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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传奇]血丝玉蟾传奇
作者:刘辉煌

《中华传奇》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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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全国一片乌烟瘴气。
       河南南部大别山区的伍定远举家南迁,一路艰辛来到了四川成都,不料想此处也是兵荒马乱战争不断。妻儿孱弱,已不堪再受迁徙之苦。无奈,伍定远只好拿出全部家产,在此盘下一间酒馆,暂且在成都安顿下来。
       伍定远全家迁徙,并不完全是为了躲避兵祸,更主要是为了保护那块先祖遗传下来的血丝玉蟾免遭劫难。
       玉乃天地之灵气所聚,要知玉器之优劣,古来有五辨之法。所谓五辨,即辨光、辨质、辨体、辨性、辨色。如把玉的成色比作十成,通过辨比,六成以上者才能算玉,不足六成者,则只能算顽石了。
       玉又有古玉、今玉之分,古者为老,今者为嫩。玉之老嫩,又可分新、老、古、旧、穟五种。新琢之玉,未经入土,百年以下者,为新;百年以上者,为老;三百年以上者为古。这新、老、古三种玉都在世间流传,算不上稀奇。
       更有那一种旧玉,又名重出,是入土后重见阳光的玉器,其价值自然在古玉之上。年代短者为旧,年代久者为“土古”。还有一种比“土古”更难见者,称之为“穟”。穟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穟,殓久为穟古。由于常年浸泡在血水中,与尸身相伴,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有灵气。
       穟玉由于入殓时间短,出土后除品相比一般玉器更佳外,也无其他稀罕之处。穟古可就不同了。穟古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因与尸身相伴千年,穟古的玉体内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故又被称为“血丝玉”,是世间罕见的玉中极品。
       这伍家的血丝玉蟾,便是穟古,且那玉蟾体内的血丝不是一道,而是数道,就越发的珍奇了。
       在伍定远的老家河南信阳的伍家村,全村人都姓伍,共奉一个祖先。同为伍姓后代,所以方圆数里的乡邻都知道老祖宗给他家留有这么一样稀世宝物,至于怎么单留给了他家这一支脉,原因就无从知晓了。如今,世道乱哄哄的,兵匪四起,伍定远守着这件人人都知道的宝贝,他怎么敢在家继续呆下去呢?
       那年月,逃难的人多,成都又是个大城市,人流量也就大,伍定远的小酒馆开业后生意还不错。这日晚饭时分,酒馆里走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军官,他独身一人径直走向酒馆里间的雅座包厢。见是不好伺候的军爷,伍定远忙让小伙计退后,自己亲自躬身前往服侍。趁着抹擦桌椅和点菜上菜的空暇,伍定远和军官攀谈起来。军官一开口就是一嘴河南腔,伍定远听着好不亲切。一追问,竟是河南确山人,与伍定远的老家信阳不过相隔二百余里地。异地遇乡亲,又是这乱世灾年,军官很是高兴,执意邀请伍定远共饮几杯,畅叙乡情。伍定远盛情难却,便吩咐后厨加炒两盘拿手下酒好菜,又使跑堂拿过一壶好酒,与军官对面坐下,二人推杯换盏,很是投机。
       军官与伍定远同姓,大名伍鹏飞,在成都督军杨林手下任副官,级别不高可权力不小。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推杯换盏间二人竟已喝下三斤白酒,借着酒意,伍鹏飞命跑堂取来香烛等物,在雅间里设了香案,与伍定远拜了天地君神,换了生辰帖,成了换帖弟兄。伍鹏飞年长为兄,伍定远年少为弟。
       第二日,伍定远携妻伍杨氏和儿子伍鸽到伍鹏飞家里回拜,伍鹏飞一家热情款待。二人又痛饮一日,夜色深沉方才散席。自此,两家在此多事之年互相帮衬,处得如亲兄弟一般。兄弟二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说,伍鹏飞自然也知道了那块至宝——血丝玉蟾。
       日子平淡无奇,一眨眼两年过去了。
       这天一早,伍定远的酒馆店门刚开,伍鹏飞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坐在柜台后盘帐的伍定远忙起身相迎:“大哥一早来此,有什么急事儿吗?”
