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三教九流]风水神算苏宝来
作者:吴百燕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10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一、倒流壶现天地动
       塔子沟凌河堤岸边有家天元当铺,是家百年老店。当铺老板王显得,是个六十岁的憨厚老汉。他三十岁接手天元当铺,将“天元小押铺”改为“天元当铺”。打出了“少当少赎,量力而行”的牌子,别的当铺都规定24个月满期“当死”,而天元当铺却规定30个月满期“当死”,所以很得民心,生意非常兴旺。再加上店铺掌柜,他聘请的是塔子沟当时非常有名的古玩专家苏宝来,这使得天元当铺的生意,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到了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天元当铺已经成为辽西最大的当铺。
       这日正值小满节气,掌灯时分,天元当铺来了一位很奇怪的当主。他肩背褡裢,身穿夜行衣,蒙面。他隔着柜台,对正在敲算盘的王显得说:“喂,掌柜的,这把祖上传下来的倒流壶,你收当不?当期两个月,你可以多收一点利息……”
       王显得接过壶,两眼禁不住一亮。这是一把造型精美的青釉刻花提梁壶。壶身呈圆形,壶盖连体不能打开,提梁上塑一飞凤,壶流是母狮形,造型生动逼真,腹部用深刀雕刻大朵缠枝牡丹,下腹刻饱满的莲瓣纹。这把样式精巧别致的壶,他是第一次看到,但却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心跳加速的感觉。对古董,他不深谙。当铺古董鉴别,都是苏宝来的事。凑巧,今天苏宝来去牛河梁鉴宝还没回来。
       王显得沉吟片刻,说:“一千两!”来人说:“行,我要现银!”王显得遂让伙计提出足色纹银一千两给来人,边写票据边说:“先生,满期后倒流壶我要是卖出好价,我只取三成佣金,其余的银钱你只管来拿。没主顾要,我就放在店中当摆设!”不见来人答话,王显得抬眼一看,怔了,来人早已没了踪影。他心里疑云顿起,拿着放大镜重又审视壶,怎么看都不是赝品。细细寻思过程,愈发觉得可疑之处多多。福兮?祸兮?只能等苏宝来回来说了。
       正在胡思乱想中,苏宝来走进当铺。王显得未及开言,苏宝来先笑着问:“东家,今儿收了一件宝物是不?”
       这苏宝来乃风水大师苏清福的干儿子,年纪三十六岁,生得斯文儒雅。说起苏清福,塔子沟无人不知。先人于元末明初来到塔子沟谋生,经过苏家四代人的共同奋斗,到他这一代,终成本地屈指可数的大户。苏清福自幼体弱多病,家人带着他到“佑顺寺”请大喇嘛为他算命,大喇嘛看了他的手相和面相后说:“此子精神具足,天一生水为人之精,地二生火为人之神,水火顺受,人命得之为精神之足。精为养命之源,神为养形之本。精以养命而孕内,神以养形而孕外,各不失度非玄门神术者无人可得。”先人不解,明明是体弱多病,大喇嘛偏说他精神具足。家有万亩良田,日进斗金,可他偏偏无心治理家业。先人没法,只好由他闲赋在家,或读书或四处游荡。
       二十岁那年,有一日,苏清福在牛河河梁游玩,见一陵墓被人挖开,便好奇地进入欲探个究竟。墓室里,两个盗墓者四肢蜷曲,横尸坑内,尸身发黑,显然是中毒而死。墓室中央靠壁的红山宝石长案之后有一雕龙石椅,椅上一具白骨骷髅是坐姿,衣物已经半成灰散蜕在脚边;墓室上下四方全由红山宝石砌成,看起来十分洁净;后壁有个洞门,隐隐可见一巨棺。
       许久,苏清福才从惊愕中醒来,吐了口气,步近案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口中祷告:“老人家,晚生并非有意冒渎,也不是心怀贪念,只是无意撞见,这就退出。”
       突然一阵“咔嚓嚓”连响,响声过后,长案底下裂开一个口子,冒出一个乌色长匣。他好奇地取出长匣,打开,里面有二部书、一面铜镜和一块叠得方正的黄绢卷布。他展开绢布,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几行的字:字示后辈有缘者,如系贪婪无行之徒,入墓必穷搜恶索,甚或亵渎遗蜕,将永留此间;若是正道之士,必尽其礼数,拜吾遗蜕,四肢着地,触及机关,此匣方显。老辟丘留。
       苏清福心中猛然一震,老辟丘何人?他不知道。他只是听人说,辟丘者,是不吃五谷,修练长生之术的方士道家。
       看到这,苏清福大奇。他拿起铜镜,一照自己,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牛头,再照,还是牛头,气得他随手将铜镜掷于地上。他打开一部书,翻了翻,书上字他一个也不认得,末页有一行较小的字体注解:持铜镜便识书中之字。他心里一凛,想起摔在地上的铜镜,急忙捡起,镜子已经碎了。他再看书,原本有字的书都成了一页页的白纸。他悔恨不已,连扇了自己四个耳光。他又拿起一部书,封面写了四个黑字,叫“奇门遁甲”。他心中猛然一震,暗道我曾听人说过,这是一本“帝王之学”。
