案,都落在了巫马正白和轩辕红身上,压力确实够大的。
       保姆田桂月
       两案并为一案,该从何处入手?轩辕红想拿出适当的答案,为上司排忧解难,也证明自己的能力,却不能,甚至她觉得有点狗捉刺猬,无从下口了。
       巫马正白决定再次勘察现场,便和助手来到范溪彭家。他一直以为案发现场是案子的中心,只有走进现场,把自己融入现场,不断地发现蛛丝马迹,才能早日使案子水落石出。
       大门半开着,保姆田桂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也许因为累了想歇会儿,正趁这个空当看书。她是惟一与古玩家朝夕相处的人,案子没有告破,不能擅自离开。这是伍元卜向她下达的命令,并且暂时收缴了她的身份证,如今,身份证已转入轩辕红手中。
       突见两个陌生人进来,田桂月有些忐忑不安,竟愣愣地呆在那里。轩辕红出示警官证:“不要怕。我们要对范溪彭住处重新勘察。”
       “昨天不是已经勘察过了吗?”保姆问。
       “我说过,是重新。”轩辕红加重了语气。
       巫马正白走近田桂月,把装有笔记本电脑的兜子背在另一肩上,问:“你是这家保姆?”田桂月点点头。
       巫马正白弯腰将保姆手中书拿起来,看了看:“《福尔摩斯探案集》?你喜欢看探案小说?”田桂月点点头:“俺没多少文化,看不好,瞎看。”
       “看得出来,你不是一般的喜欢探案小说。洗衣服时还不忘看。”巫马正白对田桂月洗涮的衣服也感起兴趣来。
       田桂月已经不紧张了,站起身说:“洗累了,想歇歇,干歇着是歇着,一边看书也是歇着。”
       “好,好,说的好。人在歇着时也能做许多事情。很多成功者都是这样珍惜和使用时间的。”巫马正白见晒衣绳上挂了一件比较传统的天蓝色连衣裙,盆里洗着一件天蓝色连衣裙,保姆身上还穿着一件天蓝色连衣裙,三件连衣裙完全一样。一个人对同一种品牌同一种款式同一种颜色的服装,情有独钟到如此程度,还真是少见。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全面勘察,在范溪彭工作室电脑的键盘上,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半截指纹。
       根据伍元卜等人前番调查资料,范溪彭很少让外人进入他的工作室,偶尔会客也都在客厅。保姆也如此说。那么,此人如何进得来?而且还能使用古玩家的电脑,必然是非常亲近之人,至少该是非常熟悉。
       能指挥古玩家的两条大狗,一个为他拿钥匙,一个甘愿被他关进笼子,并且能熟悉古玩家情况的人,若非是非常亲近之人,也必然是非常熟悉之人。那么这个人,也就有了重大嫌疑。这半截指纹,会不会就是这人的?看来,这个案子,要从这半截指纹和保姆入手。
       为了不给保姆压力,巫马正白故意找了一个轻松话题问:“你好像非常喜欢天蓝色?”田桂月吟吟一笑:“以前渴望当一名女海军,一直没能如愿,就想穿天蓝色连衣裙。在娘家时父母都说像朝鲜人,汉族人干嘛要穿朝鲜族人衣服?又不准,一直都没穿成。现在出来了,自己当家,就多买了几件。现在若不穿过瘾,年龄再大一点,说不定又不能穿了。”
       他拿出刁林盛的照片问:“这个人你见过吗?”田桂月毫无防备,接过照片看看,点点头。轩辕红见上司问话已经进入正题,急忙从上司肩上接过笔记本电脑,打开来记录。
       自从轩辕红进入特案队,只要外出需要携带笔记本电脑,都是巫马正白背在身上。虽说高科技使用起来非常方便快捷,可背在身上确实不轻。巫马正白揉揉肩,问:“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昨天他拿着陶罐来找范叔叔鉴赏是不是古董,我开门让他进来的。”田桂月回答,“准确说应该是昨天下午一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是范叔叔午餐后也活动过了,准备午睡的时间。”
       “范溪彭在哪个房间接见的?”
       “客厅。”
       “范溪彭怎么评价那只陶罐的?”
       “不知道。我沏茶后就走开了。”田桂月说,“范叔叔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我也从来不过问主人生活以外的事。”
       “客厅怎没有刁林盛的指纹和脚印?”
       “那人太老实,进屋就站在门内不远的地方,沏茶他也不喝,连茶杯都不接,让座也不坐,站得直直的,今早起床后,我已将所有房间都认真打扫过,地面上那点脚印早没了。”
       “刁林盛什么时间走的?”巫马正白接着问。
       “两点半左右。”
       “范溪彭做什么了?”
       “当时,我问他还午睡吗,他摇摇头,随后也走了。”田桂月回答。
       “随后也走了?”巫马正白略思之后又问,“随后是多长时间?”田桂月想了想:“也就,也就十分钟左右。”
       “走时说过什么吗?”
       “没啊,问我今天听天气预报了没有。”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今天夜里有大雨。”
       巫马正白沉思一下又问:“你好像对天气预报很感兴趣?”“这还是主人教我的。”田桂月微微一笑说,“我每天都要给房子周围的鲜花浇水。范叔叔说,我应该常听天气预报,如果预报有雨,就不用浇水了,省些力气。”
       “那他什么时间回来的?”巫马正白转移话题。“不到20分钟就回来了。”田桂月说到这儿,突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那天有点奇怪。”轩辕红停手注视田桂月问:“什么奇怪?”田桂月说:“范叔叔走进大门时,两只大狗咬了几声。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不过咬的不厉害,只几声就不叫了。”
       巫马正白问:“之后呢?范溪彭又做什么了?”
       “一直在电脑前查资料,五点左右又走了,六点半左右又回来……”田桂月似乎还要说什么,巫马正白却打断了她的话:“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正常情况,范叔叔中午一点多开始午睡,我收拾厨房和工作室,两点半左右,叫醒他开始工作,我给他泡了茶,要伺候房子周围的花草。只有花草不用伺候的时候,我才能休息一会儿。”田桂月似乎有准备,又像诉说委屈似的,“四点半左右我要起来,开始做饭,五点半到六点吃晚饭。这是范叔叔的规定。可昨天好像规矩全乱了。”
       “也就是说,昨天下午不但范溪彭有些反常,就连这两条狗也有些反常?”
       田桂月点点头。
       “以前古玩家回来,也有过狗咬的现象吗?”
       “没有。”田桂月肯定地说。
       此时,轩辕红的思维又有些乱了:刁林盛死亡时间为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而这期间,范溪彭却在家中,根本没有作案时间。那么,会是什么人害了刁林盛,拿走罐底儿的呢?此疑问先放一边。就范溪彭案本身来说,此案好像已与刁林盛案没有任何关系了,两案并为一案还有必要么?如无必要,宜合的案子应由宜合的警察侦破,双阳的警察继续参与,是否适当?从范溪彭家出来,轩辕红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巫马正白略作思考,没有回答,却就近找了一家药店,将车停下,走进药店打听昨天下午有没有人买砒霜。药店老板想了想说:“有一个挺怪的人。”“怎么个怪法?”轩辕红问。“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和一般人不一样。” 轩辕红拿出范溪彭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药店老板接过照片一看:“就是他,没错。”巫马正白提醒说:“仔细看看,别弄错了。”老板又看一眼:“没错,就是他!怎么了?这人自杀啦?这和我们药店可没关系,我们只管卖药,不管别人买药回去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罗嗦!”轩辕红回了一句。
       回到车上,巫马正白问:“有什么想法?”轩辕红说:“古玩家出门时问保姆听没听天气预报,保姆说今夜有大雨,又来这里买砒霜,从这两方面看,倒可以和刁林盛被杀联系在一起。大雨,可以消灭作案痕迹,砒霜,用来毒杀刁林盛。只是,做案时间呢?刁林盛被杀时,范溪彭正在家里呀。”
       “所以,田桂月成了关键人物。我们要弄清她说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
       “怎样才能弄清?”
       巫马正白想了想:“如果能够证明她与范溪彭的死亡无关,与罐底儿无关,那她的话基本就真实了。”
       次日早,巫马正白与轩辕红前往早市,找到了田桂月的时间证人,又有邻居证明她回家的时间,都说明她没有时间射杀范溪彭,更不可能偷盗主人家的东西。保姆被排除嫌疑,线索只剩下一条:键盘上的那枚半截指纹。
       从邻居家出来,前往范溪彭家的时候,轩辕红又提出自己的想法:“头儿,我们的判断是否失误?”“什么判断失误?”巫马正白不解。“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古玩家杀害了刁林盛,仅凭他买了砒霜和询问保姆天气预报,就认定他杀了刁林盛,是不是有点牵强附会?”
       巫马正白停下来,认真想了想说:“我从来没认定范溪彭就是杀害刁林盛的凶手,只是目前他的疑点最多也最大,怀疑而已。而是你自己,心里默默地已将古玩家当成了凶手,如今又觉得证据不足,所以在推翻自己。初做警察的人都和你一样,但是,这是做警察的最大忌讳。因为很多人往往为了心里默认的事实,而走上弯路,使破案错过最佳时机,最终导致无法破案。不过,你还可以,我现在有点佩服古局了。”
       “你怎么又扯到古局那去了?”
       “你没有钻进牛角尖,而是很快地推翻了自己心里认定的事实,这很不容易。你是个破大案的材料。所以,我佩服古局的眼力。”
       巫马正白是借助古局夸奖轩辕红,她如何听不出来?轩辕红嘴角上已写满了笑意,那笑意里还隐藏了一层傲气。巫马正白又说:“但是,现在下什么样的结论,都还过早。案子,之所以叫案子,因为是由一个个谜组成的。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开这些谜,找到真相。而在破解这些谜团的过程中,有许多原因和结果都是人们始料不及的,所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都要做万分之十万甚至百万的努力。直觉可以有,但是,证据才是第一重要的。破解谜团的钥匙,就是证据。”
       
       走到范溪彭家大门前,轩辕红走上前敲门。
       保姆田桂月前来开门,手中还握着那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进到客厅,巫马正白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问:“请你仔细想想,古玩家与什么人最要好?什么人熟悉古玩家?什么人常来,什么人能动古玩家的电脑,而且两条狗不会咬?”
       轩辕红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记录。
       “古玩家和什么人最要好?他的性格有些古怪,和正常人不一样,哪有什么要好的人?”田桂月的语气简直就是否定,“要说什么人常来,也没人常来,就是他弟弟偶尔来一回,也呆不多大会儿就被范叔叔赶走。要说狗不咬的人,想不起来,除了范叔叔和我,好像没有,我还没遇到过。”
       “哦?”巫马正白有些意外,“古玩家弟弟来,狗也叫吗?”“也叫,但是叫得不厉害,有时只叫几声。”保姆说,“说起来都可笑,范叔叔和他弟弟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有时我都认不出,狗却能认出来……”
       轩辕红心中一动!
