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社会写真]欲望的漩流
作者:李 辉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10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舒文茂冷笑道:秦燕萍咱们走着瞧
       秦燕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连起的怀抱里,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把什么都做了。
       夜很深了。窗外错落有致的别墅区被昏黄的月色笼罩着,沉寂肃穆如刚出土的古墓群似的。白马河的流动声如泣如诉,沉甸甸地撞击着秦燕萍的心扉。泪眼模糊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栖身过的白马河印刷公司。那里有她的家,是她由孩童变为妙龄女郎的地方,可眼下已恍若两个世界了。
       决定是在十二天前做出的!
       夜里十点多钟,她走出了卧室,在父母疑惑的目光里走出了家门。她没有下楼,而是又上了两层,敲响了舒文茂的家门。
       “文茂,文茂,你出来一下。”
       舒文茂拽开房门,一眼就发现秦燕萍的脸色不对头,“燕萍,你怎么了,好像哭过?”秦燕萍摇摇头,“文茂,你过来一下。”
       舒文茂的大哥二哥婚后都没能购置下房子,二十八岁的舒文茂只好跟父母伙住一室,幽会时不能投入更难放开手脚,因此一般都是去秦燕萍家。舒文茂瞧出蹊跷但没有深想,揽上秦燕萍往楼下走来。
       两人的感情是自小儿点点滴滴积攒起来的,青梅竹马的那种,比较牢固。两人的家庭都是白马河县印刷业的老户,基本劳力都在市印刷公司里。今年三月里,公司大大小小的领导,几天工夫全让检察院拴走了。这些贪婪的虫子,他们把公司吃得精光,市印刷公司彻底破产了。
       秦舒两家十三口忽然成了无业游民。他们把拐弯抹角的关系全拨拉遍了,连一位戴小乌纱帽的也没寻出来。两家的日子早已陷入尴尬境地,公司两年多没发一分钱了,秦家幸亏有庄户亲戚帮忙,供应粮油菜柴,温饱没出大问题。舒家就步履维艰了,已拖下两万余元的饥荒,还有两处房子急等在那里。最苦的是舒文茂,折腾得黑干寡瘦,嘴唇疮疤不断,他的婚姻已拖了三年。奔波彻底无望后他找到了秦燕萍,急火攻心地道:“妈的,没钱没房子就不结婚了?咱们结婚,马上结!”
       秦燕萍幽幽地想,舒文茂显然已被时代淘汰了,没职,没钱,没路子,这样的“三没”户,命运的坎坷是注定了的。结婚的本意是寻求幸福的归宿,舒文茂没有能力给她幸福,那么,她凭什么要跟他共赴“家难”呢?而她是一位姑娘,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无论古今中外,漂亮姑娘本身就是一份创造幸福生活的资本!这份雄厚的资本如果归于舒文茂,就一文不值了。她第一次这么想时,她的心被狠揪一把似的疼痛了。积攒二十几年的柔情蜜意,已把两颗心紧紧地拴在一起,不是说分就能分开的。
       就在舒文茂要求结婚的那几天,秦燕萍的父亲让老家的种田大户苟德胜雇去了,母亲正在托人寻找保姆的活计。舒文茂的父亲也想跟着下乡,因年纪太大,身子太弱,人家不要。他的两个哥哥蹬起了脚踏三轮车,干起了收购破烂的勾当。这就跟诱迫秦燕萍痛下决心似的,她把自己关了两天一夜,终于抡起了无形的利刃,咬牙切齿地斩断了情丝。
       但是,当舒文茂揽着她的腰肢毫无他心地往楼下走的时候,她的心海又开始翻腾了。她记起了他的一往情深,记起了他对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今生今世怕是无法报答他了!她胸口发堵,肝肠寸断,直想放声大哭。多少个日日夜夜呵,她竟没有让他搂抱一下,亲吻一口!他有过这方面的欲望,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他们走进秦燕萍的卧室,秦燕萍拉严窗帘,回身将舒文茂揽到床上,扑到他怀里就喃喃起来:“文茂,亲俺吧,快点儿亲俺吧……”舒文茂的身子登时热起来。这是他想了多年没有想到的,眼下喜从天降了。他笨拙地摩抚着秦燕萍的腰肢,嘴巴盖向她玲珑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热血早已汹涌澎湃了。“燕萍,没有职业没有钱算什么!有了你,我这辈子知足了!”
       秦燕萍知道应该适可而止,然而却被舒文茂孩子般的激情感染了。她抓着他的手塞进了胸衣:“这儿是男儿家最眼热的地方,你摸摸吧,摸摸吧!俺的文茂呵……”舒文茂的手疾速地动作着,潮涌般的快感使他气喘吁吁,“燕萍,我的好燕萍……”秦燕萍呜呜地哭了,揽着舒文茂倒下来,身子紧紧地往上贴着,“你拿去吧,全拿去吧,文茂,俺的憨哥呵,俺对不起你呀……”舒文茂抬起头来:“萍萍,你是不是有事?”秦燕萍躲闪着他的眼睛,“没事,你甭问,俺只是想了,来啊——”舒文茂怔了一怔,扶秦燕萍起来:“萍萍,你有事!”秦燕萍哭道:“没呀——”舒文茂惊慌了:“快告诉我萍萍,快点呀!”秦燕萍哭倒在床上,“文茂,咱就亲近这一回了,俺看不到活路,俺不能跟你……文茂,你去找个更好的姑娘吧!”舒文茂呆住了。半晌后,他抖抖地掏出根烟来点上,抖抖地抽成灰烬了,然后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陪我睡一觉,把账都清了?”秦燕萍哭着点了一下头。舒文茂忽地跳起来:“那为何还不脱衣裳?!”
       秦燕萍坐起来,抽抽搭搭地开始解纽扣。舒文茂抢过去,三把两把脱去她的上衣、裙子、内裤,一具精美绝仑的胴体摊开在床上了。
       舒文茂嘿嘿冷笑着凝视良久,突然敛容“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向她美丽的胴体,“秦燕萍,咱们走着瞧!”说完便夺门而去。
       
       温连起坚韧不拔地进攻,“萍萍,你把我撩逗疯了!”
       秦燕萍跟温连起相会是在大富豪歌舞厅。
       同舒文茂分手后第三天,秦燕萍恢复了元气。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临镜对视,竟被自己的美貌深深地感动了。
       她自信地走进了神往已久的大富豪歌舞厅。
       果然不出所料,秦燕萍一步入富丽堂皇的大厅,舞池里男儿家的眼睛便全都泛出了亮光,乐手们的眼珠也直了,乐声出现了噪音,舞池里林立的脚随之乱踏起来。秦燕萍喜不自禁,优雅地坐下来,要了杯咖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要不是众多目光的鼓励,她很可能露出小家碧玉的羞怯模样来,因为她性情原本内向,而且从未经过这样的阵脚。
       一曲告终,舞客们朝大厅涌来,男客们几乎都撇下了舞伴,急颠颠地走向秦燕萍,有几位男士竟拽开大步跑了起来……
       舞厅里泡了四天,温连起走进了她的圈子。
       温连起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米八几的个头儿,魁梧雄健,风流倜傥,言行高雅脱俗,举止不卑不亢。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秦燕萍就知道她渴望结识的人儿出现了,当得知他是市政府秘书组组长且是单身时,她便悄悄地展开了攻势。她巧妙地回避开了其他舞客,让极想请她伴舞而又不愿失掉绅士风度的温连起承包了去。温连起真是舞厅里的白马王子,什么舞也难不住他,布鲁斯,狐步舞,华尔兹,探戈,伦巴,而且动作娴熟,舞姿优美。几支曲子跳下来,已过午夜了。温连起礼貌地把舞伴送回座位,高兴地说:“秦小姐的舞跟人一样漂亮,真是难得!”
       秦燕萍抿嘴一笑,未作回答。喝了一会儿饮料,温连起彬彬有礼地发出了邀请:“恕我冒昧,我想请秦小姐出去吃点夜宵,不知可否赏光?”
       几天来,秦燕萍听到过太多的邀请,有粗俗不堪拿钞票引诱的,也有矜持含蓄不忘文明礼貌的,都被她回绝了。她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更不是来卖身的。这一次,她很想接受,但理智阻止了她,欲速则不达,她得悠着点儿呢。“对不起温先生,我有点儿累,改日好吗?”温连起忙体切道:“那我送你回去?”秦燕萍也含笑谢绝了。
       第二天夜里,四支曲子跳罢,秦燕萍接受了温连起的邀请,他便轻轻揽住她的柔柔纤腰,在众多男舞客愤愤不已的注视下离开了大富豪歌舞厅。坐进奔驰轿车,温连起启动马达,秦燕萍说:“你自己开?”他笑道:“跳舞哪有带司机的?咱们不是暴发户嘛!”
       小轿车朝辉煌大酒店驰去。温连起已跟那里打过招呼。
       辉煌大酒店是四星级酒店,它的豪华壮观,只有市委市府两方巨厦可与之匹敌。这里的情况与大富豪歌舞厅相仿,是富贵阶级的乐园,一般人不能问津的。歌舞厅因收费过高寻常百姓望而却步,这大酒店则是干脆把他们拒之门外。为此老百姓们编出了顺口溜儿:办公楼里赚票子,辉煌酒店里喂肚子,大富豪那里练身子。称之曰白马河富贵阶级的工作日程表,上过报纸的。
       