       世人为搜求这本风水堪舆秘笈,曾不惜倾家荡产万金以求,但始终毫无形迹可寻。岂料今日会在这墓中获得这部惊世奇书。
       好一阵,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再次跪拜遗蜕,然后离开墓室。到了外面,用石块草兜把入口封堵。在回家的路上,他又在破烂堆里拣了个不满周岁的男孩,这个男孩便是苏宝来。
       若干年后,他询问高人,才知被毁的书极有可能是藏传佛教的密宗大法,或是“龙树菩萨”的“符”和“咒”。因为牛,是藏传佛教的吉祥之神。而老辟丘,很可能是千年前风水堪舆学的一位不见经传的不世奇才。
       自此,苏清福闭门不出,日夜苦苦研读,绝不松懈。数月后,家人再见他,惊奇地发现他居然上能洞悉天机,下能彻察地秘,这才始知“佑顺寺”大喇嘛的偈语。苏清福有此绝技,并不炫耀,为人行事极其低调,视人间富贵荣华如粪土,根本不屑一顾。平日里,潜心在家研学玄门奇功,深隐其名,不为人知,入神异术高到什么程度无人能晓。
       苏宝来长大后,苏清福惊奇地发现,这个干儿子天赋极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观察力。自幼天资聪慧,七岁读书,过目不忘。苏清福把自己的本事全数教给苏宝来。让苏清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苏宝来对风水相术的理解不断加深,他越来越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苏宝来走了一条与苏清福完全相反的路。
       从出任天元当铺掌柜的那一刻起,苏宝来就按着自己的方式行事。他秉性纯善,虽是做生意,但为人急公尚义,乐善好施,没有丝毫生意人的习气。因为身负阴阳术数绝学,街坊四邻,不管穷富,只要找上门来,他都不辞劳苦,竭尽妙算穷通指点迷津解除困厄。四乡八里,口碑极好,声誉竟然超过苏清福。苏清福极不赞成徒儿的做法,他认为,预测世人吉凶祸福,教人趋吉避凶,皆当顺理应天。顺则吉,逆则凶,运数使然,不须劳神。苏宝来不然,他信奉尽人事而听天命。
       “先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十年的相处,王显得深知苏宝来处事精细缜密,且事事洞悉先机,便不再说什么,当即取出壶来。
       苏宝来一见壶,怔在那里不动了。
       “东家,那送当人长什么样?是哪里人?”
       王显得脸色一变,忙道:“先生,莫非这壶是赝品?”
       “不!”苏宝来摇头道,“这是一件五代末至北宋初由耀州窑生产的倒流壶,孤品,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王显得心里一宽,疑惑地问:“既然是真品,那先生为何这般吃惊?”
       苏宝来却不理会王显得的迷惑,仔细问完收当的过程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王显得面前,道:“东家,四十年前,南蛮子卧龙潭寻宝的事你听说过吧?!”
       苏宝来此言甫出,王显得的神色顿时一变,倒抽一口冷气……
       二、“六壬”起课煞气冲
       有关南蛮子卧龙潭寻宝的传说很多,最经典的一个传说是——
       四十年前,有一南蛮子寻宝来到塔子沟。他拿着风水罗盘,围着城转了七天七夜,终在凌河与滦河交汇处的卧龙潭中,探得有宝。
       取宝,得有开宝的钥匙。这钥匙说来简单,是一把用柳条编的笊篱。南蛮子找到城内一个持有此物的老厨师,二人细商后决定一同取宝。南蛮子用纸糊了五种颜色的小旗,吩咐老厨师,他潜入水中后,伸什么颜色的手,就给他递什么颜色的小旗。在一个北斗七星星柄指向猎户座的夜晚,二人来到卧龙潭。南蛮子先将笊篱剥碎,一块块地焚烧成灰,然后,认准北斗星映入潭中的方位,披发入水。他每一次冒出水面,伸举的手就变一种颜色。手,一次比一次大。原本波光粼粼的水面,打他入水后开始浑浊澎湃。老厨师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到恐惧,连手脚也止不住战栗地抽动着。他哪见过这阵势。南蛮子第五次冒出水面,红红的大手托着一把壶,老厨师取下壶,本该立即递过红色的小旗,可他却丢下小旗转身逃走了,南蛮子顿时被翻滚的潭水吞没。老厨师从此不知去向。
       
       “卧龙潭窃宝案”成了一桩难解的奇案。卧龙潭的水一夜之间被蒸发,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深坑。
       王显得惊悟道:“先生,莫非此壶是卧龙潭之宝?!”
