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社会写真]血溅黑风洞
作者:张建华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因祸得福
       田家寨的田成和同村的马贵合伙买了一辆大东风,田成出七万,马贵出三万,所获利润也按三七分。按昨晚商量好的,今天早上六点他们一块到四川的巴中去拉柑桔,可马贵他老婆刘玉英昨夜突然病了,马贵便来告诉田成让他一个人出车,并许诺这次赚的钱全归他田成。田成一听这趟运费全归自己,心里当然高兴,便点头同意了。
       田成今年三十不到,为了赚钱,他跑过买卖,到南方打过工,可几年过去了,虽然是力气出了不少,可总也挣不了几个钱来,到现在一家人仍然挤在三间破平房里,日子过得总是撑不着也饿不死,眼见着村里不少人靠跑运输发了财,也就萌发了买辆汽车的念头。可是,要买车就得有钱,于是就找到了马贵,两个人合伙买了这辆大东风。
       从田家寨到四川巴中有五百多公里,田成合计着,跑这一趟最少也能赚一千多块,心里也就乐滋滋的。汽车驶出村口便是国道,刚擦黑便到了四川境内。谁知车子一过通江老天变了脸,随着阵阵雷声,很快下起了滂沱大雨,而此时车子正好行驶在曲曲弯弯的盘山道上。瓢泼似的雨幕使田成不敢有半点疏忽。当车子行驶到一处丁字路口时,他透过雨幕突然看到前面路边有个人在向他招手停车,于是他一踏刹车停在了那人跟前。
       这个拦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浑身透湿,头上披着件上衣遮雨,怀里还抱着一只大提包包,看样子他实在是被雨水浇得受不住了,见汽车停下便急忙爬了上去。田成见此人淋成这样,也没有注意他的面孔,稍稍欠了欠身子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本打算敲他几十块的坐车钱,然而,却没想到那人上车后惊叫了起来:“田成?怎么会是你啊?”
       田成乍听有点耳熟,飞快把目光投向了此人,也惊奇起来:“啊呀?范刚,是你?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范刚是几年前田成在南方打工时结识的一个酒肉朋友,田成只知道他是四川人,具体住哪城哪县也不清楚。他也是个开车的司机,两个人只厮混了两个多月,这范刚就不知又去捣腾别的什么买卖去了,一晃已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一阵寒暄之后,田成便开玩笑地指着放在身边的那只大提包问道:“范老兄,你在捣腾什么大买卖,一定是发了大财吧,这里边装的莫不是钞票?”
       那范刚忙笑道:“我还能捣腾什么大买卖呀,还不是穷捣腾,这包里也尽是一些不值钱的破垃圾,哪比得上田老弟开着这辆崭新的大汽车威风啊。”
       其实,田成也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又听得范刚对他的羡慕,心里当然得意,只是微微一笑,便边挂档起步边问范刚道:“范老兄这是往哪里去啊,怎么会在这里拦车?”
       范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向田成要了一支香烟点上,然后才叹道:“唉,别提了,我是搭一辆过路货车回家的,谁知那货车却在这里改了道,也就把我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下起了雨,要不是遇到田老弟,说不定会把我淋死的啊,田老弟,你这是要到哪去啊?”
       “巴中。”田成两眼直盯前方,随口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是到巴中去的,正好是同路,这么巧啊。”范刚高兴地直喊。而早就两手发胀的田成听范刚也是同路时,便让他替自己开上一程,这范刚也不推辞,两个人便换了座位,汽车又轰然启动了。
       雨越下越大了,整个山野都浸泡在雨水之中,刹那间,横溢的山洪夹杂着泥浆石块咆哮着向山下倾泻。田成再三提醒范刚千万小心,谁知没走多远,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在距汽车前方十多米处,半壁山坡突然滑塌了下来,路被阻断了!
       “怎么办?”田成脸色煞白地望着范刚。
       “没事,这儿道我熟,咱们可以绕道嘛。”范刚说着把车向后倒了几十米,一打方向便拐上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虽说不算太窄,却很泥泞,且路面还凹凸不平,汽车在剧烈地颠簸像个醉汉晃荡不稳,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在范刚道熟,走了十多公里倒也无事。当汽车刚刚拐过一座小山头时,一道很长的土块横在了面前,田成喊了声“停车!”,就把目光投向范刚:“上得去吗?”
       范刚探出头来看了看,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还是小心点为好,要不,再找别的道吧?”田成总有点底气不足,在他心里,宁可走十里远,也不抢一里险,这毕竟是跟马贵合伙买的车,万一出事可就没法交待。
       这条土坡足有四十多米长,不但路面泥泞,而且还是个急转弯,弯道下就是悬崖断壁。范刚把档位挂到了二档,刚开始还没什么,很快就到了半坡,可走着走着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最终是踏步不前了,尽管范刚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后边排气筒直冒黑烟,而车轮子却是带着泥浆呼呼空转……
       “打方向,向左打方向!”尽管田成也是急得直冒冷汗,但他还很冷静,他之所以要范刚向左打方向,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使汽车横在半坡不至于向下滑去。然而,此时的范刚早已是手忙脚乱,甚至都弄不清哪里是左哪里是右,竟然将方向盘猛然向右一打。殊不知,这土坡是一边高一边低,高低之差足有将近一米,而且右边就是四五丈深的悬崖,范刚这一打方向盘,本来还是停步不前的汽车就突然向前一窜,顺着低势就滑了下去……
       “刹车!刹车!踩刹车啊!”田成嘶声喊叫着……
       然而,已成泥浆的路面上只留着两道光滑的胎痕,哪能刹住快速下滑的汽车,而且是越滑越快,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汽车便坠入了四五丈深的山崖——
       雨停,风住,天大亮了,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田成的脸上,他蠕动了几下,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觉得浑身都在疼痛,特别是他的左腿更是疼痛难忍,原来大腿肚上被挂破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再看坐在驾驶座上的范刚,只见他浑身是血,四目暴睁,已经变了形的方向盘死死挤着他的胸部,一摸鼻孔,早已没了气息,身体也僵硬发凉了。
       范刚死了,汽车也成了一堆废铁。田成首先想到赶快报警,可自己又没手机,只好去翻范刚的口袋,可翻遍他全身的口袋,里边除了几张纸币和他的身份证外也没有手机,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仍放在驾驶室里的那只兰色大提包。然而当田成费力地打开那提包时,却惊讶地发现竟是满满一袋子崭新的百元大钞,田成大概数了数,竟然有一百五十万。
       田成的两只眼顿时发直了,他的脑壳子飞速膨胀起来: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鬼使神差让范刚上了我的车,又让他死于这次车祸,看来我田成要发大财了。田成望着那满满一袋崭新的钞票,他的心也飞出了这雾蒙蒙的荒山野岭,飞向了那梦寐以求的灯红酒绿之中……
       得意中的田成不敢再设法去报警,为了能独吞这些钱,他将范刚的身份证和他身上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全都烧掉,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必须马上带着这些钱离开这里。
       此时的田成有一种因祸得福的庆幸感,可他受伤的左腿经雨水浇了这么长时间,伤口已呈白色发炎,浑身也烧得利害,四肢连半点气力也没有,费了好大劲才从车里爬了出来。他抬头望了四周,除了山便是岭,鬼知道这里离公路有多远,他多么希望附近有户人家,也好找点吃的再包扎一下伤口,哪怕是半碗小米粥也行。忽然,他看到了在离他四五里路的半山腰里有几缕袅袅炊烟在雨后的树丛中升腾,并隐隐传来几声鸡鸣狗叫声。
       那里肯定有人家!田成心里一阵惊喜,一挺身子站了起来,拖着那沉甸甸的旅行袋踉踉跄跄向那炊烟升腾的地方走去。
       
       乘人之危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本应在第三天就该回来的田成如今连个消息也没有,梅子也不知往村口跑了多少次,两只眼几乎望出血来,仍不见田成的影子。正在这时,村委会的文书田老头跑来告诉她一个惊人的噩耗:田成出车祸死了,公安局通知家属到四川通江去领回骨灰。
       
       原来,由于山深野僻人烟稀疏,通江公安局是在田成出车祸的第四天才赶到出事现场。因为此时正值六月酷暑,死在驾驶座位上的范刚尸体早已腐烂,加上在他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根本就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住址,公安局只好将尸体拉走火化。他们依据车牌号,经过网络查询,判定死者就是该车车主田成。于是便火速通知远在千里的田家寨村委会,让死者家属到那里取走骨灰。
       梅子猝然听到这一噩耗,当即两眼一黑栽倒在地,田老头慌忙喊来人七手八脚将她抬回家去。田婶又是给梅子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唤,好不容易才使她醒了过来。
       马贵一听到田成出车祸的消息也很快跑来了,没进大门就大喊大叫着往屋里闯,却被田婶给拦住。马贵哪肯罢休,站在院里冲屋里吼道:“我的三万块就这么白扔了?不行!绝对不行,你们家得赔!”