       车子尚未停稳,便有小姐巧笑兮兮地迎过来,引导二位入了宫殿似的正厅,然后穿堂过廊,登上二楼,进了九十八号雅间。二人啜着咖啡说着闲话时,侍姐已把山珍海味摆满了桌子。秦燕萍默数了一下,一共是十四菜零一汤,白酒是中档人头马,红酒是高级王后香,都是她听说过而没有品尝过的。她知道不用温连起掏腰包,但依然深感不安:“温先生,不该这样的,太破费了!”温连起笑道:“不成敬意,让秦小姐见笑了。”
       他给秦燕萍倒上据说是含有七十余种健身成份的王后香,给自己倒上老牌人头马,端起了高脚玻璃杯子,认真地说:“秦小姐,我请很多舞伴吃过夜宵,但只有这一次,我没有把你当作舞伴。当作什么,我一时还说不大清,就先不说了。来,为咱们的相识,干杯!”话毕一饮而尽。秦燕萍沾了沾唇儿放下了杯子。几杯酒下肚,温连起清秀的脸颊泛出了红晕。他盯着秦燕萍看了半晌,不好意思地说:“秦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好像有点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哦,错了错了,不能这样形容的……”秦燕萍垂下头来,嗫嚅道:“这种感觉,我也有点儿。不过,不过才认识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她的心跳加快了。噢,跟上流社会结交是这么的容易呀!即便和温连起的关系不成功,她心里也有底了,凭她的美貌,一准会找到幸福的归宿的!回想往昔,她暗暗捏把汗,她这朵至美的鲜花险些儿让普通百姓掐掉呢!感谢印刷公司的破产!她心里禁不住欢呼道。继之又不无惋惜地感叹起来,唉,要是舒文茂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那就好了!
       “燕萍,这次是公费,不能算作心意的,明天去我那里好吗?”不等秦燕萍回答,温连起又自嘲道,“单身汉的家,寒酸不说,还乱七八糟的,真不好意思请你去呢!”秦燕萍却羞答答地点头应允了。
       温连起住在滨河别墅区。第二天傍晚秦燕萍如约前往。单身汉的家简单极了,四室两厅的大住宅,只在厨房、卧室、客厅里安排了些必备的家具,给人一种凄凉空旷不伦不类的感觉。温连起引秦燕萍一一参观过,走进客厅,两人都脱去了外套。他宽荡荡的绸衫束拢在腰里,笔挺的裤子修饰出两条长腿,看上去既干练又潇洒。沙发里的秦燕萍看得有点呆了。退回去十二天,她哪里敢奢望拥有这么一位风度翩翩且前途无量的丈夫呢?她的眼里不由浮现出跟他同床共枕的景象,同他健美的身子紧紧拥在一起,那种滋味会是多么的美妙!秦燕萍的脸蛋突地潮红了,像受到了压迫似的喘开了粗气,双手使劲地绞拧着……
       温连起端着茶杯过来,顺便挨着秦燕萍坐下,秦燕萍抬了抬头,又慌慌地垂了下去。温连起也不能镇静了,迷离的眸子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身边靓丽的女孩儿。她厚密柔软的乌发、窄削而圆润的肩膀、玲珑而饱满的胸房、细瓷样白嫩的双腿全都泛着动人心魄的光泽,又微微地颤动着,这才叫秀色可餐呢!他被这绝色女孩的天生丽质激动起来了,竟伸手抓住了秦燕萍的手,嗓门儿颤颤地说:“萍萍,我并非一见钟情,况且一见钟情也是一种爱。我终于找到理想的爱人了,既漂亮又纯洁的爱人!”
       秦燕萍没有动,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温连起扳住了她的肩膀,冲动地喊叫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他猛地把秦燕萍揽进怀里,两行清亮亮的泪水夺眶而出。
       秦燕萍的身子顿时酥软了,她迎合着温连起的嘴唇,感动地亲吻着。温连起的手伸进了她的胸衣,柔柔地除下了乳罩,犹如春风拂柳,不轻不重地揉抚着。秦燕萍觉得乳房膨胀得就要炸开了,身子虚飘飘的像浮动在半空中,又像干柴烈火般腾腾燃烧。她初次体验这种快感,这种山呼海啸般的快感,把她推向了幸福的颠峰。她渴望拥抱,渴望挤压,渴望疾风暴雨般的摧毁。恍惚迷乱中,她的筒裙被脱掉了,温连起山也似的覆压下来,这时候她的脑海里轰然响起个炸雷,她挥动双手用力把温连起推了开去,紧跟着翻身坐了起来,“别这样,我怕……”
       “萍萍,性生活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咱们就不要难为自己了!”温连起又把她搂倒了,“萍,我太爱你了,就是明儿结婚,我也等不及了!”秦燕萍扭动着身子躲避,温连起则坚韧不拔地进攻,“萍萍,你把我撩逗疯了!……”秦燕萍的身子实在受不了了,渴望要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当今社会的骗子实在太多。她只好硬起心肠,脚蹬在温连起的身子上,恨声道:“再这样俺就恼了!”温连起怔了一怔,身子这才松动下来,“萍萍,请原谅我的冲动,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秦燕萍提上裙子,又扑进温连起的怀里,“连起,我真的很害怕,这种事情太重大了!咱们做夜宵吧,你不是说要让我瞧瞧你的手艺吗?”
       温连起做菜的手艺很糟糕。冰箱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奇货珍品满满登登,经他的手做出来后却全都成了下三烂。他这才坦白地告诉秦燕萍,一月里回家吃不了几顿饭,吃时也只是下点面条炒几块肉煮几条鱼便罢。但秦燕萍却觉得这桌菜好上天去了,色泽是那样的可爱,味道是那样的可口。十几种名酒全都胜似玉液琼浆,温连起让她都尝尝,说这些酒度数低不醉人,她就飞红着脸儿依次尝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喝醉了,眼睛里的东西摇摇晃晃膨胀起来,虚无缥渺起来,她晕晕乎乎地歪倒在温连起的怀里,撒娇地呢喃着:“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醉了。”温连起轻轻抚拍着她,也跟着喃喃:“不喝了不喝了,咱们不喝了。”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哗哗地流出眼睛。秦燕萍甜甜地沉入了温柔的梦乡……
       
       秦燕萍绝望地悲号着:这还怎么活哇
       日子一顺,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两个多月过去,到了万物凋零的暮秋。
       两个多月里,秦燕萍吃住都在温连起的这幢别墅里。温连起说等应付过省地领导的秋末大检查,就给未婚妻找个工作,然后就筹备结婚。
       意外发生在两个月之后的九月十七日。
       那天是星期六,上午温连起有公事,去市检察院拜访院长,替一位犯了事儿的乡长朋友求情,让院长拽进辉煌大酒店整了个半醉。下午他陪秦燕萍去大富豪歌舞厅跳了几支舞后,便到辉煌大酒店吃甲鱼宴。自同居以来,他们每天都要去大酒店吃一顿甲鱼宴。温连起说甲鱼强筋健骨,滋阴补阳,是新婚夫妻的理想食品。回到别墅已过十点,洗罢澡儿便上床了。缠绵了一会儿,温连起挺起了身子,秦燕萍阖上了双目,开始游向他们共同创造的乐园。就在这时候,只听“嗒”地一声轻响,卧室里的电灯豁然大亮,睁眼看时,面前竟站着一个丑陋不堪如同妖魔鬼怪一般的女人!
       女人三十多岁,个子短小却异常粗壮。一张鸡皮大方脸,腮肉肥硕,两只小眼睛紧紧挨在一起,鼻子凹陷低于腮颊,阔大的嘴巴高于脸部任何部位,肥厚的嘴唇抹得鲜红欲滴。染黄的头发上扣着一件粗大的金首饰,老粗的耳坠滴里嘟噜直达肩头。老天爷,还不如白骨精顺眼啊!
       秦燕萍尖叫一声发了昏,醒过来后不敢睁眼睛,瑟缩着身子呜呜地哭起来。温连起早已一个骨碌下了床,惊恐而又恼怒地质问丑女人: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丑女人毛骨悚然地一阵狂笑,笑毕两眼一瞪,亮开破锣嗓子吼叫起来:“温连起你这个狗娘养的,老娘出了趟国,你就在家里花起来了!幸亏老娘多了个心眼,没有预先通知你,不然就给你狗杂种瞒哄过去了!你以为老娘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为了跟母狗睡觉,你竟敢偷租房子,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呵!告诉你,你就是嫖到月亮上去,也逃不出老娘的手心!”
       秦燕萍止了哭声,她听出这件事情的蹊跷来了。但是,温连起跟这个丑得吓死人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夫妻关系呢?
       温连起忍气吞声道:“艳霞,你不要激动,我跟这位小姐纯属误会。你先去市政府那边休息着,我跟这位小姐说几句话就去找你解释。”
       