       古玩家弟弟名叫范溪田,虽说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却远不如哥哥聪明睿智,上学时成绩就不怎样,在哥哥面前总是缺少底气。但是,他也是个不服输的人,通过努力,如今也成了当地颇有名气的蔬菜运输商。
       这对双胞胎兄弟,除了长相几乎相同,智商相差较大外,还有一共同点:吝啬。弟弟已经是个比较有钱的人,经常要上网查询蔬菜供求信息,却不自己买电脑,总以脑子笨学不会为由,去哥哥那里借用,有时还让哥哥代查。
       巫马正白和轩辕红赶去范溪田家,只见到他妻子,说一大早去黑龙江考察蔬菜市场,至今未归。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什么价值,轩辕红将范溪田经常用的杯子放入兜内,准备回去核对指纹,然后就要和上司离开,偏巧此时范溪田回来了。
       听到哥哥遇害的消息,范溪田悲痛欲绝,哭了一阵之后,擦干眼泪问:“二位警察,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
       “最近什么时间去过你哥哥家?”巫马正白问。
       “什么时间?”范溪田拿出车票看一眼,“应该是17日下午。”轩辕红从巫马正白肩上接过笔记本电脑,打开来开始记录:“准确一点。”范溪田又抽咽两声,想了想:“实在准确不起来。只记得,当时我哥哥在大门外拦截出租车,说有急事要走,我要了他的钥匙,进屋上网查询信息。”
       “什么信息?”
       “蔬菜信息。”
       “那个时间,保姆田桂月在做什么?”巫马正白盯着他眼睛问。范溪田脱口而出:“在伺候花草。”“当时,狗朝你叫了?”巫马正白问。“没错。”范溪田说,“我哥家那两条狗,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看我不顺眼。”
       “你什么时间离开的?”
       “我回到家不一会儿,我哥就来拿钥匙。当时我家晚饭已经做好了,我留我哥在我家吃。我哥看一眼手表,说他家晚饭已经做好,拿了钥匙就走了。”范溪田说,“我哥从我家走时也就五点多一点。”
       “准确说应该是六点。从你哥家到你家只需三十分钟。”巫马正白又问清楚十八日早,范溪田乘坐哪趟车前往的黑龙江,去了黑龙江什么地方,哪个蔬菜市场,哪趟车返回,什么人可以作证。范溪田拿出往返车票、住宿发票等一应物证,又说:“我不是一人去的黑龙江,还有我小舅子。”
       巫马正白让轩辕红收好物证,示意收队。
       离开范溪田家,轩辕红忍不住激动地说:“这么说,古玩家走后二十分钟回来的那人,根本不是范溪彭,而是范溪田,所以狗叫了几声。直到六点半之前,范溪彭根本不在家。他有了作案时间。”巫马正白点点头,看着漂亮可爱的助手,故意问:“这么说两个案子不用分开了?”
       “嘻嘻……头儿,人家在向您学习嘛!”
       “还有一个问题你应该想。”巫马正白出了一个难题。“还有一个问题?什么问题?”轩辕红百思不得其解。巫马正白见助手愁眉苦脸的样子,轻轻一笑说:“动机呀。有时间就会作案吗?”“这个问题呀,我完全可以想到,你干嘛说出来?”轩辕红半嗔半怪地说。
       “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不忍。”
       “什么意思?”
       “愁眉苦脸常了,美女也会变丑。”
       轩辕红吟吟一笑:“我说动机就是陶罐底儿。”“现在还无法肯定,但从理论上讲,是成立的。”巫马正白微微叹息一声。“怎么了?”轩辕红有些牵挂地问。
       “直觉告诉我,范溪田没有说谎。”
       “他也就没有杀兄嫌疑了。”
       倘若如此,案子又没了任何线索,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他们仍希望如此,亲弟杀兄,无论什么原因,都未免太冷酷太无情了。二人不再说话,心情都格外沉重起来。
       既是双阳与宜合两地共同成立的专案组,两地公安局都会给以最大支持。宜合市公安局当即派出两名干警火速赶往黑龙江,调查范溪田在当地活动情况,技术科开始对范溪田的指纹进行核对,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前去调查范溪田小舅子。
       范溪田所说,都在他小舅子那里得到了证实。回到宜合市公安局,技术科的验证已有结果:从范溪彭工作室发现的半截指纹,确属其弟范溪田。但是,这个证据远远不能证明偷盗之人就是他。
       从理论上讲,假如范溪彭杀害刁林盛拿走陶罐底儿,他绝不会将这个消息告知其弟。十七日晚,古玩家回来之前,范溪田已离开哥哥家,十八日早范溪彭被杀,这期间范溪田没有再来过哥哥家,怎会知道陶罐之事?他连此事都不知,为何能因此杀兄?
       想到此,巫马正白已不再等候黑龙江方面的消息,将范溪田和田桂月都请到办公室,问道:“请你们再想想,除了你们三人之外,还有谁熟悉古玩家?还有谁能指挥两条狗?认真想想,这很重要。”
       田桂月摇头:“我实在想不起来。”范溪田突然说:“难道是他?不可能。”“他是谁?”巫马正白问。范溪田回答:“一个训狗的,不可能。”保姆点点头,也想起这个人,要说什么,却被打断了。“可不可能要看证据,不能主观推断。”巫马正白说,“说说这人情况。”
       “我哥哥除了喜欢古玩之外,又特别喜欢狗。家里养了两只,你们也看到了,虽说是名犬,但若不经过训练,和普通狗也没什么区别。听说有个人很会训狗,就请到家里来,整整呆了半年吧?”范溪田将脸转向保姆,投去询问的目光,见保姆点头,才继续说,“别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狗让他训得……”
       “你怎么认为他不可能是凶手?”巫马正白嫌他罗嗦。
       “训狗的事已经一年多了,现在和我哥根本没来往。”范溪田说。“训狗人家住哪里?”巫马正白问。“清风路47号。”田桂月回答。“哦?你怎么记得这么扎实?”轩辕红随口问,却不是无意识的。“嘿嘿……”田桂月居然不好意思起来,“训狗人是我亲自去请的。当时看到清风两个字,我还以为到了寺院呢。”
       地下情人
       训狗人名叫宋博辰。宋博辰不在家。他妻子说已经多日未归。轩辕红问:“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不知道。”妻子恨恨地说,“仗着曾经有点名气,有两个臭钱,专往女人堆里钻,谁知又闻哪个烂货的骚味去了!”
       轩辕红皱皱眉头,又问:“哪天走的你还记得吗?”
       “哪天走的?记不清了。”训狗人妻子说,“反正七月十七号我女儿过生日,那天他就没在家。我女儿给他打电话,他却说有急事回不来。那就是七月十五号之前走的。”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妙,“他犯什么法了?不会又是嫖娼被抓了吧?”
       巫马正白已被像框里大大小小的照片吸引了,尤其那几张训狗的照片,与狗一起站在颁奖台上领奖的照片,拉弓射箭时的照片,还有踩高跷扭秧歌时的照片。他盯着这些照片上的男人问:“这人是你丈夫吧?挺威风的。”
       这话却让训狗人妻子火气顿消,似乎还有了某种自豪感,走过来津津有味地说:“就是俺家那口子。曾经是省队的射箭运动员,还拿过全国冠军呢。退役后在一家体校当教练,本来工作挺顺心的,偏偏迷上了训狗。还别说,他训的狗,有好几个在全国比赛中拿过大奖呢。这几张踩高跷的照片,是他参加业余高跷队演出时拍摄的……”说到这儿,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自豪感倏然不见了,有些焦急地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嫖娼被抓了?”
       
       巫马正白面上微微一笑说:“你想哪去了?我们想请他出山帮忙训狗。不知怎样才能找到他?”“还用找?他要知道有这事,不请都会去!见了狗比见了我还亲!”训狗人妻子说,“只是,他要自己不露面,那谁也找不到。”
       “打电话试试,问他在哪儿。”轩辕红笑着说。
       她是被刚才那句“见了狗比见了我都亲”给惹的。训狗人妻子反被轩辕红的笑惹得忍不住笑起来:“我看没希望。”说着还是用自家座机打通了训狗人的手机,“你死哪去了?公安局有人找你帮忙训狗,你回不回来?”
       “公安局找我——训狗——”
       屋内很静。训狗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站在近处的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听得真切。那声音里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多了些犹豫。如按他妻子说的见了狗比见她都亲,应该惊喜和马上答应才对。
       训狗人的人反应有点反常。
       话筒里又传出训狗人的声音:“你对他们说,我在外地,有比训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三天五天,也许十天半月都回不去。”
       训狗人妻子无奈地挂上话筒。
       “那没办法了。请不到你家先生,我们自己想办法吧。”巫马正白说,“能看看你先生的高跷吗?我对高跷特感兴趣。可就是想不明白,那么细的一个棍棍,人站在上面怎么就能不倒?像你家先生这样一个人,高跷肯定与众不同吧?”听到有人赞美自己丈夫,任何女人都会高兴不已。
       轩辕红要了一张训狗人最近的照片,宋博辰妻子才喜滋滋地走下楼,打开仓房门,拿出一副木制的高跷来,说:“还有一幅铝合金做的。”说着,转身进去拿,却没有找到,不禁骂道:“这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把那副铝合金高跷拿走了?女儿过生日那天,我还见过呢,怎么就不见了?王八蛋,这几天肯定回来过。回来连屋都不进!这还是你家吗……”
       巫马正白打断她的话:“你能确定你女儿过生日那天,铝合金高跷还在吗?”“当然能。”宋博辰妻子怒气未消,仿佛要对巫马正白发泄一样,“那天我给我女儿买了一台新自行车,为了让她惊喜,故意把自行车藏在仓房内。那副铝合金高跷有点碍事,是我把它挪到一边的,当然能记清楚。”
       巫马正白不再问什么,示意助手收队。
       赶回警局的路上,巫马正白一边驾车一边问:“有什么收获?”轩辕红正在整理思路,虽还未出结果,但经上司一问还是开了口:“我觉得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理论上可以认定,射杀范溪彭的凶手就是训狗人。”
       “哦,说得具体些。”巫马正白觉得助手的思路已经上路了。
       “他训过古玩家的狗,狗自然不会咬他。又是省级大赛的射箭冠军,说明射箭很准。古玩家正是被箭射杀,而且一箭射中太阳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种杀人方法,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只有熟悉射箭的人,才能想到。而且,他是业余高跷队的骨干,高跷自然踩得好。树林内的圆坑,应该就是高跷留下的。七月十七日,他女儿过生日,他说有重要事回不来,那天铝合金高跷还在,如今又不在了,说明这几天他回来过,说不定就是古玩家被杀的那天拂晓之前。他一个人具备了三方面条件,所以我觉得,凶手肯定是他。”
       “那你说说训狗人的作案经过吧。”巫马正白佩服地点点头。
       “训狗人在范溪彭家住过半年,熟悉那里的一切情况。但此处环境无法翻越院墙,他又不是惯偷,打不开门锁,便抓住古玩家早起锻炼的机会,进入小学操场后,踩着高跷隐蔽在树林内。抓住时机一箭射中古玩家太阳穴,然后指挥那条狗从死者兜内拿出钥匙,乖乖给他送来。他带走那条狗,隐藏在某个地方,快速返回范溪彭家,盗走所要偷的东西,将院子里的狗给关了起来。他曾做过两条狗的教练,自然非常听话。他离开范溪彭家,又将先前那条狗清洗过,消灭了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才放回来。”
       巫马正白由衷地夸奖说:“你分析合理,推理严密,想象大胆,可是,训狗人偷走了什么东西?”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能得到上司的夸奖,轩辕红心里美滋滋的,又试探地问,“可不可以想象为陶罐底儿呢?”
       “当然可以这样想象。只是,他怎知陶罐底儿在范溪彭家中?他又怎知陶罐这回事?如果真是古玩家毒死刁林盛,他不会张扬,而陶罐之事只有刁林盛和妻子知道。”巫马正白边说边思索,“他们保密工作做得都不错,消息如何走露的?这个问题很关键。”
       “还有一个问题。”轩辕红说:“那副铝合金高跷哪去了?”“我又想起一个问题。”巫马正白说,“假定训狗人就是射杀古玩家的凶手,十八日夜里,他从家里拿走那副高跷,又去了哪里?十九日早上,他射杀古玩家之后,把那只狗弄哪去了?又在哪里清洗的?”