       这一夜,梅子抱着儿子哭了整整一夜,她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家里就像塌了天。可还得面对这一切,一切还得靠她去料理。第二天一早,她把孩子托付给田婶照料,然后和马贵一块搭上了去通江的长途汽车。
       第二天中午,梅子和马贵到了通江公安局。一个姓刘的科长接待了他们。梅子被人领着抱骨灰盒去了,而马贵关心的却是车的事,就问刘科长我们的车怎么办。刘科长告诉马贵,公安局只负责处理事故,别的事不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况且这又是一起坠车事故,完全是由司机驾驶不当所致,要索赔也只能到当地保险公司去交涉。
       刘科长的话使马贵心里一喜:是呀,既然田成已死,我何不自己到保险公司把赔偿金独吞,说不定赔偿金要比自己那三万的股份还要多哩。好在那保险是马贵去办的,保险单就在他自己手里。于是便让刘科长给开了一份车辆事故勘查证明。
       悲痛欲绝的梅子抱着骨灰盒泪流满面地走出公安局,她哭得都成了个泪人,离家时还是活生生的丈夫,而如今却被装在这小小的盒子里,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而跟在后面的马贵却想着他的心思:就凭她家的家底,田成死了,家里就剩下这个女人和她不到一岁的孩子,就是让她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三万块!如果保险公司能赔个五六万块,自己岂不还赚了几万?他跟在梅子后面慢慢地走着,想着,忽然,梅子那苗条的体态引起了他的兴趣,心里不禁一动,便紧走几步追上了梅子,扯了扯她的衣袖,笑吟吟地说:“弟妹,你也别太伤心了,还是保住身子要紧,看在弟妹的面子上,那三万块钱咱回头再作商量,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个旅馆住下,反正今天是没有车了,咱们也只能明天才能走。”
       马贵领着梅子来到一个不大的小旅店,让梅子坐在靠门口的排椅上等着,他自己来到服务台开了两个单间。他住303房间,梅子住304房间。
       夜深了,整个旅店里一片寂静,服务员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突然,在304房间里,从梅子床下轻轻钻出了一条黑影,那黑影就像一条机灵的野猫,很快就脱光了衣服,又轻掀起梅子的被窝,一缩身子便钻了进去……
       梅子因为奔波了两天两夜实在是太累太困,一上床就进入梦乡。她梦到田成没有死,而是从一道悬崖上摔了下来,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却被悬崖下的田成压在了身下,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双臂紧紧抱着田成又哭又喊:“田成,你没死,你没死啊!”
       那黑影正趴在梦中的梅子身上,不但没有遭到反抗,反倒被她紧紧抱着,心里不禁一阵兴奋,便用他那长满胡茬的嘴唇疯狂地亲吻起来……
       梦中的梅子这才被惊醒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人强奸了,刚要大声喊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并听那人低声喝道:“别喊,我是你马贵哥!”
       梅子狠狠打了马贵一个耳光,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马贵的手,想喊叫却喊不出来。又听马贵低声喝道:“梅子,别闹了,你听我说,只要你顺从了我,那三万块钱就算两清了,不然就拿你的儿子来抵账。”
       梅子不再推马贵的手了,她的心都快要碎了。是啊,如今田成死了,家里是一无所有,哪里有钱还他马贵,要是孩子再有什么不测,我怎能对得起死去的田成?她想着想着两眼流下了泪,泪水流过脸膛,又落在马贵的手上。马贵见梅子不再反抗,他知道自己的话产生了作用,乘机一边往梅子身上压一边淫笑道:“这就对了嘛,只要你听话,那三万块全免了,多值呀。”
       
       逼债夺子
       马贵从通江回来就马不停蹄地直奔保险公司,别说,他没费多大事儿,不到十天就拿到了五万八千多元的赔偿金,这下可把他乐坏了,自己不但赚了两万八,而且还让梅子哑巴吃黄莲有苦无法言。可他并没把这事告诉他老婆刘玉英,却把钱藏了起来,打算做个小金库自己慢慢享用。他的老婆刘玉英是个刁横的女人,她本来就不乐意马贵和田成合伙买车,现在田成死了,车没了,这下她可抓住了把柄,动不动就骂马贵,还催命鬼似地整天催马贵找梅子讨要那三万块钱,如果没钱就抱她的孩子来抵账。
       马贵比刘玉英大六七岁,可眼看都过了而立之年,比他小的人都早已是儿女满堂,有的孩子都上了学,可他如今连孩子影子也没有。他和刘玉英曾到医院检查过,结果问题出在刘玉英身上。他也想过和刘玉英离婚再娶个能生娃的女人,可刘玉英死活不离,并扬言如果田贵和她离婚,她就要和马贵同归于尽。马贵没办法只好妥协让步,并和她商量打算抱养一个孩子。现在听刘玉英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但自知在梅子面前曾许诺过此账已经两清,况且那五万八千元的保险赔偿金已被自己领回,怎敢再去纠缠,所以就推三阻四地拖着不去。刘玉英哪知这些,直骂马贵窝囊不会办事,自己亲自到田成家找梅子讨要。
       算起来,今天是田成死去的第二十八天了,按乡下的规矩,应该是田成的四七祭日。梅子知道田成生前最爱吃鸡,便早早起来杀了一只鸡放在了田成骨灰盒前。正在这时,刘玉英推门进来,直接道明来意:“大妹子,如今车被你家田成给毁了,田成兄弟也不在了,可俺那三万块钱你咋还呢?”刘玉英嘴里这么说着,两眼却死死盯着梅子,见梅子不作声,就继续说道:“大妹子,我也知道你们家难,孤儿寡母的,就是刀架脖子上恐怕也拿不出这三万块钱吧?”
       梅子点点头,可忽然又想起马贵曾答应过此账已了结,但又不便讲明,只好转了个弯反问道:“玉英嫂子,你家马贵没跟你说过什么?”
       “他呀,简直是个窝囊废,催他多次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来,好像在你跟前有啥短似的,这不,我就只好自己来了。”刘玉英并没有悟出梅子的话里有话,便往梅子身边靠了靠,“妹子,咱姐俩是不是商量一下,你把这孩子给我,那三万块钱俺就不要啦。”
       “什么?你说什么?”梅子吃惊地站了起来,“不行,不行,这孩子可是俺田家的根,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再说,俺已经不欠你家钱,早和你家两清了!”梅子一急,干脆就把话挑明了,并慌忙抱起熟睡的孩子,生怕被刘玉英夺走。
       “还清了?”刘玉英一怔,马上一蹦三尺高地跳了起来,“好哇,梅子,还真看不出来你还会赖帐啊,你说还清,有什么证据?还给谁了?”
