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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写真]偷人的何秋双
作者:郑乾元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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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一贵手没抓着,刀却砍了上去,砍在
       三毛的头上
       何秋双从厕所里出来,洗罢手要出门。她男人丁一贵在屋里吸烟,突然问:“祁红灿这段时间没有少来吧?”何秋双心里猛一激灵,感到脸上有些发烧,回头看丁一贵,觉得他的眼光很毒,充满了怨恨。何秋双脸上却强装镇静,淡淡地说:“他来不都是找你的?你不在家时他来了就走了。”
       丁一贵哼一声,看了何秋双一眼,又低头抽烟。
       何秋双不愿意地说:“你看你,又咋了?你今天问这是啥意思?”
       丁一贵又是闷闷地哼一声,没有回答。何秋双本来要出去,这下不好出去了,便回到屋里拿起还没织起的毛衣织起来。那是她给儿子织的。她和丁一贵出来后,把孩子留给了她娘,隔段时间回去看看。孩子已经九岁了,上二年级,成绩中等。
       丁一贵没有再说什么,唬着脸出去了。也就是说丁一贵生气了!
       何秋双哪还有心情织毛衣,心里“咚咚”直跳!丁一贵是怎样发现自己和祁红灿关系的?真要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丁一贵手里,用丁一贵的话说,是要剥她的皮,还要把她的阴毛一根一根拔掉的!
       三年前,何秋双出过一回轨。那天,她和丁一贵在村东下红薯母。一畦红薯母要下完的时候,红薯没了,何秋双说她回去拿。
       红薯在地窖里,何秋双找了篮子和绳子,把绳子一端拴在树上,另一端拴在篮子上。这样,何秋双可以先把篮子卸进红薯窖里,装满后她先上来,然后再把篮子拉上来。
       何秋双在红薯窖里装好了,正要上来,绳子突然向上提了,何秋双忙问:“谁在上面?”
       “我。三毛。”
       三毛是村里开经销店的,何秋双经常去他的店里买东西,两个人后来就搞到一起了。何秋双说:“你来干什么?”三毛说:“帮你拔红薯呀!我不来,你的红薯咋拔上来?”三毛把红薯拔上来后,何秋双也上来了。何秋双对他笑了一下,说:“你真长眼色呀!”何秋双说着话去洗脸。三毛在后面嬉笑着说:“你还不谢谢我?”何秋双笑道:“放个屁给你。”
       “我叫你——”三毛从后面抱着了何秋双的屁股,何秋双忙叫道:“该死,大门开着呢!”三毛说:“没事,我把大门关着了。”何秋双看大门,真是关着了,这个死鬼真鬼!何秋双说:“别乱,丁一贵还等着要红薯呢。”三毛喘着粗气说:“让他等吧!多天没见你,我都快急疯了,我一见你回来店门没关就跑来了。”
       三毛说着话就扒何秋双的裤子。何秋双抓着裤子不让扒,三毛咯吱何秋双一下。何秋双一笑,松了手,三毛像褪兔子皮一样褪掉了何秋双的裤子。
       “还说,你已经拿我两箱方便面,你依了我咱的帐就算勾销了。”何秋双的心软了,也就在这时,丁一贵回来了!他到厨房拿出菜刀扑向三毛。慌乱中,三毛裤子没来得及穿好,撒腿就跑,丁一贵在后面紧追不舍,没几下便撵上了,伸手一抓,没抓着,刀却砍了上去,砍在三毛的头上。好在这时有人经过,不顾一切把丁一贵拉开。三毛总算捡了一条命。
       头上冒火的丁一贵回到家,一把扯住何秋双的头发往地上拖。何秋双也算有骨气,硬是一声也没有哭!就是那一次,丁一贵说,只要再发现她干这种事,就要剥她的皮,还要拔了她的阴毛!
       丁一贵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何秋双的伤风败俗让他在村里颜面扫地。也就是那年种了红薯后,丁一贵和何秋双到榆城去卖菜。
       他们在城郊结合部的崔庄租了一处房子。每天早上四五点钟,何秋双和丁一贵开着三轮摩托车到人民路和六一路交叉处去进货。乡下的菜农把菜运到这里,城里的菜贩们也赶到这里,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想起过去的事,何秋双心里有一种疼的感觉。她掂着毛衣到门外,看见丁一贵和那个钉鞋的在说话。钉鞋的四十多岁,也是乡下人,是个瘸子,姓秦,叫秦书义。他说他钉鞋已经有三十多年历史了。秦书义钉鞋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十字路口,也正好是何秋双进出的必经之地,祁红灿每次来找何秋双也都经过这里。难道是秦书义给丁一贵透的信儿?
       何秋双心想,找个机会得把这事给祁红灿说说。
        何秋双说:“你偷人家
        老婆,人家还能把你怎
        么样?”