       他跟我是——误会?秦燕萍的身子重新抖动起来,这么说,他二人真的是两口子了?相貌出众、位尊权重且前途无量的温连起,怎么会娶这样一位妻子?这不会是做梦吧?
       “温连起,你把老娘当成三岁小孩了!”被称作艳霞的丑女人愈发气愤填膺了,“你涎皮涎脸地跟这母狗睡觉,让我当场逮住了,这会是什么误会?真是放你娘的狗臭屁!”
       温连起咽下口唾沫,低三下四道:“艳霞,我求你了,请你先回去,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行吧?”
       “既然老娘费心捉了你们的双,怎能就这么样轻易地走开。老娘想做一件事让咱们共同开开心,做完老娘立马走人!”
       “做什么,你快说!”温连起烦躁道。
       “说出来怕是会恣死你!”丑女人阴笑几声,“我跟这浪母狗并排躺下,你呢,跟我玩儿,她看着,这样是不是都很快活啊?开始吧?”
       温连起气极:“艳霞,你不要太过分了!”
       丑女人腰一掐:“今儿你休想逃过这一关!”
       “高艳霞!”温连起暴喝一声,“你一定要这么做,那么我姓温的也豁出去了,咱们离婚!这秘书组长我不干了,辞职经商去,经商不成就讨饭,心甘情愿当叫花子!”
       “呵——?!”高艳霞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愣怔半晌后一腚坐在了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叫起来,“温连起,你这个要情妇不要老婆的狗杂种哇!俺模样丑点俺知道,可俺把你当作老祖宗伺候啊……”
       “闭嘴!你再在这里哭下去,我这就跟这位小姐离开,我们远走高飞,让你连面都见不着!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们可就要走了!”
       这一通镇唬管了用,高艳霞慌忙爬起来,泪水把脂粉冲洗得纵横交错,脸盘子愈发丑不堪言了。她把脚一跺高叫道:“我不在这个破市里住了,明天你去地委,咱们在组织部见,不然我高艳霞也豁出去了!”
       高艳霞摔门而去,噔噔噔的脚步声一路响下楼去,小轿车示威般鸣着响笛跑出别墅区。秦燕萍大梦初醒般挺起了身子,伸手掴了温连起一个耳光,接着便声泪俱下:“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呀……”温连起放声大哭,“我骗了你,我是骗了你!可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你看到了,这个丑八怪就是我的妻子,领了结婚证的妻子!她是地委高副书记的女儿,高副书记的女儿呀!”
       温连起痛苦流涕地说,这都是徐副市长闹的,就是四月里调地委任组织部长的徐兆福。徐兆福巴结高副书记,挖空心思地撮合这桩婚姻。
       去年十二月八日,徐兆福带温连起去地委高副书记家相亲,吃喝其间,有一位美貌的姑娘经常进出客厅,心不在焉地闻闻花草,浏览浏览书架,得便就偷偷地睃一眼温连起。温连起暗道这可能就是高书记的女儿了,但没人介绍,不便讨问。一会儿后高副书记托故离席,徐兆福忙不迭问道:“怎么样?姑娘可就等你的话了!”温连起兴奋地道:“就是刚才的那位姑娘吧?”徐兆福不满地说:“你真是个二百五,人家都瞅你千万眼了,你却还稀里糊涂的没分清楚!”温连起登时心花怒放,老天,这不分明是天上掉美女地里冒官衔嘛,这种美事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啊!徐兆福压着嗓门嘱咐他:高书记还没点头,这桌酒至关重要,他是豪放之人,喜欢饮酒,只要全力陪他,谁醉了他都会很高兴。温连起连连点头。
       结果温连起烂醉如泥。但他清楚地记得扶他上床的是那位美姑娘,她替他解扣子脱衣服,还羞涩地说着悄悄话,说她早就看上他了。她的话语和动作带有明显的挑逗性,但温连起不敢造次,她是地委书记的千金呀,一句话就会毁掉他一生的!直到美女人的手摸住了他的身子,他才克制不住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半夜醒来找水喝,一揿亮电灯,发现躺身边的是妖怪高艳霞,他的身上突地跳满鸡皮疙瘩,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如果不是中了圈套,打死我也不敢娶这个魔鬼!进了圈套就别想逃出去了,地委书记这把剑落在头上,我连小秘书也当不成的!高艳霞的手里还有一帮地痞流氓,她一翻脸,恐怕连命都会丢掉!而答应这门婚事,辉煌前程则是明摆着的,萍萍呀,你说我哪有选择的权力?我们是春节订的婚,三月里就让我当上了秘书组组长,七月里办了结婚证,元旦举行婚礼,婚后我就是地委组织部干部处的处长了。这份官运是我这个农民子弟不敢想望的。想到处长之后就是部长,部长之后可能就是专员、地委书记,我禁不住热血沸腾。可一想到要跟高艳霞同床共枕,接吻做爱,而且是要白头偕老,我就吓得发抖,直想呕吐!我知道结婚后她会把我管得死死的,就想利用婚前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寻找些正常的情爱,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萍萍,我不是骗子,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实在是克制不住……”
       秦燕萍还赤身裸体地坐在床上,她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被温连起的叙述感动了,万分怜悯地倾听着。直到温连起的话题转向了她,她这才蓦地清醒过来,彻底清楚了美男子同丑女人的关系,明白了她面临的可怕处境。她惊叫一声,跳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咧着嘴绝望地悲号着:“这还怎么活哇!怎么活哇……”
       
       宋局长道:“我还以为是六百万哩,真是驴肚子盛不住马粪!”
       秦燕萍躺倒了,整天以泪洗面。她始终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行踪告诉父母,想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父亲仍在乡下帮人种田,晚上间或回家一趟,捎些蔬菜粗粮回来,问问女儿的工作,天不明便唉声叹气地去了。母亲依然没有找到用保姆的地方,虽仍在奔波,但已经不抱希望了。小城里雇得起保姆的人家,对五六十岁的老太婆是不屑一顾的。秦燕萍暗自庆幸没有把她跟温连起的关系公开,不然的话这个家庭的悲剧气氛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还有来自舒文茂那里的烦恼。他这位出色的排字工,如今当起猪的饲养员来了。秦家跟乡下经常来往,知道农民嘴里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养猪图积肥,挣钱是枉然。乡里人养猪糠菜不花钱都赔本,城里连水也得买,明睁眼是挣饥荒嘛!秦燕萍以为,是失业和失恋的双重打击,把走投无路的舒文茂激疯了。为此她深感内疚,滴血的心又挨了致命的一刀!
       温连起再度出现在秦燕萍面前,是丑女高艳霞闹房后的第八天上午。早饭后,母亲便出去找活计去了,秦燕萍歪在床上长吁短叹,听到有人敲门,便懒洋洋地走出去。开门一看是温连起,她倏地转过身去,跑进客厅哭起来。温连起苦丧着脸跟进来,在一只破沙发里坐下,欲哭无泪地看着秦燕萍。秦燕萍斜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灰暗眼大无光,就知道一定被高艳霞整得不轻。
       “燕萍,我给你找了个单位,市外贸局的购销公司。”
       秦燕萍的心动了一下,但没有作声。她不能再次被摆布。
       “这购销公司是个特殊单位,企业性质,事业编制,关系处理好了很有前途,很快就会进入局机关。局机关跟我们政府差不多,也就是搞搞材料,应付应付检查那一套。购销公司,账面上看不大赚钱,其实买卖很兴隆。他们打着市委市府的旗号,指令乡镇村领导,凡属他们经营的农副产品以及家禽家畜,一律不得外流,而价格又定得极底,因此稳拿稳赚。至于钱都到哪里去了,你去了后自会知道。他们对普通职工也很优待,因此想进去的人很多。上月二号晚上,宋局长家一下子涌进去四十多号求职的人,让人摸走了一部手机,十几条香烟。”
       秦燕萍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海却翻腾起来了。舒文茂跑断腿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这样得到了。事情明摆着,如果她答应下来,就等于出卖了纯洁的感情和宝贵的贞操,就差不多是一只“鸡”了。
       “这事我没出面,是托林副市长办的,没别的意思,只是怕高艳霞捣蛋。你去后可不能光倚仗市政府的牌子,门子该走的走,礼品该送的送。宋怀国这个局长你不摸底,他因为有钱,省里都有他的关系。他对市领导很恭顺,但如果想难为他,他说让你翻船就翻船。”
       
       “燕萍,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婚礼提前了,十月一日,只有四天时间了。”温连起的嗓门沙哑起来,眼圈红红的,拖起了哭腔,“这些天在母夜叉那里,你想象不出我遭的是啥罪!她逼迫我整天都躺在床上,还得高高兴兴望着她的脸,说她漂亮,说她性感,说特想跟她……”他说不下去了,抽泣了几声,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
       秦燕萍也想哭一哭,她竭力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
       “往后咱们不敢联系了,她说要再听到一点风声,就把咱俩全捅了!她黑白两道都有人,做得出来!”温连起摸出一张支票,“燕萍,你们家庭困难,另外还得打点宋怀国,这十万元就留下用吧。进了购销公司就赶紧活动,争取上事业编制。进了局机关,以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温连起突然把秦燕萍抱住,使劲地拥抱了几下,然后如慷慨赴死般跨着大步走了。
       十月一日,是温连起结婚的日子,秦燕萍毅然做出了去外贸局报到的决定。
       外贸局离印刷公司十几华里。秦燕萍吃过早饭,把自己打扮一番,出门坐上了公交车。路过大富豪歌舞厅时,她的脸上泛出了淡淡的嘲笑。
       半小时后,秦燕萍在外贸局局长室见到了宋怀国。宋局长已满四十六岁,看上去却不过四十的样子。中等个子,胖乎乎的,上眼皮微微耷拉着,似乎不像传说的那般精明。服装倒是非常整洁,后梳的乌发一丝不乱,明晃晃的耀眼睛。他坐在大型办公桌前的藤椅里,直到听秦燕萍自我介绍完了,才和蔼地点点头,让姑娘坐进客位沙发里。
       “你的基本情况,林副市长已向我介绍过了。”宋局长慢腔慢板地说,“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咱们这里编制有限,你又是普通工人,眼下进局机关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把你放到购销公司。前途大不大,那就要看你的工作表现了。这边七八位中层干部,就是从那边提上来的。按规定,新来的人必须干脏累差的活计,例如搬搬抬抬、装装卸卸什么的,你呢,就免了,你的工作是收购部畜禽组的统计员。”
       “谢谢宋局长。”秦燕萍欠身感谢道。此时的她只知道受到了照顾,却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照顾。她不晓得统计员是个多么重要的位置。
       “不要客气,要谢就谢林副市长吧。”宋局长淡淡地道。
       秦燕萍当即听出这话中有话。此时她已具备了用复杂的目光看待世事的本能。“我不谢林副市长,他说他把我托付给宋局长就不管了。”
       宋局长笑笑:“好啦,去公司报到去吧,具体事宜他们会告诉你的。遇上困难随时来找我,只要好好干,编制我会优先考虑的。”
       秦燕萍下午就开始上班了。这个购销公司赚钱真的很容易,他们按地区外贸局购销公司所需把产品购齐,然后托运上去就完事大吉了。秦燕萍所在的畜禽组主角只有三个人:一司磅,一验收,一统计。她的活计尤其轻松,八点钟开始上班,从会计那里领出单据,坐到仓库门口的账桌前边,验收员报出等级,司磅员喊出斤两,她计算出金额添上自己的大名,这份单据就是钞票了。嘿,自己的名儿还真够权威哩!
       她想起温连起的话,她要去活动,她要向这个社会进攻。十月里天还是长的,下班后还不黑,她坐车回家取出六千块钱,在小摊上买了十斤橘子,把钞票埋进橘子里,然后拎在手里往局家属院走去。宋局长住三排二栋三楼,家里就局长两口子,一儿一女都在地委机关。
       秦燕萍来到宋局长家门口,按响门铃。开门出来的是宋局长的妻子,她胖得像一只装满粮食的麻袋,上下一般粗,但面相极为和善。秦燕萍说:“大婶您好!我是刚调来的小秦,今晚有空,来看看大婶。”局长妻把她让进卧室,“客厅里坐满了,就先在这里坐坐吧。小秦,你是找老宋有事吧?”秦燕萍笑道:“没事,就是来玩玩的,大婶您坐。”局长妻瞅了瞅方便兜,笑说:“哪能没事?我去给你说一声。”
       局长妻走过去,眨眼工夫又转回来,“老宋说让你多玩会儿,他正跟客人谈事情,脱不开身。”秦燕萍心里咯噔一跳:连面都不出来照一下,莫非不受欢迎?又一想,不会的,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今晚原本就不指望谈事情,把礼品送下就是胜利了。于是她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大婶您忙,我改日再来玩。啊对了,那橘子是新品种,您得尝尝的,可千万别随便送了人噢。”局长妻开心道:“你放心吧,大婶保证尝一尝。”
       送走客人,局长妻急忙跑回来拨拉橘子,果然拽出老厚一沓百元大钞,她唰啦唰啦清点了一下,是六千元整!随即眉开眼笑,忙把丈夫喊过来分享快活。宋局长抢白她道:“我以为是六百万哩,真是驴肚子盛不住马粪!”转而又沉吟道:“小秦的父亲跟市委书记是患难之交,咱们怎能收她的东西?她走多会儿了?得赶紧给她送去!”
       