       苏宝来点头道:“答案就在此壶中!东家,你把灯举高,从壶孔往壶内看。你瞧见了什么?”
       “金刚朱砂神印!”王显得惊叫。
       “四十年了,不论是官府,还是寺观僧道,或是民间江湖,都在疯狂地寻找它,死人无数啊!真想不到今天竟然出现……
       王显得心中一跳,忙道:“这送当人敢情是老厨师的后人?!”
       苏宝来道:“十有八九是。这种绝世罕物,一千两银子就出手,显见他是想急于逃脱干系。”
       “先生,卜算一下,看是吉是凶?”
       苏宝来即席以王显得的时辰八字用“六壬”起课。
       “先生,卦象如何?”王显得焦急地问。
       苏宝来微一沉吟,即道:“上卦为震,震为雷,必有惊天动地之事。下卦为坎,坎为水,有险恶之象……”说到此处,他心中不由一阵惊愕,因为,三传递克日,神将克战,支干乘墓,白虎猖狂。此卦实为一大凶之卦。
       王显得见苏宝来忽然沉吟不语,心中焦急,忙追问道:“先生,到底是凶是吉?快说其详!”
       苏宝来目注王显得,不由暗叹一口气。王显得气色晦败,黑气直冲印堂,不出三个时辰,必有奇祸临头,且有血光之灾。煞气自北面而来当主事发于北面;又煞气如丝如麻,斑斑驳驳,当主出手夺宝之人不止一个,黑白道皆有,而且煞气奇大,隐隐有帝王之气。想到这,他心中镇定下来:此事自己承之。
       苏玉来微笑道:“东家放心,据我观之,这场灾劫并非凶兆,亦非吉兆,喜中有凶,凶中有喜,如此而已。”
       王显得执着苏宝来的手,意态诚恳道:“请先生指点!”
       苏宝来思忖半晌,道:“东家,既然当主只要银子不要当票,显见宝物已当死,你怎么处置此壶?”
       王显得也知大事不妙,但又苦思无计。忽然想起苏宝来似早有预见今日的情形,便向苏宝来请教应变之法。
       苏宝来道:“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以应之!”
       王显得忙问:“何为下策?”
       苏宝来道:“遁入深山,灾危不断!”
       王显得道:“何为中策?”
       苏宝来道:“交与官府,苟全性命!”
       王显得叹了口气,似乎心灵已被触动,忙道:“何为上策?”
       苏宝来道:“物归原处,造福桑梓!”
       王显得一听,沉吟不语,脸色骤变,似乎大受震动。好一会,他缓缓道:“先生,下策不可取,中策不可为,当宜取上策。”
       苏宝来一听,双目精光一现,暗暗称赞,更不迟疑,朗声道:“如此甚好!东家,守铺护宝,但教在下有一口气,必保不失。你现在去找我恩师,把卦带上,务必得到他老人家的教谕。在下于此道仅悉皮毛,尚未达大成境界,所以大端已详,细节未释。”
       王显得对苏宝来素来折服,见他这般安排,似已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说,立即出门去苏清福家。
       苏清福接过卦看也不看,顺手向身旁一搁,缓缓说道:“宝来这岂非自招烦恼么?”说罢,双目一闭,似陷入无限悠思中,不再言语。
       王显得见状不由暗奇,心想:他连卦也没拆,便知其意,而且他口中提到嫡传弟子时,脸色既忧且痛,心中惶恐不已。
       过了好一会,苏清福睁开眼睛,道:“王掌柜,你当真以为宝来叫你来我这,是让我解卦吗?”
       一句话,让王显得吃惊不小,忙道:“苏真人,那是为甚?”
       “替你死!”
       “这、这怎么说?”王显得愕然不解地看着苏清福。
       苏清福微叹口气,道:“王掌柜必定心疑我在胡说八道了,我既没听你说,也没看卦,怎知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不知,又怎可妄断宝来自招烦恼?”
       苏清福一连几个问题,句句切中王显得的心事,他连连点头。
       苏清福道:“我自然知道,而且还知道这镇潭之宝,与你大有渊源。八百年前由你先祖而起,八百年后由你终了,一切乃运数注定!”