       何秋双卖菜没有固定的摊位,和许多乡下卖菜人一样,推着三轮车在大街上卖。城管来了就跑,城管走了再回来。
       卖菜是非常辛苦和忙碌的事情,但也有闲暇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以办些杂事,比方说睡睡觉,洗洗澡,或者去街上逛逛,去商场转转……上街转一般是何秋双一个人。丁一贵则是找人说话,丁一贵找的最多的就是那个修鞋的秦书义。
       这天下午是个空闲时间,何秋双走到街口,见丁一贵在和秦书义说话,俩人说得很投机,不时哈哈大笑一阵。
       何秋双到跟前瞟一眼秦书义,秦书义也看她。她觉得秦书义的眼神很怪,一种窥破别人隐私的诡诈。何秋双说:“我去超市买包盐,你去不去?”秦书义说:“你去买包盐他也得跟着?能丢了呀?”何秋双笑道:“我想着他也没事干。”丁一贵说:“你去吧,俺俩说话哩!”何秋双走了两步回头说:“你不去我可去了,该烧汤时候我就回来了。”丁一贵不知又说了句什么,何秋双没有听。
       何秋双到超市买了两袋加碘盐,到大门口四下看看,没有发现丁一贵的影子,她便向祁红灿的水果门市部走去。
       祁红灿的水果门市部在七一路上,何秋双到时他正和别人打扑克牌。看见何秋双进来,祁红灿没有站起来。几个人为一张牌而争吵,好像是谁出错了,谁不应该得钱,争得面红耳赤。人们都知道他和何秋双的关系,看见何秋双来了,有人就说:“行了,有生意了。”祁红灿把牌摔在凳子上起身到店里,想温存一下,何秋双推开他,说:“出事了!”祁红灿一怔:“出啥事?”何秋双嗔怪道:“还能什么事?丁一贵知道了。”祁红灿说:“我还当是啥事,这好办,干脆你和他离婚。咱俩结婚,省得总是偷偷摸摸。”何秋双瞪他一眼,道:“你说得轻巧。你有两个孩子,我也有孩子,咋离?再说,丁一贵也不会同意离!”
       祁红灿坐凳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掂量着,一会儿说:“那你给我说的意思是什么?”何秋双说:“咱俩到此为止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要了咱俩的命。即使不会要你的命,也会要了我的命。”祁红灿说:“不会吧?你说我是吃素的?”何秋双无法对祁红灿说起那次挨打的事,只是说:“你也是有孩子和老婆的人,你老婆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咱们就算了吧。适可而止,现在他还没抓着把柄,就这吧,啊!”何秋双一只脚迈到门口,听见祁红灿叫道:“你说啥?他还没抓住把柄?他咋说了?”何秋双就把丁一贵的话说了一遍,祁红灿笑道:“我还以为啥哩,不就是他随便说了一句你就起了疑心?你是自己吓自己。”
       何秋双回头坐下,说:“红灿,你听我一句话,算了吧,这种事迟早是要露馅的。到那时,唉,咋给你说呢?他一定会要我的命的!”祁红灿大大咧咧地说:“没的事,你就放心吧。他不敢咋着你,凭他那小伙儿头,我还真不怕!”何秋双着急道:“你咋不听话呢?”祁红灿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说:“没事,我会处理好的,啊!”
       何秋双看祁红灿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着急,知道再说也没用,到大街上,四下看看,没有熟人,这就往回走。
       这天晚上,何秋双正和丁一贵吃晚饭,听见一阵摩托响。那声音很熟悉,停在了他们的门口。
       “在家吗?”
       非常熟悉的声音,是祁红灿!何秋双心里一惊。丁一贵示意何秋双去开门,何秋双不知道丁一贵是什么意思,坐着没动。门外祁红灿又一声问:“有人吗?”丁一贵有点不高兴了,说:“开门去!”何秋双不情愿地起身:“你在门口坐你不去,非叫我去!”
       
       何秋双开了门,果然是祁红灿,摩托车上还带了一箱苹果。祁红灿每次来何秋双家都没空过手,每次都要拿些东西。
       丁一贵吩咐何秋双去买几个菜,要和祁红灿喝一会儿。何秋双买了菜后又去买酒,她多了个心眼,买了一瓶酒。平常都是两瓶,今天不同了,她怕两个人中有谁喝醉了说胡话,那样可就要出事了!
       丁一贵看见买了一瓶酒,不高兴地说:“没酒了?咋买一瓶?”何秋双说:“有酒,多的是,先喝了这一瓶再买。喝那么多辣水子肚里好受?”
       祁红灿知道何秋双的意思,笑笑说:“行,一瓶就一瓶。你们明天早上得早早去买菜,我也得早早开门呢!”
       两个人喝着说些闲话,无非是些生意上的事,气氛倒也活跃。
       一瓶酒一会儿就喝完了。丁一贵还要喝,何秋双不让喝了。祁红灿也说不喝了,这才停着。
       送走祁红灿,何秋双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以后的日子里,何秋双该卖菜还卖菜,祁红灿该卖苹果还卖苹果,丁一贵也没再提那事。何秋双便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丁一贵有一个老姑,已经七十多岁了。老姑家每年有一个“会”(农村的一种宗教活动),丁一贵年年都去姑家赶会。
       这天十点过后,丁一贵对何秋双交代一番,就去姑家赶会去了。丁一贵走了不久,何秋双就把菜卖完了,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去,祁红灿过来了,四下看看,问:“丁一贵呢?”何秋双说:“赶会去了。”何秋双本来是随意说的,祁红灿却在了意,收着要走的脚,轻声说:“一会我去找你!”何秋双正要说不让他去的话,他已经走出几步远了,她就没再做声。
       何秋双回到住的地方,洗刷罢,想着该吃什么饭,就在这时,祁红灿来了,还买了两个菜。何秋双说:“你买菜干啥?”祁红灿到厨房,把菜倒进碗里,一个是牛筋,一个是莲菜。祁红灿说:“跟着丁一贵他不舍得让你吃,我再不让你吃,不是太委屈你了?你吃得胖了我日着也软和。”祁红灿指指蜂窝煤炉说,“抽开,下两碗汤面条。”
       火抽开了。一会儿,蓝色的火苗就蹿了上来,旺旺地舔着锅底。两个人先吃着菜。祁红灿说:“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来不?”何秋双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可把我吓了一跳!”祁红灿说:“我来就是探探虚实,看看他丁一贵到底起疑心了没。结果呢,根据我的观察,他根本就没起疑心,只是你自己心里害怕罢了。”
       祁红灿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种狂傲和聪明过人的样子。何秋双说:“那你说我是说瞎话?”祁红灿说:“也不完全是。或许他话的意思你是理解错了,你是杯弓蛇影,做贼心虚。”
       何秋双不知道杯弓蛇影的意思,对“做贼心虚”倒是理解得比较深刻。她对祁红灿的话半信半疑,说:“你听我说,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管我是不是自己吓自己,我看咱们的事就算了吧!”祁红灿嚼着菜说:“你想甩掉我?哼,你甩不掉。你的花生米我还没有吃够呢。”何秋双嗔怒道:“你是一只不知满足的耗子!”祁红灿得意地说:“天下哪只耗子不贪?哪只耗子知道满足?你说是吗?”何秋双叹息道:“想不到你会是这样。”
       祁红灿不理会何秋双的话,只是一个劲地吃菜。面条中了,何秋双盛了两碗,两个人就着菜吃着面条。
       吃完后,祁红灿靠在沙发上吸烟。何秋双刷了碗过来,说:“你走吧,他快回来了。”祁红灿听了何秋双的话,说:“你撵我呀,我还真不走哩。我看看他丁一贵能把我怎么样!”