       秦燕萍惊呆了,瞧这光景,宋怀国已把她当作了情妇
       秦燕萍心里七上八下地走着,她担心宋局长嫌礼品轻了,六千块钱白打了水漂。又担心他是个清官,把礼钱呈送到执法部门去。走出家属院的大门口,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她的身边,车门随之洞开,宋局长扶着方向盘招呼道:“小秦,来,我送你一程。”
       秦燕萍胸膛里的石头落了地,朝宋局长笑了一下,钻进车去,“谢谢宋局长!”宋局长点点头,启动马达跑起来。秦燕萍心里感动着,不知说什么是好,两人竟一路无话。跑到印刷厂职工楼下边,宋局长停住车,摸出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袋,转身向着秦燕萍道:“小秦,橘子我就吃了,这钱我不能收。我的收入比你高几十倍呢!”说着抓起她的手来,恳切地把信袋放上去。秦燕萍的心立时悬了起来:是诚意的推脱还是嫌少?
       “我说过,只要好好表现,编制什么的我会优先考虑的。”宋局长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理解,下岗职工,重新就业不容易,谁愿意再次下岗呢。不过你可以放宽心,你永远不会再次失业了。”宋局长的话音低沉了,不瞒你说,自打见到你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帮助你。不知怎么回事,或许咱们上辈子有血缘关系吧,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女儿似的……”他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疼怜地抚拍着,“燕萍,你尽管放一百个心……”
       秦燕萍心里一动:难道这个半老头子也在捉摸花花事儿?她佯作浑然不觉,羞答答温顺顺地聆听着。那只手挪到她的头发上了,不轻不重地上下滑动、滑动,所表达的内容已经非常明晰,但如果得不到她的响应,退路又是相当宽泛的。秦燕萍的心里冷笑了,人人都在利用自己的资本不择手段地攫取呵!她的资本就是这具出色的肉体了。眼下显然是个只问成果的社会,成者王侯败则贼,温连起,徐兆福,高艳霞,连同身边的这个宋怀国,一个个道貌岸然的,谁能晓得他们的背后竟然会是那样的龌龊不堪?
       她抬起脸来,故作茫然地瞧着宋怀国。宋怀国的气息不匀了:“小秦,有我这棵大树罩着,你还愁啥哩?”秦燕萍点了点头,宋怀国把她的鬓发往后拢了拢,随即捧住了她的面颊,梦呓般喃喃道:“这样美貌的姑娘,怎么能过普通人的日子呢。”秦燕萍闭上了眼睛,只听宋怀国的喘息粗重了,她被拥抱起来,嘴唇被吻住了。
       “好了,你嫂子还在家等着,咱们瞅机会再深谈。这样吧,事关命运前程,还是早点计议为好,明晚就去我那里好好研究一下吧……”
       秦燕萍几乎一夜未眠。猪崽的吱哇乱叫声从厂区那边不断地传过来,撞击着她的耳鼓,使她更加难以入睡,她辗转反侧,哭一阵笑一阵。
       二日晚她按时赴约,发现宋怀国的准备很充分。房门外粘着纸条子,上写:外出公干,敬请留步。他把老婆打发去了娘家,把自己修饰得年轻了许多岁。他笑嘻嘻地把秦燕萍领进客厅,陪伴她坐下,一股浓郁的化妆品味扑入秦燕萍鼻端,她忍不住暗暗发笑。宋怀国一坐下来就推心置腹道:“小秦,不说你也能清楚,编制什么的,其实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你该放心了吧?”
       
       秦燕萍暧昧地笑笑。事已至此,她不想说废话了。
       “但困难还是存在的。”宋怀国弹着沙发扶手,“咱们这个单位,从临时工到局级领导,每个人都手眼通天。每次出现缺额研究编制,我都会收到一抽屉条子,市长的,书记的,还有地区省里的……”
       秦燕萍有点不耐烦了。宋怀国你不就是想要我嘛,心里急得要死,却还要摆谱儿,不愿放下局长的臭架子!那么自己就主动些吧,拖延下去实在太没意思了。她抿嘴一笑,娇嗔道:“宋局长,下次机会,能留给我吧?”宋怀国的眼里蹿起了火苗子:“只一个名额,也没别人的!在白马河市,能奈何得了咱宋怀国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秦燕萍笑吟吟地垂下了头,乌黑厚密的秀发瀑布似的倾泻到宋怀国的眼前,她动情地说:“你真好……”想就便倒向宋怀国,但没能做到。
       这情态已够鼓舞人心,宋怀国也没耐心继续费神铺垫了。他拂开姑娘的秀发,手探向她隆挺的胸房,秦燕萍微睡般不动,他这才粗喘一声,猛地把她抱住了,不管鼻子不管脸地狂吻起来。秦燕萍任他啄动、抓挠、揉搓,心海波翻浪涌,泪水汩汩而流……
       宋怀国把她抱进了卧室。他疯狂如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萍萍,你怎么这么美呵!你把我吃了吧,让我快活的死吧……”
       事毕,宋怀国的情欲趋向恒温,依然紧搂着女人,手脚不停地动作着。眼睛也仍旧是贪婪的,瞅瞅这里,瞧瞧那里,看了一遍又一遍。嘴巴也不闲着,蹭蹭舔舔,絮絮叨叨:“萍萍,真不忍心占你,你长得太招人疼了!我走南闯北,从没见过你这么水艳的哩!”
       秦燕萍懒得搭腔。把身子献出去就足够了。她打算喘匀了气儿就离开。
       “前程的事儿,往后不用你操心了,咱们已合成一个身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啥好事,我自会提前为你跑的。”
       秦燕萍拥了拥他:“宋局长,我该走了。”
       “哪里走?”宋怀国使劲搂了搂她,“咱们的机会不是很多,今晚就睡这儿吧。对了,往后别再叫我宋局长,叫宋哥,怀国也可以。”
       秦燕萍知道今晚走不脱了,一把年纪的东西邪火还这样旺!她躺住不动了,口里默念着数字:一二三四……盼望快点儿进入梦乡。
       宋怀国根本就没打算睡,分明想做长夜欢。欲火中烧的他手脚频频动作着,话语连篇累牍,已把怀中女认作体己人了。他把单位里的机密要闻,当作殷勤献给了令他发狂的姑娘。还说,他的位置稳如泰山,只要愿意,升迁提职是手里攥着的事情。他短时间内不想离开这里,因这块肉太肥了。别看他把这块肥肉割得不轻,但别人干瞪眼没办法,他黑白两道都有人,出了事儿,官办私了他都不打怵!秦燕萍听得手脚发凉,这些话在夸耀的同时,分明还暗含着对她的威胁:她乖乖儿听他的,他自会替她鸣锣开道,假若不听驱遣、拂其意愿,她怎样蹦跶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快天亮时,秦燕萍昏昏睡去,感觉只打了个盹儿,就被宋怀国捣弄醒了。卧室里早已阳光灿烂,八点多钟了。宋怀国下厨做了几个菜,秦燕萍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宋怀国道:“萍萍,胖娘们儿傍晚才能回来,你接着睡吧。我过去安排一下,回来咱们再说说话儿。”说着又缠住她的身子,玩了一阵方恋恋不舍地离去。
       秦燕萍惊呆了。瞧这光景,他已把她当作了情妇,要长久地霸占她了。她原本打算,相隔半月二十天的满足他一回,目的达到后就赶紧抽身甩掉他。没想到他竟然没完没了,这咋能受得了呢?更为可怕的是,如果他情欲恶性膨胀,决然蹬开他的发妻,要同她重结姻缘,那该怎么办呀?
       恐惧同时,她突然又感到浑身难受起来,像嘴里吃了癞蛤蟆身上粘满了蚂蝗一般。她脱光衣服,冲进浴室,拧开莲蓬头,让冷水兜头浇下……直待浑身都凉透了,她才关上水闸,站到立镜跟前,机械地揩擦着身子。她呆呆凝视着美人鱼般亮艳的自己,晶莹的泪珠扑簌簌落下来……
       宋怀国回来,颇为兴奋地告诉秦燕萍:他刚才给胖娘们儿去了电话,说他要去省城开会,时间为六天。他让老婆在娘家好好玩儿,办完事后顺路去那里接她一块回家。“萍萍,咱们有六天的蜜月啦!”
       秦燕萍强作欢颜,心却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这个男人已被她的美貌撩弄疯了,仨俩月定准不会撒手的,而且很可能已经萌动了娶她为妻的念头!怎么办,怎么办啊!就此却步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还会被他整得永世不得翻身!
       宋怀国把她揽倒在床上,“萍萍,编制什么的不是一日二日的事情,再说就是转了升了,光指靠那俩工资也没意思。拿我来说吧,一月两千来块,还不够一顿酒席钱呢!眼下是金钱社会,经商是为了钱,当官也是为了钱,只要有钱就万事不愁了。你暂时还没有办法弄到太多的外快,那就先用你的那支笔划拉点儿零花钱吧!”秦燕萍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怎么划拉呢?”宋怀国卖弄道:“简单得很哩!瞅准公司现金紧张打白条的日子,你随便写个村名人名,制出单据,就说是亲戚朋友托你支钱的,零花钱不就到手了吗?”秦燕萍来了兴致:“会计不怀疑吗?”“一般不会。即使他怀疑,预先也会跟我通气的,我知道怎样堵他的嘴。”
       秦燕萍开心地笑起来:“啊呀,以后不愁没钱花了!”
       “对了,你们畜禽组不容易做手脚,有数目框着,况且二三日结一次账。改日调到粮油组吧,那里数额大,账半年才结。”
       宋怀国原来是一座富矿哩!秦燕萍动心了,既然如此,陪他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呢?“宋大哥,造个什么数字合适呀?”
       “随你高兴,三十万二十万的都可以。”
       秦燕萍痴了:三十万,二十万!普通工人几辈子才能挣这么多钱!她欢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宋怀国,身子拧作了麻花儿,她想做爱了……
       