       “贤弟,大哥是来向你和弟妹辞行的,队伍要开往重庆了,我全家也要马上随军迁居。今日一别,不知我二人何日才能再见,唉!我走了,贤弟一家可要多加珍重呀!”伍鹏飞长叹一声,紧紧握住了伍定远的手。
       原来,早先两月,四川军阀刘川和袁军祖的联军打到了成都,意在吞下此地。督军杨林抵抗了两个月,却没能击退刘袁联军,今天一早就下令兵撤重庆。军令如山,伍定远也不敢挽留,只是嘱咐伍鹏飞到了重庆后要多多来信。看看时间不多了,伍鹏飞别过伍定远,回部队去了。
       刘川带着队伍开进了成都城,接替杨林做了督军。伍定远失去了伍鹏飞这个靠山,行事比从前更加谨慎,在这个人命如蚁的世道里,他这个外乡来的生意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越怕事越有事。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四五个抗着长枪的士兵走进了伍定远的小店。由于不是饭口,伍定远正躺在店堂的椅子上休息。
       “伍老板好自在呀,呵呵呵。”伍定远被这一阵大笑惊醒,见是几位军爷,急忙喝醒一旁小憩的伙计,叫他泡一壶上好的茶端来。为首的军官摆了摆手,径自拉过一把长椅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出了一段叫伍定远心惊肉跳的话:“伍老板不必着忙,弟兄们不是来喝茶的。兄弟是刘督军手下的参谋长,姓王名大江。刘督军听市民传说伍老板手里有一件宝贝,今天特命兄弟前来向伍老板借去一看,他日玩赏够了自然会归还老兄的。”
       闻听此言,伍定远心中顿时叫苦不迭,悔不该前日酒后做下一件荒唐事。
       二
       那日,天正下着不大不小的一场雨。伍定远招呼完正午的生意,就偷闲到附近的茶楼去坐坐,茶楼闲人多,希奇古怪的事儿也多,听着解闷儿。
       他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一个劲儿坐到了日头偏西。看看差不多该到饭口了,他准备回店打理生意。起身下楼,偏偏在楼梯拐角与正往楼上走的一个同乡碰个正着。同乡是来成都贩丝绸的,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个朋友。故人几年未见,两人都很兴奋,伍定远想尽地主之宜,非拉着同乡和他的伙伴到自个的酒馆去喝几杯。同乡也不推辞,带着伙伴随他去了。
       到了酒馆,伍定远自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菜上十二道,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了些醉意,又都是常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就相互吹嘘起自己的见闻来。同乡的朋友是福建蒲田人,就向伍定远二人赞起了蒲田玉,他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把蒲田玉说得珍贵无比,更说了几件关于玉的神幻般的传说。其中提到了血丝玉,但伍定远一听就知道他那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虚妄之言,于是言语之中不时地纠正他的说法。那人渐渐的有些恼了,和伍定远争执了起来。他们这一争倒提醒了伍定远的同乡,他在家时就听说伍定远有一块祖传的血丝玉,看伍定远言之凿凿,很想试试他是不是真有血丝玉,就对他那伙伴说:“你争什么争,你见过血丝玉吗?我这个老乡可是真见过这宝贝的。”
       伍定远酒后性起,竟也忘了分寸,脱口而出道:“正是,血丝玉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哪知那蒲田人却不信,说,普普通通的人家会有这样的奇宝?骗人!伍定远一听这话,急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直指着蒲田人说不出话来。他同乡在一边煽风点火道,你就把血丝玉拿出来,震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为争一时之气,伍定远也顾不得许多了,转身回屋就把血丝玉蟾拿到了三人喝酒的雅间。怕那蒲田人说血丝玉是假的,他还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蟾放入其中,霎时满盆清水变得鲜红鲜红的,犹如早起的朝霞,落日的余晖;拿出玉蟾后,红光立时消失不见。直看得同乡和蒲田人目瞪口呆,大呼此生死而无憾了。伍定远收起玉蟾,再三嘱咐二人看过便罢,千万不可说出去。二人当下就向他做了保证。如今想来,定是那两人中有人将此事透露了出去,引来了这场灾祸。
       伍定远定下心神,堆起笑脸回王参谋长的话:“长官,您说的宝贝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一个开小酒馆的,哪能有督军看得上的东西呢?”
       
       王参谋长大怒,拔出佩枪道:“你是不是活够了,刘督军看看都不让,难道堂堂督军还不如老百姓?”
       伍定远吓得哆哆嗦嗦地嘟囔:“我这里屁大的地方,长官您搜搜,要是找到了宝贝,我甘心情愿让您一枪毙了。”
       王参谋长闻言,不再和伍定远废话,命令手下的士兵开始满屋搜查,他自己也起身绕过柜台,走向后面的院子。后院上房门口有只敞口大缸,伍鸽在里面养着两条尺把长的大金鱼。王参谋长径直走到了大缸前站住,气哼哼地喝来伍定远,指着缸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明明宝贝在这儿摆着,你竟敢说没有,真不想活了呀!”