       王显得一怔,惊疑问道:“苏真人,我简直如坠迷谷,还望真人一言,以解我之疑。”
       苏清福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花开花谢,缘起缘灭,一切均是定数,要逃也逃避不了!在宋代,你的先祖是个大善人。他每年都要去‘福宁寺’捐一笔香火钱。每每途经卧龙潭时,他都发现潭中有一条秃尾巴龙老是兴妖作怪,祸害百姓。这秃尾巴龙乃龙母的七儿子,生性暴戾,常常背着母亲下界发泄私欲,给百姓带来灾难。龙母气极,想除去这个祸害,谁知一刀下去,只剁去他的一条尾巴。这条没有尾巴的龙负疼便钻进卧龙潭不出。日子久了,秃尾巴龙旧性又发,时时造成凌河水泛滥。你的先祖为了除去这条龙,便拿出家中价值连城的珍宝——倒流壶,恳求‘福宁寺’的玄武道长设法降龙。在一个北斗七星星柄指向猎户座的夜晚,玄武道长作法将一‘于兰盆’投入潭中,至此卧龙潭风平浪静。”
       说到此处,苏清福一顿,又道:“外人只知‘于兰盆’,并不知‘于兰盆’内装有倒流壶,壶内刻有降龙的金刚朱砂神印。”
       苏清福轻描淡写间,便在王显得眼前展现了一幕神话般的图像,王显得不由微叹了一口气,作声不得,他委实难断故事的真假。“请教先生,这等大事,为什么我家的祖上没有训示相传?”
       苏清福目注王显得,语气偏激地说:“他是怕后人起贪婪之心。果被你先人料中,你的上七代先人就是一个童叟相欺,大发昧心财的人!”
       王显得一听,面色登时死灰。苏清福之判,似乎也太离奇,太不可思议。
       苏清福见他闷声不语,也不去问他所说灵验与否。将一碗“祝由”的清水放在一个空盆里,碗上又放了一块遁甲牌,再把一张列有跳井、悬梁、跳崖、投河等字眼的纸盖在盆上,然后找了一块玻璃,上面画一太极图,乾坎垠震四面有无限延伸的辐射线。他把玻璃放在纸上,用水平尺把玻璃找平,把一活蜘蛛放在太极图中间……
       王显得闷闷地站在一旁,迷茫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苏清福喝下一口清水,用力朝玻璃上喷去。不一会,奇妙的事情出现了:玻璃开始旋转起来。转动数圈后停下,王显得惊奇地发现,活蜘蛛死在投河的字眼上。
       王显得急切地问:“苏真人,这是怎么回事?”
       苏清福喟然长叹,说:“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巳时三刻,我们在卧龙潭便能见到宝来。”
       王显得心一宽,道:“噢,苏先生说了,他要把倒流壶放回卧龙潭。”
       苏清福道:“他的遗愿,只能靠你我来完成!”
       “你说什么,遗愿?谁的遗愿?是苏先生的吗?”
       “王掌柜,宝来已得我真传,胸怀天机大法,虽然尚须艰苦历练方能大成,但于乾坤异象的把握,普天下已少有人企及,于身边小事小物却已洞若观火,寻常的江湖角色伎俩,休想瞒得了他的双眼。他着你来我处,一是他对这场灾劫难解的异象苦思不明所以;其次是想仿效诸葛武侯当年出山,明知事不可为,感刘备三顾茅庐之情,而偏要为之;三是暗示我如果他尽人事不能遂愿,他便投河,让尸体漂到卧龙潭!”
       “啊!”王显得如遭电殛,抱头连连骂自己愚不可及。忽地,他想到了什么,急忙道,“苏真人,我立马回去把壶交给官府,苏先生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
       “相处这么多年,王掌柜不知道宝来的性子么?一旦决定下的事,他是断不可更改了。我道中人,切戒儿女私情,可宝来偏偏极重情义,且心性过于宽厚,若能以人事逆转运命,则苏某岂能坐视不理,洞若观火!”
       “当真避无可避么?”
       “卦理如此,苏某是决不肯逆解半句的。”
       “既然不可逆违,那还不如让我老头子去死!”
       “王掌柜!”苏清福喝住要走的王显得,道,“福祸乃半字之差,如果摆不正,说不清是谁的福谁的祸!这件事,如果你做,虽可消灾,但塔子沟黎民百姓遭殃,不屑子孙的罪名会害得你成塔子沟之矢!苍天之大,可以用步丈量,人心虽小,隐患多端无可测呀!宝来做,就大不相同,福中祸倚,祸中福伏,既造福桑梓,也成就他一世英名!”