       秦燕萍兴奋地骑到宋怀国身上,干起了使他快活欲死的活儿
       同宋怀国度完那六天蜜月,秦燕萍就转到了粮油组。初冬时节正是出售农作物的旺季,大板车拖拉机络绎不绝地开进来,数千元上万元的支出单据接连不断地开出去。秦燕萍越开越眼红,越开越焦躁,真恨不得把所有的单据都划拉进自己的腰包!几天下来她终于熬不住了,缠着宋怀国给创造机会。宋怀国一个电话打到购销公司,公司财务科立即挂出了牌子:款未到位,暂停支取,何时到位另行通知。
       公司职工们的身价顿时显要起来。对那些熟稔的顾客,不用他们开腔,职工就悄悄扯了单据去,替换出票子,双方都兴奋、自豪得满面红光。而对待面熟心不熟的,必须敬上小费,套半天近乎,他们才肯接过单据,懒洋洋地去替其效劳。
       发财机会突降眼前,秦燕萍没想到她会怯场。制作单据的机会多得很,司磅员验收员一块儿去厕所,本组无货的时刻,二人就到其他组找热闹,碰上熟人,便跑财务科去了。秦燕萍却迟迟不能下手。每逢仓房里剩下她自己时,她的心房总是立时激跳不定,仓房里外仿佛藏满了盯视她的眼睛。咬牙切齿好歹提起笔来,又颤颤索索地不听使唤了,她一边努力镇定着,一边悚然四顾,如此几个回合,早已抖作一团,汗下如雨……
       第三天上午,她终于胆战心惊地制作出了两份单据,一份花生米,一份黄豆,计款八千七百七十六元。去财务科的路上,她像喝醉了酒似的头重脚轻,腿绊来绊去的像扭秧歌。站到会计面前,抖抖地递上单据,还想把编造好的谎言说出来,以达天衣无缝。谁知会计朝她一笑,接过单据便低头核算起来,尔后盖上印章,一沓票子就推她面前了。秦燕萍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着,勉强闲聊了几句就往回走,出门时让门槛绊了个跟头。
       万事开头难,这话一点不错。第二次动手脚,秦燕萍就不那么激动了。第三次,恐惧心理基本消失,只是还稍微有那么点儿慌。如此循序渐进,一年下来,她竟然达到了纯真自然、若无其事的高水平。制单时手不摇心不跳,从从容容,去财务科取钱,步履轻盈,一路谈笑风生。见了会计,将单据随便一丢,拣个话题便聊开去。
       
       这一年,她创收二十七万四千余元。
       她早已住进了市外贸局家属院,三室一厅,距宋怀国的住处仅四十多米。她心甘情愿做起了他的情妇,对升职结婚诸事不那么着急了,打算干满三年统计,捞它百八十万的再说。有了钱,官位会升得更快些,丈夫也能找到最理想的。
       宋怀国打乱了她的如意算盘。这年十一月底,公司会计要调市经委任办公室主任。宋怀国把这消息当枕边风吹给了秦燕萍,决定让她接任会计职位。秦燕萍则道:“有你在,我还愁没当官的机会?先把它让给别人吧。”
       “你是嫌没外快?”宋怀国拍拍怀中女的脸蛋儿,“小傻瓜,会计的外快你连想都不敢想哩!统计员造单支钱,会计就不能造了?而且可以成本成本地造哩,不同的是,会计得摹仿统计的笔迹罢了。”秦燕萍恍然大悟,双目大放光明,“这么说,发财升官两不误,而且要发大财?”
       “不错,而且还要快些动手。会计上调的事儿提醒了我,这白马河咱们不能久待了。白马河市已变作一片雷区,一官踏响,百官都得跟着完蛋的!听说检举信已寄进了省检察院!你年轻,理应往上走。我的岁数越来越大,再不上去就没好位子了。到时候我先走,一块走别人会怀疑的。到了那里,短时间内怕没有发财门路,因此咱们临走前要狠弄一笔,不能眼睁睁把便宜留给人家。”
       秦燕萍听出来了,这次是宋怀国直接参入,要大干了!她兴奋地骑到宋怀国的身上,干起了使他快活欲死的活儿……
       十二月初,秦燕萍按时坐进了财务科,成为财权在握的会计了。打这以后,她每次跟宋怀国会面,都是首先提说造单之事。宋怀国却不那么着急,说条件尚未成熟,操之过急会坏事的。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晚上,宋怀国一反常态,进门后一屁股坐在床上,阴沉着脸一个劲儿抽烟。秦燕萍陡生狐疑:“你有心事?”宋怀国点点头,叹了口气。秦燕萍登时紧张起来:“出了事吧?难道咱们的事儿传出去了?快开口呀,急死人啦!”宋怀国缓缓开口道:“我估算了今年的利润,二千六百八十余万元。九十余万公司开支,六百余万局里的招待费关系费,还剩一千五百余万,我打算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留下。”
       “啊呀,咱们成大富豪啦!”秦燕萍跳起来勾住了宋怀国的脖子,连三连四地亲了一会,“那你为何还心事重重呀?乐昏了头了吧?”
       宋怀国把她的手摘下来,脸色依旧阴云密布:“燕萍,咱们这是跟法律较劲儿,这个数目,就是买个律师团来辩护,也逃不脱吃枪子的!当然,只要咱俩守口如瓶,埋肚子里烂掉,神鬼也察觉不了。但人的脑子很奇怪,有时候就会说出不想说的话,办出不想办的事。比方说一时激动呵,喝醉了酒呵,讲话讲溜了嘴儿呵。为了让咱俩时时刻刻都感到危险的存在,分分秒秒都保持高度的清醒,我想出了一个管制自己的好办法:咱们达成一个白纸黑字的协议。”
       秦燕萍惴惴地问道:“啥协议?”
       “你拿我的字据,我拿你的字据,谁走漏了风声谁负责。字据的作用明摆着,就是个自我约束,促使自己时时警惕。你要不想这么弄,咱就不冒这个险了,命跟票子相比,还是命值钱呵!”
       秦燕萍细细琢磨了会儿,便答应了。
       宋怀国铺纸提笔,写出自己的字据:
       这件事,是我逼迫秦燕萍干的,与她无关。
       立据人:宋怀国
       秦燕萍那份,由宋口述,她照抄:
       这件事,是我瞒着宋怀国干的,与他无关。
       立据人:秦燕萍
       宋怀国掏出准备好的印盒,各自在字据上摁下指印,然后互换收起。这晚他们破天荒没有做爱,心里都像揣着刺猬,扎闹得慌。
       
       秦燕萍认为,白马河市的男人应该任她挑拣了
       “往后不能这样随便了,咱们上床吧。”
       秦燕萍一进宋家就被宋怀国拥到了床上,脱光了衣服。
       这天是二00七年五月十九日,天亮后宋怀国就离开白马河市,去专区所在的闻涛市报到了。他已被任命为地委反贪局副局长。
       其实一个月前他就办妥了调动手续,名字、财产、家属都已进了闻涛市,只他本人还没有走。他跟地委组织部打了招呼,说他在白马河呆了半辈子,一下子离开挺难受的,就让他再磨蹭些日子,顺便带一带新班子。留连的真正原因只有秦燕萍清楚,他不放心那笔被他们吃掉的巨款,舍不得她的嫩身子。家属迁离之后,他仿佛迎来了新婚似的,夜夜都要与她同床共枕,又明白分手在即,那情便越发如胶似漆了。
       眼下,单据都已归档,除非他们俩神经错乱往外说,没人再去拨拉研究了。新班子都是自己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用到宋副局长的地方还多。
       卧室里,二人拥抱亲吻着。宋怀国跪起身来,仔细观赏秦燕萍美仑美奂的胴体,从头至脚,从脚至头,边叹赏边抚摩,情欲潮涌般一浪高过一浪。“你这个小母狗,你这个小妖精,真想这时候就把你带走呵!”
       秦燕萍娇喘吁吁,“俺也想,俺也想呢……”
       或许是生理本能使然,或许是金钱的作用,或许二者兼而有之,秦燕萍早已对宋怀国的肉体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欲望有时候甚至超过对方。如果宋怀国这时刻提出娶她,她不会拒绝的。但她知道他是不会娶她的,他的辉煌前程,来源于他的裙带关系,而且这关系仍在发挥其强大的作用。她为此而想起娶了丑女人的温连起,常常感慨不已。
       宋怀国玩累了,大汗淋漓地软瘫下来。秦燕萍疼怜地替他揩抹着,“到了反贪局,少做些工作,把身子养得壮壮的等我。”
       宋怀国动情地点点头,心绪不宁地发了一会呆,半晌后却道:“萍萍,婚姻的事该考虑了,不能再拖了。”
       秦燕萍嗔怪道:“别提这件事,我不想听!”
       “你以为我愿意提吗?”宋怀国苦笑道。
       他当然不愿意提,但理智告诉他不提不行。秦燕萍结婚是迟早的事儿,他不愿意她拖到进闻涛市再考虑。大城市人脑子花,难对付。影响偷情事小,把吞吃公款的事闹腾出来那可就要命了!他也动过把她永远留在白马河的念头,但思来想去,就是割舍不得。
       “萍萍,青春是耽误不起的,岁数一大,就找不到理想的了。那时候你委屈,我也会跟着难受的。再说,快三十岁了还不谈对象,别人会胡思乱想的。这人啦,一旦成了公众议论的焦点,再严实的隐私都有可能被抖搂出来,那可就坏大事了!听话,找个理想可靠的结了婚,搬进闻涛市后,你来我往,名正言顺,机会会很多的。若你还是单身,反倒还得躲躲闪闪,一弄不好就会令人起疑……”
       秦燕萍怅然道:“唉,那就这样吧!”宋怀国顿感空落落、酸溜溜的了,他用力将她抱紧,沉默许久。“萍萍,还得嘱咐你,咱们的性命只有靠咱们的嘴巴来保护了,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秦燕萍哽咽道:“这个俺记住了,换个话题吧,我心里好难受……”她抽动着身子哭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市外贸局以及购销公司领导在辉煌大酒店隆重举行欢送宴会,而后老局长宋怀国就被地区反贪局的小车接走了。
       秦燕萍回到家属院自己的住宅,孤独感蓦地袭向心头,她忽地扑到床上放声大哭,似乎天底下就剩她一个人了。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无疑是乐观的,而未来的景象更加美丽诱人。自己跟宋怀国的关系,只不过是利用各自的资本各取所需罢了,怎么会有什么真情实感呢?
       想是这样想了,但孤独寂寞之感仍然盘踞心头,驱之不去。
       她失魂落魄地过了一个多月,这才从离情别绪里挣脱出来,她想到了婚姻。是的,是该组建个家庭,过真正的感情生活了。美貌、地位再加金钱,白马河市的男人应该任她挑拣了。
       她让自己的青春重新焕发起来,开始了广泛的社交活动。她陪伴进入她“狩猎圈”的男友潇洒地进出辉煌大酒店、大富豪歌舞厅,并总是抢先付账。四月底下,她跟徐德林订下了终身,社交活动随之结束了。
       