       何秋双说:“行了行了。你偷人家老婆,人家还能把你怎么样?听话,走吧!”
       祁红灿拽着何秋双的胳膊一拉,何秋双猝不及防,便被带到祁红灿怀里。祁红灿就势又一挪屁股,把何秋双摁在沙发上,然后动手解何秋双的裤带。何秋双不让解,祁红灿那一双大手像一双老虎钳子,何秋双哪是他的对手!何秋双看斗他不过,就改变方式,说:“只这一次,以后不许了。”祁红灿说:“行,先说了这次再说下次!”
       事毕,祁红灿往外走,到门口拐回头说:“咱俩这辈子断不了。”何秋双发现祁红灿眼里带着无赖和凶狠。何秋双有点后悔。
       何秋双看见祁红灿走过秦书义身边时,秦书义很认真地看了祁红灿的背影一眼,又回头往何秋双门口看。何秋双闪进院里:看来他真是注意上了,但愿祁红灿以后不要再来!
       
        何秋双赤裸裸地躺在
        床上,凉凉的感觉,真
        是舒服死了
       转眼收麦到了。那天吃罢晚饭,丁一贵说:“我今天出去转了转,我看麦子快熟了。我想回去看看咱那儿的麦子啥样儿,恐怕是该收了。”
       何秋双想了想,觉得应该回去看看,说:“你回去也看看孩子,明天我再给他买双凉鞋。”丁一贵没有说什么,只是喝汤。第二天上午,丁一贵要走,何秋双也没有阻拦。丁一贵刚走,祁红灿就来了,他往四周看看问:“你自己?”何秋双说:“回家了,看麦子熟了没有。”祁红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冲何秋双神秘地一笑:“机会又来了,我一会儿就过来。”
       何秋双的眼就停在了空中!
       祁红灿再过来时,何秋双已经把剩下的菜卖完了,正收拾东西。祁红灿也不管何秋双愿意不愿意,就去发动她的三轮摩托,何秋双没有办法只好坐上去。回到住的地方,洗罢脸,祁红灿迫不及待地要抱何秋双,何秋双说:“等吃罢饭。反正他又没在家,都给你了。”
       祁红灿已经饿坏了,抱着何秋双的腰就往床上摁。
       忽地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两个人一愣。何秋双挣扎了一下,祁红灿也松了手。“谁呀?”何秋双问,理了理零乱的头发。
       “我,一贵在家不在?”是那个修鞋的秦书义,何秋双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开了门,秦书义在门口站,向里面张望的样子。何秋双说:“他回家了,看看麦子熟了没有。”秦书义说:“哦,我当他在家呢。”何秋双说:“你找他有事儿?”秦书义说:“也没啥事,想找他喝酒!”秦书义的话说得很勉强,显然是编出来的。何秋双依然装作很平静的样子,说:“行,等他回来我让他找你去。”
       秦书义已经快走到街口了,何秋双大声说:“你也不回去看看你们家的麦子熟了没有?”秦书义站着,说:“我媳妇今天来了,说我们家的麦子就在这几天要割,要我回去呢。我媳妇好着呢!”
       何秋双听出了言外之意,恨恨地骂了一句。回到院子里,祁红灿问“是谁?”“何秋双恨恨地说:“街口那个修鞋的,秦书义!”祁红灿说:“他找老丁喝酒?何秋双不耐烦地说:“你没有听出来?那是借口!他早就注意上咱了!说你你不听!”
       祁红灿冷笑道:“扯淡,我收拾他。”
       何秋双说:“红灿,我总觉得要出事,你就是不听,干这种事——嗨,你让我咋说呢?”
       祁红灿说:“有我,你不用害怕,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咱俩结婚,你离我也离。”何秋双哼一声道:“你说那都是没用的话!”祁红灿看看何秋双,没有说话。何秋双继续说,“中,即使你能离,我呢?我能离吗?恐怕到不了那一天,我就死在丁一贵手下了!”
       祁红灿抬起头看着何秋双,何秋双一副懊丧的样子,她的眼里流露出后悔、无助。何秋双这时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欲罢不能!