       原来,刘督军有一大嗜好,爱金鱼如命,曾为了得到一尾好金鱼,愣是用自己心爱的小妾给换了回来。但凡听说哪儿有奇鱼、好鱼,他必然想尽办法据为己有。最近,他听人说开酒馆的伍定远家有两条养了多年的尺把长的大金鱼,觉得稀奇少有,于是就命王参谋长带兵来寻了。
       伍定远这才明白王参谋长说的宝贝是这两尾大金鱼,暗暗长嘘一口气,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装做很不情愿的样子说道:“这是孩子的宝贝,平时是不给人看的。”
       “现在督军要看,你马上给我送去!”王参谋长大声命令道。
       “要不,等孩子回来我和他说一声吧?这鱼他喂好几年了,回来见不着鱼,他肯定要跟我闹。”
       “少他妈废话,督军是什么你知道吗?放在前清那就是巡抚,想要你的命可容易着呢!想死你就明天送,不想死现在就给我送过去!”王参谋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伍定远又气又怕,心想,得赶紧打发了这帮瘟神,以免再生枝节。于是上街雇了四个人,连缸带鱼一起送到了督军府。刘督军见了宝贝十分高兴,赏了伍定远一百大洋。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伍定远也禁不住一阵后怕,不定哪天那两人说漏了嘴,自己就小命难保了。此地已不宜再留,还是到重庆去投奔义兄吧,好歹也有个靠山。主意拿定,他先写了一封书信寄给伍鹏飞,让他在那边寻个好门市,然后开始想办法变卖酒馆。
       不几日,伍鹏飞就来了回信,称一切已安排妥当,请伍定远速速前去。伍定远连夜雇了马车,第二天天没亮,就带着一家大小上了路。
       三
       伍定远赶到重庆,弟兄二人别后重逢自有一番感慨。待将家眷和行李安置好后,伍定远就催着伍鹏飞去看他寻到的铺面。
       二人一起来到了重庆朝天门码头,只见这里人来人往,客商云集,伍定远心中暗自称好。伍鹏飞又将他带到码头上的江家巷,指着一栋三间两层已收拾停当的空房说:“贤弟看看还满意吗?”
       伍定远推门进屋四处打量,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他感激地对义兄说:“大哥,这些年多亏了你的照顾,这次又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有个想法,这酒楼你我一人一半,由我经营着,你不用出钱,年底你我对半分红。反正我来这地界很多事情也要靠你操持。”
       伍鹏飞自然不会同意这一安排,他怎么能对义弟做出这等不拿本钱占干股的事情呢?伍定远也不多说,“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反正我是决定这样做了,年底我会把分红送给你的。”伍鹏飞只好摇头轻笑。次日,伍定远请来劳工开始装饰酒楼,银钱充足,不过半月一切准备妥当,取名“宴宾楼”,择一吉日开张迎客。
       宴宾楼所处地理位置非常好,又有伍鹏飞的一帮三教九流的朋友捧场,生意很快就火了起来,不出半年就成了重庆城里数一数二的去处,街坊四邻见了伍定远,都要尊称一声“伍老板”。
       伍定远感念伍鹏飞的恩情,两家人走动得更加亲密,今日你携妻小来我家小住两日,他日我带妻儿去你家玩耍几天,当初出逃避祸的仓皇,在甜蜜的日子里被渐渐淡忘。如此过了一年,政局又起了变化。成都督军刘川又联合了三路人马来攻打杨林。
       为争当“四川王”,刘川下了狠心,扬言不把杨林赶出四川誓不罢休。杨林终不敌刘川,被迫放弃了重庆。
       伍鹏飞这次没有随杨林出逃,他当了半辈子兵,不想再过居无定所、刀口舔血的日子。伍定远得知他离开了队伍,十分的高兴,他对伍鹏飞说:“人生难得遇一知己,今生能与义兄相识,是我的福气。今后,有我一口吃的,绝不让哥哥你饿着,咱们哥俩一起来经营宴宾楼,祸福同当!”
       没过几天,刘川的队伍就占领了重庆,他最宠信的一个人称“刘先知”的军师就住在了宴宾楼的对门儿。据说,这刘先知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五行,通八卦,自称是诸葛亮转世。刘川每次打仗都要先向他请教一番。你还别说,这两年刘川就没打过败仗,于是刘川封他为“四川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地位仅次于刘川本人。
       刘先知刚搬来江家巷,对他奉承拍马的人多如牛毛,他多数就近在宴宾楼设宴应酬。这日,正是午饭时分,刘先知又引着一群人往宴宾楼走来。
       待走近楼前,早有跑堂伺候着引向最好的包房。正走着,迎面就碰上了伍定远,两人寒暄了几句。
       突然,一个人影在伍定远眼前一晃而过,他觉得很熟悉,不禁抬头细看,看打扮,是刘先知随行的一个亲兵。这亲兵也正上下打量他,眼光碰处,二人都大吃一惊:那亲兵竟是上次在成都贩丝绸的同乡!
       亲兵没说话,匆匆随刘先知上楼去了。伍定远心里一紧,开始不安起来,他预感祸事又要临头了!