       徐德林是市经委主任,副县级,只有二十九岁年纪。经委是工商业界的顶头上司,徐德林看准这一点,就一面稳稳地做着官儿,一面以他哥哥徐德吉的名义成立了“宏光百货批发部”。凡属市经委管得着的单位,公私用品均让他包了圆儿,而且还在向其它领域快速渗透着。他的资产谁也摸不透,只粗略估计早已超过了几千万元。他的相貌却比较平常,高挑个儿,白净面皮,一副宽边深度近视镜。动作温文尔雅,说话慢条斯理,横看竖看都像一个不通世故的小学究。秦燕萍睹其貌,衡其位,估其财,认为是旗鼓相当,于是交往不久便由观望转向了进攻。徐德林呢,见秦燕萍艳丽非常,职位不低,出手不凡,几乎是一见钟情的,早就在做非分之想了。向心力一致,感情之水自然合拢得很快,往来月余,关系便进入了实质性阶段,但秦燕萍始终牢守着最后那道防线,直坚守到七月十六日结婚。
       婚礼档次高得令人咋舌。迎亲的车队长龙似的,市民们大开了眼界。新郎新娘进入辉煌大酒店大厅,欢乐的高潮更是一阵紧接一阵。为来宾们敬酒时,秦燕萍突然发现了舒文茂。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三个妖冶的妞儿。秦燕萍的心房一紧,酒杯险些掉到地上。
       那一天,秦燕萍在枕头边把舒文茂的事情说给宋怀国,意欲把他调到购销公司来。宋怀国反倒万分诧异,说舒文茂早就成了大爆发户了。舒文茂把集团公司的厂房全养满了猪,风传已发大财,这些话秦燕萍早已听说,但她不相信。她的从乡下回来的父亲细细地计算过,养一头二百斤重的猪,至少要亏一百五十元。他们猜测舒文茂吆喝出去说发了大财,是打肿脸充胖子,不想让外人特别是老秦家笑话。宋怀国说,他的饲料基本不花钱,差不多是无本的买卖呢!舒文茂把白马河大大小小的饭店酒楼经理都买通了,剩饭剩菜剩汤免费拉回去,粉碎机加工成稀糊糊,拌上草糠就是营养丰富的饲料了。他一头猪不是亏一百五十元,而是足足赚四百多元。单是辉煌大酒店就能养活上千多头,一年养四批,四百多万哩!秦燕萍目瞪口呆。
       她很快就看出来了,舒文茂是特地来招摇的。他像电影上的阔少似的,一边各贴着一位姑娘,双手不停地把玩着姑娘的头发、肩膀、脊背,不时地贴贴这个的腮,吻吻那个的嘴,快活地大笑着。另一位姑娘替他端酒杯,往他口里送菜,娇滴滴地嘱咐着他慢点儿吃,慢点儿喝,不准喝醉了。秦燕萍知道昔日恋人已彻底变作另一个人,她的心里滴血了。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她在心里挣扎着叫唤道。
       夜里十点多钟,徐德林牵着风姿绰约的新娘步入了洞房,他们拥坐片刻,言不由衷地说笑了几句,便心照不宣地奔向了主题……
       秦燕萍是久经沙场的姑娘,高潮过后,激情很快便被瞌睡冲淡了,慢慢进入了梦乡。徐德林早就等待着这一刻,他抽出胳膊,手试探着伸向新娘的下身,动作了一阵,抽出胳膊来看,没有发现他想看到的东西。他的脑子轰地一响,再动作,再察看,戴上镜子推远拉近地看,始终见不到一丝儿处女红!他绝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熟睡中的新娘,直想拖她起来问个明白:你是个黄花闺女吗?
       徐德林触到了索命连环套的致命拉环。
       
       秦燕萍号啕大口哭:德林,俺骗了你,俺不是个好女人
       徐德林昏昏沉沉胡思乱想直到天亮。他做梦也想不到神往已久的洞房花烛夜竟是这么度过的!秦燕萍刚刚离开卧室,他便忽地撩开了被单,趴下身来细细地瞅,这次是彻底绝望了!他的脸可怕地抽搐着,脑海里疾速推想着结论:自然破裂?手淫所致?曾经强暴?还是跟人姘合?……
       婚后第三天,吃喜饭的亲戚尽皆散去,第六天,父母也回闻涛市去了。送老父母去车站回来,秦燕萍去卧室更衣,徐德林进入了客厅,埋头陷入沉思。这六天纯粹是咬牙挨过来的,现在该弄弄清楚了。他已经筛选出了一套方案,单等没外人时实施。
       秦燕萍从卧室里出来,换了件竹青色的迷你裙,嫩藕般的长腿亭亭玉立;上身是粉红色的紧身衫,鸟儿似的双乳像要破衣而飞;披肩发被花手绢束起来,潇洒地蓬松在脑后边。她朝他莞尔一笑,飘然来到他身边,依依地坐下来。要不是那件事儿梗阻其间,徐德林真要心驰神荡了。这个女人靓艳得太惊人了!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感叹道:“萍,你真动人!”
       见秦燕萍柔柔依偎到他的胸前,他便轻轻揽住她微微晃动起来,“萍萍,这些天我老在想,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样疼你、爱你才好呢,老觉着配不上你……”
       秦燕萍把脸埋进他的胸脯,说不出话来。徐德林把她扶起来,吻了一口,注视着她的眼睛道:“萍萍,有件事,想请你原谅……”秦燕萍的胸口咚咚一跳,“……”徐德林愧悔地道:“我谈过两次恋爱。头一次,我揽着她走过路;第二次,我、我还摸过人家的头发!萍萍,你会原谅丈夫的吧?”秦燕萍紧紧地抱住了徐德林:“原谅!原谅……”她难受得直想放声大哭!丈夫把心肝肺都掏给她了,而她,却满肚子苦水倒不出一滴!
       徐德林感动地亲吻着妻子:“知道你会原谅的,我的好妻子!萍,如果你也有过,我也原谅!就是再深些,我都不会搁心里去的!只要眼下和以后的爱是真诚的,我就足够了!”
       秦燕萍深深地自责了!她烦乱地想道:是否把自己跟温连起的那段事情讲出来呢?讲出来一点,心理负荷就会减轻许多……徐德林情意绵绵地捧住了妻的脸:“萍,谈谈你的恋爱过程吧,定准比我的有趣儿!”
       秦燕萍猝不及防,慌忙接口道:“俺没恋爱过……”话没说完心便突地一沉:都二十九岁了怎么会没恋爱过呢?她想解释,但却寻不到词儿……
       徐德林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心里却急速地推开了磨儿:问及她的恋爱情况,她因何慌促呢,是有亏心事吧?但也可能是羞于谈论,女性大都娇羞的,况且新婚才这么几天。而快三十岁了竟没谈过恋爱,这一点最值得怀疑……
       徐德林心头的阴影更重了。
       他想,我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怎么能跟个不清不浑的女人相伴终生?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这天上午,徐德林在经委办公室里心浮气躁地拆阅信件,双目突然大放光明。他放下手头的活计,给自己写了一封信,收信地址是经委办公室。隔十天又写了一封,收信地址还是经委。十天后写出第三封,这封是寄给家里的,并且是挂号。
       收信这天,估摸邮递员该到之时,徐德林搬出一摞批发部的账本,坐在客厅里煞算。秦燕萍坐在旁边听流行歌曲。几天前他就让她请了病假在家陪他,他说他爱她爱得发慌,得集中时间治疗一下。
       邮递员如时而来。徐德林把印章递给秦燕萍,她在邮单上摁了,接过信来。徐德林边低头算账边道:“给看看是啥事儿。”胸膛里已擂起了鼓。
       秦燕萍抽出信笺,喜滋滋地看起来:
       德林兄:
       接连给你两封信,均不见动静。我担心可能被你们经委的人私拆后丢弃了。内容涉及到你的妻子,不想寄到你家,现在没别的办法,只好挂号寄过来了。不知你知否,秦燕萍嫁给你时已非处女。怕你痛苦,详情暂不告知。如你已知晓,我就不饶舌了。如还蒙在鼓中,那么你就是上当受骗了!望火速采取果断措施。咱俩属至交。假若你原谅她的过去,就会把通风报信的我告诉给她,那样我就再无脸来这里了。此乃匿名来信的原因。
       你的忠实朋友
       秦燕萍的眼睛可怕地睁圆了,身子剧烈地哆嗦着,信笺悄然落到地上。
       “怎么啦,怎么啦?”徐德林惊慌道,捡起信笺,匆匆掠了几眼,拳头“嗵”地捶在桌子上,怒声道:“他妈的,搅和到家里来了!”他粗喘几口气,“既然这样,那两封信也给你看看吧。”他哭丧着脸去里屋取出两封信,抽出信瓤递给秦燕萍。她浏览一下,就困苦痉孪得不成样子了。徐德林预感到大事不妙,却仍然关切道:“萍萍,你不要太激动……”秦燕萍魂不附体地说道:“你、你为啥不早说……”
       