       “我想那副高跷……”轩辕红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话,“宋博辰肯定不会扔掉。那是他的心爱之物,只是会放在哪里呢?”
       巫马正白也正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警车从一家“宠物美容院”门前经过。巫马正白看一眼宽大的招牌,突然停车:“我知道宋博辰将狗放在哪里清洗了。”轩辕红看一眼“宠物美容院”五个大字,也是心中一动。可是,当他们走进美容院,拿出宋博辰的照片,却被否定了。从老板到员工五个人,没人认识训狗人。
       轩辕红将照片放进兜内,问:“宜合市还有没有宠物美容院?”巫马正白接问一句:“有没有一天24小时营业的?”他觉得宋博辰洗狗的时间,一般的宠物美容院都不可能开门,除非有24小时不关门的。
       “只有一家,在市兽医院旁边。”美容院老板说。
       巫马正白与助手迅速赶去。轩辕红找到老板拿出宋博辰的照片问:“这人最近来过没有?”“我没见过。”老板叫来服务员,又问,“你们见过这人吗?”一服务员说:“见过,有一天早上来的,带来一条外国品种的黑狗。放在这儿让我们给洗澡,他就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又回来的。”
       “你能记清是哪天早上,大约几点钟吗?”巫马正白问。“我看看单子吧。很少有天刚亮就来给宠物美容的。那天,好像是天刚亮。”服务员说着拿来一打单子,翻了翻,拿出一张,“就是这张。”轩辕红接过单子看一眼,又看着巫马正白说:“十九日早上。”与古玩家死亡时间正好吻合。
       巫马正白又将服务员带到范溪彭家,让他辨认是哪条狗。服务员看一眼笼子内的两条狗,马上认出了那条黑色的俄罗斯猎熊犬。轩辕红让他看仔细。服务员说:“没错,就是这条。肚皮是白色,脖子下边是白色,鼻梁子是白色,一点没错。”
       虽说直接证据还不够充分,但基本可以认定,射杀古玩家的凶手就是训狗人。现在,可以收网了。
       巫马正白请宜合市公安局特案队帮忙,调来两名干警日夜守候在训狗人家附近,只要宋博辰一露面,马上缉捕。宜合市公安局派出大量警员,分布在全市各处,秘密搜捕训狗人。整个宜合地区对训狗人形成了一个外松内紧的搜捕局面。
       次日上午九点多,派往黑龙江的两名干警打电话回来说,范溪田所说的在黑龙江的一切活动,都得到了证实。他确实没有作案时间。巫马正白命令两名警员速速返回,然后毫无牵挂地拿出随身带着的那张“陶船”照片,问轩辕红:“向你请教一个问题,这艘陶船,应该是什么朝代的产品?”
       “头儿,这时候还有心情玩?”轩辕红有些不解。
       “训狗人不出现,我们急有何用?”巫马正白摆弄着手中照片,“怎就做得如此精致?这得需要多少耐心?能不能计算出来?”“耐心也能计算出来么?耐心的计量单位是什么?”轩辕红当然明白上司嫌她浮躁,故意用话点拨,便耐住性子,开始谈论陶船照片,“这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土于广东汉墓的文物。不仅做工精细,至今两千多年了,毫无损坏之处,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自从得到这张照片,巫马正白还没有任何发现,助手就能说出它的出土时间,属于哪个朝代的产物,不能不让他惊讶,“继续说,请继续说!”
       轩辕红吟吟一笑,说道:“从照片看,这条船为长条形,头和尾比较窄,中部比较宽,底部平滑。船锚系在船头上,船头两边分别插有三根桨架。船尾没有舵,船的两旁有撑篙用的走道。船舱里横向放着八根木头,俗称‘梁担’。有梁担的船体结实,载重量大,可吃水深,行驶平稳,不容易被风浪颠簸。船上又分为前、中、后三个舱……”
       “这个我懂。”巫马正白靠近过来,坐在助手身后,用手指着照片上的船舱说,“前舱低矮宽阔,拱形棚顶,肯定是货舱。中舱比前舱略高,顶上是圆形微微凸起的篷盖,两侧还有门可以出入,肯定是住人的舱。后面这个两面坡式的顶篷,比前面两个都高,又窄,便于舵手一边掌握方向,一边眺望前方,应该叫‘望楼’,就是后面那个小屋,我不知是什么了。”
       “你也不错呀!”
       轩辕红由衷地夸奖上司,回头看着上司的脸说。不想,这一回头竟将半个脸贴在了上司的肩上。巫马正白感觉到了幸福,轩辕红竟然毫不知觉,继续说道:“最后面的尾楼,与现代珠江上‘花尾渡拖船’的厕所相同,想必也是WC吧?船上还有六个人像,当然要称作‘俑’了。你看啊,俑的造型简单古朴,但都有运动的韵律感。静的形象背后都有一种动的活跃气势,能给人以遐想的美感。就说船前左侧那个俑吧,依栏而立,具有凭栏远眺的神态。你说他是领略两岸风光呢,还是遥望家乡呢?”
       巫马正白正要说什么,守候在宋博辰家附近的两名干警推门进来,见屋内二人近距离在一起,吓一大跳,急忙退回。轩辕红这才发现自己与上司过于亲昵了,脸上一红,起身站到一旁。巫马正白也不自然起来,站起身向旁边走开几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轩辕红故意走到上司身边,几乎挨着站定,然后大声说:“你们进来。”
       两名干警有些不自然地进来,还带回一个男人打扮却有几分像女人的人。轩辕红看一眼这三个人,故意走到巫马正白身边站定,再盯着那个不男不女的人问:“这人,怎么回事?”
       训狗人之死
       一连几天过去了,都没发现训狗人半点踪迹,也没发现他的家人有任何异常,蹲守在宋博辰家附近的两名干警,开始有些焦躁了,也开始对巫马正白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免口有微词。就在这时,一个帅气小伙子从训狗人家大门外走过。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礼帽,鼻子上面架着一副宽边墨镜,上唇上一道浓浓的胡须,说不上另类,确有几分与众不同。当他走近大门时,不由放慢脚步,一双眼睛搜寻什么东西似的向大门里张望。
       那人明显的反常表现,顿时引起了两名蹲守警察的注意,但是,还没有将他与训狗人联系在一起。十几分钟后,那人又从对面走来,经过宋博辰家大门时,仍然放慢脚步,一双眼睛仍旧搜寻什么东西似的向里面张望。
       十几分钟后,那人第三次从宋博辰家大门前走过,一切表现还如前两次一样。两名蹲守警察也如前两次一样,对他只是好奇而已。当那人从大门前走过,开始加快走路速度时,一警察突然说:“男人走路扭腰,女人走路扭臀。这人走路扭臀,肯定是女的。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而且在训狗人家大门外走来走去?”
       “说不定与训狗人有关。”
       “说不定抓了她就能知道训狗人下落。”
       “没错,抓!”
       此时已来不及请示,一名警察绕到前面,另一名警察后面跟踪,在离开宋博辰家不远的胡同内将那人拦住,带到了专案组。
       轩辕红听完两名干警的口述,围着那人转两圈,当确定果真是女人后,才摘下她的礼帽、墨镜和假胡须,又认真端详了一下,虽说她的相貌不能和自己相比,但也算美女了,尤其左腮偏下的一个黑色痦子,更有几分诱人。
       巫马正白问:“叫什么?”
       “扈燕。”
       “家住哪里?”
       “双阳城内。”
       轩辕红正在敲击电脑键盘做记录,此时微微一愣,不由停手转头看着扈燕,暗想:双阳人来宜合做什么?还要女扮男装?说不定许多疑团从她身上都能解开。
       “女扮男装,为什么?”
       “害怕宋博辰妻子发现。”
       “你和训狗人什么关系?”巫马正白问。“这事,这事还用明说吗?”扈燕抬头看着巫马正白,眼睛里透出乞求的目光。
       “必须说!”
       “其实不说你们也明白。”
       “必须说!”巫马正白的语言总是很温和,但有时候,温和里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扈燕低下头,嗫嚅了几下:“我们是情人关系。”
       “你知道训狗人现在在哪里?”巫马正白问。
       “不知道。”
       “不知道?”
       “真不知道!不然我能来找他吗?好几天不见他了。”扈燕突然打了一个冷颤,“难道,难道他,他露馅了?这事和我无关呀!”“什么事和你无关?”巫马正白觉得谜底就要揭开了,心中顿生欢喜。“你们不是知道了吗?不然找他干什么?”扈燕有些莫名其妙。
       巫马正白不再说话。
       轩辕红也停止了敲击键盘。
       两人都盯着她看。屋内静得连空调吹出的冷气声都能听到。扈燕愣愣地看着巫马正白,更加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额头上的汗珠滚到一起,再滚下来。
       这种静场最能摧毁犯罪嫌疑人宁死顽抗的意志和侥幸心理。这也是巫马正白与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一种技巧。见火候差不多了,巫马正白突然问:“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说,也只能说。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对你有好处。懂了吗?”
       扈燕点点头。
       “他要把一个陶罐底儿弄到手。”巫马正白问:“从谁那弄到手?”“一个,一个古玩家。”扈燕说。“哪个古玩家?”巫马正白问。
       “一个名叫范溪彭的古玩家。”
       “你们怎知古玩家手中有那个东西?”
       “古玩家杀人的时候,我们看见了。”扈燕说到这儿的时候,身子又是一抖。看得出,当时的情形非常恐怖,至今还在她心里留有阴影。
       “说说那天的经过。”
       巫马正白给扈燕送过一瓶矿泉水。
       扈燕一连喝了几口,稳稳心神才说:“那天,也就是十七号,是我生日。在我和他的小家,他亲自下厨给我做菜,还给我买了礼物。我特别高兴。下午提出要去太阳山玩。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怕熟人看到,就去了那片松林。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要……他本来反对的,架不住我再三要求,又见有一条沟,边上长满了蒿草,周围也没人,他就答应了……”
       “捡有用的说!”