       
       王显得突然跪下倒头便拜,泣道:“苏真人,你既能预测吉凶祸福,必有趋吉避凶之法,请真人大发慈悲救救苏先生!大恩大德,王家上下永志不忘!若真人不允,在下便唯有长跪不起,以表寸心之诚!”
       苏清福吃了一惊,忙伸手相扶道:“王掌柜,我虽能未卜先知,但到底非仙非神,末端细节如何推算得到?况且天机只宜应验而不宜知悉,否则无利反害!”
       王显得一听,登时满头大汗,欲言又止,难为之极。这苏清福出言处处显露要机,但又令人不明所以,心中益发苦闷。
       他哪知道苏清福此刻的心情:世事有非不为,而不能也;说话亦非不说,实不能说,这是研习《奇门遁甲》后的无奈。
       苏清福乃神鬼莫测的不世奇人,这场灾劫的吉凶祸福,他早已预料到。天地之理宽容无限,皇权乃刀兵之法无可抗拒。这是他的无奈。
       苏清福起身,道:“王掌柜,灾危征兆已现,若我所料不差,大批的黑白两道人马,已经云集天元当铺,况且——”
       他顿了一下,语带双关地说,“况且,明日沿河十里遍伏官兵,所以,时候无多,迟恐生变,你跟我速去金黄山,我要给宝来寻一龙穴,让他荫庇塔子沟千家万户,一改目下败绝之局形成大好富庶财运大格,然后于明日巳时前到卧龙潭,做些布置,助他完成物归原处的遗愿!”
       
       三、黑白两道血光迸
       王显得走后,苏宝来吩咐伙计大敞铺门,点亮所有烛台。做完这一切后,他气定神闲地喝茶看书。
       子夜,万籁俱寂,除了偶而一两声雀鸟的尖啸,天地仿佛已然死寂。
       苏宝来在等。与其说是守株待兔,不如说是在等待夺宝人致命的一击,前者的胜算是零,后者的胜算也是零。
       宁静,静观其变。静待其变,静养应变。
       这是师傅告诫他的话。
       倏地,苏宝来的身子微微一动,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变得暗淡,大声发话道:“来半天了,进来吧!”话声才落,随着“当啷”一声,冲进十几个人。来人一律黑衣劲装,手持锃亮钢刀,却用黑布蒙住了口脸。为首的一个独眼大汉冲到柜台前,刀指苏宝来,恶狠狠地说:“掌柜的,识相点,快把倒流壶乖乖地献出来,老子可饶你一命!”
       苏宝来摇摇头,从容地拿起一根篾子,挑了挑烛芯,屋子顿时明亮了许多。然后看着独眼大汉,轻轻叹了口气道:“剪径毛贼,妄打天元当铺的主意,岂非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么?”
       “给我进柜台搜!“独眼大汉叫声刚落,忽然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接着黑衣大汉相继纷纷跌倒。
       看着苏宝来,独眼大汉有气无力地说:“我们,这是,怎么了?”
       苏宝来嘿嘿一笑,不语。从门外又冲进一伙绺子……
       看着一拨拨倒在地上的绺子,苏宝来内心渐渐不安起来。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是他处世的宗旨。决定出手以人事力助王显得,他便把生死度之身外。他已感觉出,一股强烈而诡异的势力,正以天元当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凶险无比的阵势;更糟糕的是,这繁复纠葛在一起的阵势中,任由他如何细心排查,也无法侦测出背后那股强大势力的来源方位。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任何人都不能运势与其抗衡?他为之迷惑。
       苏宝来忽然意识到一种严重性,来了这么多的绺子,官府为什么没有一点举动?倒流壶的风声,如果是当主自己传播,无非是想移花接木逃脱干系,如果是官府呢?想到这,他身子一震,一个险些被忽略的线索,在他的思维中如同一道灵光乍现,顿时一个完整的推论清晰起来。
       就是当主出了当铺就被官府捕获,官府迟迟没有出手,就是想引出这帮绺子,与自己拼斗,然后再坐收渔利。
       他突然觉得,把阵势摆在当铺是个天大的错误。有人纵火烧当铺怎么办?揭开谜底事小,如果给当铺增添变量,那就可怕至极了。
       “苏掌柜,好本事呀!”随着一声叫,涌进一伙人。苏宝来一见,心里笑了,心中的疑虑顿时扫去。
       来人是塔子沟厅理事通判哈达清格。哈达清格一挥手,几十个捕役上前将地上的绺子一一绑了个结实。
       “苏掌柜,请解了他们的控制!”哈达清格说。
       苏宝来从柜台走出,一一在绺子的右手无名指尖部“未”支上轻轻推按几下,众绺子便渐渐转醒。
       带走这些绺子后,哈达清格又一挥手,二捕役押进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中年人。
       哈达清格问:“苏掌柜,识得此人不?”