       三日后的上午十点多钟,宴宾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是个军官,进门就找老板,跑堂的不敢怠慢,忙小跑着到后堂请出伍定远。
       伍定远来到前厅,看到来人,不禁暗叫不好——来人竟然又是王大江!
       伍定远内心惶恐,脸面上依然堆笑:“是王参谋长呐,有日子没见了。您来小店有何指教?”
       王大江来时早已经摸清了宴宾楼的情况,他依然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伍大老板好生意!成都一别已有一年多了吧,想不到伍大老板财是越发越大呀。兄弟此次来是奉刘委员长之命,请伍鹏飞老板到委员长府上走一遭。”
       伍定远想不明白刘先知要找伍鹏飞做什么,没听义兄说过和姓刘的有什么交情呀,他不动声色道:“呵呵,真是不巧,我大哥他负责小店的外部事务,今日一早出门还未回来,要不我给他捎个口信?”
       王大江不耐烦地四下里看了一下,叮嘱伍定远,待伍鹏飞一回来就马上让他去委员长府上,委员长有要事相商。
       午饭时分,伍鹏飞从外边回来了,听说刘先知急着找他,也猜不透是为什么,吃过午饭就满腹狐疑地去了。
       刘先知家的派头很大,伍鹏飞让一个兵差带着到了刘先知的书房。刘先知从门房那早就知道伍鹏飞来了,他却不忙着见,让伍鹏飞一个人在书房里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刘先知想,不能给这个以前的副官太大面子,先让他凉凉风。
       半小时过后,刘先知踱进了书房,抱拳施礼:“让伍老板久候了,得罪得罪!”
       伍鹏飞忙站起身回话:“不知委员长大人传在下有何事?”
       刘先知示意伍鹏飞坐下,很亲热地和他东拉西扯了一通,待见伍鹏飞有些沉不住性子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说:“你和伍定远是换帖兄弟?”
       伍鹏飞心下一惊,平静道:“是的。”
       “那你一定知道他是哪儿的人,为什么会跑到四川来呢?”
       “他说过他是河南人,为避战乱,所以举家来了四川,平日里做点买卖糊口。”伍鹏飞依然平静,但内心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刘先知一阵大笑:“我看不尽然吧——他没告诉过你伍家老祖给他传下来一件宝贝叫血丝玉蟾?他是为了保护这件宝贝才躲到这儿来的。”刘先知加重了语气,霎时拉下了一张驴脸。
       伍鹏飞的预感果然应验了,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道:“这个我倒是没听他讲过,只怕是有人以讹传讹……”
       “呵呵,好个以讹传讹,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消息是我的一个亲兵告诉我的。他是伍定远的同乡,以前做贩卖丝绸的生意,前年在成都伍定远的家里还亲眼见过那块血玉。刘督军去年攻打你们重庆的时候,为扩充队伍,把正在成都进货的他抓了壮丁,我见此人精悍就挑来做了亲兵,前几天他在宴宾楼认出了伍定远,回来就向我报告了此事……”刘先知目光凶狠地盯着伍鹏飞说道。
       
       伍鹏飞听伍定远说过那次成都酒后逞能,把血丝玉蟾拿出来示人的事儿,现在听刘先知这么一说,知他不是没准备的瞎咋呼。
       刘先知继续说道:“年轻人,放明白点,回去好好劝劝你那义弟,要是有这么一件宝贝就给我送来,别让我太费事。这年头,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他手里也是个祸害,不定哪天脑袋就保不住了。”
       伍鹏飞起身告辞,刘先知也不相送,大模大样地看着他走出了大门。伍鹏飞急急忙忙跑回到了宴宾楼,就把这事和义弟说了。伍定远吓得没了主意,一个劲地埋怨自己:“这事都怨我,怎么那么好逞能呢?祸事终于让我自己引来了,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兄弟二人枯坐到天亮也没想出来什么应付的办法,无论如何,血丝玉蟾是不能交出去的,如今之计,只能是矢口否认这件事。刘先知拿不到宝贝,一时也不会对他们下杀手。
       刘先知能当上“四川军事委员长”,靠的是他那一套神神道道的东西和这两年的好运气,但他知道刘川有一些手下对他是不服的。为了防患未然,他这两年趁着在位大肆搜刮钱财,万一哪天失了势,也好有钱逃命。这回听说鼻子底下就有这么个宝贝,他当然不会放过。过了一天,他就派王大江到宴宾楼去催。
       王大江来到宴宾楼,开门见山道:“伍大老板,你们家宝贝还真不少,上次那两条金鱼我给你卖了一百大洋,这回的宝贝更好,翻十倍都不一定呢。你是生意人,不就图赚钱吗,赶紧拿出来吧,大家都省事儿,不然……”