       梅子也不示弱,到了这个份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毫不掩饰地回答:“回去问你男人去。”
       刘玉英顿时哑巴了,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又觉得梅子也不会空口瞎说。刘玉英越想越觉得蹊跷,站起身便气冲冲地回家找马贵算帐去了。不一会儿,刘玉英又揪着马贵的耳朵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她把马贵往梅子面前一推,吼道:“梅子,我把马贵给你带来了,你们两个今天非给我说清楚,那三万块钱到底给谁了?”
       马贵站在梅子面前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句囫囵话来,梅子急了,揪住他的衣领骂道:“马贵,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好的,那三万块钱咱们俩已经两清了,你干吗还让你老婆来胡搅蛮缠,你说过的话是在放屁呀?”
       
       刘玉英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但也从梅子的话里察觉出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于是又揪住马贵的耳朵喊道:“马贵,你给我说清楚,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贵被揪得呀呀直叫,他知道是再也隐瞒不住了,便把刘玉英拉到院里,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末了又哭丧着求道:“玉英,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如果你吵吵闹闹把她给逼急了,告我一个强奸罪,那可就……”
       “不行!把你枪毙了才好呢!”刘玉英哪吃这一套,先是噼噼啪啪打了马贵几个嘴巴,然后冲进屋里一把揪住梅子的头发大骂起来:“好你个不要脸的婊子,你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呀,和我男人睡一觉就值三万块呀!告诉你梅子,没门儿,这三万块钱一分一厘也不能少,不然我就满大街地去吆喝你,让全村全县全省全国都知道你跟我男人睡觉挣钱,看你还怎么有脸出门!”
       梅子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刘玉英往旁边一推,又抓住马贵嘶声问道:“马贵,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倒是说话呀?”
       “我,我……”马贵张张嘴又看看刘玉英,支吾了一阵竟嘿嘿一笑:“当初咋啦?当初我是跟你说着玩儿呢,你倒当真啦,你当我马贵傻呀,会拿三万块跟你睡一觉?”
       “你!你混蛋!”梅子气得几乎栽倒,照着马贵就是几个耳光,然后扑在他身上厮打起来。马贵自知理屈,哪里还敢还手,但刘玉英却将两人拉开,对梅子说道:“梅子,别看我嘴硬口厉害,可我讲道理,我不会从你手里抢走你的孩子,但今天的事你看着办,如果你想公了,那我就大张旗鼓地把你跟我男人睡觉的事全抖露出去,恐怕你也没脸做人了;如果要私了,那咱们就不声不响地做个了结,你把孩子给我,那三万钱俺也不要了,不过你也尽可放心,我绝对不会虐待你的孩子,我会尽心把他养大成人。你好好想想,走哪条路你自己选。”
       刘玉英的一番话使梅子陷入了沉思:也许刘玉英说得也有道理,与其满城风雨的丢人现眼,还真不如不声不响地了结此事。毕竟和马贵的事不那么光彩,只怪自己当时太天真,看样子也只能打破门牙往肚里咽,谁叫自己听信他马贵的诱骗了呢?马贵丧尽天良自会遭报应的。
       这时,孩子的哭声撕肝裂肺,梅子的心也要碎了,她让孩子吃了最后一次奶,然后又抱着孩子来到田成的骨灰盒前,按着孩子的小脑袋磕了三个头,她屈从了刘玉英的威胁,她让步了。梅子流着泪把孩子交给了刘玉英,再三交待:“刘玉英,你可千万不能虐待孩子,不然会遭报应的,还有……”
       刘玉英哪敢再多停留,不等梅子把话说完,就扯了扯马贵的衣角,抱起孩子跑了出去。
       梅子披头散发地追了出来,她并没有去追赶马贵夫妇,而是哭着跑出了村子。
       
       离乡背井
       梅子哭着跑向村外的河堤,丈夫死了,自己又被马贵奸污,可怜的儿子也被人夺走,反正也没什么牵挂了,与其苟且偷生地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梅子想到这里,反倒觉得坦然了许多,她远远朝自己家的方向深深拜了三拜,然后又转过身来两眼一闭便向河中扑去……
       “梅子!”随着一声惊呼,梅子被一双干枯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睁眼一看,喊了声“田婶!”便大哭起来。
       此人正是田婶。原来前些时村里来了个四川小木匠,曾给村里不少人家打过家具,田婶看他手艺不错,便请他打了一个衣柜,今天要付给小木匠工钱,可手里都是整钱,就出来想找谁换点零钱。刚一出门,便看到梅子哭着向村外河边跑去,田婶觉得不太对劲,尾随跟到了河堤上。当看到梅子哭着朝村里拜了三拜时越发感觉到要出事,便悄悄来到她身后,当梅子要往河里跳的一刹那,便紧紧抱住了她。田婶将梅子拉到自己家里,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洗了脸,然后才问起她为什么要投河自尽的事来。当听完梅子的诉说,可把田婶气坏了,当即就要去找马贵算帐。正要出门,等着要工钱的四川木匠却走了进来,并拦住了她。
       这个小木匠是四川人,看上去也不过有二十七八岁,去年父亲亡故,家里就剩下他和一个瘸腿老娘。毕竟是个年轻人,一人在家觉得无聊,便仗着自己的木匠手艺外出给人做家具,一路漂泊不知不觉来到了田家寨。他已经在田家寨呆了很长时间,又在田婶家做了几天家具,今天准备再去别村转转。在等着要工钱时,他听到了刚才梅子的诉说,见田婶要去找马贵算帐,顿觉不妥,便拦住了田婶,笑道:“田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你这样去吵吵闹闹实在不妥,岂不让这位嫂子更无脸见人吗?依我看,还不如再找个人家离开这里为好,况且,马贵也无儿无女,他们不会虐待孩子的,还请这位嫂子三思。”
       小木匠在家里做了几天家具,田婶发现他不爱多讲话,总是不声不响地埋头干活,没想到今天竟讲出了这些令她心服的道理来,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蓦然,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出乎意料的念头油然而生。她把小木匠拉到院里询问起他的家境,当她听说小木匠还是光棍一条时,不由得说了声:“这就好!”然后附在小木匠耳边低声问道,“小伙子,你看这个女人咋样?”
       小木匠脱口答道:“我看蛮不错的。”
       “让她给你做媳妇,行吗?”田婶大胆地问道。
       小木匠当即红了脸,这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事情,刚才进屋劝田婶的那番话也只不过是出于同情而已,压根就没往别处想。现在猛然听田婶这么问自已,不由得朝屋里看了一眼,没想到却和梅子的目光碰在了一起,慌忙把头一低支支吾吾地答道:“俺配得上吗?”