       只看行头与王显得描述的一样,苏宝来就断定此人是倒流壶的当主。这也证实了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望着铺外火把通明,人影憧憧的官道,他知道,官兵已经把天元当铺团团围住。也就是说从此刻起,黑白两道的人绝难冲进。他把视线转向哈达清格,他的心头猛然升起了一个迷惑的疑问:从面相上看,哈达清格虽是局内人,但不是那个抗衡不了的人,也就是说事情还不能终了。这个人物是谁呢?难道真要等最后关头他才出现?
       凭师傅传授的术力,几十个匪人,就算是外面有千军万马,他亦如信步闲庭。但他不想这么做,为了塔子沟的黎民百姓,为了不祸及百年天元当铺,他也不能这么做。他要等,他要与哈达清格周旋,直至揭开谜底。
       想到这,苏宝来坦然道:“大人,草民知你要来,而且料定你会带此人来。只是草民尚有些事不明,想问问此人。大人若允,草民届时自会给大人一个圆满的答复。”
       “痛快!你问吧。”哈达清格说。
       苏宝来转向汉子,问:“老厨师是你什么人?”
       “爷爷。”中年人并不认识苏宝来,茫然地回答。
       “你爷爷抢走倒流壶回家不到两天,恐惧而死是不?”
       “你怎么知道的?”中年人惊奇地道。
       “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四十年了,你急于脱手倒流壶为的哪般?”
       “本大人替他说吧。”哈达清格截住话头,“他藏不住了,这倒流壶在他手中只能是终年不见天日的死物,不如兑付些银两,放出风声,逃脱干系!”
       苏宝来转头向哈达清格,嘿嘿一笑道:“这么说,如不是大人欲擒故纵,故意网开一面,以便把这帮绺子一网打尽,倒流壶焉能落入我的手中。”
       哈达清格呵呵一笑道:“本大人办事一向但求目的,不择手段,比不上你苏掌柜仁义心肠!”
       苏宝来为人行事干脆,最不喜欢与人拖泥带水的讨价还价,此时看到哈达清格一副大局在握的笑容,不禁升起一股反意,嘴角挂起了冷冷的笑意:“然则大人对宝物也是志在必得么?”
       此言一出,便似戳破了哈达清格的心事,他冷然道:“宝物既已出现,在我眼中,不外是探囊取物罢了。”
       苏宝来一听,心中不禁一动,他所料的似乎又已证实了几分,暗道:观色察言,这哈达清格是想将宝据为己有。心中这般转念,却不点破,微微一笑道:
       “大人,这倒流壶乃塔子沟卧龙潭镇潭之宝,大人尊为百姓父母,可是想将此壶放回原处,造福桑梓?”
       哈达清格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碰上苏宝来这般心思缜密而又斩钉截铁的人,闻言不禁怔了怔,看着苏宝来,好一会才说:“你说的甚是,本大人正是此意!”
       苏宝来趁机俯身一揖道:“谢过大人!草民这就叫人去告示百姓,明日草民与大人一同将宝沉入卧龙潭中。”
       哈达清格微微一笑,慨然道:“这就不劳苏掌柜费心了,本大人自会让人去办。苏掌柜,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宝来亦微笑道:“回大人话,草民没有要问的了。”
       “那,苏掌柜,这倒流壶,本大人从未见过,不知能不能取出来让本大人开开眼?”
       “大人想看,这有何难,草民明日自会呈宝让大人印证。”
       “如果本大人现在就想看呢?”哈达清格抖开一纸公文。
       “大人明鉴,认票赎当是天元当铺的百年号规!此举实属情不得已,万一宝物有个闪失,人家再不要钱,坚持赎回押当品,我拿什么还?尚望大人见谅!”苏宝来不慌不忙地说。
       
       哈达清格看出了苏宝来的意图,不想再绕圈子,怒道:“苏掌柜,本大人早料定你会这么搪塞,对证在此,容你抵赖不得!你若知时务,立马交出宝物,本大人当格外施恩,法外施仁,不追究你窝藏赃物,知情不报的罪名,还可有功受赏;倘若不交,公然抗辩,现有公文在此,搜出来必作刀下之鬼,那时悔之晚矣!”
       苏宝来厉声回复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尴尬了一阵,哈达清格换了副笑脸,甜言蜜语道:“苏掌柜,拿出来吧!你是明白人,不是本大人吓唬你,天元当铺收倒流壶的事已被此人传遍江湖,大批的黑白两道人马,从四面八方向天元当云集,但凭你一人之力,是摆脱不了的。把壶交给本大人,一可以替你和天元当铺免除后患;二也不会亏你,要官要钱你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苏宝来听了,凛然一笑:“大人,你错了!金银财宝在我眼中不外粪土而已!苏某已届中年,不敢奢言大志,但求能为塔子沟黎民百姓稍尽绵力,便于愿足矣!然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枉受朝廷俸禄,上不为国家分忧解难,下不为百姓出钱出力,无视大清户律,假公济私!”