       轩辕红突然插话,而且声音极大,将扈燕和巫马正白都吓一跳。扈燕看了巫马正白一眼,忐忑地问:“我不知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巫马正白微微一笑:“你说那条沟——”话说一半又不说了,看看扈燕语气温和起来,“说吧,越详细越好。”
       “还没完事,就听见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松林。吓得我们不敢再做了,悄悄爬到沟边上张望。进来的就是古玩家和那个农民。他们在离我们不远的空地上坐下。古玩家从兜内拿出两瓶水,颜色不一样,给农民喝的是果汁饮料,古玩家自己喝的是矿泉水。他还说不敢喝甜的……”
       “你当时就知道其中一人是古玩家吗?”巫马正白中途插话。“知道。”扈燕说,“宋博辰在古玩家训狗时,我每个周末都去那里住一夜,所以认得。”
       巫马正白示意扈燕继续说。
       “当时就见古玩家拿出放大镜认真查看那个陶罐,还说‘我得再看看,仔细看看,别走了眼,给你造成巨大损失’。他一边看一边不停地让农民喝饮料。那农民很是高兴,就不停地喝。不一会儿站起来走到一旁撒尿,裤带还没解开就痛苦起来,叫了几声摔倒地上,再也没起来。古玩家走过去,看了看说,‘你这种穷鬼也配有藏宝图’?转身走了没几步,将陶罐在树上敲碎,只将陶罐底儿包好,连地上两个饮料瓶一起带走了。当时宋博辰说‘陶罐底儿肯定就是藏宝图。我一定把它弄到手!’我问他怎么弄,他说‘这你就别管了,发了财分你一半就是’。谁知他一走就没了音信,手机也不开,有时开了也不接。我想他肯定得到了藏宝图,要自己独吞,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我就找上门。他要不给我一半,我就报案,让他也得不到。可是,我又害怕误会了他,所以特别小心……”
       
       这时巫马正白的手机响了。
       巫马正白听完电话,干脆地说:“是,我们马上回去。”收回手机对扈燕说,“那一半财宝,你得不到了。”
       “抓,抓到宋博辰了?”扈燕有些紧张地问。
       巫马正白说:“不是。”扈燕寻思一下说:“也是,公安局已经知道这事了,我怎么还做财宝梦?”“我的意思也不在这里。”巫马正白开始思考另外的问题。“那为什么?”扈燕竟然有些激动。看来,她还睡在发财的梦里未醒。
       “因为,训狗人死了!”巫马正白说。
       轩辕红一愣:训狗人一死,案子岂不又扑朔迷离起来?扈燕只是意外地惊讶了一下,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悲伤。巫马正白命人将扈燕暂时带下。轩辕红问:“你问扈燕那条沟是什么意思?”巫马正白说:“十八号那天我勘察过那条沟,并没发现有被压过的痕迹。她说她和训狗人在那、那个了……”
       轩辕红脸上一红:“下了一夜雨,被压倒的草还不立起来?”“后来我也想到了,所以问了一半就不问了。”巫马正白脸上突然有了火烤的感觉。
       神秘牧羊人
       太阳山东坡十分陡峭,自然形成了太阳湖西岸。此处杂草丛生树木庞杂,时常有毒蛇出现,故而很少有人前来。只有那些胆大水性又好的人,偶尔从东面游至,但也只是感受一番水中看山的感觉,便即刻离开。
       牧羊人将羊群赶到太阳山上,两只山羊因为口渴,发现了山下碧波荡漾的湖水,便小心翼翼走下来。牧羊人发现时,两只山羊已到山下湖边,因担心羊的安全,竟也冒着危险走下,欲将山羊拦截回去,不想发现了漂浮在岸边多半被水草掩住的尸体,暗叫一声倒霉,撇下两只山羊,小心地爬到山上,用自己的手机向“110”报了案。
       案子很快转到双阳市公安局,古局长亲自带人将尸体打捞上来,发现死者与巫马正白转来协查的训狗人照片上的相貌相同,便立即电话告知巫马正白。
       巫马正白与助手返回双阳,对现场进行勘察后,让人将宋博辰妻子带来,确认正是训狗人。尸体原样保存,除了地点挪动了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仅从尸体外表看不出他杀迹象,奇怪的是膝盖下部被一条天蓝色布带捆着,还打着蝴蝶结。法医很快取走了尸检样本。有人怀疑自杀。轩辕红也这样认为:“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射杀古玩家的罪证,自知无路可走,畏罪自杀。”
       “勘察现场要学会用眼睛发现问题,用脑子思考问题。”巫马正白带有教训的口吻说,“对这种案子,不能完全依靠仪器和尸检。投湖自杀,为什么要捆绑双腿?”“很简单,”轩辕红不服地说,“训狗人是个爱好比较广泛的人,也许会游泳。会游泳的人投湖自杀,肯定不容易溺水,所以,他捆绑双腿……”
       “你仔细看看蝴蝶结。”
       轩辕红蹲在尸体旁认真查看蝴蝶结:“一般的蝴蝶结,没什么异常呀!”巫马正白看她一眼,从车内拿出一条不算太长的尼龙绳:“在你膝盖下方,将双腿捆绑上,也打一个蝴蝶结。”
       轩辕红不知原因,愣愣地看着上司。
       “打一个试试。”
       巫马正白语言温和,但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轩辕红第一次感觉到他对自己如此严厉,只好依言去做。巫马正白见她打好蝴蝶结,问:“有什么发现?”“没什么呀!”轩辕红疑惑不解。“看看你腿上的蝴蝶结朝哪个方向,再看看死者腿上的蝴蝶结朝哪个方向。”
       轩辕红将两个蝴蝶结对照一看,忽然大悟:“头儿,我明白了。我腿上的蝴蝶结朝上,因为我自己绑上的,而死者的蝴蝶结朝下,说明别人绑上的。”
       “不仅如此。”巫马正白说,“要害人至死,为什么要打蝴蝶结,而不是死扣?这是一种习惯,什么人有这种习惯?女人居多。”轩辕红点点头:“还有,那条天蓝色布带好像是裙子上的腰带,也能说明是女人绑上的。”
       巫马正白欣赏地点点头。
       尸检很快有了结果:训狗人为溺水而死。时间为昨日凌晨以前,腹中有大量酒精和火腿肠、烧鸡、干豆腐大葱等食物,根据食物消化程度分析,死亡时间距酒后不足三小时。
       训狗人酒醉后被人绑上,扔到太阳湖溺水而死么?还是先在什么地方将其溺死后,再挪至太阳湖?什么人会这样做?情杀?仇杀?还是为了那个陶罐底儿?如果与藏宝图无关,凶手为什么会在此时下手?仅是巧合么?如果与藏宝图有关,凶手必定是个知情人。可到现在,还没有几人知情,就是范溪田和田桂月也只知古玩家被害,尚且不知被害原因,更不可能知晓藏宝图之事。扈燕知情,但她不可能谋杀训狗人,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去找他。
       宋博辰溺水于黎明之前。不管第一现场是否在太阳湖,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做成此案,至少还有一个男人。还有那条天蓝色裙带,巫马正白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从太阳山上到训狗人死亡之处,没有发现能与凶犯有联系的任何线索。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轩辕红说:“从刁林盛遇害到现在已经一周了,训狗人从未回过家,他会住在哪里?那个地方说不定就是第一现场,至少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是一条思路。”巫马正白说,“还有和他情人的那个小家,我们也要去看看,再询问扈燕和训狗人妻子,他有没有仇人,还有扈燕的丈夫,我们都要调查。”
       通过细致入微的调查,情杀和仇杀的可能都排除了,因陶罐底儿导致遇害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天,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带扈燕去她和宋博辰的家外之家。
       这是两间普通民房,坐落在双阳市城外西南,独门独院。现今仍然居住此处的都是一些老年人和菜农,凡是生活比较富裕的人都转移到了城内,许多民房都空着。
       大门和正房门都完好地锁着。
       进了里屋,三人都不由一愣,特别扈燕已惊得目瞪口呆。屋内已被人翻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炕上放着一副铝合金高跷。扈燕突然清醒过来,喊叫着扑上去要收拾东西。轩辕红立即将她阻止。巫马正白已通过手机向古局长汇报,技术科的干警们很快赶来勘察现场,搜集线索,却什么也没发现。
       警察们勘察现场完毕,扈燕开始收拾东西,巫马正白拿起那副铝合金高跷问:“你认识吗?”扈燕点点头:“是他的。看来,他果然躲在这儿。”巫马正白又问:“丢什么东西了吗?”扈燕摇摇头:“这儿能有什么好偷的?一个月也不来几回,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巫马正白问:“你有多长时间没来住了?”扈燕答:“十七号在这过完生日再没来过。”轩辕红插话问:“你没来这里找过训狗人吗?”“手机都不接,他还能来这儿?”扈燕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悲伤,不知因为无法得到财宝,还是因为训狗人已死。
       巫马正白示意助手收队。轩辕红问:“她怎么办?”巫马正白看一眼扈燕,对助手说:“既然提供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又没犯法,能怎办?放人。”走出房门,巫马正白无意地向院子周围看几眼,发现西墙脚下有一串钥匙,拿起来问:“这是谁的?”
       扈燕也跟着出来,拿过钥匙看了看:“不知道。肯定不是他的。”
       巫马正白派人将钥匙和高跷拿到宜合,田桂月证明钥匙是范溪彭的,训狗人妻子证明铝合金高跷是丈夫的。训狗人杀害范溪彭的证据又多了几条,也说明这些天,训狗人不止一次住在这里,杀他的人也来过,但此处不是第一现场。因为,训狗人为溺水而死,而且,即便他醉得不省人事,把他从此地弄到太阳山再放到湖中,也不是容易事,何况他很可能先被溺死然后才送太阳湖的。
       第一现场会在哪里?
       第一现场说不定会留下凶手的蛛丝马迹,所以很重要,必须找到。训狗人被杀,如果确实因为争夺藏宝图,那么这个罐底,现在已经在凶手手中了。
       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又来到太阳山东坡,非常认真地搜寻着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蚂迹,希望能透过这些线索找到第一现场。此处山坡陡峭,将一个醉酒的人或者死人放下去,而且身上没有丝毫外伤,绝不是一件容易事,再高明的罪犯也会留下线索。然而,巫马正白和助手在这里搜寻了三天,仍然没有丝毫发现。
       
       这日天近正午,湖面上不多的游人在划船,有人已将游船划向湖西太阳山下。轩辕红感慨地说:“都是凶杀案闹的,划船的人已没几个,胆小的连来都不来了。”巫马正白心中一动:“船!游船!为什么非得从山上将宋博辰放下,为什么不是乘游船将他送过去?”
       “对呀!”轩辕红顿时激动起来。
       二人忘记了疲劳,急忙找到游船管理员。那人家住城内,夜里不住此地,所以只有几间临时搭建的简易房,至于夜里有没有人划船,不清楚。二人又到寺院调查,果然有两个和尚午夜之后从外地回来,经过湖边时,朦胧的月光下看到有一艘小船在山脚下的湖中漂泊。当时感觉很奇怪,什么人如此浪漫,黑天半夜的还在此划船。二人停下来看,须臾间,船又不见了。他们以为眼花了,或者山上景物倒影所致,也就没以为然。
       “有几个人在船上?”巫马正白问。
       “那可看不清了。”两个和尚同时回答。“当时只是影影绰绰地看见好像有人划船。”一个和尚补充说。
       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借了游船,划到训狗人死亡之处再次勘察现场,发现水边有几株草被人从中间拉断。“看来就是这样了。他们在游船里喝酒,训狗人醉酒后,划到这里将其双腿捆绑,放到湖内。所以,我们在山上找不到线索。”巫马正白长出一口气。
       “我们错误地判断了一件事。”轩辕红说,“就是那根裙带,不是怕训狗人淹不死,而是害怕他漂走,很快被人发现,所以将他按入水中淹死后,将水边那缕蒿草一同绑在腿上,又用周围的蒿草将尸体隐蔽起来,所以,才有的蒿草被拉断。”
       “没错!”巫马正白向助手投去赞赏的目光,还要说什么,手机铃响,急忙接听,而后说:“本想请你好好吃一顿,看来不行了。”
       “又是案子?”
       “古局长的电话,葛家村南山古松下发现一具男尸,命令我们马上过去。”
       “又是杀人案?”
       “可能与我们正在侦破的案子有关。而且,报案的还是牧羊人。”
       “又是他?”