       “这你就甭管!”田婶听出小木匠是默认了,便让他在院里等着,自己进屋附在梅子耳边低声说了一阵,直羞得梅子慌忙扭过身去,既不是拒绝又不像同意地低声说道:“田婶,看你都说的啥呀,俺……”
       “行不行,只要你一句话。”田婶穷追不放,又转到梅子对面直言不讳地劝道,“梅子,现在田成已不在了,这改嫁是早晚的事,你总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守一辈子寡吧?再说,就你现在的处境和条件,人家小木匠不嫌弃咱就是高攀了,我看小木匠条件也不赖,一进门就当家,还想图个啥哩。”
       梅子虽然没有马上回答,但她心里却翻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这小木匠虽然是个外乡人,可在田家寨干活的一个多月来,村里人都说这个小伙子忠厚老实人品不错,就我现在这个处境还想找个啥男人呢?这小伙子长得虽不算帅气,却透出乡下人的实在和厚道,不像是那种花里胡哨的飞天槌,要真是和他一起过日子倒也踏实,可就是觉得田成刚刚死去,现在又要随这个小木匠到四川去,天南海北的,一旦嫁给他,千里迢迢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回田家寨了。梅子想到这里便把自己忧虑跟田婶讲了,田婶安慰道:“傻梅子,你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怕别人不知道啊,还不是走得越远越好,这田家寨有啥可想的,看着它还不伤心吗?还是跟小木匠走吧。”
       梅子没再言语,就算是默认了,田婶便让小木匠进屋,当面鼓对面锣地把话挑明,并要小木匠当面表态,小木匠回答得很干脆,让梅子来决定,只要她愿意,他没意见。
       第二天一早,梅子和小木匠在田成的骨灰盒前磕了几个响头便离开了田家寨。
       
       昧情弃妻
       再说田成拖着那满满一包钞票,一点一点地向那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直到天快黑时,终于走到了那炊烟升起的地方。这是一座独家独院的山庄,两孔窑洞好像是刚刚修饰过,红砖墙将窑门垒砌得也很别致。田成心里一阵兴奋,正要抬手敲门,突觉两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当他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四下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窑洞里的一张床上,腿上的伤口也被用白布裹扎了起来,床前站着一个慈祥的老妇人。田成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发现那只装满钞票的大提包不见了,心里一紧,便问道:“我的包呢,我的提包怎么不见了?”
       
       老妇人五十开外,一身朴素衣着,从里到外透出山里人的厚朴和热情,她见田成苏醒过来,先是一阵惊喜,又听他那么着急地寻自己的包,便从床下拉出一只提包笑道:“在这儿,这里面装的都是啥子,还怪沉的呢。”
       田成见果然是那只提包,慌忙拉开一条缝隙,见里面的钞票还原封未动,这才放下心来。而那妇人已是一瘸一拐地端来姜汤,一勺一勺地喂着田成喝下去,原来这妇人是个瘸子。
       一碗姜汤下肚,又吃了两个热馒头,田成顿时精神了许多,这才一把拉住老妇人的手感激地哭了起来。老妇人替他擦去眼泪,告诉他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因为这是山里,三五里不见一户人家,自己又是个腿脚不便之人,没有能力送他上医院,只好先用清水洗净他的伤口,然后用些止血的草药给他包扎。现在见田成苏醒过来,还真把她乐坏了,便问田成为什么会伤成这样。田成便把自己如何出车祸之事讲了一遍,只是将那一提包钞票一事隐瞒了下来。老妇人很同情地一番安慰,并抱来几件干净衣服让田成换上,说这是她儿子的衣服。田成听说她还有个儿子,便问道:“大妈,您儿子多大,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也好交个朋友。”
       老妇人叹了口气苦笑道:“俺这山里穷,俺儿子都快奔三十了还没娶媳妇,这不,他靠有一手好木匠活,到外地挣钱去啦,都有大半年没回家了,谁知道是在山南还是海北哟!”
       田成没再多问,换好衣服便要站起,并千恩万谢地向老妇人道别:“大妈,多谢您老人家救命之恩,回头定来重谢您老人家,不好意思再打搅您了,告辞了!”可当他刚一站起就觉得左腿一阵巨痛,几乎倒下。老妇人慌忙扶他躺下,说道:“哪里话,什么打搅不打搅,你的腿虽然没断,可腿上的伤口还是不轻的,又烧得这么厉害,不养个月儿四十天的能行吗?快给我躺下,等你调养好了我送你出山。”
       田成暗暗叫苦,别说还得调养一个月,就是十天也是等不得的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本想写封信让老妇人给寄回家去,以免梅子牵挂,可又见老妇人走路不便很难走出山去,也只好长叹一声:“听天由命吧。”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在老妇人的精心照料下,田成的身体恢复很快,也能下床走路。归心似箭的田成不能再等了,执意马上要走,老妇人拗不过他,只好答应明天放行。第二天老妇人起得特早,又杀了一只老母鸡,炖得又香又烂,算是给田成饯行。田成望着桌子上的菜,泪水扑嗒扑嗒直往下掉,他感激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妈一个月来的精心照料,可又说不出感激的话来。他放下碗正要给恩人磕个响头谢恩,忽听大门外有人敲门,老妇人要去开门,却被田成抢了个先。
       田成几步来到大门口,他边拉门栓边问道:“谁呀?”可随着门板的拉开,他嘴里的呀字还没出口,即被站在门外的小木匠和梅子惊呆了,田成不由得惊叫一声:“梅子!”
       站在门外的梅子当即尖叫着躲在小木匠的身后,口中直喊:“鬼!鬼!”
       原来这里是小木匠的家。梅子是随小木匠坐了两天两夜的汽车,今天一早在县城下车,没想到刚到门口却碰上了已死去一个月的丈夫田成,当即吓得魂飞魄散,躲在小木匠身后直喊有鬼。而田成却又惊又喜地快步上前,一边往跟前扑一边喊叫:“梅子,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惊恐中的梅子并没听清田成喊了些什么,这时田成一把抓着了她的手激动地直喊:“梅子,我是田成啊,怎么,你认不出我啦?”
       梅子不听此话还好,一听说他是田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难道真的有鬼了?还是在做梦?明明田成是死了,而且他的骨灰盒还摆在家里,怎么会没死呢?她把手指伸进嘴里咬了一下,知道这不是在做梦,战战兢兢地问道:“你真是田成吗?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田成,你仔细看看,我就是田成,我没有死,我没有死!”田成拉着梅子的手急得直喊。
       是田成!就是田成!梅子这下认准了,一下子扑在田成怀里大哭起来。尽管小木匠在田家寨呆过一个多月,可由于田成经常在外跑买卖,他们两个还没见过面,可他从田成和梅子的话语中已猜出了什么,见自己的妈妈──即那老妇人也被眼前的情景弄懵了,便上前将田成拉开,并不解地问道:“敢情你们两个是?”
       “啊,她是俺媳妇,我就是她当家的。”田成直截了当地回答,并拉着梅子来到老妇人跟前当面谢道:“梅子,快来谢谢这位恩人,是她救了我啊。”他说着便拉梅子给老妇人磕头,可却被小木匠拦住了。
       小木匠将梅子往旁一推,这才又仔细打量了田成一番,惊诧地问道:“你当真是田成?”