       麦子说熟就熟了,城里大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人和人见了面要问的话就是,“你们那里的麦熟了没有?”一切都显示出繁忙迹象。
       丁一贵回到城里的第二天晚上,家里打来电话,要丁一贵回去,说是割麦机已经开到地里了,不定今晚或许明天早上,就会割着丁一贵家的。
       放下电话,两口子开始商量。何秋双说:“今晚咱要都回去,这里咋办?”丁一贵逡巡了一遍屋里。虽说是租赁的房子,钱不会放这里,可电视机,三轮摩托车一下带不走,万一被偷去了,还是挺可惜的。丁一贵说:“你就别回去了,我自己就行。”何秋双还有点不放心,说:“那你找个人帮忙吧!”丁一贵说:“你不用操这心了,我会想来办法。”
       
       第二天,何秋双进的货不多,没有到中午就卖完了。何秋双回到住的地方,洗了脸,又放了一大盆水,洗了澡,赤裸裸地就躺在床上,凉凉的感觉直从心里向外冒,真是舒服死了。她想起了丁一贵,估计麦子已经收了,就给丁一贵打电话。丁一贵说还没有割着哩。何秋双说昨晚不是说收割机已经进地了,咋到现在还没有割着?丁一贵告诉她,机器坏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修好。丁一贵还说这几天进不了城,他收了麦子还得把麦子拉到何路家晒,然后用麦圈屯起来,还得把玉米点上。何秋双说要不她也回去。丁一贵说你不用回来,和丁云家合伙干呢。
       丁云是丁一贵的叔伯兄弟,何路是何秋双的弟弟。
       何秋双进城后,她家的粮食就在何路家放。放下电话,何秋双张开双臂叉开双腿躺成一个赤裸裸的大字。她心里涌起一股感慨,不是对别人,是对丁一贵。丁一贵这人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不善言语,但丁一贵很知道干,是个下死力的人,对自己很关心,知道疼人。想到这些,何秋双觉得挺对不住丁一贵的。
       这天晚上何秋双正在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何秋双把音量调小些,听听,就是敲她的门。何秋双知道是谁,她到外面轻声问:“谁呀?”
       “我!”一个极细小的声音。尽管声音细小,何秋双还是听出来了。何秋双把门打开,祁红灿哧溜滑了进去,随手把门闩上,两个人在院里就搂抱成一团,厮咬一番。到屋里,何秋双说:“你不是回去割麦了?”祁红灿说:“是呀,谁说不是。我这是来看门的,我的店门不能不要吧。”何秋双说:“看你刚才色急的样子,我还当是你偷人家东西,有人在后面追你呢!”祁红灿淫笑着说:“偷,偷,偷谁呀,偷你!”祁红灿说着话手就伸上去抓何秋双的乳房。何秋双也不躲闪,说:“丁一贵快回来了。”祁红灿说:“真的?”何秋双说:“我吓你呢!”祁红灿便撩起何秋双的上衣,吮起奶子来。
       丁一贵连着两天都没有回来,祁红灿就天天晚上来,而且一住就是一晚上。两个人玩得那真是天翻地覆,酣畅淋漓。过去都是偷偷摸摸,有时连脱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草草了事。何秋双这回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有刺激性的事情才能挑起人的激情,才能让人乐而忘返记忆深刻。
       何秋双心里也有不好受的地方,她发现那个秦书义总是很奇怪地看她,而且还带着挑衅的眼神。
       到了第四个晚上,祁红灿又来了。何秋双说了秦书义的眼神。祁红灿愣了愣,恶狠狠地说:“镞他!”何秋双不解地看着他,他又说,“你知道他在哪里住不?”何秋双说:“知道,就他一个人。”祁红灿说:“哪天晚上你去敲开他的门,咱把他收拾了,扔到河里去。”何秋双忙说:“不不不,那是要偿命的!”
       祁红灿说:“你还别说,他还真是个祸害。”
       何秋双说:“听我说,你赶紧走吧,我估计着他今天晚上该回来了。”祁红灿说:“扯淡,谁怕谁呀。”何秋双说:“今后咱俩还来不来往?”祁红灿看她认真的样子,说:“怎么了?”何秋双说:“现在他是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你想想后果?”
       听何秋双如此说,祁红灿心里也有点想收手,但他还是不死心。他知道丁一贵回来以后,就不会再像这次回家这么长时间了,他和何秋双也不会再有这样快活的机会。祁红灿说:“就这一次,只今晚这一次!”何秋双说:“你呀!是贪得无厌。”祁红灿说:“能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何秋双也不舍得让他走,这短短的几个晚上,真让她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说实在的,丁一贵那东西也不是不行,抽动的时间一点也不比祁红灿短。但丁一贵不会玩,这么多年了一直就那一个动作,只要一泄,就躺一边睡去了,不知道抚爱,不知道调情;哪像祁红灿,会调情,还会玩花样,每次总能把何秋双挑逗得心里痒痒的,如饥似渴,欲死欲活。
       何秋双拿起了手机。祁红灿问:“你干啥?”何秋双说:“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在哪儿。”
       “喂,你在哪儿?”
       “我在丁云家,几个人喝酒呢。今晚不回去了。”
       何秋双听见里面传来乱哄哄的声音,她故意埋怨道:“麦收了地种了,可回来了,喝啥呀喝,这里忙得不能行。”丁一贵说:“行了,明天我早早就回去,不耽误赶集。”
       何秋双一颗心放下了;祁红灿眼里放出灼灼的光,就像一只恶狼看到了美食一样,“嗷”地一声扑上去——
       何秋双动情地说:“咱们要能结婚该多好,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祁红灿说:“真要那样又不好了。”何秋双不解地问:“为什么?”祁红灿说:“两口人之间经常在一起,耳鬓厮磨,熟了就感到平淡无奇,就没了意思。结了婚的人找个第三者,改变一下环境,换一种滋味,寻找另一种刺激,这是其中重要的原因。如果夫妻之间离了婚和第三者结婚,时间一长,就会发生和原先一样的矛盾。所以说,我不同意离婚,两个人背着老婆丈夫隔三差五地解解馋,那是十分美好的事情。”
       祁红灿的高论激怒了何秋双,祁红灿说过几次要离婚的,现在她要离婚了他又不同意了!何秋双翻身骑在祁红灿的肚子上,挥起绣拳就打:“想不到你这么坏,早知道你这样早不理你了。”祁红灿伸手接着她的绣拳笑道:“话可不能那样说,咱俩是各得其乐,谁都得到了乐处。再说,这事也不能光怪我,常言说得好:母狗不浪公狗不上。是不是?”