       哈达清格嘿嘿道:“是又如何?你虽有一点江湖伎俩,但本大人要杀你亦易如反掌!”
       苏宝来肃然道:“天日昭昭,岂容三尺之法不明!”
       哈达清格大怒,喝道:“来呀,给我用铁链把他缚于柱上,乱棍杖之——”话才落地,突然外面有人喊道:“塔子沟厅理事通判哈达清格接旨!”
       宛如平地一声炸雷,哈达清格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按说皇上有旨的消息,应当早有线报。这一回没头没脑地突然来了旨意,他预感着必无好事,说了句:“快开门,摆香案。”已经有一个身穿宫廷装的公公走了进来,哈达清格心中有鬼,浑身直冒冷汗,却也只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迎上前,叫道:“公公,这么晚了您来——”
       公公面色一沉,神色肃穆无比:“哈达清格接旨!”
       哈达清格慌忙整衣跪下:“臣哈达清格聆听圣谕。”
       公公面南站定,将黄绫匣子打开,取出圣旨,慢慢展开,然后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奉天祭祖,明日巳时幸临塔子沟。途中得报塔子沟天元当铺收进一件五代末至北宋的倒流壶,此乃国宝。敕塔子沟厅理事通判哈达清格,携当铺掌柜持倒流壶面驾,凡有掠夺藏匿者一律格杀勿论。钦此!”
       “臣领旨谢恩!”哈达清格听罢,冒了一头冷汗,站起来时,脑袋竟然有些发懵。
       “哈大人,我想皇上的旨意你是明白的!明日面驾前,若掌柜的有个三长两短,届时别怪我无法为你遮掩!”
       “公公,皇上怎知此事?
       公公道:“天元当铺收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的消息,已传遍江湖,皇上怎会不知,哈大人须小心从事!”
       哈达清格不敢多言,只得向公公谢过。送走了公公,哈达清格好一会沉吟不语,脸色甚是难看。
       他定了定神,传令手下火速调兵团团围住天元当铺,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
       做完这一切,他压住心中的不满,一脸谦恭:“苏掌柜,此事已惊动了皇上,国宝交与不交全看你了!”
       这突生的变异,别说哈达清格目瞪口呆,就是苏宝来也吃惊不小。瞬间,困扰在他心中“祸患难解”的疑团,有了颇为合理的解释。
       世上有一个人,是任何人都要俯首膜拜的,那人就是当今的皇上。皇上有神权,可以一手遮天,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
       苏宝来静静地坐在椅上,心绪万千,一种失败的耻辱沁上心头。他亦开始怀疑,自己尽人事而听天命之念,到底是否痴人说梦?他这才知道,自己所学的风水堪舆学火候未逮,尚未能参透。
       为什么师傅传授他风水堪舆学时,总是说:术数对人的心境要求很高?为什么师傅再三地说要顺应天命,一已之力斗不过整个术界,对不过皇天?看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念及此,他站起来,爽快地说:“草民愿持宝面呈皇上!”
       哈达清格闻言一愣,觉得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便暗暗发誓,日后要置苏宝来于死地。他差人快置办一桌酒菜来,说是给苏宝来压惊赔罪,其实是防苏宝来逃遁。
       四、荒地清泉“宝来”酒
       晓莺破梦,曙色渐开,一轮红日冉冉升上晴空,塔子沟又迎来一个金色的黎明。
       天元当铺外的凌河堤岸,是塔子沟一等一的风流繁华之地。每到小满时节,凌河十里长堤,男女老少,庶民仕女定然热闹非凡。塔子沟人,便会三三两两沿着凌河的十里长堤,踏青观花。堤岸人流如织,河面白帆点点,棹歌悠悠。
       今日却不同,密密匝匝的官兵手扶佩刀,站成数列。哈达清格与塔子沟厅文武各官排齐辇驾。远处满是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伸长脖子往这边探看,唧唧喳喳地议论着。
       巳时。
       “圣驾到,百官跪拜迎接!”
       随着一声唱诺过后,金鼓齐鸣。三十六名太监抬着王辂大乘舆缓缓而来。
       哈达清格先上前伏地叩呼:“圣主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向哈达清格摆摆手,道:“哈大人免礼。你身边这位可是天元当铺的掌柜?”