       伍定远听了这不硬不软的话,哭丧着脸说:“王参谋长,我真要有你们说的那宝贝,我甘愿献上换些大洋,可我没有呀,您要不信,还像上次那样,您在我这儿搜,要是搜出来了,您毙了我。”
       王大江嘿嘿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儿呀,这都过两天了,宝贝早被你藏起来了,哪能让我给找着?别费话,两天后我来拿东西!识相点,别到时候赔上了小命!”说完扬长而去。
       血丝玉蟾已被伍定远藏到了一个保险的地方,他打定主意要誓死保护。这两天伍鹏飞到内江进一批急要的货去了,王大江走后的第二天他才回来。一听说刘先知派人来催,马上安慰愁闷的义弟说:“贤弟不要发愁,我在内江听说,这几天刘川的部队正在川北攻打红军,听风声,刘先知的指挥不灵了!红军把刘川的人马打得溃不成军,刘川手下的一些人正找刘先知的事儿呢。”
       前些时候,蒋介石为了剿灭红军在川北建立的根据地,召集四川各路军阀在南昌召开“剿共”会议,会上蒋介石任刘川为四川“剿共总司令”。
       刘川得令,马上赶回重庆部署作战事宜,他任命刘先知为“剿共”总指挥。刘先知就在重庆召开有四川大小军阀参加的军事会议,会上又大谈其神仙之道。但川北红军可是一支劲旅,刘先知的胡说八道这次失灵了,近日的几次战斗,川北红军都大获全胜。这下,平常对刘先知心怀不满的一些将领开始蠢蠢欲动,想借此机会把刘先知扳倒。
       不几日,刘川兵败,军中有人嚷着刘先知指挥不力,要取他性命,刘先知一惊之下逃到了上海,逼伍定远献宝一事自是不了了之。
       伍定远认为这下可算是解脱了,拉了伍鹏飞大醉一场,兄弟二人都很高兴,伍定远说,这怕是宝玉通灵,几次都保佑我们化险为夷。
       但二人高兴得过早了。刘川兵败,那王大江没了靠山,拉了一批散兵游勇做起了山匪。他知道伍定远有血丝玉蟾这样一件宝贝,岂能不动心思?果然,刘先知的事儿过去还没两个月,王大江就再一次找上门来。
       四
       宴宾楼每天早上一般是九点才开门,中午才算是正式营业。这天早上不过有八点,就有人把门擂得山响。看店的两个小伙计被惊醒,忙下地开了门。门外正站着凶神恶煞样的王大江和四个手下,见大门打开,他张口就叫:“伍大老板在里面吗?你个龟儿子快出来!”
       开门的小伙计见来人凶恶,又是提名道姓地要找老板,忙飞跑到后院喊出了伍定远。伍定远听说店门口有几个恶人找自己,还以为是市井混混来寻事,待一见门外站着的又是王大江,不禁暗叫不好,嘴上却不敢怠慢:“长官……”
       话刚出口,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王大江两个大嘴巴子:“他妈的,挖苦老子是吧,胆子倒不小!”
       伍定远不敢还嘴,勉强带笑说:“不敢不敢,王大哥您今天来找下的有什么吩咐吗?请弟兄们都到屋里坐吧。”
       王大江带着他的一帮手下晃进了店,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伍大老板,今天弟兄们到你这来是给你充充神光的,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你的宝贝,快拿出来吧!”
       伍定远一听又是为宝贝来的,装出一脸的无奈道:“王大哥,您看我这儿哪像有宝贝的样子?我要有了宝贝,全重庆人都有了。求您快别再取笑我了。”边说边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拿些银钱来。
       那伙计也十分的机灵,跑向后堂找老板娘拿了五十大洋交给了伍定远。伍定远双手托着这沉甸甸的大洋奉给了王大江,王大江接过大洋,心知这宝贝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到手的,心急怕是会适得其反。于是,他站起身,对手下人向门外晃了一下脑袋,又看着伍定远说:“伍大老板,你还算明白事理,今天就算了,我们改天再来。”看着王大江一行人的背影,伍定远又陷入了恐慌。
       隔了一天,伍鹏飞才从外面进山货回来,伍定远流着泪把王大江带人到店里来闹事的事和他说了一遍。伍鹏飞气得脸色铁青:“贤弟,我以前做杨林副官的时候也结交了一帮土匪朋友,这些人至今还念着我的旧情,不如我去找他们把狗日的王大江灭了!”
       此话一出,伍定远连忙不停地摆手:“不可,不可,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些亡命之徒的好,别弄得虎没打走又引来了一群狼。”
       伍鹏飞知道伍定远胆小怕事,但想想他的话也有些道理,就闭口不再提请土匪朋友帮忙的事了。可是,总得想个办法对付王大江呀,不让他死了那份心,以后哪会有安生日子过?