       何秋双那两个奶子在祁红灿头上荡来荡去,就像两盏灯。祁红灿抓着何秋双的奶子轻轻一带,就把何秋双拉趴在了他的脸上。两张嘴合在一起,两个人又滚做一团。
       门外传来摩托声,两个人立即停止了厮打嬉戏。这个时候谁会来?两个人互相看看,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丁一贵回来了!两个人忙穿衣服,何秋双埋怨道:“叫你走你不走,怎么样?回来了吧!”祁红灿说:“你别怕,有我呢!”
       丁一贵到了院子里,看到院子里停的摩托车。这摩托车太眼熟了,丁一贵一下明白了一切,血往脑门上一蹿,开了门便直扑卧室。只见何秋双在床上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丁一贵:“你你你,不是说不回来?”丁一贵咬着牙道:“人呢?”何秋双没有回答。丁一贵骂了一声,探手抓着何秋双的脖颈。何秋双四肢乱撑着,眼睛翻了翻,嘴里“啊啊”地发出艰难的叫声……
       ——“嘭嘭”两声,卡在何秋双脖颈上的手松开了,丁一贵头一歪,倒在了地上。何秋双睁开眼时,看到倒在地上的丁一贵,血从鼻孔里在往外流。
       何秋双伸手试了试丁一贵的鼻孔,没了丝毫气息:“他他他——”
       “他已经上路了!”祁红灿冷冷地说,扔掉了手中的棍子。
       何秋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祁红灿说:“我本来是想趁机走的,可我看他抓着你的脖颈,我再不出手,你恐怕就没命了,没想他这么不经打!”
       祁红灿一口接一口地抽烟,足足抽了三根烟,才开始说话:“把他扔到河里去,然后,咱们离开这里。”
       何秋双呆呆地说:“咱们去哪里?”
       祁红灿说:“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走到哪里是哪里。”
       何秋双说:“你是说咱们跑?”
       祁红灿说:“不跑还有什么办法,事情瞒得过初一瞒不了十五,这事早晚要露出来。与其等死,还不如早点跑的好,趁现在天黑,没人知道,正好!”
       何秋双想了想说:“我的孩子?”
       祁红灿显得有点焦躁:“现在还说孩子干啥?逃命要紧。”
       何秋双还在犹豫,祁红灿说:“走吧,以后我会对你好的。”何秋双已经没有了主张,没有了主意。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何秋双在祁红灿指挥下,把丁一贵抬上三轮车,拉到河边扔到了水里。然后他们又回到何秋双住的地方,拿了些衣服,又把家里所有的钱拿上。到院里,何秋双看看三轮摩托车,又看看祁红灿的摩托,还有丁一贵的摩托,说:“咋办?”祁红灿想了想,把丁一贵的摩托推到屋里,锁上门。两个人又到祁红灿的水果门市部,祁红灿又拿了些东西。祁红灿骑着摩托,何秋双开着三轮向南驶出市区,离开了榆城。
       
       街上还有执勤的警察,血色的警灯闪闪烁烁。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有两个杀人犯开车出逃呢?
       
        祁红灿站起身出去了,
        摔给何秋双一个冷冰
        冰的背影
       两个人跑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后到了一个村庄,这才停下来。喘息片刻后,祁红灿说:“停一会儿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过来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慌慌张张。那人到祁红灿跟前,看了一眼,就过去了。何秋双说:“你咋不问?”祁红灿说:“不能问年轻人,要问得问老年人。咱的口音是外地的,容易引起怀疑。”
       一会儿过来一个老汉,赶了一头毛驴车。祁红灿经过打听,知道这个村子叫翟村,离县城还有五十里。祁红灿想了一会,说:“咱还得去城里。城里人多,杂,谁也不认识谁。农村人少,都是熟人,街上添一个生人就很显眼。”
       事情到这个地步,何秋双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进城吧!两个人到县城,先找个地方把祁红灿的摩托卖掉。买主看他是外地人,就一再压价,最后五百块钱卖掉了。祁红灿心疼得不行,说在家谁给他一千他也不买!可眼下要是不卖,带着它就是个累赘!祁红灿把钱交给何秋双,何秋双迟疑地说:“这是你的钱,我不能拿。”祁红灿说:“咱俩以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一起蹦达,在一个槽上戗痒,在一个锅里刷稀稠,还分什么你我?以后进的钱都归你掌握。”
       这话说得有点悲壮而凄凉,但何秋双心里热乎乎的,祁红灿没有把她当外人。
       他们在城边找到一处房子住了下来。白天,两个人上街转,看有什么生意可做,晚上钻进被窝里,再趴上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调不起情绪来。祁红灿还发生了早泄,两个人出现了少有的尴尬和不快。过去偷情的时候,见了面就是拥抱厮咬,恨不能把对方吃掉。现在真正到了成天厮守时,那个心情却没了,一切都索然无味。那天他们经过大街上时,看到许多人围着一张告示什么的东西在看。何秋双在车上坐,没有看;祁红灿挤过去看了,退出来他没有说话,开着车就走。何秋双一个劲地问:“上面写的啥?”祁红灿说:“走吧,没有啥。”何秋双说:“没有啥为啥那么多人看?”祁红灿没好气地说:“你走吧!”