       徐德林揽住她的肩膀:“我只相信我的妻!就算你真有那样的过去,你的心肯定是痛苦的,我怎么能忍心再往你的伤口里撒盐呢!萍萍,过去的一切都把它忘记吧,我们的爱是永恒的……”
       徐德林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他已为这个时刻的演说几易其稿,备下了一篇动天地泣鬼神的长篇妙文。秦燕萍却已经抑制不住了,猛地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德林,我的好丈夫啊!俺骗了你,俺不是个好女人,不是个好妻子,俺不值得你这样去爱呀!呜呜呜……”
       
       望着徐德林的背影,温连起真想甩手给他一枪
       徐德林被惊呆了。这个女人的身子不仅已脏不堪言,而且还侵吞了这么多的巨款!“萍萍,别的事情都能原谅,这捣腾公款,是犯罪呵,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儿……”秦燕萍哭倒在丈夫身上:“这该咋办哇!咋办哇……”徐德林把她扶起来:“这不是哭的时候,钱——在哪儿?”
       秦燕萍领着徐德林走进卧室,关上房门,拉严窗帘,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皮箱,转动钥匙揭开箱盖,满登登的百元大钞展现眼前。
       徐德林的眼睛里泛出了绿光:“萍萍,你真有胆量!这是多少?”秦燕萍哽咽道:“九百多万。你说该咋办呵!”徐德林沉吟良久,“事到如今,不想花也得花了,靠苍天保佑吧。你先把它收起来,改日我想办法存进银行。”秦燕萍把皮箱推回原处,徐德林把她揽进怀里:“萍萍,从此咱们没有隔心事了。这件事往后不准再想,更不准再提!我感觉更加爱你了!”
       秦燕萍连连亲吻着丈夫。厚重的阴霾终于过去了。
       午饭后,徐德林来到了他的批发部。
       一进经理办公室,他就把门哐地碰死,无声地阴笑起来。他原本打算,假若其妻果真已被野男人染指,暂时不能动声色,等把她玩够了,再寻个由头儿将她蹬开。现在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记起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他可不是傻儿八唧的李甲,他是官场、商场均玩得溜转的徐德林!“百宝箱”要完好无损地留下来,“婊子”也不能立马放她走!还有另两只“宝箱”——温连起和宋怀国,也要赶紧动手开发!徐德林狞笑着浮想联翩,他妈的,那两个狗杂种此时还不知在怎样嘲笑我呢!笑吧,笑你们自己吧,我徐德林可从未做过无偿的笑料!
       三天后的早晨,徐德林对秦燕萍说去省城订购一批工作服,却坐上了去闻涛市的班车。
       徐德林敲响了温连起的房门。
       温连起打开门一看来人是白马河的徐德林,心里登时敲起小鼓:他来干什么?两人并没有交情。自己在当时的白马河市政府做秘书时,徐德林在经委当综合科长,基本上谁也不求谁。温连起升任秘书组组长,不久又调到这里来,徐德林也从未流露出巴结之意。难道他是为那段风流韵事而来的?不可能吧?他跟秦燕萍结婚,温连起是知道的,曾经准备送一份厚礼去,因高艳霞疑神疑鬼明诘暗察而作罢。他相信聪慧的秦燕萍不可能把姑娘时代的隐私披露给丈夫。
       “温部长,有件事必须说给您。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您的声誉和前程,我想最好到您府上去说。”徐德林的样子就像地下党接头。
       温连起的胸膛里立时塞满了乱草。
       客厅里坐下,客套了几句,温连起便急颠颠地问询道:“老徐,什么事这样神秘兮兮的?”徐德林单刀直入,但仍然很知心的样子:“温部长,您真的跟我家小秦有过几个月的来往?”温连起一怔,心想这个姓徐的什么都知道了,他沉思了一下,抱歉地苦笑道:“德林,连起无意冒犯,实在对不起!”徐德林叹息道:“恋爱失去理智,我倒还能够接受,可惜小秦不这么认为,她气量太窄了,我怎么开导她就是听不进去。”温连起有些急了:“那么她是怎么认为的?”徐德林苦恼地说:“她认为她是被你耍了,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还说你犯了强奸罪。”
       “什么?”温连起恼了,“明明是自愿同居嘛,怎么说成是强奸呢!要是撕破脸皮,我连同居都不承认,看看她能找出什么证据!”
       “老温你不要激动,为了镇唬她,这些话我都说了,不管用。”徐德林使劲摇着头,做出一副因娶了个不听话的妻子而很难为情的样子。“小秦这人你还不太摸底,她柔顺起来像绵羊,使起性子来则比狮子还要暴烈!这次我看她是真恼了,真正是要豁出去了。”
       温连起愤然道:“豁出去她只能是自取其辱!”
       徐德林着急道:“老温你平平心,她是有证据的!大富豪的歌舞票,辉煌大酒店的甲鱼宴,滨河别墅里的花花事,还有你说给他的许多机秘要闻,她都背得滚瓜烂熟!最要命的是她说你腰里有颗黑痣,那根东西上有……”
       温连起瞪大了眼睛。他垮了。
       徐德林拖起了哭腔:“我说你这不是要温部长的命吗?像他那样地位的人,你把他引诱姑娘同居的事儿宣扬出去,他的名誉和前途就全完了!你如果再告他强奸,即使法院不判他死刑他也死定了!温部长的前程来得不容易,他赔上了比生命都要宝贵的感情哩!可恨的是她就是不听劝……”
       温连起脸色蜡黄,汗水直淌,“她这样卑鄙无耻地陷害我,到底为的什么,她到底为的是什么呀!”
       “她说她咽不下那口气,一定要去法院见高底。”徐德林愁眉苦脸地摊摊手,“我看他软硬都不吃,只好哄她说:‘温部长是管干部的,省里边都有关系,咱要是把这事捂住,他往后不会亏待咱们的。’她脱口疯叫道:‘他要能提拔你当市委书记,这口气我咽了!’我陪着小心说:‘温部长是个副部长,依他眼前的职权,提个副书记还差不多。’谁知她竟当了真,大声喊道:‘那么就是副书记了,你去通知他吧!’我一听不对头,忙改口说:‘你不要太使温部长为难,别看温部长关系硬,可提个副书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却死活不松口了,朝我嚷道:‘你去告诉姓温的,今冬调整班子时,把你提为第一副书记,否则法庭上见!’事到如今后悔不中用了,我无计可施,只好跑这里来跟你说一声,省着到时候……”
       到这时温连起才算清醒了,明摆着是两口子官迷心窍来要挟的,姓徐的却编出了这么一通瞎话,这家伙好阴险哩!既然清醒过来,他就不那么惧怵了,姓徐的还不算太狠绝,只要求当他那个市的市委副书记,把自己和岳父的能量加起来,这事不是太难办。“老徐哇,小秦的做法太见外了!咱们既是同乡,跟她又有那么一层关系,瞅到机会我还能忘记提携吗?经委主任提为副书记,虽说难度太大,但我跟艳霞的父亲联手筹划,还是可以办到的嘛!可她这么一闹倒成了没意思的事……”
       “唉,我真后悔娶了这么个女人!……”
       温连起给了徐主任一个明确的答复。
       徐德林执意不在这里用饭,说他要顺便去公安局串个门儿,温连起只好把他送出院来,亲切握别。望着徐德林渐去渐远的背影,温连起真想甩手给他一枪!他怒气冲冲地走回屋里,一推开卧室门,冷不丁发现丑妻高艳霞站在里边,他吓得叫了一声,“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你们谈到正题的时候!”高艳霞高昂着脑袋得意道,“今儿实话吐给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娘密探的严密监视之下!”温连起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此时他无心跟丑娘们计较,他得想法子渡过眼前的险关,而这道险关的渡过又是必须依靠这个丑女人的。
       高艳霞讥笑道,“花花公子,这次尝到浪女人的甜头了吧?”
       温连起哭咧咧道:“闭嘴吧你!”高艳霞连连冷笑,突然敛容道:“温连起,我问你,你真的要帮助姓徐的那杂碎当市委副书记?”
       “我哪有别的选择?”温连起欲哭无泪,“他们狗急跳墙真的豁出去,我的政治生命就完蛋了!我后悔死啦!”
       高艳霞吼叫起来:“温连起你真他妈的无知到顶点了!姓徐的当上副书记,你以为你就脱离危险了?做你妈的美梦去吧!他今天当上副书记,明天就要想当书记,后天就要想进地委了!你一辈子别想逃出他的手去!当你无法满足他的时候,他让你什么时辰死你就得死!”
       