       首战告捷
       所谓南山是相对葛家村而言的。
       它位于葛家村正南三公里左右,周围三面都是大地,大多种植的都是玉米。今年雨水勤,长势喜人,都已一人多高。东北面有一宽约30米的杨树林,可以通到山上。山上生长的都是非人工种植的杂树,本来浓密得很,这几年被人偷砍乱伐,已不成样子,故而有些稀落。
       山的东坡上有一棵古松,已有二百多年,传说有些灵气,所以无人敢对它擅动邪念,才得已健康地保存下来。此地有些荒凉,又是农闲时节,天气又热,若非牧羊人来此放牧,还真无人来此。古松前十米左右,有一深坑,旁边都是新土。土堆下仰躺一人。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刚刚走近,朝死者脸上一看,都倒吸一口凉气:死者并非别人,正是范溪田。
       法医先一步赶到,尸检已有一定结果,见巫马正白来到,报告说:“现场已被羊群破坏了,好在还保留了一些证据。死者颈处有勒痕,还系着一条天蓝色裙带,裤子松开下体裸露,腿根与阴部有精斑和女性阴部液体,看来是与人做爱后被勒死。”说着拿出两个塑料袋,“裙带是从死者脖颈解下来的,陶罐底儿在土坑旁边捡到的。”
       巫马正白接过两个塑料袋,隔着塑料查看陶罐底儿,确有一个图案,与此地对照,图案上刻画的恰恰就是这个地方,旁边有一行小字:古松前十米埋有无价之宝。
       巫马正白问助手:“你有什么想法?”
       “看来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很可能就是杀害宋博辰的凶手。”
       巫马正白点点头:“还有呢?”
       轩辕红思索片刻:“我以为,应该是范溪田与那女人得到宝物后,因为得意忘形,在此做,做那个,却有另外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突然出现,杀死范溪田,抢走宝物。”
       “如果这样——女人哪去了?而且这个裙带肯定是女人的,怎会系在范溪田脖颈上?”巫马正白提出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是后来的人中也有女的,或者撕下先前那个女人的裙带,系在范溪田脖颈上,也许与范溪田同来的女人,和后来的人是一伙的。”
       巫马正白摇摇头:“你的假设太多,而且,情理上也说不通。范溪田裤子还没穿上,说明刚刚做完爱。那女人的情形也该如此。如果女人与后来的人不认识,不可能只杀害范溪田,而放过她。如果认识,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没必要得到宝物后才向范溪田下手,或者说,去训狗人身上查找藏宝图时,就没必要让范溪田参加,或者他有必须参加的理由,那么得到藏宝图后,就应该甩掉他,或者干掉他,没必要让他来一起挖宝。”
       “如果杀害宋博辰的人中没有范溪田呢?噢,那范溪田就不可能出现此地了。”轩辕红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反问巫马正白,“那你是怎么想的?”
       “来此盗宝的确是一男一女。”巫马正白说,“宝贝拿到手后,女人突起贪婪之心,要求与男人做爱。在男人进入高潮,毫无防范之时,突然双手卡住其脖颈,待他已经无力反抗或者已经死亡,为防万一,又撕下裙带死死勒住其脖颈,而后带着宝贝独自离去。”
       轩辕红觉得上司的推断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点点头说:“男的是范溪田,那女的会是谁呢?”
       “线索已经给我们留下了。”
       “什么?”
       “天蓝色裙带。”
       “裙带?”轩辕红接过装有裙带的塑料袋仔细看,不由一愣,“天蓝色裙带?与捆绑训狗人的裙带完全一样!看来,害死训狗人的凶手就是这个女人和范溪田。刚才我们是根据案情推理,现在可以认定了。”
       “这个裙带我好像见过。”
       “和训狗人腿上的相同。”轩辕红提醒说。“不对,应该还在以前,我肯定见过。”巫马正白肯定地说。
       “还在以前?我见过吗?”
       “你也应该见过。呀!我想起来了!”巫马正白说,“保姆田桂月!她的天蓝色连衣裙,就是这个裙带!”“对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轩辕红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们第一次去范溪彭家,保姆正在洗衣服,巫马正白对田桂月的衣服似乎很感兴趣,看得非常仔细,原来,他是处处留心。巫马正白将工作向其他干警交代几句,与轩辕红火速赶往宜合市,缉捕保姆田桂月。
       范溪彭家大门紧锁。
       二人敲了半天大门,除了里面传出激烈的狗叫,再无任何声音。邻居家一位老太太出来说:“别敲了,小保姆可能走了。”“走了?往哪走了?”轩辕红一时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还能往哪走?我看她大包小包的,肯定回老家了。”也许老太太嫌轩辕红太笨,说完这句话转身进屋,不理他们了。
       “还没允许她离开呀?身份证还在我这儿呢。”轩辕红不解。“又没派人看着她,当然想走就走了。身份证回到当地派出所就能补。”巫马正白说。“但是这个时候走,嫌疑就更大了。”轩辕红自语。“不是嫌疑大,已经可以认定范溪田的合伙人就是她。”巫马正白纠正说。
       “追不追?”
       “先弄清她到底是不是真走了。”
       马上与宜合警方联系,采取特殊行动,强行进入范溪彭家。果然,保姆房间内方便带走的东西一样都没留下。
       巫马正白和轩辕红马上赶去火车站。哈尔滨开往徐州的火车,离开不足一小时。“怎么办?”轩辕红问。“追!”巫马正白驾驶警车奔向高速公路。
       一路风驰电掣,他们进入沈阳北站买完车票,火车才刚刚到站,二人从第一节车厢上车,开始向后搜查。查过一节,没有,又查过一节,没有,再查过一节,还是没有。轩辕红有些焦躁起来:“头儿,会不会她根本就没坐火车?”
       “别急,肯定在这趟火车上。”
       “为什么?”
       “你想想,小保姆很有反侦查经验。杀害训狗人的现场我们找到什么了?什么也没找到。他们设计得多么精妙,可是,为什么杀害范溪田的现场会留下这么多证据?这种季节根本没人上山。如果不是牧羊人发现得早,我们还陷在训狗人的案子里,哪里会想到她?所以她就麻痹大意了,根本没对现场做任何处理。又三天两头的下雨,雨水就会将现场破坏,几天后范溪田的尸体就会腐烂掉。即使将来发现了一堆白骨,检测出是范溪田,发现了那个罐底,反而会认定他是杀凶夺宝的恶人,谁又能将他与田桂月联系在一起?所以,田桂月虽然走得匆忙,但不紧张,肯定在这趟火车上。”
       
       果然,走进最后一节车厢时,发现了田桂月。此时,火车已离开沈阳站向南站驶去。田桂月正比比划划对乘警说着什么,样子很激动,脸色涨得通红,忽见巫马正白和轩辕红,血色顿失,身体再无力气,摇晃几下萎靡于座位上。
       巫马正白与轩辕红走到近前。
       乘警还不知怎回事,正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就突然如此了,见轩辕红已将证件拿出来,看一眼,当即明白:“你们找她?”“没错!”轩辕红又问,“刚才怎回事?”“车停在北站时,她下去买吃的,回来发现一个背包不见了,正在向我报案。”乘警回答。
       轩辕红用两根手指抵在田桂月额头上,将她头颅抬起:“告诉我,你丢了什么?”田桂月开始全身颤抖,眼睛里露出恐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乘警转告:“她刚才说被偷走的背包里,有一价值连城的陶罐。”“谢谢!”巫马正白真诚向乘警道谢,而后请周边乘客帮忙,将货架上田桂月的大包小包都拿下来,认真检查,果然不见任何贵重物品,却发现两件各失去一条裙带的天蓝色连衣裙。
       巫马正白问:“这两件裙子上的裙带哪去了?”轩辕红见田桂月吓得不说话,喝问道:“一条绑在了训狗人腿上,一条绑在了范溪田脖子上,对不对?”田桂月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
       轩辕红拿出手铐“咔咔”两声,干净利落地给她铐上:“现在知道害怕了,杀人时想什么了!”周边乘客听说这样一个毫不出众的女人,居然是杀人犯,而且还杀了两个人,都吓得站起身躲向一边。
       “各位乘客大家好,案情需要,请大家帮个忙。”巫马正白诚恳地说,“你们有谁注意到她下车买东西时,什么人来过这里,从货架上拿过东西?”多数人都摇头不语。一位中年女士说:“有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来过。把一个背包放在货架上,坐在她那个位置。我对他说这里有人,买东西去了。那人就站起来,拿下货架上的东西走了。”
       “你注意到他拿的是刚刚放上的背包吗?”巫马正白问。“这个我没怎么注意。”女士想了想说,“但那人放上一个包,拿走的肯定也是一个包。这个我注意了。”“请各位把你们的包都拿下来。”
       乘客们各自拿下自己的东西,货架上还剩一个包。巫马正白大声问:“这个包是谁的?”无人应答。乘警也大声叫嚷:“货架上的包是谁的?”仍无应答之人。
       巫马正白拿下货架上的背包,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两团卫生纸和两双旧布鞋,顿时明白田桂月的背包其实是被人掉包了。说明调包人并非偶然,而是有备而来。这个人会是谁呢?如何知道此案?又如何知道田桂月偷走了宝物?怎么走在了警察之前?
       “那个帅气小伙子有什么特征?”轩辕红问。中年女士说:“戴着礼帽和墨镜,上唇还有一道挺漂亮的小胡子,左腮下有一颗黑痦子。”轩辕红说:“我知道是谁了。”说罢转身欲走。
       巫马正白将她叫住:“东西在北站丢的,现在已经过了沈阳站,你以为扈燕还会在车上吗?”轩辕红略作沉思:即便扈燕在北站下不去,也早于沈阳站下车了,现在火车已近南站,还哪里寻得人去?她暗自惭愧,后悔做事欠缺思量,有些浮躁和莽撞,看来真得向巫马正白好好学习。
       10分钟后,列车进入沈阳南站。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向乘警告别,带着田桂月下来,打车直奔沈阳北站,而后从北站换上他们开来的警车,返回双阳。
       曲线致富
       从沈阳返回的途中,巫马正白一边驾车一边对田桂月进行了初审,轩辕红借助车内不算明亮的灯光,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做着记录。
       田桂月已从无限恐惧中解脱出来,反而显得异常冷静,有问必答,也许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已无活路,便毫不隐瞒地讲述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犯罪经过。
       田桂月出生在徐州北部的甜岗集。父亲是个秃子,而且家穷,又丑得没有人样,娶妻是个要靠拐杖才能走路的瘸子。这二人倒是般配,感情也好,从未吵过架。这一点倒深受一些人羡慕。但田桂月自懂事以后,就开始承受小朋友们的奚落和讥讽,尤其上学以后,每当开家长会,无论父亲参加还是母亲参加,都成为同学们“欣赏”的一景,之后还要议论三五天。
       田桂月无法承受这种伤害,便辍学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成年后就离家来到东北打工。先在沈阳一家饭店当服务员,不想遇上了个黑心老板,整日挑肥拣瘦,不断扣工资,辛辛苦苦一个月,有时连一百块钱都赚不到。
       不久来到位于宜合市西南的南开市,仍在一家饭店打工,夜里就住在饭店,一日被老板奸污后,便死心塌地做了老板的情人,不想被老板娘发现,三个月工钱没给不说,还被赶了出去,连她自己的东西也没带出一件来。
       此时正好宜合的古玩家范溪彭需要保姆,一个好心姐妹就给她介绍过来。古玩家性格孤僻,来家的朋友不多,家务活也不甚重,虽说主人有时吝啬,生活方面小气一点,但从来不扣工资,与别处相比,已是天堂了。
       可是有一天夜里,古玩家醉酒后竟然爬到了她的床上。开始,她顽强反抗,终因体力不支而放弃抗拒,最后竟然顺从了。从那以后,每当古玩家有了生理需求时,她都尽量满足,同时也在获取自己的满足,并且开始梦想:古玩家独身一人,这片家业,说不定将来会归于自己名下。
       有一次,范溪彭不在家,其弟来家小坐,闲话时聊到古玩家百年之后的事情,田桂月猛然醒悟:范溪彭死了,还有范溪田,他是最合理合法的继承人,自己只是保姆而已,无论如何家产也落不到自己名下。一番考虑之后,又萌生了新主意:给古玩家生个儿子,然后名正言顺地做古玩家太太。如此,范溪田便不会再有非分之想。
       谁知努力了半年,也不见自己肚子有任何异常,是自己不行,还是古玩家不行?她不知道,于是又打起范溪田的主意:只要把他拿下,有了孩子就说是范溪彭的,这份家产也会落到自己名下,不过转个小弯而已。
       范溪田哪里知道田桂月的心计?轻松落入圈套。田桂月这边应付范溪彭,那边应付范溪田,其实已将兄弟二人玩弄在了鼓掌之上,只是哥哥不知保姆已与其弟同床,其弟也不知保姆与哥哥共枕。而对于田桂月来说,除了在床上,她能感觉到哥哥动作柔软,弟弟动作粗暴之外,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所以每次做这种事时都十分谨慎,一直没有穿帮,这也确实难为了她。
       计划正在进行当中,古玩家被杀,警察前来调查,让她感觉到了案子后面还有案子,只是还不知详情,但她断定会与古玩有关,而且不是小古玩,说不定价值连城。当时就想:案子未破,正是乱时,如果能趁乱将古玩弄到手,何须贪图这所破房子?但是,自己是女人又人单力薄,就打定了拉范溪田入伙的主意。
       范溪田贩运蔬菜虽有一套,但在田桂月眼里还属愚笨之列,又有她身体这方面的吸引,定能同意。等古玩到手,再将他甩掉或者灭口,然后带着古玩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徐州,过自己下半辈的幸福生活。
       如此算计,不能不说“聪明”。
       当警察开始怀疑训狗人时,她已捷足先登,找到范溪田怂恿道:“你哥哥是古玩家,他被杀肯定与古玩有关。如果真是这样,肯定不是小古玩,说不定价值连城。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注定要跟你一辈子。如果我们得到古玩,一辈子什么也不干都够了。再说,你哥哥也是因此丧命,弟弟得到理所当然……”
       未费什么唇舌,范溪田已然上道。
       二人计议已定,连夜赶到训狗人与扈燕的小家。训狗人在范溪彭家训狗时,已将田桂月勾上手,后来训狗结束,宋博辰不方便再来范家,便趁保姆赶早市时联系好,等她请假出来,将她带到与扈燕的小家欢聚过两次,所以她知道那个地方。
       训狗人果然隐藏在这里。
       二人翻墙入院,轻敲屋门。训狗人以为扈燕来了,轻轻将门推开,突见范溪田,错以为是古玩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昏倒于地。其实,他也知道古玩家有个双胞胎弟弟,也见过范溪田,而今突见,竟然忘了此事,明明亲手将古玩家射杀,怎又突然出现,又在夜里,岂有不怕之理?