       到了人少的地方,祁红灿停下车:“给你说吧,通缉令!”何秋双的头嗡了嗡:“你说通——”祁红灿制止她再说下去,轻声说:“不是咱的。”何秋双的心这才落了地。
       两个人回到住的地方,祁红灿决定卖水果。何秋双说:“咋卖?”祁红灿说:“大生意咱已经做不来了,就只有做小生意,小打小闹。咱也去批发点水果,然后蹬着三轮车到乡下或者在城里街上卖。”何秋双说:“那行吗?”祁红灿说:“那咋不行?你没见大街上多少推着三轮车卖水果的。咱们农村不也有卖水果的?”何秋双想想,也只有这样。
       这时手机响了,两个人都吃了一惊!这么多天来手机还没有响过。铃声是从何秋双的身上发出的,她迟疑着拿出手机。祁红灿说:“不能接!”何秋双看看手机上的号码,说:“是我弟弟家的。”祁红灿摆摆手说:“你想想,你弟弟为什么现在给你打手机?你能保证这不是公安叫打的?现在关键时刻,咱们谁都不能接电话!”
       手机还在响,何秋双看看祁红灿说:“我弟弟借了我的钱。”祁红灿说:“啥时候?”何秋双说:“有一个多月了,七千。”祁红灿说:“七千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个多月时间你弟弟会还你?”何秋双想想也是的,祁红灿说得对,不能接。
       这时,祁红灿的手机也响了起来。祁红灿看后对何秋双说:“我们家的。”祁红灿毫不犹豫地关掉了。
       何秋双惊恐地看着祁红灿,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事情终于露出来了!何秋双心里一酸,双手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祁红灿没有阻拦,仰躺到床上。他知道,这一天早晚是要来的,这样的案子实在是太好破了,公安会很快就下通缉令的!但这些不能对何秋双说,女人,心小!
       开始卖水果了,卖水果和卖菜一样,也要早早地起床去水果批发市场批发,然后去卖。对于这一点,祁红灿一点也不陌生,那时,他的门口总是围着许多小商贩,想不到今天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他们批了水果后就在城里游着卖,一天下来,批发的一车苹果没卖够一半。第二天,他们改变了方式,不在闹市区游,去城郊结合处。这天还可以,不仅把当天的苹果卖完了,连同昨天的也卖完了。两个人心里猛一痛快,祁红灿想喝酒,何秋双就去街上卖小菜那里买了一个菜,买了一瓶五元钱的酒。
       祁红灿几口酒下肚,话就多起来。“秋双呀,你听我说,过去呢,我只是想着咱俩玩玩,没想到咱俩会走到一起。我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你比我老婆强多了。”
       何秋双不说话,只管自己吃。祁红灿说:“我老婆那人,要说也是个好人,可就是一样,好管闲事,特别是她不让我喝酒。我只要一喝酒她就生气,常常和我吵架。你就不是这样,我喝酒,你就去给我买。最重要的,我老婆那人,唉,不让我弄!每次我回去,总想和她亲热亲热,可她总是很烦,不是说累了就是说没兴趣。你就是勉强上去了,也好像是弄尸体,没有一点味儿,仅仅是流了一股水儿。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事情,最后搞得灰心丧气不欢而散,一生气我就不回去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我儿子,我真是一次都不想回去。我儿子听话呀,成绩好,在班里总是前三名。”祁红灿又喝了两口酒,接着说,“我老婆早吵着也要进城来。我说你得了吧,就在家种地吧……”
       何秋双筷子停在空中,看着他说:“你老婆那是为你好!”
       祁红灿说:“好个屁!”
       何秋双看他是有点醉了,没有再说话,继续吃菜。
       祁红灿说着喝着,喝着说着,一瓶酒就喝完了,出去尿了一泡,倒在床上就发出了鼾声。
       何秋双没有给他盖被子,也没有站起来。祁红灿的话挑动了她的神经,她想到了她的儿子,她拿出了手机,想给弟弟打个电话,拨了两位数后,又把手机关掉了。她想起了祁红灿的话,祁红灿说得对,现在公安已经把她和祁红灿的家都控制了。唉!
       睡到半夜后,祁红灿醒了。何秋双也醒了。何秋双说:“我想给你商量个事。”祁红灿说:“你说吧,还商量个啥呀。”何秋双说:“天也快冷了,我答应过今年给儿子买羽绒服的,我想给家里寄回去点钱。”祁红灿说:“寄到哪里?”何秋双说:“寄到我弟弟家。”祁红灿说:“不行!邮件上要写寄东西人的地址,只要你把东西寄回去,马上就会传到公安的耳朵里;他们马上就会按照上面的地址找来。”何秋双怔怔地看着祁红灿,祁红灿又说,“你那样是给他们送信儿!”
       何秋双说:“难道这一辈子我就不能和我儿子见面了?”祁红灿说:“先过一天说一天吧,现在正是在风头上。”
       何秋双的心凉了!
       春节说来就来了。祁红灿也买了对子贴在门上,还准备了丰盛的年货,大年三十晚上还吃了团圆饺子。两个人谁都没有团圆的感觉。大年初一这天,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祁红灿提议上街去转转,于是两个人就到了城里。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行人,两个人到了体育场。这里的人真不少,大人孩子男的女的,花红柳绿热闹非凡,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何秋双曾经有个计划,准备今年春节把孩子接到城里过,她的提议也得到了男人丁一贵的同意。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残酷的现实打碎了,何秋双再也没有心情转下去,说:“回去吧,没什么好转的。”
       祁红灿说:“你看你,回去光咱俩在家有啥意思?这里人多,玩会吧。”何秋双说:“你玩吧,我回去了。”祁红灿看看何秋双说:“行,那你先回去吧。”
       何秋双回到住的地方,关起门,拿出手机,拨通了弟弟家的电话。通了,她弟弟接着了:“喂,谁呀?”
       
       何秋双没有说话,听见屋里乱哄哄的,还听见弟媳妇问:“谁的电话?”
       弟弟又问了三声“谁呀”,何秋双仍没有说话,她听见自己的儿子说话的声音了。
       弟弟说:“奇怪了,咋没人说话?”
       何秋双听见一阵凳子响的声音,弟媳妇说:“是姐吧?”