       田成点点头,他弄不明白梅子为什么会跟着这么个陌生人来到这里,便又拉住梅子非要她讲出到底是怎么一回。梅子便将家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荒唐!简直是荒唐!公安局怎能如此草率地下结论,真他妈的荒唐!”田成边听边骂,可当他听到马贵奸污了梅子又夺走了自己儿子时,就更来气了,站起来就要回去找马贵夫妇算帐,非杀了这对狗男女不可。
       尽管梅子恨透了马贵,但她还是拦住了田成,要他讲讲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为什么也会来到这里。然而,刚才还是满腹激愤的田成听梅子这么一问,倒也冷静了不少,他望着梅子那急于知道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打了自己的小九九:有那提包里的一百多万钞票,我田成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穷光蛋了,我已经是一个腰缠百万的大款,小小的田家寨岂能再容得下我?我要到城里去发展,我要办公司,挣更多更多的钱,还要女秘书养小妾,岂能再厮守着这个只会烧火做大饼的柴禾媳妇过一辈子?再说,梅子也不是原来的梅子,你不但跟那马贵睡过觉,还跟这个小木匠上过床,一个残花败柳岂能再做我田大款的夫人?出于这些考虑,田成只简单把如何出事故之事讲了一遍,至于就放在床下的那一百多万钞票却只字未提。而尽管如此,善良的梅子听完田成的讲述后,被丈夫所遭受的磨难落泪了,并跪在老妇人面前直称道谢,老妇人不知所措,问儿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这时,小木匠才明白自己带回来的媳妇又要飞走,可懊丧之余也为田成和梅子的重逢感到庆幸,毕竟人家是元配夫妻,自己是无法挽留的。又见母亲也被弄糊涂了,便把母亲拉到一旁,将事情的原委都讲清楚。本想再劝导她几句,没想到老妇人却拉着田成和梅子哈哈大笑道:“喜事,喜事嘛,这也许就是缘分,你们夫妻能在这里相逢就是天意,我老婆子这里向你们道喜!什么时候走,我还要杀鸡给你们饯行。”
       “要不,咱们今天就走吧?”痴心的梅子打心底为与丈夫的重逢感到高兴,也恨不得马上回田家寨去要回自己的孩子,而另有打算的田成却说道:“不忙,不忙,这位好心大妈救了我的命,又照料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能够说走就走呢,还是等到明天再走不迟。”
       就这样,田成和梅子便留了下来,这一夜,毕竟是一个多月后的重逢,当然是一番疯狂的亲热,梅子也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直到后半夜才蒙蒙睡着。
       当几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梅子的脸上时她还没有醒来,还是老妇人在窗外低声叫唤起来吃饭,梅子才醒了过来。强烈的光线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迷迷糊糊地推了推怀中的丈夫,低声喊道:“田成,田成,快起来,大妈把早饭都做好了。”
       没有回音,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梅子这才感觉自己抱的不是田成,而是个大枕头。梅子起来四下一看,只见房门是虚掩着的,屋子里哪里还有田成的影子,梅子发现枕边留下一张纸和一叠钞票,她认出是田成的笔迹:
       梅子,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不告而辞,不过,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咱们的车已经没有了,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穷光蛋,既然你已经跟小木匠来到了这里,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来让你能够过上好日子(我觉得小木匠这个人挺不错),二来也好报答大妈对我的救命之恩。为了证明我是诚心诚意的,现把原本带来买柑桔的六千块钱留下给你,我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要回咱们的孩子。再次请你理解我的一番苦心,你不要再回去找我,我也永远不会再回田家寨了,你就安心跟小木匠过日子吧。
       
       不成器的田成
       梅子顿感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她发疯地追出门外,冲着茫茫山野哭喊起来:“田成,你不能这样,不能啊——”
       梅子的哭喊在茫茫山野中回荡着,蒙蒙白雾浸湿了满山遍野的草草木木,好像是在为梅子的命运哭泣流泪。
       冤冤相报
       田成弃梅子而去,趁梅子睡熟之机悄悄离开了小木匠的家。田成在公路边等车时,忽然想到自己的车是入了保险的,而且保险单就在马贵手里,马贵完全可以拿着保险单到保险公司去索赔,最少也能拿到五万多元的赔偿金,又何必乘人之危将我家逼得妻离子散呢?田成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决定要将此事弄个明白。他知道假如马贵要向保险公司索赔,就必须要有这里公安机关的车辆事故现场勘查证明,于是就直接来到通江公安局查询了一下,结果令他大吃一惊,马贵已在一个月前拿走了车辆事故勘查证明。为了弄清马贵是否真的领走了保险赔偿,他当天就坐上了回去的汽车。
       汽车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颠簸。田成的心也随着汽车的颠簸起伏难平,他心里老想着那保险金的事,于是在半途转车来到县城保险公司。尽管保险单不在他的手里,但还是想来探探情况摸摸底,看到底能赔多少钱。当他到保险公司一问,五万八千元的赔偿金早就被马贵领走了。真他妈的混蛋王八蛋!看我不回去宰了你!田成决定马上回去找到马贵算帐。
       当天田成又坐上了路过田家寨的长途汽车,一路无事,当汽车行驶到离田家寨不远的将军桥头时,上来一个戴墨镜的小伙子。小伙子上车后并不是急于找座位,而是四下寻觅了一番,见田成双手紧紧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袋,整个脸上都流露出紧张戒备的神态,便过去坐在了田成旁边的座位上,主动跟田成闲聊起来,并掏出一支香烟递给田成。田成感激地直说谢谢,可没抽几口,忽然觉得神志恍惚起来,时间不大,竟然无法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而那小伙子却乘机从田成怀里拿走了提包,对司机喊了声停车,便跳下汽车朝路边的山坡上奔去。原来是个小偷。坐在田成身后的一个老头把这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由于胆小怕事,见小偷下车后才捅了捅昏睡中的田成:“喂,别睡了,你的包被人偷了!”
       老头的嗓门很大,又经他在身后一捅,还真把田成惊醒了,他睁眼一看怀里的包果然不见了,一股冷气刹那间从上凉到下,老头便指着车窗提醒道:“愣着干吗,还不快下车去追,要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田成这才缓过神来,朝车窗外看去,果然看到刚才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偷正扛着一只大提包拼命朝山坡上奔去,可由于自己仍有点昏沉,便对车里的乘客喊道:“快下车帮我去追,谁追上了我给一万块!”
       重赏之下有勇夫,车上的乘客一听有这么大的奖赏,便一窝蜂地跳下汽车朝小偷猛追了过去。
       山上的小道很不好走,别看小偷身强力壮,由于扛着那只沉甸甸的大提包,怎么也跑不快,而身后的追喊声也越来越近。回头看去,见有几十个人已从四面八方围追上来,眼看着只有七八十米了,仓皇之中忽然看到前面山坡上有一个被野藤遮蔽着的山洞,便紧跑几步飞快将那提包扔进洞里,为了将身后追赶的人引开,便撒脚朝另一方向跑去。而后面的追赶者不知是计,仍在后面紧追不舍,呐喊声阵阵不断。眼看着又追出一百多米,跑在前面的小偷心里当然得意,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追赶者。为了尽快脱身,见前边有一道茂密的树丛,便一头钻了进去,可他哪里料到,这树丛边沿就是一道十几丈深的断崖,也是他慌不择路,刚一钻进树丛,突觉脚下一空就坠落下去,当人们绕道来到崖下找到他时,发现他已经被摔成了肉饼,却不见那只大提包。
       出了人命,可不是儿戏,这时有人就打110报了警,而田成却默默从人群中退了出来,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只大提包,他不相信那只提包会不翼而飞,定是被这小偷藏在了什么地方。田成按原路返回,仔细观察小偷走过的地方,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被野藤遮掩着的洞口。田成知道此洞叫黑风洞,他扯开野藤往里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被小偷扔进去的提包,进去打开一看,里面的钞票还原封未动。田成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失而复得的狂喜使他扛起提包就往洞外跑去。然而,当他刚出洞口,却看到从山下上来四五个警察,田成心里一惊又慌忙缩了回去,他心里清楚,毕竟自己这满满一提包钞票来路不正,如果让警察发现可就糟了。怎么办?眼看着警察越来越近,田成眼珠子一转,便把那提包藏到洞的最深处,又抱来一堆枯枝杂草盖上,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重新走出洞来。
       警察是接到110报警后赶来的,尽管有很多人作证小偷是自己坠崖身亡的,可田成还是被带到了派出所作了详尽询问和笔录,当他回到田家寨时已是下午了。本来,田成是打算到黑风洞取出那只装满钞票的提包的,可又一想,既然回到了田家寨,何不先找那田贵要回自己的孩子,反正谁也不知道那满满一提包钞票在黑风洞,等跟马贵作个了结后再取回不迟。
       田成推开房门,见屋里一片杂乱,空空荡荡好生凄凉,不禁落下了泪,特别是当他看到桌子上的镶有自己照片的骨灰盒时,就激起了他无比的怒火,抡拳将桌上的骨灰盒砸了个四分五裂,咬牙切齿地骂了句:“马贵!你这狗娘养的混蛋王八蛋,老子非杀了你不可!”说完,抄起一把铁锹直奔马贵家,恨不得把马贵打个粉身碎骨方解心头之恨。当他来到马贵门口一看,门却是锁着的,他抡锹挥拳几乎要把门板砸破,才有邻居一个老婆婆过来告诉他,马贵和他媳妇刘玉英早就抱着孩子往南山坡去了。
       南山坡?他们上南山坡干吗去了?田成望着南山坡方向一番沉思:莫不是马贵知道我活着回来了,怕我找他算帐就上山躲起来了?田成想着,骂了一声:“他妈的,就是钻进地缝我也得把你们给挖出来!”