       这晚,伍定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到四川这几年险象环生,血丝玉蟾几次险些易主他人,想想都有些后怕。现在,已成亡命之徒的王大江又对血丝玉蟾垂涎三尺,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四川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战祸连连,不是长久的安生之地,伍定远突然就生出了离开四川的心思。可是再逃到哪儿去呢?身处乱世,何处去寻桃花源啊!
       回河南老家,杀他个回马枪!一个念头在心底油然而生。既然哪儿都不安稳,还不如回家。回去就放风说,血丝玉蟾在外被贼人抢了,老家的人肯定能信。好,就这么办。伍定远拿定主意,顿觉豁然开朗,浑身轻松无比,很快就呼呼睡去。
       第二天晚上,收了生意,伍定远留下伍鹏飞,让厨师弄了几个好菜,搬来一坛店里的窖藏好酒,边与伍鹏飞对饮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伍鹏飞乍一听,很不愿意,但一细想,在重庆,知道他手中有宝贝的已不下二十人,那宝物只要还在他手上,迟早是要出事的。
       伍鹏飞只好悠悠一叹,道:“贤弟,你离开这儿也好,现在这儿有不少人在打你的主意。只是你我这兄弟情谊我真是放不下,还有这宴宾楼,现在生意正红火,你走了,真是可惜了。”
       伍定远一扬脖灌下一杯酒,抹抹嘴角道:“大哥,你我兄弟一场,我又怎么能舍得这份感情,但我不走不行呀。我走后,宴宾楼的生意就得你一个人打理了,交给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原打算一家乘船顺江直下到汉口,再从汉口回信阳。可是,我怕带着那宝贝坐船不安全,所以,具体怎么个走法你还得帮我合计合计。”
       伍鹏飞微微颌首,兄弟二人又商量了大半夜。
       天刚蒙蒙亮,宴宾楼的后门“吱”一声开了,从后院走出了伍鹏飞、伍鸽及带着细软包袱的伍杨氏。按照昨夜的计划,伍杨氏娘儿俩先到伍鹏飞家暂住,由伍鹏飞送出重庆,坐船去汉口。伍定远则暂留宴宾楼,以免王大江起疑心,待时机成熟,再携血丝玉蟾到汉口与妻儿会合。
       
       由这天开始,伍鹏飞和伍定远的分工调换了一下,伍鹏飞负责宴宾楼的内部事务,伍定远则肩担采买之责,每隔两天回店一趟。这期间王大江派了两拨手下来找麻烦,但都未见到伍定远。王大江怕有什么猫腻,亲自来了一趟酒店。一见伍鹏飞,王大江张嘴就问:“伍大老板,你们还有一位掌柜的去哪了呀?”
       伍鹏飞回话:“我兄弟胆子小,不敢见你们,就跟我换了个差事——他主外我主内,你要有什么事,找我就可以。”王大江也听负责每日在门前监视的手下说了,伍定远每隔两天是必要回来一趟的,现在伍鹏飞又解释得合理合情,想那伍定远也不会放了这日进斗金的生意,轻易就跑走的。王大江宽了心,随便吃了一顿饭,走了。
       又过了几天,伍鹏飞想办法悄悄地把伍杨氏和伍鸽送到了从重庆开往汉口的船上,让她二人先到汉口在约定的旅馆住下。他算了一下日子,那个已将血丝玉蟾带走的赶尸人恐怕也快走到重庆南边的大竹了。于是,他约了伍定远,准备打发他上路。
       这晚,伍鹏飞预备了四个小菜一坛老酒,兄弟二人相对坐下。伍定远先灌下一碗酒,一甩手摔碎了酒碗:“哥,兄弟就此别过了,不管今生还能不能再见,我是死是活都会记着你的,你……保重!”说完,背过脸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伍鹏飞也一口干了面前的那碗酒:“贤弟,为兄自此再不饮酒,直到再见你的那天为止!你走吧,哥送你上路!”言毕,用力把他推进了门外漆黑的夜里。伍定远满面泪水,一步一回头,最后,脖子一拧,头一扬,大踏步走出了宴宾楼大院。
       五
       四川、湖南的山区一带有一种古老的民间邪术叫“赶尸”。汉人讲究死后叶落归根,就是尸体要埋葬在家乡的祖坟地里。但人若是客死异乡,由于交通不便,尸体很难运回老家。这样,他的家人要请“赶尸人”的对尸体施用咒语,让它像活人一样在赶尸人的引导下一步步地走回家乡。
       赶尸人做的是死人活,一路上都和死人相伴,为了避免惊吓路人,赶尸人天不亮时,就开始上路吆喝着死人一步一蹭地走,晚间不到住店时就找个小店落脚。