       弟弟说:“姐,是你吗?我是何路呀!”
       何秋双“哇”地放声哭起来,蒙上被子,哭得哽哽咽咽,泪水洒得汪汪洋洋。
       祁红灿很晚才回来,说有几个人打麻将,他看了一会,有一个人走了,刚好缺一个,他替补了一下,居然赢了一百多。祁红灿看见了何秋双红肿的眼,说:“你哭了!?”何秋双隐瞒说:“没有,睡的。”祁红灿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说:“我知道你不高兴。过年了,想你的孩子是不是?在体育场我就看出来了。可是,你知道我也想我儿子呀!过了年,也就是二月初六是我儿子的生日,我儿子今年十二了,认的还有老干娘。我今年是要隆重地给儿子过生日的。唉,今年的生日该咋过呀?”
       正月初六,各门市部都开业了,何秋双和祁红灿就又开始卖水果。第一天,何秋双收的钱何秋双拿着,因为过去一直是这样,可是祁红灿收的钱却不给何秋双了,他自己装起来。何秋双也没在意,想回去后他会给的。回去后,祁红灿却没有提,何秋双也没有说这件事。到了第二天,何秋双发现祁红灿又是把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连着几天都是这样。何秋双有点忍不住了,当又卖了一宗,等人走后,何秋双说:“钱!”祁红灿说:“啥钱?”何秋双说:“刚才卖的钱。”祁红灿说:“我装着吧,我连买盒烟的钱都得问你要,我手里不能没有一分钱呀!”何秋双说:“你手里现在不只是一分钱,多了。这段时间你收的钱一分也没有给我。”
       祁红灿见何秋双揭了他的老底,说:“秋双,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手里现在是有些钱,我儿子马上要十二了,你说我这当爹的能不准备一点钱?”
       “什么?你给你儿子准备钱?”何秋双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不想把事情弄僵。“我问你,你怎样把钱送回去?”
       祁红灿说:“我想亲自回去一趟。”
       何秋双吃惊地说:“你要回去?你不是说过危险吗?”
       “危险也得回去,我不能让我儿子怨恨我一辈子。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二?只有一次。我要让我儿子把生日过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何秋双吼道:“我不同意!”
       祁红灿说:“你别吆喝,吆喝啥?”
       何秋双继续吆喝道:“我就是不同意,我给我儿子买件衣服你不同意,现在你给你儿子过生日,你还要回去,不行!”
       祁红灿四下看看小声说:“走,咱回去再说。”
       何秋双头蒙蒙的,觉得心里憋闷得很。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回到住的地方,何秋双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甩掉我一个人远走高飞?”祁红灿说:“我要有那种念头,我不得好死,出门叫汽车撞死,枪嘣死。”
       何秋双坚持说:“不行,你不准走。你把钱给我拿出来。”
       祁红灿吃惊地瞪着何秋双,好像不认识的样子。“你咋这样?我儿子十二呀,一个人一生能有几个十二?你把钱给我准备一下,我回去钱还不够,你再给我一些。”
       何秋双忙扑向床头的一件衣服,两个人卖水果的钱都在那里面,她抢先把钱抓在手里。祁红灿说:“我这样给你说吧,我不想给你抢,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我仅仅是回家一趟,马上就会回来,我一个人来去方便。”
       何秋双说:“不管你咋说,钱我就不给!你也不能回去!”
       祁红灿瞪大眼睛看着何秋双,何秋双也瞪大眼睛看着祁红灿,两个人谁也不肯认输。何秋双说:“你有本事把我杀了!”祁红灿说:“我不会杀你,咱好好谈谈好不好?”何秋双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就是不准你回去!”
       祁红灿瞪了一会儿何秋双,先软下来:“行,我不要你的钱行不行?”
       何秋双说:“你不许回家。”
       “我是个人,活人!你懂吗?”祁红灿站起身出去了,摔给何秋双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何秋双撵到外面:“你干什么去?”
       祁红灿站着,四下看看,回来到何秋双面前,压低声音:“你吆喝啥?我出去转转也不行?”祁红灿说了话后又走了。
       何秋双呆呆地站着,看着他向街上走去。她知道祁红灿是真要走了,把她何秋双一个女人扔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
       何秋双回到屋里蒙上被子就睡了。
       晚上,祁红灿回来了。他和何秋双说了许多好话,最终一点,他还是要走。何秋双的心彻底凉了,此后的几天里,也没有再去卖苹果。
       这天晚上,何秋双特意炒了两个菜,一个是炒蘑菇,一个是小葱拌豆腐。何秋双还到外面买回来一瓶宝丰酒。何秋双的表现让祁红灿大感意外:“哟,今天怎么了,又炒菜又买酒,有啥喜事?”
       何秋双换上这几天来难得的笑脸,说:“你先尝尝我做的好吃不好吃。”祁红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蘑菇,说:“好吃好吃。”祁红灿又夹了一口小葱拌豆腐,说,“行行,有热有凉,满可口的。”何秋双趁机满上酒,端给祁红灿。祁红灿接过酒一饮而尽。祁红灿就直夸何秋双,“秋双,你真是个好人,这一辈子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福分。”何秋双忙说:“那你还走不走了?”祁红灿夹一口菜,喝一口酒,嘴里嘟囔囔地说:“你看你又来了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就是想我儿子,回去看看就来了。”何秋双用恳求的语气说:“红灿,我记得咱才出来时,我想给我孩子寄回去些钱,你咋说,你说钱只要一寄回去,公安局的人就会顺着信封上的地址找来。当时我听了你的话,就没有寄,可是现在你要回去,你就不怕公安局的人抓着你?你敢保证没事?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呀?”何秋双说到后来已经不是在说,简直是在哭。
       祁红灿满嘴油糊糊的,脸红扑扑的。他放下筷子,满不在乎地说:“秋双,你是巴望我出事是不是?”何秋双说:“天地良心,我是怕你出事才不让你回去的!”祁红灿说:“好,只要是这样,你听我说,我是谁?我是祁红灿!我初中毕业就做生意,开始时收红薯渣,后来又收粉条。我去过新疆,去过内蒙,去过东北。我跑了大半个中国,你知道不知道?后来又贩卖水果。天南海北我什么地方没有去过?啥事没有经历过?啥人我没见过,我翻过船吗?你听我说,我少则四天,多则一星期,我准定回到你身边。我说话算数!”