       正如田成所料,当田成死而复活的消息传进马贵耳朵里后,立刻就把他吓懵了。他原以为,田成死了,梅子也嫁人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只有天知地知,那五万八千元的赔偿金被自己独吞之事也永远石沉大海,就连老婆刘玉英都不知道。可现在田成突然又回来了,这奸妻夺子之仇他岂能善罢甘休?别看马贵这小子心术不正,可胆子却特小,遇事就没了主张,只是望着老婆直打哆嗦。刘玉英说田成找来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把孩子还他就是,可他却得拿三万块钱来赎人。马贵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只好把自己已经拿回来保险赔偿金的事告诉了刘玉英,刘玉英一听直骂马贵太缺德,既然已拿到五万多元的赔偿金,为什么不早说。她心里清楚,一旦田成找上门来,不但人财两空,说不定马贵还得蹲大牢呢。想来想去,便和马贵商量,不如现在把他的孩子送去,并把那五万多元的保险赔偿也给他,也许会原谅咱们。万般无奈的马贵只好来到他藏钱的地方──他家后院柴房的西墙角。原来他把那五万八千元统统塞在了一只大长筒胶鞋里藏在了这里。殊不知,当他摸出那长筒胶鞋一看,完全傻了:里面哪里还有钱啊,掏出来的尽是骚味扑鼻的碎纸屑,那五万多元钞票已被老鼠嚼噬殆尽!刘玉英那个气啊,先是几个耳光打在了马贵脸上,然后又把他骂得狗血淋头。马贵自知理亏,伸着脑袋任她打,直到刘玉英打累了,马贵才哭丧着脸道:“玉英,事既已此,再打再骂也是无济于事了,总得想个法,要是等那田成找上门来,你我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刘玉英虽然怒气未消,可事既已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无奈之中只好和马贵商量,不如先到城里她姐姐家躲避一时。可通往省城的班车每天只有早上一趟,要去也得等到明天。今天可怎么办?她料定要不了多久田成就会过来,到那时什么都完了。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到南山躲避一宿,等到明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到城里她姐姐家。
       
       这几天,孩子浑身烧得厉害,刘玉英倒是抱他往医院跑了几次,虽说好了些,可除了哭便是睡,小脸蛋也消瘦了不少,两只眼睛也塌陷了进去,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这不,他还没醒,便被刘玉英抱着向南山跑去,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在黑风洞洞口停下。这黑风洞很长很深,加上洞口被茂密的野藤遮蔽,洞内非常昏暗。他们进得洞内,马贵让刘玉英抱着孩子待着,自己独自下山,打算回去探听一下虚实,看看田成到底有什么举动。
       马贵离开黑风洞并没有按原路下山,而是从另一条小道下山。这时,已是漆黑一片的黄昏,崎岖不平的小道上长满了荆棘杂丛,加上天黑道窄,走着走着,马贵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滚进了旁边的沟壑里。就在他双脚刚一触地的一刹那,左脚腕子立即被一个冰凉的铁家伙给紧紧钳住,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忽地一声,便头朝下被吊到了半空。原来他踏上了不知是谁放在这里套野狗的卡套子。这卡套子是铁条做的,只要被卡上立刻被吊到半空中,任你有天大本事也别想挣脱掉。马贵头朝下吊在一棵大树上,离地有三尺多高,远远看去就像吊着一只大蝙蝠。
       这时,田成正向这里奔来,虽然他那刚愈的伤腿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却顾不得这些,心里只有赶快找到马贵要回那五万多元的赔偿金和自己的儿子。当他来到半山腰却站住了,前面是个三岔路口,马贵会走哪条路呢?田成犯难了,他刚要点上一支香烟想稳稳思绪,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救命。他循声摸了过去。黑暗中,他在一个长满荆棘的阴沟边隐隐约约看到树上吊着一个人。田成紧跑几步来到近前,这才看清此人是被头朝下吊着。而被吊着的马贵也发现有人来了,赶忙扯起喉咙呼喊起来:“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啊!”
       田成觉得这声音好耳熟,按亮打火机一照,见马贵满脸是血的被头朝下吊着,心里又气又恨又高兴,他扯着马贵的耳朵厉声问道:“马贵,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快说,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啦?”
       马贵听是田成的声音,不由得暗自叫苦,为了活命,只好连喊饶命:“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救我下来,你的孩子我一定还你,那三万块的股份钱我也不要了。”
       奸妻之恨、夺子之仇使田成两眼喷射出炽烈怒火,一阵暴打之后才拿打火机照着马贵的脸冷笑道:“快说,我儿子在哪儿?”
       “在黑风洞里,有我老婆刘玉英看着。”马贵为了活命,只好实言相告。
       “什么?黑风洞?”田成一听孩子被藏在黑风洞,心里不禁一惊,马上想到了藏在里边的那一袋子钞票,急忙问道:“你没在洞里发现什么,比如一袋子东西?”
       “没有,没有,洞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没看到,不信你去问我老婆,她就在洞里等我的消息。”
       田成看马贵不像是在说谎,拔腿就向山上跑去,马贵在后边嘶喊:“田成,快放我下来!不然我会死的!”
       田成回头骂了一声:“混蛋,你急什么,你这是报应,等找到我儿子再放你下来吧。”说完,很快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突遭车祸
       再说自马贵走后,偌大的黑风洞里只剩下刘玉英和昏睡中的孩子。山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有几只蝙蝠从洞顶掠过,发出吱吱尖叫声,整个山洞里显得阴森可怕。刘玉英浑身发怵,她紧紧抱着孩子靠着湿漉漉的洞壁,多么希望有一堆篝火来照亮这阴森恐怖的山洞。她心里这么想着,便去摸自己的口袋,别说,还真摸出一盒火柴来,擦亮了火柴,山洞里骤然也亮了不少。尽管火柴的光亮时间很短,可眼尖的刘玉英还是一眼看见了山洞的尽头堆放着一堆杂草。刘玉英心里一喜,便去抱那堆柴草,却发现里面藏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提包。刘玉英打开袋子伸手一摸,即刻觉得怎么像是整叠的钞票,她心里陡然一振,又划亮了一根火柴,差点没把她喜昏过去,天哪,是钱,而且还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刘玉英的两眼都直了,就连拿火柴的手也在发颤,直到烧着了手指才把火柴扔掉。火柴落在了脚下的柴草上,很快燃起高高的火焰,刘玉英借着火光将袋子里的钞票全倒了出来,数数竟然有一百五十万!