       伍鹏飞有个亲戚是做赶尸行当的,那天他在和伍定远商量怎么把血丝玉蟾带出重庆的时候,一下就想到了请这个亲戚帮忙,让他把血丝玉蟾放在死人身上带出重庆的主意。伍鹏飞让那赶尸人带着玉蟾先走数日,伍定远随后赶上,在重庆以南两百里外大竹的一家小客栈里会合。拿到宝贝后,再从万县坐船到汉口。
       伍定远一离开宴宾楼大院,就大步流星,星夜兼程。他渡过嘉陵江,穿过华蓥山栈道,经过几天几夜的苦行,终于在三天后的正午远远地看到了在山道上蜗行的一个赶尸人和被他牵引着的尸体。
       伍定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赶尸人。走了几个时辰之后,赶尸人领着尸体拐进了路旁一家小店,伍定远抬头一看店名,正是约定的那家小客栈。
       门前迎客的小二见了死人,大声吆喝道:“有喜神打店了——”(四川重庆一带店家对赶尸人住店的习惯性称法)院内引客的伙计听见喊声,马上躬身垂首将那赶尸人引向了后面的独门小院。那死人真就在赶尸人那“抬脚,抬脚,向左——走——走”的指挥下跨过了门槛,一步步走进了院子。伍定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不禁暗自惊叹。引客的伙计见活人和死人都进了院子,就带上院门,回身去了厨屋,让厨子给他们准备饭菜去了。
       伍定远也要了一间客房住下。过不多时,伍定远看见一个客店的伙计端着放有两份饭菜的托盘从他门前经过,进了赶尸人住的小院。他诧异地自言自语道,难道死人也要吃饭吗?一抬头,却见那送饭的伙计正立在他的门前:“先生可是姓伍?小院里的喜神让小的请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找您。”
       伍定远更为惊奇了,那赶尸人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我在这儿住下了,又怎么知道我就是要找他的人呢?心里想着,脚已到了赶尸人住的小院门前,他在院门外大声喊道:“在下伍定远,请见喜神朋友。”片刻,赶尸人开了院门,让进伍定远,却并不说话,径直走到的死人身旁,伸手往死人怀里摸去,一把拽出一个布包,随即将布包递给了一旁呆立的伍定远,这才冷冷吐出一句话:“伍鹏飞托我带的东西就在这里边,他让我提醒你拿到东西就快赶路。”
       伍定远点点头,打开布包,血丝玉蟾好好地在里面呢,不禁心下大喜。他小心地把血玉揣进怀里,掏出十块大洋,塞在赶尸人手里,说明是谢金,然后转身出了小院。伍定远看看天色尚早,他决意再赶一程路到县城内再找一家客店休息。
       到了县城,随便寻了一家小店住下,他怀抱宝贝一夜假寐。
       次日一早,伍定远踏上了去万县的大道。走不多时,恰遇一拉货马车,他央求车把式带他一程,颠簸两天后终于到了万县。伍定远不敢耽误,径直去了江边。他在江边转悠了好久,看上了一艘装齐了货物正要起锚往汉口的货船,他急步上船,掏出三块银元送给船老大,船老大见酬金丰厚,满脸堆笑地答应捎带他到汉口。
       山高水急,货船行至奉节便靠岸休息。第三天一早,船老大看过天色,拜过江神,又从奉节启航了。伍定远眺望仓外两岸的美景,心里涌上一阵如释重负的快意。
       突然,不经意间,他看见上游下来的一只船的船头站着一人,身形酷似王大江。心里一惊,忙定睛细看。这下看了个清楚,真的就是王大江。伍定远出了一身冷汗,不用说,王大江是追他而来的。这个王大江呀,可真是个缠身鬼魂。他急得无计可施,有心使银钱让船老大靠岸,却发现风大浪急,根本没法近岸。王大江的船只载有数人没有载货,船身比伍定远乘的船轻,在伍定远思索的这一会儿就已经超过他有二里之遥了。伍定远无可奈何,苦无对策,只能求助于血丝玉蟾的灵性再一次保佑他躲过此劫。
       江中景色瞬息万变,高山险滩扑面而来。货船在激流中就像是一根草棍,任由汹涌的江水摆布。船工都聚精会神的扶舵、转帆、操篙、正船,与江水做着生死搏斗。
       伍定远离开重庆向南追赶赶尸人的第二天,王大江又带着手下众匪来到宴宾楼。他在前店没看见伍定远,便问了伍鹏飞一句:“伍老板,你兄弟今天又外出了呀?”
       伍鹏飞回话道:“他已经不干了,这店一千大洋做价给我了。”
       王大江猛地一惊:“什么,他走了?这店他真舍得不要了?那你告诉我他跑哪去了,我找他还有大事!”