       温连起六神无主了,“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说让你只管听老娘的!”高艳霞的脸上露出了鬼怪般的狞笑。
       
       宋怀国切齿道:“如今已是他不死咱们就不能活了!”
       徐德林说他要去公安局串个门儿,是他顺手留给温连起的一点余味,其实他一出门就打的直奔反贪局去了。
       徐德林熟门熟路,没用别人通报,直寻到宋怀国的办公室。措手不及的相见,最有可能使人流露隐秘的心态。果然,门开之后,四目相撞的刹那,宋怀国哆嗦了一下,张口结舌竟达一秒钟之久!
       这对老谋深算、久经官场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徐德林非常满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秒钟后,宋怀国作出了笑脸,“哎呀是德林呀!”他抢上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恰似他乡遇故知般的热情,“快请进快请进,好久不见了……”他手牵手直接把徐德林牵进沙发里,麻溜儿冲杯咖啡搁茶几上,相挨坐下。“出来九个多月了,还真想念你们呢!各方面都好吧?”徐德林不咸不淡地说:“还算过得去吧。”
       扯着离情别绪的闲篇,宋怀国顺话儿开始了试探:“我跟小秦是同事,咱俩的关系就不用提了,可是竟没有去给你们贺喜……”利害冲突心照不宣,徐德林不想太罗嗦:“老宋,你的难处我已知道,我们不计较。”宋怀国的心在深渊里挣扎着,脸上呈现的却是欣慰的笑容:“谅解就好,谅解就好,要不怎么都喊理解万岁呢!”徐德林道:“老宋你闹混了,理解并不等于就是谅解。”宋怀国强笑道:“差别还不小?”徐德林道:“比如一个女人,做姑娘时跟人姘居过,按理来说她不会告诉她的丈夫的,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假若咱是那位姘夫,能谅解吗?”宋怀国佯作兴趣盎然:“你再说详细些,看我能不能谅解?”其实他内心深处已被巨大的恐怖包围了。
       “那位男士,因情欲使然,跟姑娘做过一些出格的事体,就说是吃掉了一二千万元公款吧,分手时,男士千叮万嘱,说这是掉脑袋的勾当,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的。谁知那女子婚后太爱丈夫,居然把细枝末节都披露了。人是有情之物,那位新娘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作为姘夫的那位男士,能谅解昔日情人的这个毁灭性的做法吗?”
       “哈哈,是难以谅解呵!”宋怀国干笑着说,竭力保持着不使自己晕过去。“好啦,咱不说笑话了,去醉秋风酒楼吧,咱们边吃边谈。”徐德林没有动:“地委那边的朋友已经准备好了,我坐坐就过去,我遇上了一点麻烦事,想托他给办一下。”
       宋怀国的眼珠转了一下:“这件事老兄我能不能帮上忙?”徐德林缓缓道:“不瞒老宋,我投资的那个批发部,这些天已开始为元旦节组织货源,可盘来算去,资金不足。”宋怀国关切地问:“估摸还得多少才能够数?”徐德林叹口气:“至少一千万元,再少过不了这一关。”
       宋怀国稍作沉思便恳切地说:“德林,不用再往别处跑了,老兄我全包了。可惜钱不在身边,有的入了股,有的借给了朋友,存银行的很少。这样吧,明天政法口还有个会,后天我拢齐了给你送去,顺便喝你们的喜酒。不误事吧?”徐德林感激道:“谢谢老宋!”便告辞了。
       这天下午四点多钟,宋怀国偷偷潜回了白马河市。他打手机找到了秦燕萍:“你立即给我过来!”
       秦燕萍冷冷地回道:“宋局长,跟你说过多少遍,咱们不能再见面了,从前的秦燕萍已经死了,彻底死了!”
       “这事以后再说!”宋怀国吼叫道,“现在我告诉你,那件事情爆发了!你要不想死,就马上给我滚过来!”
       关掉手机,宋怀国暴跳如雷地满屋转圈子。走投无路的他早就开始后悔了!女色的诱惑无法抗拒,但捣腾公款却是极不应该发生的,他赚钱的门路多得很,何必去跟一个女人合伙冒险呢?既然发生了,就应该及时排查险情、消除隐患……
       听到房门响,宋怀国跑过去打开,一把将狐疑不定的秦燕萍拽进客厅。秦燕萍刚要张口,宋怀国一个耳光扇过去,恨道:“我土埋半截,死就死了!你这样年轻,怎么也不想活啦!”秦燕萍恐惧道:“到底咋回事儿呀……”宋怀国吼叫:“咋回事你还不知道?咱们侵占公款,他徐德林是怎么知道的?”秦燕萍慌悚道:“他不会往外说吧……”宋怀国愤怒至极:“不会往外说?要不是我千方百计稳住他,咱俩上午就被铐进闻涛市检察院了!”秦燕萍大惊失色:“他上午去闻涛了?”“他带着四个地痞去敲诈我,出口就要三千万元!我说看小秦的面子,别把事儿搞大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以为那双快被你们穿烂了的破鞋,我姓徐的还会继续穿下去吗?’”秦燕萍前后一想,恍然大悟,她被那个伪君子骗了,骗得好惨呵!这个女人被巨大的恐怖攫住了,“那就快点儿把钱给他呀!”
       宋怀国咆哮道:“你要糊涂到什么地步,我一时到哪里去弄三千万?就算这次能凑够数,徐德林他会就此歇手了?无数个三千万在等着哪!什么时候拿不出来了,什么时候就是你我的死期!”
       秦燕萍放声大哭,“这可怎么办呀……”
       宋怀国切齿道:“如今已是他不死咱们就不能活了!事不宜迟,让他抢前头去咱就彻底完蛋了!”
       秦燕萍打个寒战:“你是说……不,不不……”“那么咱俩就死定了!”宋怀国看出她是下意识的,不必再多费唇舌,便转话道:“徐德林眼下在哪儿?”
       “谁知道呀,他只说去省城了……”
       宋怀国破口大骂道:“他还去他妈的美国了!你去办公室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回头咱们再细说!”
       秦燕萍很快转回来,说不见徐德林回音。宋怀国愤愤不已,“你看这个人还有一句实话么?他一定在白马河哪个地方窝着,等把去省城的谎弄圆了才露头!他今天准回来,你赶紧离开,他回家后立即通知我!”
       
       汉子松开胳膊,一刀把宋怀国的脖子抹断了
       当天下午,秦燕萍快下班时接到了徐德林的电话,说他回来了,眼下在批发部里,安排一下就回家。秦燕萍说她这里也挺忙的,就下班见吧,转手把电话打给了宋怀国,宋怀国让她立马过去。
       秦燕萍从宋怀国的老宅里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小城笼罩在如血的晚霞里,大富豪歌舞厅的音乐隐隐约约,如泣如诉。
       她一回家就被徐德林抱进了怀里,“想死我了!”嘴巴疾速地啄动着,双手贪婪地抚摩这里,抓揉那里……这哪里像个做假的样子?秦燕萍迷茫地想着,脑壳里突地打了个忽闪:是不是宋怀国捞不着她的身子,心痒难熬耍了这么个可怕的花招?自古色胆包天!秦燕萍打了个寒战,果真如此,那可就委屈死德林了!不行,得赶紧试他一试。
       做晚饭时,徐德林给秦燕萍打下手,她心不在焉地笑着说:“看起来天下相貌相同的人多得很哩!上午你明明在省城,可我的同事出差回来对我说,见你在闻涛市的街上走。”徐德林不易察觉地慌了一下,“哦,这说明你的同事离那人不太近,如果太近肯定不会认错,树叶子都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呢。”秦燕萍心里冷笑了。唉,交往了几个男人,只有宋怀国还算个说话算话的人呵!
       徐德林的肚子里也敲起小鼓:姓温的姓宋的跟她递了话?仔细观察,女人心里不像藏了事儿的样子。就是递了话也没啥要紧,这步棋他早已预备下了,如果女人知觉了,那就捆一堆儿整治!捆一堆儿照样整他们个哑巴吃黄连,他照样升官发财!只可惜这尤物不能尽情地玩儿了!
       徐德林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把他弄死,而且是如此的快捷。酒菜摆置停当,头一杯啤酒下肚,只吃了两筷子菜,他就感到胃里隐隐作疼,第三筷子菜刚刚送进嘴里,疼痛突然加剧了,他撩下筷子捧住了肚子,扭曲着脸对秦燕萍说:“可能是急性……”话说到这里他就住了口,因为他发现,秦燕萍正朝他冷笑。一切都明白了!
       “你……真狠毒……”
       “最狠毒的是你!”秦燕萍泪流满面。
       徐德林还想说什么,然而“七步断肠散”——氰化钾不允许他再说下去了,他惨叫着滚落到沙发下边,抽搐痉孪着闭上了眼睛。
       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尸体,秦燕萍吓直了眼,她哆里哆嗦地摁住电灯开关,电灯连续明灭了数下。
       几分钟后宋怀国便飞步跨进了客厅,伸手试了试徐德林的鼻息,踢了他一脚:“你这不是找死嘛!”
       “咱们快逃吧,我要吓死了!”秦燕萍哭道。
       宋怀国道:“钱都装好了吗?”
       秦燕萍一跺脚:“我把这事忘了!”
       他们来到卧室,秦燕萍拖出了那口皮箱。
       “那张字据呢?”宋怀国问。
       “在箱底下。”秦燕萍推着他,“快提上走吧!”
       宋怀国勃然变色,忽地抡起拳头,猛烈地击打在秦燕萍的面门上。秦燕萍扑通栽倒在地,嗷一声痛哭起来,死亡的恐惧立时使她面无人色。
       “你你你……”
       “你什么你!”宋怀国悲声道,“你不永远闭上嘴巴,过后我也得去见阎王了!这件事其实早就应该做了!”
       宋怀国扼住了她的脖子。秦燕萍的胳膊腿儿绝望地踢腾着,头摇来摆去,圆睁的眸子泪水滚滚。宋怀国咬牙切齿地用着力气。
       这时候,卧室外边突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宋怀国大恐,没等他作出反应,四条大汉已经扑了过去,分别把他和秦燕平钳制起来。钳制他的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用刀子插入他的胸膛,“徐德林先生,到了那边,可不能控告我们几哥们,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替人消灾解难的。要找你就去找那丑娘们儿吧!”汉子松开胳膊,一刀把宋怀国的脖子抹断了,顺起一脚把喷溅着血水的尸体蹬倒在地上。可怜不可一世的宋怀国,连半个字都未来得及解释,就糊糊涂涂做了刀下鬼。
       秦燕萍睁开眼睛,看着面目狰狞的四条大汉,和躺在血水里的无头尸体,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真是恶有恶报!扭紧她胳膊的汉子见娘们儿已不能抵抗,便乱摸乱拧起来。另两条汉子扑过来,扯光了秦燕萍的衣服。
       “哇,怪不得大老板说她貌似天仙呢!——大老板不是让咱们随意处理吗?我看这样,干脆把她弄回去陪咱们玩几天,不的话就太可惜了!”
       汉子们欢呼响应着,塞住秦燕萍的嘴装入麻袋,抬下楼,撂进轿车里,小轿车眨眼间飞驰进了茫茫黑夜之中。
       麻袋里的秦燕萍如万箭穿心,想喊不能,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