       刘玉英望着这堆崭新的百元大钞,她的脑壳子在飞速旋转,心里也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我刘玉英自嫁给马贵以来,从来没有过一天的舒坦日子,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钞票,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鬼使神差让我来到了这黑风洞,又得到了这么多的钱!可当她想到马贵那张花花公子的面孔时就感到厌恶,我刘玉英现在已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富婆了,就我的身价,到城里找个大经理大厂长当老公我还嫌他呢。如果带着马贵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丈夫进城,岂不是影响我这个大富婆的身价?刘玉英越想越得意,禁不住仰面狂笑起来,她的狂笑惊得火花四溅,惊得整个山洞似乎都在发颤,也惊醒了昏睡中的孩子,睁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很响,这一下可慌了刘玉英。刘玉英心里清楚,哭声在这死寂的山野中很刺耳,说不定这藏钱之人就在附近,如果这哭声再把他招来,不但这么多的钞票到不了手,恐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刘玉英想到这里,就拿手帕塞进了孩子嘴里,然后扛起袋子朝洞外走去,她要带着这些钞票远走高飞,至于马贵,就让他去跟田成厮杀拼命吧。
       然而,当得意中的刘玉英扛着那满满一袋子钞票刚刚走出洞口时,她忽然看到一条黑影正飞步朝这里跑来,借着淡淡月光仔细一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田成来了。从距离来看,她与田成之间最多也不过有四五十米,要想扛着这沉甸甸的大提包跑掉几乎是不可能的。刘玉英眼见自己无法跑掉,顺势将提包袋往旁边草丛中一丢,冲着快要跑到跟前的田成喊道:“田成兄弟,你来的正好,快进洞看看孩子吧,他病了,正烧得厉害呢。”
       其实,自刘玉英刚一走出洞口,田成就看到了她,只是由于夜色蒙蒙他并没有看到刘玉英扛的那只大提包,更没看到刘玉英又将提包丢进了草丛中。当他听到刘玉英说生病的孩子一个人在洞里时,又见刘玉英赤手空拳什么也没拿,便断定那装钱的提包还在洞里并没有被她发现,只狠狠冲刘玉英瞪了一眼便朝洞里跑去。而他哪里料到,他前脚进洞,刘玉英就急忙扛起藏在草丛中的提包飞步朝山下奔去了。
       山洞里的火刚刚熄灭,火堆仍然在发挥着最后的余光,田成一进洞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孩子。然而,此时的田成更关心的还是那只装有一百五十万钞票的大提包。当他来到近前时才发现那遮盖提包的杂草全没了,更没有那提包的影子。
       肯定是刘玉英拿走的!时间对田成来说就是金钱。在田成的心里,哪怕是耽误一分一秒都能使刘玉英跑掉,为了钱,他竟然不去看一看躺在地上的孩子,只说了句:“儿子,爸爸实在没时间了,你先在这呆会儿,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田成丢下孩子快步跑出黑风洞,可外边哪里还有刘玉英的影子?忽然,他看到下山的路上有一条黑影在绰绰晃动,田成断定是刘玉英,便飞步追了下去。山下不远就是公路,别看田成的腿伤仍在隐隐作痛,可他却跑得不慢,时间不大就离前面的黑影只有七八十米了,他也清楚地看到前面那人就是刘玉英,甚至都看到了她肩上就扛着一只大提包。田成的脚步更快了,眼看着离前面的刘玉英也只有四五十米了,而前面的刘玉英已经来到了山下的公路上,随着几声喇叭声,两只雪亮的光柱从东南方向飞速朝这里移动,一辆路过的大卡车风驰电掣般驶了过来,刘玉英慌忙往路中一横,并挥手示意停车。
       大卡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见黑夜中是女人拦车,便戛然停下让刘玉英上去,刘玉英急忙爬进了驾驶室紧挨着司机坐下。司机什么也没说,正要挂档起步,而离此仅有十几米远的田成可急坏了,一边向前猛跑一边大声喊叫:“等等,等等!”
       
       刘玉英见了急忙冲那司机喊道:“快开车,快开车!他是我男人,他会打死我的,快走!”
       司机不知就里,一踩油门飞驶而去。这下田成可傻眼了,他望着远去的大卡车正要叫骂,突然,随着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响,又有一辆汽车从东南方向飞驶而来。田成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车,可他还是飞步跨到路中央,两臂一横大喊停车。这是一辆开往省城方向的红色出租车,司机见黑夜里有人拦车,加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本来就不打算停车,见此人拦车拦得这么死,只好踩住了刹车,非常反感地问道:“干什么你?”
       “快,快带我追上前面那辆大卡车,我媳妇被人拉跑了。”田成听出这司机的口气是很不情愿,便撒了一个谎,并掏出几张钞票塞给了那司机。那司机是个见钱眼开的主,见田成只掏出了三十块钱,便又把钱扔了回去,冷笑道:“就这几个钱?你再等别的车吧。”便要挂档离去。
       眼看着前面大卡车的尾灯就要消失,田成见司机是嫌钱少,心里一急,索性将口袋里的一百多块钱全掏了出来,一股脑塞进了司机怀里。这样一来,那司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便让田成上了车,而前面的那辆大卡车已驶出有三四百米。
       有了这一百多元的酬金,那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殊不知,前面的大卡车司机也是个急性子,车速也是提得极高,任凭出租车司机怎么追赶,两车的距离总在三百多米之间。
       在前面狂奔的大卡车里,刘玉英正在暗自为得到这一百多万而兴奋不已,她盘算着天不亮就能赶到城里。可谁知,当大卡车行驶到县城南光明大道的十字路口处时,那卡车司机却突然把车停了下来,说他已经到家了,要刘玉英在这里下车。刘玉英伸出头来向外看了看,此时已是深夜,马路两旁的路灯雪亮,而路面却冷冷清清连一个行人也没有,只偶尔有一辆汽车飞速驶过。她忐忑不安地下了车,望着这冷冷清清的马路有点不知所措,真害怕会突然有人抢走了这满满一提包的钞票。就在这是,她看到了两道光柱自南向北朝这里快速移动,她知道又是一辆汽车驶来,便往路中一站,挥着手直喊停车。而她哪里知道,这辆车上就坐着田成。
       本来,正在为无法追上刘玉英而心急如焚的田成,突然看到前边的卡车在县城光明大道十字路口处停下,真是又惊又喜,便催促司机加速赶来,又见刘玉英挥手拦车,就让司机停车。而刘玉英见来车停下,心里甚是高兴,心里还想,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又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司机,兴许这一次一定会把我拉到省城吧。然而,当她正欣喜地上前拉开车门时,那车门却从里边推开了,紧接着田成跳了下来,直吓得刘玉英妈呀一声尖叫,拖着那只装满钞票的提包扭头就跑,可田成哪里再肯放过她,喊了一声:“哪里走!”一个箭步上去就抓住了那只提包。
       出租司机还真的以为是夫妻俩闹气,只是苦笑一下就驾车离去了,刘玉英做梦也没有想到车上竟然会坐着她的冤家对头田成,吓得她扭头就跑,可没跑几步又被田成追上一把拉住。她心里一急,一口咬住了田成的胳膊,田成火起,抬腿一下子将她踢出了七八尺远。就在这时,一辆飞驶而来的大卡车正好驶到近前,卡车司机来不及刹车,随着一声惨叫,刘玉英倒在了车轮下。卡车司机是外地小伙子,他当然知道自己撞倒了人,本想停下车来,可又见这马路上冷冷清清只有田成一个人,他心一横,牙一咬,竟然加大油门飞驶而去。
       从刘玉英夺回大提包到她被飞驶而来的大卡车撞倒,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尽管田成恨透了刘玉英,可见她被卡车撞倒在地,还是扔下提包飞步跑了过去,伏下身一看,刘玉英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慌忙去摸她的鼻孔看她还有没气,可刘玉英的脑袋已被轧成了饼状,甚至连鼻子都找不到了,在她身下是一大片白里透红的脑浆。
       田成一阵后怕,他站起身来四下望了望,见马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便将那只提包往肩上一扛,撒腿朝西南方向跑去。他要到远离这里的地方上拦上一辆过路的汽车回去,因为他的孩子还在黑风洞,回去晚了恐怕会出事。可他哪里知道,这里是一处十字路口,路边的铁杆子上装着电子探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详尽的被电子眼拍录了下来,交警大队的值班员根据录像画面随即把这里的情况报了110,附近巡逻的巡警很快接到了指令,快速向这里驶来。
       
       血溅黑风洞
       田成跑得确实很快,没两分钟就跑出了七八十米,他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人发现,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心里也为自己的顺利脱身感到庆幸。突然,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正鸣着警笛飞速迎面驶来,心里有鬼的田成陡然一惊,见旁边正好有一个小吃店还没关门,便慌忙躲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临路的小吃店,离刚才出事故的现场有七八十米左右,老板是一个又肥又胖的四川女人,姓范名丽花,这时她正打算关门,看到田成匆匆进来,便热情地迎了上去,操着浓浓的四川口音问道:“这位大哥,店里只有包子了,要不来几个?”