       哈达清格一听,连忙向苏宝来示意,苏宝来走上前,依哈达清格之礼,向乾隆参拜:“草民苏宝来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见苏宝来甚懂礼仪,心内先就喜欢了几分,和颜道:“苏掌柜,朕在祭祖途中,听人说天元当铺收了件五代末至北宋初的倒流壶,此事可真?”
       苏宝来道:“回皇上,此事当真。在草民呈献皇上前,草民斗胆请皇上恩准草民一件事。”
       乾隆道:“苏掌柜讲!”
       苏宝来道:“皇上,塔子沟自隋朝开皇三年置城设郡起,人丁虽众,但家家夜无宿粮,日无居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因此人人心内均茫然自问:为什么命运如此不济?”
       乾隆不由道:“不错,到底为什么啊?”
       苏宝来道:“皇上,可听过以水为财的话吧?”
       乾隆点点头道:“这话朕的确耳熟能详。”
       苏宝来道:“水可带财来,水亦可带财去。塔子沟居大凌河上游,本来当为富庶之地,却偏偏水患频多。凌河水位一涨,塔子沟便必定首当其冲,如此一来,水便带财走。八百多年前,‘福宁寺’的玄武道长,仔细查勘后,发现这一切跟凌河与滦河交汇处卧龙潭中的一条龙有关,为镇此龙,他作法将此壶投入潭中,至此凌河水才开始惠泽塔子沟千家百户,直至四十年前此壶被盗。皇上,草民斗胆请皇上移驾凌河堤岸,与草民一同祭拜河神,以祈求风调雨顺!”
       “大胆!”哈达清格上前喝斥。乾隆摆手制住,道:“朕依你!”
       乾隆喝退侍卫,独自和苏宝来一同来到堤岸,早有人把香案摆好。众人见苏宝来一脸庄严,虔诚地把倒流壶供于案上,燃香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奇怪的是,在苏宝来的叩拜中,原本碧波荡漾的凌河骤然发怒,一个劲地往上长,几乎与堤持平。苏宝来拜毕,来到乾隆面前,欠身打躬,口里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忽地转身从香案上抓起壶,纵身跃入河中。
       众人大惊失色,冲到堤上,苏宝来被河水一卷而没。哈达清格暴跳如雷,急命手下跳河打捞,乾隆摆手斥喝。
       好一阵,乾隆才说话:“哈大人,朕命你派兵沿河十里布防,不许任何人下河打捞!”
       “这——”哈达清格愣住了。
       乾隆面色一沉。有侍卫上前想去服侍,却被乾隆喝退了回去。就这一会,有人惊奇地发现,河水不但没有再往上涨,而且在缓缓地下降。
       一盏茶的功夫,河水竟退去了许多,渐渐恢复了平静。但见凌水渺茫,宝塔高耸,好一派山水圣迹。乾隆龙颜大展,点头叹道:“难怪朝阳诗人沈芝把大凌河比作是东北的黄河!拿笔来!”
       早有贴身书仆将笔墨端到供案上,铺开了纸。乾隆提笔运墨,写下二句诗:铜帮铁底天元当,万古千秋塔子沟。
       苏宝来究竟对乾隆说了什么,乾隆竟打消了原本天下国宝均归朕的念头,无人知晓,只是苏宝来与倒流壶从此消失,而关于他舍身护宝投河的壮举,却成了塔子沟人传颂的一个热门话题,越传越玄。然哈达清格著《塔子沟纪略》只记载乾隆皇帝奉天祭祖路过塔子沟时的题诗,对苏宝来却无片言记载。
       一个月后,人们发现干涸的卧龙潭又恢复了昔日的风光。天元当铺更名为“铜帮铁底天元当”。一年后,“金黄山”脚下宝来村的荒地上突然冒出一股清泉,泉水甘冽清纯。又一年,“宝来泉”酒坊在此建成。选址人是苏清福,老板是王显得。”
       宝来酒“好喝”。这酒倒在酒盅里,酒液高出盅面一钱而不外溢;酒香异常,香飘十里,酒花也奇多。
       几年后,此酒竟成了皇帝的御前饮品,因此天下驰名。每年在苏宝来升天之日,都要举办一场“宝来酒”日。喜欢“喝两口”的塔子沟人除了免费饱饮美酒外,还可看一场十分壮观的酒喷。上百匹驮着酒篓的马,绕场狂奔,酒在酒篓里剧烈地晃动,强烈的酒气,把酒篓的塞子冲开,酒就象火山一样喷发,场面非常壮观。
       塔子沟因乾隆的题诗,声名大震,四大会馆、四大庙宇和书院陆续建成,可谓官宦往来,商贾云集,车水马龙,名闻遐迩,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