       “脚长在他身上,我哪知道他去哪儿了。”
       “嘿嘿,你骗谁呀,他是你义弟,到哪儿你能不知道?”王大江阴沉着脸,瓮声瓮气地吐出了这句话。
       “我伍鹏飞从来明人不做暗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在重庆我有那么多朋友,难道谁走都要向我说明吗?”伍鹏飞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王大江听出了伍鹏飞是话里有话,他知道伍鹏飞和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狠狠瞪了伍鹏飞一眼,悻悻地走出了宴宾楼。他并不全信伍鹏飞的话,派出众多手下搜遍了重庆大大小小的地方,接连两天,不但没见到伍定远,就连他的老婆和孩子也没了影儿。只是有一个手下在码头打听到有人看见伍定远的老婆和孩子几日前从那儿上了船。王大江这才慌了神,他急忙加派人手扩大范围四处打探伍定远的去向,费了一番周折,才算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信息中理出了一点头绪。王大江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追上伍定远,不得到血丝玉蟾誓不罢休!
       王大江一心希望早点能到汉口,并不知道伍定远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他给船家出了大价钱,所以颐指气使,一个劲地责骂船老大,船已在他的催促下接连超越了许多同向行驶的货船。长江中行船,在三峡中是一日千里,出了三峡,江面渐宽,船速就慢了。船工在三峡中惊心动魄地干了两天,直到四更天船才到了宜昌。照老规矩,船到宜昌船工要休息半日,船上也好进些给养。王大江只怕赶不上伍定远,不许雇船在宜昌多停留。第二天一早,江面上水路都还看不清,王大江就把船老大吆喝起来了,让他叫醒船工赶紧启程。
       
       船老大气得直想骂娘,却也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个地央求船工,但船工们昨日与激流搏斗,早已是筋疲力尽,都不愿起来。王大江见此,骂骂咧咧地又加了十块大洋,船工们才磨磨蹭蹭地起了身。
       王大江的雇船才刚离岸,伍定远的船就到了。王大江正在船头骂船工,偶一抬头正看见伍定远下了货船正要上岸。他慌忙命船工赶快把船靠岸,船工因他刚才嫌船离岸太慢挨了骂,这会见他又疯喊着要靠岸,都嘟囔着说他耍人,慢吞吞地不愿听他的摆布。王大江急了,一把掏出了怀里的银元,足有一百多块儿。船老大瞥了他一眼说:“这位老板,你一会叫快离岸一会儿又叫快靠岸,你拿我们弟兄当猴耍呀,你要靠岸干什么?”
       王大江当然不能直说上岸去抢别人的东西呀,他指着伍定远的背影急忙忙的说:“他……他就是我要追的人。”
       船老大这一路上受尽了王大江的闷气,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人,想他追上那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不想助纣为虐,也想借此机会好好出口恶气,便道:“船一开不能马上就停,要停也得顶水停,现在江水这么急,等我们这又大又笨的船靠了岸,你要追的那人早就跑没影儿了。”
       王大江急得如锅中之蚁,只有再三央求船老大为他想个好办法。
       船老大微微笑着看了一圈四周的船工,装做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事到如今,你只有从这里跳下去,兴许还可以追得上。”船工们闻言,呵呵闷笑了起来。
       王大江不禁气恼地骂道:“这办法谁想不到!妈的,回到重庆我再找你们算帐。”骂完“扑通”一声真就跳到了江里。
       长江水到了宜昌看似平稳,却不知水中暗涌连连。一个人跳进大江就像是石子扔进了大河,一点声响都听不到的。王大江一跳下去,立刻就被旋涡卷走了,船老大见他被水流冲远了,才大声喊道:“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伍定远听见喊声,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船老大见他回头,忙向他喊道:“那位老弟,有个姓王的追你追到这儿来了,快跑吧!”
       伍定远听了这话,拔腿就向城里跑。进了城,他一刻没停,租了辆马车就往汉口去了。
       尾声
       伍定远一家又向北行三四天方回到老家河南信阳,对外称血丝玉蟾已被人抢走,由于战乱连年,乡人们倒也信了。靠着带回来的千把块银元,伍定远买了几十亩好地,从此过上了安安心心的吃田租的日子。闲暇的时间他常常想起义兄伍鹏飞的恩情。一日翻看《三国》,想起旧事,做诗一首:长坂坡前静无声,难忘义兄手足情。空有无用宝玉石,愧对义兄如海恩。
       全国解放后,伍鹏飞才到河南找到了义弟伍定远。老哥俩相隔二十多年又见面,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伍定远抹了一把眼泪说:“大哥,王大江那个王八蛋后来回重庆了吗?”
       “回了,呵呵,尸体被赶尸的赶回了。”
       “好呀,血丝玉蟾到底灵性大发,没放过他呀。”
       直到现在,伍定远家仍珍藏着那块绝世奇宝——血丝玉蟾。在和平年代,伍家子孙再也不用为它历尽磨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