       本来,田成来这里只是打算躲开警车的,见那女老板如此问他,只好硬着头皮要了六个包子和一小瓶白酒,然后找了个不显眼的餐桌坐下,并随手将大提包放在桌子下面。很快,一盘包子和一小瓶白酒放在了他的面前,可没等他拿起筷子,那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从门口飞驶而过,并很快地停在了七八十米外的刘玉英尸体跟前,紧接着从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
       “那里出什么事了?”范丽花站在门口像自问又像是在问田成。
       “不知道。”田成头也没抬一下随口回答。
       “好像是轧死人了。”范丽花远远看到了有人在拍相,回头对田成说道。
       “是吗?”心如明镜的田成回答得相当沉着,因为惦念着黑风洞里的孩子,他胡乱吃了两个包子又喝了几口酒后便去口袋里掏钱结帐,伸手一摸,身上连一块钱也没了。他并不着急,顺手拉开那装满钞票的旅行袋抽了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甩了出去:“老板,结帐!”
       其实,这饭钱也不过是三四块钱,范丽花见这个乡下姥居然甩出一张百元大钞,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接过田成甩来的钞票也就多加留心了许多。她打开验钞机验了一下,居然是一张假币!范丽花讽刺道:“真看不出你一个乡下佬还会拿假钱来骗饭吃哩。”
       “假的?哪能啊!”田成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范丽花还以为田成是在装糊涂,更来气了,把验钞机拿到他的面前当面验了验,声音也大了许多:“少废话,快拿饭钱来,不然就别想离开这里!”
       田成还是不相信自己的那张钞票是假的,索性将大提包放在范丽花面前,然后又从旅行袋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票给她:“看清楚了,这张总不会再是假币了吧?”
       自田成进店到他将那只大提包放在桌下,范丽花并没有去注意田成手里提的是什么东西,直到田成将那只大提包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才惊讶地发现这提包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有点眼熟。特别是提包左上角用红漆写的那“平安”两个字更让她确认这提包就是弟弟范刚的,更何况这提包里装的也是假币。
       原来,范丽花是前年和丈夫一块来这里开小吃店的,小吃店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干的却是贩卖假币的勾当。她丈夫从广州弄来的假币除一部分在本地贩卖外,其余的则由她弟弟范刚带到老家四川去贩卖。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只让范刚带去十万八万的,最多也不超过五十万,由于从来没有出过事,于是胆子也就慢慢大了起来,这一次一下子让范刚带去了一百五十万。临行前,她将那一百五十万假币装在一只兰色大提包里,为了图个吉利,她特意在提包的左上角用红漆写了“平安”两个字,并嘱咐范刚到四川老家后就来电话报个平安。不想范刚带着那一百多万假币离开后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消息,往老家打电话可家里却说根本没有回来,范丽花还以为是范刚带着那一百多万假币跑了,万万没有想到那装满假币的提包会落在这个乡下人手里。一种不祥之兆也随之而来。她却没有声张,而是不露声色地接过那张假币,谎称没有零钱来找,让田成在外面稍等,然后进里屋推醒了睡在床上的丈夫,附在他耳边一阵密语。她丈夫急忙穿衣下床几步来到外间,见柜台上果然放着他非常眼熟的那只大提包,便一把拉住田成低声问道:“快说,这只提包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范刚哪里去了?”
       
       “什么,范刚?你认识他?”田成吃惊地问道。
       “告诉你吧,范刚就是我的弟弟,快说,我弟哪里去了,是不是被你杀了?”这次说话的是范丽花。田成这才知道范刚是这女人的弟弟,而且明白了费尽心机弄到的却是假币,为了解释清楚,他便使劲掰开那男人的双手喊道:“不,不,不,范刚是出车祸死的,绝不是被我杀的!”
       “出车祸死的?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田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发财梦完全破灭了,就是这些假币让他丢掉了老婆,为早点回黑风洞救出自己的儿子,只好将事情的原委如实讲了一遍,然后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求道:“算我自认倒霉,这些假币我连一张也没动,就算完璧归赵,快放我走吧,我儿子还一个人在山洞里,去晚了他就会没命的啊!”
       田成说着便朝门外走去,可还没待他迈出两步,那男人快步拦住了他,两眼射出骇人光焰:“怎么,想走呀?”
       “你们要干什么?”田成吃惊地后退几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你想我们还会放你走吗?”那男人说话间已经拔出一把尖刀,而范丽花也随手抄起了一根棍子,大有将田成灭口之势。田成知道硬拼也只能是死得更惨,没办法,便大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并拔腿朝门外跑去。还没等他跑到门口,范丽花挥棍从背后朝他后脑打去,田成当即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了门口。
       “还不快去关门!”那男人见田成倒地,慌忙低声提醒范丽花,范丽花一听扔下木棍就去关门,可当她来到门口时,却发现有两个警察正飞步朝这里跑来,惊恐之中慌忙将门关上,对她男人说:“警察来了,这可怎么办?”
       “快拖进里屋去!”男人把手中尖刀往腰里一插,将昏迷中的田成往里屋拖去,范丽花也慌忙拿来拖把擦去地上的血迹。正在这时,房门被撞开,紧接着进来了几个警察。
       原来接到110指令的巡警本来是处理事故现场的,来之前指挥中心特别提醒他们,说有一个身穿白色上衣兰色短裤的中年男子在中华路口抢劫了一只兰色旅行袋后仓皇朝西南方向逃去。警察来到这里留下两个人勘察现场,另外两个见离此不远的小吃店里还在营业,打算到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可他们还没来到门口,却听到小店里传出救命呼声,而那店门也关了起来,警察感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便飞奔过来撞开了房门。
       且不说范丽花妇夫被带到公安局如何审讯,单说田成被送进医院以后的事。
       范丽花那一棍打得不轻,田成的脑袋被打了鸡蛋大的窟窿,由于没有伤及要害,被送进医院后不久就苏醒过来。他苏醒之后马上就想起了孩子,便哭喊着要警察快放他回去救孩子。
       警车在山下停下,头上还缠着白纱布的田成顾不上伤痛,下车撒腿朝黑风洞奔去,警察紧跟其后。田成此刻心里只有赶快救出他的孩子。他心里急,脚步也就跑得快,不多时便来到了黑风洞口。他站在洞外朝里边望了望,见里边什么也看不见,警察们按亮了手电筒,这才看到孩子仍躺在原来的地方。田成还以为是睡着了,可当他跑到近前一看,当即懵了:孩子已死去多时,那瘦小的身躯就像一只大虾蜷曲在地上。田成失声痛哭:“孩子,你醒醒,爸爸接你来了,你醒醒啊……”
       此时的田成整个脑海翻滚着强烈的自疚和悔恨:为了那些假币,现在老婆没有了,孩子也死了,还失手把刘玉英推到车轮下活活轧死,后半生面临的也将是牢狱之苦,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绝望中的田成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两眼也迸射出骇人的死光,他默默将孩子的尸体放下,然后慢慢来到洞口,望着洞外茫茫山野嘶声长叹:“天哪!这就是报应,报应啊!”便一头朝着坚硬的石壁撞去。田成死了,他是带着极度的遗憾和悔恨离开了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