       
       范溪田与扈燕急忙将他拖进屋内,一个掐人中一个掐中指,总算将他弄醒。训狗人睁开眼睛,见到范溪田又吓一跳:“不要啊……”差点又昏迷过去。田桂月见旁边有杯凉水,顺手拿过“哗”一下浇他头上:“这个是弟弟,不是哥哥!”
       训狗人激凌一下总算清醒了:“你们来干什么?”“给我哥哥报仇!”范溪田拿出一把匕首,“原来,我哥哥是你杀的!我要为我哥哥报仇!”说着,将匕首举起就往下落。训狗人就地一滚躲了开去:“别别别,先别动手。”田桂月在一旁说:“先别动手,听他说。”
       训狗人从地上爬起,变得异常冷静起来:“你哥哥是我杀的,没错。但是他已经死了。你们也一定知道我杀他的原因,不如,不如我们同分财宝,怎样?”“果然有财宝?拿出来看看。”范溪田想财宝到手,就将宋博辰杀掉。一来为哥哥报仇,二来也少了一个分宝之人。
       “分什么财宝啊?是一个陶罐底儿,上面有藏宝图。”宋博辰胆怯地说,同时心下琢磨,找个机会将此二人除掉。费尽周折弄到手的藏宝图,岂能与他人平分?
       “藏宝图就是宝贝,在哪里?”范溪田有些急不可耐。
       “不到取宝的时候,你们见不到藏宝图。”训狗人早已看穿范溪田别有用心,岂能轻易上当?“我不信你能把它藏得多严实!”范溪田手握匕首看着训狗人,“小月,你翻!”田桂月将双脚套上塑料袋,戴上手套开始翻找,把个不大的房间翻得底朝天,什么也没发现。
       范溪田眼里要喷出火来:“我们没时间跟你耗。今天你不把藏宝图拿出来,我们不要了。小月,报警!”田桂月拿出手机就要拨号,训狗人终于服软了:“好了好了,藏宝图在太阳湖西岸,太阳山东坡的石缝里。”
       田桂月有些不信:“你怎么将宝图放在那里了?”宋博辰看着她不语。刚开始见她和范溪田一同找来,还以为她能吝惜一点往日的床上之情,梦想从她身上找到起死回生的机会,现在看来,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说!你怎会把藏宝图藏在那种地方?”田桂月冰冷的话音有如无情的利刃,刺入宋博辰的心脏。训狗人身子激凌一下:“宝物就埋在太阳山附近,我查看过了,所以就近藏在那里了。这样不更安全吗?”
       藏宝图有了着落,梦想就要成真,范溪田忽觉腹中饥饿:“有吃的吗?”训狗人从旧冰箱内拿出几样熟食,从纸箱内拿出一瓶白酒,简单铺在茶几上,三人吃喝起来。
       这些东西都是训狗人射杀古玩家当天备用的。他要在这里躲避风头,等案子过去了再去挖宝。在他看来,他射杀古玩家的案子设计精妙,公安局无人能破。不想,范溪田和扈燕给他带来了非常可怕的消息:巫马正白已将他列为第一嫌疑人。
       看来警察找到此地的时间不会太久,训狗人也同意今夜取宝,然后分道扬镳,但必须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
       “财宝怎么分?”田桂月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还没商量。训狗人说:“我出的力最大,也,也不多要了,咱们三一三十一。”
       他清楚自己,此时已处劣势,本想要个大头,话出口后又觉不妥,这才改口。
       “那不行。”范溪田反对,“你杀死的是我亲哥哥,财宝得分成五份。我两份,小月两份,你一份。”“那我不是太亏了?”训狗人感到委屈。“没办法,你欠我们的,只能自认倒霉。”田桂月说的“欠”,自然包含两层意思,一是他杀害了范溪田的哥哥,欠一条人命,二是他睡过自己,欠一份情。不管当时什么原因,但这种事情,总是男人欠女人的。
       “不然我们就报案,情愿自己不要了。”田桂月补充说。
       训狗人岂能不知?沉吟片刻,只有点头认可。
       三人酒足饭饱,撤出此屋时,训狗人将狼藉的杯盘装进塑料袋里拎走,田桂月最后一个出来,毁灭了可能留在屋内的任何痕迹与线索。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从《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潜移默化地学到很多作案手法,今日都用上了。
       范溪田撤出时,带走一瓶白酒和三个口杯,还有一点小菜。其实,他的酒量很大,而且酗酒成瘾,今天对他来说只是小酌,远远未能满足,本打算找到宝物以后再大喝一通。
       三人不敢打车,从大田里斜插向通往太阳山的公路,至太阳湖附近,已是午夜以后。此时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没有了。宋博辰因为与扈燕的关系,经常来双阳,对这里的情形非常清楚:每天夜里本来不算多的游船,都拢在东岸,只用一根缆绳连着。这种船没人会偷,其实偷走了也无用处,所以游船承包人每晚也都回家去住。寺院虽说离得不远,但是一圈的高墙将整个寺院独立起来,墙外的事情谁也看不到,何况和尚也要睡觉。如此,湖边就无人了,只要解开绳索一端,就能将游船划走。
       划船看似简单,其实要有一定技巧。好在训狗人爱好广泛,也划得船走,便由他挥桨,把范溪田和田桂月一同送到太阳山东坡下。训狗人找到陶罐底儿藏匿处,站在船里就将东西拿了出来。当日藏匿时,人从山上下来,可见要费一番周折。
       田桂月将罐底儿接于手中,天色黑暗,无法看清上面的图案,试问训狗人:“图上画的什么地方?”
       “我认真看了,肯定在太阳山附近,但具体什么地方,琢磨不出来。”训狗人说,“我们都是宜合人,对这儿的环境不熟悉。”“那就等到天明能看清宝图时,我们一起行动,先找地方。”田桂月说,“我们还要呆上几个小时,够冷的。”“早有准备。”范溪田拿出白酒和酒杯,每人倒一杯,“有了它就不冷了。”
       也许他觉得此时正是喝酒的好时候。田桂月摇摇头摆摆手:“我不喝。”范溪田只好将田桂月那杯酒倒回瓶里。
       训狗人刚才划船累出一身汗,此时夜风一吹,不停地打起冷颤,接过酒便一饮而尽。范溪田又给他倒了大半杯,自己却小口慢饮,小声憧憬着发财后怎样生活,还不时地与训狗人干杯。结果一瓶酒被训狗人喝去大半。不一会儿酒劲上涌,宋博辰竟坐在船里睡着了。
       田桂月蜷缩在游船另一侧,沉浸在得到宝藏后的幸福生活里,全没注意两个男人的行为,直到范溪田小声叨咕了什么,将杯中酒倒入太阳湖,她才有所警觉,但为时已晚。范溪田已弯腰抓住训狗人双脚,猛一用力将他掀入湖内,再俯身船外将他摁于水下。
       因为船面距离水面较近,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还是惊飞了宿在附近树上的鸟儿。
       田桂月猛然站起,本想阻止,心中却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停顿一下,又蜷缩回去。她清楚,范溪田是仇要报,财宝也要得。而除去训狗人,财宝就不用再分五份,两份就够了,每人都能多得一点。另外,警方已怀疑到宋博辰,今日将他除去,正好切断线索,让巫马正白再无法往下追查。此乃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训狗人本已醉酒,如何挣扎得起?须臾之间整个身子就一动不动了。田桂月走过来:“怎么处理?”
       “扔这儿喂鱼。”
       “太阳湖有吃人的鱼吗?再说尸体会漂起来,你怕警察不知道。”田桂月鄙视地看他一眼,“最好把他沉在湖底。”“那好办,找块石头绑他身上就行了。”范溪田说着就要登山寻找石头,偏巧此时有人从东岸经过,就是那两个出门赶回来的和尚。而且,他们已被发现,两个和尚已停下脚步,朝这边张望。
       “来不及了。”田桂月轻声说着,抓住岸边垂落的树枝,将船靠在暗影处。
       两个和尚只是偶尔发现,好像有船在西岸下,待停下身子仔细看,又不见了,都以为看花了眼,便转身径直走向寺院。
       “不能耽搁时间了。”田桂月发现岸边有蒿草,想了想撕下裙带,“你扶好他。”然后将一缕蒿草和训狗人双腿一同捆住,习惯地打了一个蝴蝶结,又将旁边蒿草朝尸体上拉了拉,掩盖好,才一点点把船划到东岸,放回原来位置,迅速从北岸上山,隐藏在太阳山上。
       
       天亮时,二人站到太阳山最高峰隐蔽在几株树下,向四周眺望,寻找与藏宝图吻合之地,很快就认定了葛家村前山。二人趁人们还没起床,迅速赶到前山,找到那棵古松,再与藏宝图对照,确认正是此处,互看一眼,心中兴奋至极,但谁也没表现出来,默契地躲进山下玉米地,啃了几穗青玉米,打起盹来。
       没有工具无法挖出地下宝物,但已天明,不能公开进村借工具,害怕暴露目标,也怕给警察留下线索。一直挨到午夜,二人悄悄进村,从一家院子里偷了一把铁锹,再返回山上,等待天色微明,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东西时,才动手挖将起来。未出一米,发现了一只陶罐。又向周边和下方挖了少许,却什么也没发现,二人都有些失望,原以为会挖出金条玉器等物。不过仔细一想,这只陶罐埋得如此严实,必也是个值钱之物,说不定价值连城,但它是个整体,无法分赃。“看来,我们注定不能分开了。”田桂月半真半假地说。
       “也许这是我们的缘份。”
       “谁和你有缘份?都有我爸爸年龄大了。”田桂月有些嗔怪地说,还故意抛几下挑逗的眼神。此时,黎明的微红照在她喜庆的脸上,更现出几分诱人之色。范溪田激情荡漾,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就向下身摸去。田桂月假意反抗:“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快点离开。”
       “离老百姓起床还早呢。”范溪田将田桂月抱起按倒于地,尽兴地满足了自己,而后身子一翻,仰躺地上,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田桂月翻身站起,整理好衣服,低头看着范溪田,见他眼帘轻合,心中突萌歹念:干嘛与你平分秋色?便假意亲近,骑在范溪田身上,一双手轻轻摸着他的胸部,接近脖颈时,双手突然用力掐住咽喉。
       范溪田毫无防备,一口气上不来,顿时没了力气,苦苦挣扎不起,渐渐身体变软,一动不动。田桂月怕他不死,撕下裙带套住他的脖子,又勒了一遍,打了一个蝴蝶结。
       见范溪田再无生还的可能了,才站起来,准备将他拉入刚才挖的坑内埋了,再清理好现场,然后再离开。可是,她发现两个人头在山下晃动,害怕是上山的人,暴露自己,这才抓起陶罐仓皇逃走。跑过一片玉米地时才发现手中还拿着铁锹,一松手扔入草丛,又翻山越岭,到了102国道,拦住一辆返程车回到宜合,做了一番准备,欲回老家,不想在沈阳北站下车买东西的空儿,陶罐被盗。
       那两个在山下“晃动的人头”并不是上山的人,而是一早去别人家玉米地偷青玉米的贼,倒是牧羊人早早发现了尸体,又报了案,巫马正白与轩辕红又随后追来。
       田桂月诉罢犯罪经过,巫马正白叹息一声,问:“你在范溪彭家呆了几年?”保姆说:“四年。”巫马正白问:“你们挖出来的陶罐,是什么年代的?”“不知道。”田桂月回答,“但我相信肯定值钱。”“为什么?”巫马正白问。“很简单。”田桂月说,“如果不值钱,为什么会有人把藏宝图烧在陶罐里?闲的呀?”
       轩辕红觉得保姆不可能不知陶罐的价值,问道:“你在古玩家呆了四年,一点古玩知识也没学到?”田桂月叹息一声才说:“我是有过想学的念头,也向范溪彭请求过。可他说,学习可以,要公开做他的学生,而且,工资不给我开,还要交学费。我哪里有学费交?”
       “四年时间,偷学也能学到一点。”巫马正白也觉得保姆的话有假。
       “偷学?”田桂月有些激动地说,“那老王八蛋,工作的时候,门都从里面划上,进都进不去,看也看不见,接触的时候,他一个字也不说,就算我问,他也跟听不见似的,偷学什么?什么也偷学不到。”
       “你们,你们……”轩辕红沉吟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们都有那层关系了,他还这么不讲究?”“我们,我们……”保姆犹豫几下之后说,“我们每次那个之后,他都给我五十块钱,然后说两不欠了……”
       警车内沉默起来,只能听见马达的轰鸣和车外的风声。
       水落石出
       巫马正白和助手连夜赶去扈燕家。
       扈燕不在。
       憨厚得有些呆傻的丈夫说:“她和朋友去外地做买卖,不少天不在家了。”“不少天?”轩辕红有些生气地问,“不少天是多少天?”扈燕丈夫摇摇头:“不知道。”“装什么糊涂?你老婆多少天不在家你会不知道?”“我,我真不知道。”那人满脸委屈。
       巫马正白示意助手不要再问。
       从扈燕家出来,轩辕红怒气仍未消减:“世上怎会有这种男人?三锥子扎不出血来,气死我了。”巫马正白笑笑:“再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一看就是个头脑浑浊的人。这种人对老婆话从来言听计从,不会怀疑,但是,一旦眼见或听说老婆外面有人,肯定会惹出祸事来,说不定就是家破人亡。”
       轩辕红哀叹一声,挥挥手,将刚才的烦恼尽挥去:“我们怎么办?”巫马正白拉开车门:“扈燕这种‘聪明’人总把自己的智商看得高过他人,所以不会走远。”
       轩辕红自然明白上司的话意。
       巫马正白将车停在双阳县城西南铁路与公路形成的三角地路边,和助手佯装过路人走近扈燕与训狗人的小家,从墙外向里观看,屋内果然亮着昏暗的灯光。宋博辰已死,屋内之人定是扈燕。轩辕红佩服地偷看上司一眼,轻声问:“我冲进去?这么晚了,你是男人,肯定不方便。”
       “冲进去做什么?”
       “抓人啊。”
       “为什么抓人?”
       “她偷走了陶罐呀!”
       “谁说她偷走了陶罐?”
       “怎么?”轩辕红莫名其妙,“难道不是她?”“如果陶罐不在屋内,而是藏在了别处,我们贸然抓人,她不承认,你怎么办?”巫马正白轻声问,“如果她永远不承认,陶罐永远不知下落,你能拿她怎样?”“那——”轩辕红为难了,“那怎么办?”
       “慢慢等。等她觉得安全了,就会有行动,陶罐和人一起抓。”巫马正白补充说,“这种根本不懂古玩的人,不可能收藏,肯定会很快出手。”
       “那叫人赃并获。”
       “我知道,但我不爱甩词儿。”
       轩辕红觉得上司的话里有刺,偷偷瞪他一眼:“好吧,我也尝尝蹲坑的滋味。”
       当天夜里,二人在这座小房外面寻了一个安静地方,蹲守了一夜。次日天明,做通前院一户人家的工作,以这家后窗为观察点,让轩辕红先盯着,巫马正白将警车开回警局,买了些吃的用的,打出租车返回。
       从今天起,他们要吃住都在此地。
       轩辕红见其中一个包内装的是高级卫生巾和卫生纸,不由面上一红,心里却是一热。这几日她正来例假,尽管护理时做得十分隐秘,还是被上司发现了,不免有些难为情,但巫马正白如此细心,又让她心中萌生了一丝感动。
       二人轮番休息,开始了侦查工作中最熬人的工作。
       扈燕一连两天没出大门,只是偶尔在院子里转转,上上厕所,完全一副心神轻松毫无任何压力的样子。轩辕红产生了怀疑,傍在上司身边,敬慕而亲切地看着上司问:“难道我们判断失误?”
       巫马正白摇头不语。
       不断地得到上司呵护,不断地受感动,轩辕红与巫马正白的心理距离越来越近,开始不再觉得他的相貌丑陋,甚至感觉到了某种英俊。“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男人眼里的女人。对女人而言,“天下无丑男”,关键是男人给了女人什么样的感觉。
       这两天,轩辕红一直很兴奋,休息时间比巫马正白少很多,总是还没到上岗时间,就走过来,有时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挨在上司身上。巫马正白也不躲闪。他心中的爱情之湖已荡起汪汪涟漪。
       轩辕红的一些爱昵表现连她自己也未发觉,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是自然发生。其实她的敬意之中已开始泛起爱的色彩,并让她感觉到了生命的绚丽。
       第三日午夜刚过,正当巫马正白在岗,忽然,后院屋内的灯光突然亮起。难道扈燕要有行动?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此人并无夜里上厕所的习惯。巫马正白急忙拿起夜视望远镜,仔细观瞧。
       
       稍顷,屋门轻轻被推开,扈燕悄悄走出,轻轻拉开大门,走出来,左右仔细查看一番,再退回院内,轻轻锁上大门,拿把铁锹在窗前有光亮处慢慢挖起来。不一会儿,从坑内拿出一个背包,放在一边,再将土坑填平,认真踩了一会儿,直到松土变实,将剩余的新土收入塑料袋,拿把扫帚轻轻将周围干土扫过来,伪装得根本看不出痕迹了,才放心地将背包和新土袋子一同拎进屋内,轻轻关上屋门。
       “果真心细如发。”巫马正白在心里赞叹一声,断定背包内肯定就是陶罐,便将正在梦乡中的轩辕红叫醒。
       “有情况?”轩辕红迅速起来,有些睡眼朦胧。
       “她将一个背包拎进屋去了。”
       “我们抓吧!”轩辕红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如果背包内果真是陶罐,她肯定跑不了。如果不是,或有其它用意,我们就打草惊蛇了。”巫马正白犹豫了一下,从包内拿出微型监听设备,“你将它放在亮灯那间屋的窗户上,伪装好。”
       轩辕红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巫马正白通过夜视望远镜向外观察。
       轩辕红快速挨近后院院墙,悄悄探头向院内观察一下,双手搭住墙头,身体一纵,翻越过去,果真是身轻如燕,迅捷无比。轩辕红将身子一矮,迅速挨近窗前,轻轻将监听器放好,用窗台上一个破旧花盆挡住,快速回返。巫马正白看看手表,前后不到三分钟。轩辕红挨近上司:“听到什么了?”巫马正白将另一只耳机给助手戴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经过刚才一阵折腾,轩辕红早没了睡意,又傍在巫马正白身边,一同监听。稍顷,传来扈燕的恨骂声:“妈的,原来一文不值,老娘白费劲了。”接着传来“啪”的一声,是陶瓷物品被摔碎的声音。
       巫马正白转头看轩辕红,她也正转头看他。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这个陶罐也是分文不值的赝品?或者所谓的藏宝图,根本就是一个玩笑?什么人会开这种玩笑?因为一个玩笑,一连付出四条人命,还要有两个人受到法律的惩罚,是开玩笑的人思维有毛病,还是这几个人脑子出现了问题?
       “啊,秘密在这里!”监听器里传来扈燕的惊喜声,“老娘果真要发财了。能发多大财呢?说不定老娘也能移民美国,过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了!”
       巫马正白与助手互看一眼,心中都明白案子有了突破,但案情又有了转折。轩辕红却问:“美国真的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天堂吗?”“在美国杀人也同样是犯罪。”巫马正白说,“没有秩序的地方,宇宙里可能不存在。如果真有没有秩序的地方,我敢说,那也不会是天堂,而是地狱。”
       “现在能抓人了吧?”
       轩辕红不太明白上司的话意,又把心思转到案子上来。
       “更不能抓了。”
       “为什么?”
       “扈燕说‘秘密在这里’,你知道什么秘密吗?”
       轩辕红摇头。
       “所以,我们要等她把秘密揭开。”巫马正白看一眼助手,“你先休息,养足精神,说不定结案时间就要到了。”“不!”轩辕红有些撒娇地抓住巫马正白胳膊,扭动了两下说,“胜利就要来临的时候,人家怎能睡着?”巫马正白不再勉强了,因为他刚参加警察工作时,也有过如此经历。
       就在此时,后院忽然关灯。
       轩辕红看着上司,满脸疑惑。巫马正白未语。因为他也不知扈燕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半小时过去,后院仍无任何动静,想必扈燕已经睡着了。但是,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却不敢有半点大意,仍旧坚持蹲守。
       巫马正白打了一个哈欠。
       “你睡会儿吧。”
       轩辕红眼里充满了关心。
       “现在是关键时刻……”
       “所以你要休息好。你可是主将。”轩辕红将巫马正白推到炕上,按倒身子,拉过自己刚才盖过的毛巾被,给他盖上,“我会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后院,你放心吧。”说罢,微微一笑,走到后窗前,拿起夜视望远镜,又回头看一眼开始安睡的巫马正白,微微一笑。
       鸳鸯神探
       天色微明,后院的灯忽又亮起。轩辕红揉揉眼睛,拿起夜视望远镜注意观察。稍顷,扈燕轻轻推开屋门,拿着一把小铁锹,提着一个不大的兜子出来。
       轩辕红急忙将上司推醒。巫马正白一翻身爬起,走到后窗前,拿起夜视望远镜向外看。扈燕已走出大门,向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回身锁门,而后一转身沿着胡同朝公路方向走去。
       巫马正白和助手尾随于后。
       在公路边,扈燕从兜内拿出一包东西,扔进路边沟内,然后转身向太阳山方向快速走去。巫马正白与轩辕红走近沟边,见是一包陶罐碎片和一塑料袋新土,仍然不见罐底儿。“这两天,她一定查阅了大量陶罐资料,发现这个陶罐分文不值,气愤之余将它摔碎,却发现秘密在陶罐底上。”巫马正白判断说。
       “你怎么知道?好像看见了一样。”
       “这堆碎片中,还是没有陶罐底儿,再想想她昨夜说的话,‘原来秘密在这里’,你就明白了。”巫马正白说,“真正的宝藏还没出现,这个罐底还是藏宝图,是对第一藏宝图的解释或者补充。”轩辕红恍然大悟,然后点点头说:“连那袋新土也扔出这么远,看来她是个做事十分谨慎的人。”
       “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
       扈燕果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一边快速走向目的地,一边不停地左顾右盼,偶尔还停下来,向后观察一会儿,直到认为没有任何危险了,才继续快走。
       多亏巫马正白经验丰富,轩辕红聪明又能服从命令,才没被她发现。
       扈燕一直走到葛家村前山那棵古松下,停下来一边喘息着一边左顾右盼,前后张望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危险时,这才挥动铁锹,拼命地向下挖。巫马正白和轩辕红隐藏在不远的一棵大树下,用望远镜观察。
       还是前几天田桂月和范溪田挖的那个坑。扈燕将坑的上口扩大,跳进坑内。又往深处挖去。须臾之后,突然传来一声铁器与石头相撞的声音。扈燕一愣,停下手,爬上坑来,再向四周张望一回,确定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扔下铁锹,再次跳进坑内,弯下腰去……
       扈燕已完全淹没在坑内,巫马正白二人已无法观察到。“肯定发现了什么。”轩辕红说。“没错。”巫马正白站起身,“结案时间到了,行动!”
       此时,太阳升起已有一人多高,金灿灿的光芒已赶走黎明时的朦胧,洁净的空气变得清新而透明。饲养牲畜的人家已经起床,开始驱赶牲畜出村了,已能听到远处牛羊的叫声。
       扈燕开始着急了,这种事情决不能被人发现,又害怕铁锹毁坏了宝贝,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抠土。突然,两个人影飘落眼前。她一激凌,直起身回头一看,大脑“轰”的一声,仿佛一颗定时炸弹突然爆炸了一般,身体摇晃几下,差点摔倒。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巫马正白和轩辕红。
       汗水顺着扈燕的额头流下来。
       “你呀,不能不说够聪明。”巫马正白说,“我就没想出来,你怎么知道上一个陶罐在田桂月手上?又怎知道她能回老家?”“哈哈哈……”扈燕的笑凄惨而悲凉,停顿一下又说,“能找到我和宋博辰家外家的人,又知道藏宝图内情的人,除了我和宋博辰,还有保姆田桂月。因为,因为在我那间小屋内,田桂月和宋博辰,被我堵在炕上过。所以,宋博辰被杀,我的屋被翻成那样,我就想到了田桂月,所以……”
       “所以你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巫马正白替她把话说完,然后说,“你也确实会算计,偷得漂亮,只是这种算计这种偷,没一个会成功的,最后还得受到惩罚。”
       “大活人我都能偷到,世上还有我不能偷到的东西吗?说实话,在火车上调包的过程,到现在我也佩服我自己,做得漂亮。”扈燕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只是,我忽略了对手。遇到了你,是我命不好。”
       “说到命,做违法之事的人,没一个会有好命。否则,岂不是乾坤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不分了吗?”巫马正白伸手将扈燕拉上来,戴上手铐。
       
       轩辕红跳进坑内,弯腰查看宝贝,笑说:“头儿,是块石头。”她知道自己搬不动,从坑里出来。扈燕已坐在地上。她根本没有力气了。
       几声羊叫从山下传来,接着就是牧羊人吆喝羊的声音:“你个杂种,现成的青草你不吃,偏要偷吃人家的庄稼!这要让人家看到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啪”的一声,传来一声鞭子抽羊的声音。
       巫马正白从土坑旁边找到已经碎裂成三块的陶罐底儿,并对一起,发现上面有一行字:“向下再挖一米方见宝物。”原来这就是扈燕说的“秘密”。再看罐底外面,上面也有一行小字,写着“一九三九年烧制”。看来,扈燕也不懂古玩,她是看到这行小字才知分文不值,一怒之下摔碎陶罐,发现罐底内部字迹的。
       巫马正白冷笑一声,将碎片收起,将来好作证物,然后跳进坑内,将石头搬了出来。原是一块500厘米左右的正方形石头。
       扈燕一双眼睛恐惧而又贪婪地看着石头。
       轩辕红走近石头,用树棍划掉上面的土,可以看到的五个面上各有一句话,却是繁体字,好在还都认得,便念道:“当世之祸。愚留拙笔。勤善持家。虚贪妄懒。子孙之福……”
       “不对,你把顺序读错了吧?”
       牧羊人已站在近处。
       轩辕红一愣:“你怎知道?”
       “应该这样念。”牧羊人并不看石头,口中说,“勤善持家,子孙之福。虚贪妄懒,当世之祸。愚留拙笔,警示后人。一九三九,杨万山字。”
       巫马正白与轩辕红都惊讶不已,再看牧羊人,已经泪眼汪汪。他二人更加莫名其妙。轩辕红翻倒石头验看底面,果有“警示后人”四字,还有一行小字“一九三九,杨万山字”。
       “杨万山是我爷爷,清朝末年中的进士。”牧羊人说,“那年月兵荒马乱的,爷爷没了仕途之心,就归隐在家了。他亲笔在一块方石上刻下这几句话,要让我们子子孙孙都记住。这块石头本来供奉在伯父家的。伯父从小喜欢烧制陶罐,而且做得很不错。日本鬼子侵占东北时,一个鬼子头目相中了爷爷这手好字,就把石头和伯父一同带走。小鬼子把石头放在卧室,让伯父为他烧制陶罐。一天夜里,伯父趁小鬼子醉酒,带着石头偷偷逃跑,埋藏起来,还没来及把这个秘密对我父亲说,就被小鬼子抓回去杀害了。石头虽然找不到了,但父亲知道上面的字。我小时候,父亲教我知道,现在,我又教给了我的儿子和女儿,就连我孙子和外孙都知道。不信,你们可以调查。可是,这个秘密怎会和陶罐有关呢?对了,这块石头我能带回家么?”
       巫马正白说:“它是物证,现在肯定不行。”
       牧羊人听罢,突然跪下,含泪向石头磕起头来。再看扈燕,人已躺倒地上,面如死灰。挖空心思要发财,结果担惊受怕地忙到最后,原来是一块分文不值的石头!此时,肠子都悔青了,面色岂能不死灰一般?只是不知那几位已经做鬼的人,倘若地下有知,不知此时是何模样!
       巫马正白给古局长打电话,报告案子已破。古局长特别高兴,竟然亲自开车来接。警车方至山下,轩辕红押着扈燕已走下来,后面是巫马正白和牧羊人,二人抬着那块方石。
       轩辕红将扈燕铐在副驾驶座位上,自己坐在后排。巫马正白将方石放进车内,坐在轩辕红身旁。古局长启动警车向前驶去。见牧羊人仍自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们,巫马正白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心想:等案子结束了,一定把这块石头还给牧羊人!
       轩辕红转头看一眼巫马正白:“头儿,想什么呢?”“我在想牧羊人说的那句话,‘这个秘密怎会与陶罐有关呢?’”巫马正白言不由衷。“这还用想?牧羊人的伯父在给日本鬼子烧制陶罐时,就想有一天要把方石偷出来,埋在一个地方留给后人。可是,他怕自己被害,没有机会将方石埋藏地点告知弟弟,就在一个陶罐底部画了图案,刻上‘古松前十米埋有无价之宝’11个字,另一个陶罐底部刻有‘此处向下再挖一米方见宝物’字样,害怕后人不能发现其中秘密,反而把这只陶罐当成宝贝,故意在底部刻下“一九三九年烧制”七个小字,留下破绽,然后分别埋藏起来。”轩辕红滔滔不绝地说,“只是,小鬼子的卧室在什么地方,牧羊人的伯父又在什么地方给鬼子烧制陶罐,为什么要把方石埋藏此处,为什么又把另一陶罐埋在刁林盛家院内,或许埋藏陶罐时,刁林盛家还是一片荒地,后来才盖的房子,或许还有别的原因,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也许永远成为秘密了。不过,我觉得这些和案件都没什么非常的关系,你说呢?”
       巫马正白不语。
       轩辕红转头看,原来他已睡着了。
       “嗯——”她恍然大悟,“好哇,其实你早就想到了,故意装作不知,来考我!”说着,半似撒娇半似生气地一拳砸在巫马正白胸上。
       这一幕都被古局长从反光镜里看到了,笑问道:“大神探,你那个陶船之谜都解开了吗?”“还有一个问题,照片上的陶船只是模型而已,如果把它还原于生活,不知能有多大。”
       “我请在广州工作的同学去当地博物馆查找有关资料了。”轩辕红说,“同学回信说,陶船俑高约6厘米,船长54厘米,通高16厘米。按人物身高比例推断,船的实际长度应该在20米左右,高度5米左右,可载重5吨。”
       “5吨?那可是汉代!”巫马正白有些怀疑。
       “《释名》一书记载此船载重‘五百斛以上’。根据汉代斛的计量,一斛大约为两万毫升,五百斛就是五吨。”轩辕红卖弄地说,“而且,这只陶船模型两侧甲板上都有带孔和凹槽的立墙,是用来攻击和防御敌人用的,说明它是汉代内河武装用船。”
       巫马正白转过头佩服地盯着助手。
       “怎么样?开始我就说,你们会有共同语言吧?”古局长说,“现在,对你们俩又有另外的说法了。”
       “什么说法?”巫马正白和轩辕红同时问。
       “我们局里呀,不光我们局,还有老百姓,都管你们呀……”古局长转动方向盘,调整一下前进方向,卖了一会儿关子才说,“都管你们叫鸳鸯神探。”
       轩辕红脸上顿时滚热起来,将头斜依在巫马正白肩头上。巫马正白这才明白古局长安排轩辕红给自己当助手的用意,心中不但充满了感激,而且已如阳光照射下的太阳湖湖面一样,泛起粼粼波光,别提多舒坦了。
       轩辕红似乎毫无意识地将一只手放在巫马正白腿上,轻合眼帘,渐入梦乡。面上的倦容渐渐消失,泛起的那份甜蜜,仿佛一个人漂浮在淡淡的白云上。
       巫马正白轻轻握住轩辕红的手,也迷朦地合上眼帘,但他没有入睡,而是醉了。
       一个人在工作劳累之后,倘能醉心于异性的温情与呵护之中,那将是最幸福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