       何秋双知道,祁红灿是铁了心要走。他不是回家呀,他敢回家吗?他是想跑,想把我何秋双撇下一个人远走高飞!何秋双知道再求他也没有用了,就不再求他,擦干泪水说:“行,你既然真要走,我也没有办法,我就听你的。”
       “对,这就对了,这会你算真明白了。”祁红灿用筷子敲着桌子说。一瓶酒已经快喝完了,何秋双接过杯子给祁红灿倒酒,说:“既然明天就回家,今天晚上让我好好伺候伺候你。”祁红灿喝着,何秋双倒着,一会儿的工夫,风卷残云,菜吃完了,酒也喝了个底朝天。祁红灿打了个长长的饱嗝,说:“我走后你一个人卖水果可得小心点。”何秋双说:“行,我会小心的。”
       上床后,祁红灿本来心里就发烧,何秋双又不断挑逗,把他挑逗得麻痒麻痒的。他就爬上去,何秋双以极大的热情去迎接,两个人玩得山摇地动。云收雾散,祁红灿已经瘫软了。何秋双不让他睡,一边继续挑逗他,一边又说些平时听来的荤笑话,让祁红灿重新兴奋。当祁红灿再一次兴奋起来时,何秋双变换了玩法,她翻在上面,像一只母老虎发情,直把祁红灿弄得筋疲力尽完全瘫软。何秋双抱着祁红灿,就像抱着一个淘气的孩子。祁红灿由于酒精的作用和兴奋后的疲劳,一眨眼就睡死了!
       何秋双麻利地起床,搜出她和祁红灿两个月来卖水果得到的钱。
       
       何秋双到外面,从垃圾中扒出白天埋在里面的一瓶汽油回到屋里,她把一瓶汽油一滴不剩地洒在盖着祁红灿的被子上。摁着打火机,蓝蓝的火苗蹿起的瞬间,照亮了何秋双已经变狠的脸!她心里默念着:祁红灿,这不怪我,这一切都怪你自己,是你自己在逼我!
       何秋双点着了被子,火苗腾腾而起。何秋双没有马上离开,直到整个被子都着起来。祁红灿显然是被炽得疼了,把一只胳膊伸出来……
       
        何秋双觉得老神婆说
        得对,得先找个窝再说
       何秋双锁上门,听见了祁红灿的嚎叫声。她发动三轮摩托车,开着跑起来,她越过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越过一块田野又一块田野,还过了一条河,还过了一个城市。后来,车里没油了,她才停下来。这时候再看天已经是下午。这是什么地方?何秋双站在大路上,一条公路自南向北而过,不远处是山,而且是很大的山,公路上车来车往呼啸而过。
       片刻的喘息之后,肚里开始咕咕叫。路边有个饭店,何秋双决定先填饱肚子。吃饭时打听到二里地外有一个加油站。
       加了油,何秋双把车开到路上,茫然四顾,自己现在要去哪里,她也说不出来。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这么想着,何秋双就又开着车走,很慢地走,漫无目的。
       夕阳已经西下,余晖从山峰上射过来。今晚去哪里?何秋双想,进城吧,又不知城市在前方多远。跑了这么远的路,实在是累了。想了想,决定去就近的村里找个地方住一夜。
       何秋双把车开进村里,遇到一个老头牵了一只羊回村。何秋双停着车,到老头面前很有礼貌地问:“大叔,俺是做生意的,到这里天黑了,能不能找个地方住?”
       老头打量打量她,说:“你是哪里的?”何秋双说:“我家离这里远着哩。我是游乡做生意的,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夜就行。”老头说:“俺这是农村,不是城市,没有旅社。”何秋双缠着说:“大叔,你随便给找个地方都行,我掏钱,不会白住。”老头说:“没有地方呀,要有能不让你住?”
       过来一些人,人们听后议论纷纷,有的说,找住的地方?进城去找呀,咱这里可没有住的地方。有的说这是哪儿的人?听口音远着呢!
       何秋双看找不到地方,就不敢再停留,开着车走了。
       天说黑就黑了。何秋双把车停在路上,趴在车把上,看着黑黝黝的夜,她知道了什么叫做流落天涯,什么叫做举目无亲,什么叫做天不收地不留!
       何秋双在车上睡着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她忽地被一阵吆喝声惊醒。睁开眼,见车前站了三个人,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拉下车,有人用刀子逼着她。她胆怯地说:“你们别杀我,你们要什么都可以。”那人说:“老子要借你的车用用!”她说:“行行,你们开走吧。”另一个说:“她身上还有钱,拿出来!”
       何秋双急忙说:“我没有钱。”
       啪啪,她脸上挨了响亮的两耳光。拿刀的喝道:“把钱拿出来,不然今晚捅了你,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何秋双明显地感到刀子已经扎进了腰里。何秋双抖抖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就这些钱,你们拿走吧。”
       边上一人用手电照在何秋双脸上,说:“你还有钱,拿吧。老子也是经常在外面跑的,你骗不了老子!”何秋双说:“真的,就这些了,我真的没有钱了。”那人说:“把你的扣子解开!”何秋双疑惑地说:“干什么?”那人说:“少费话,解开你的扣子!”何秋双惶惶然解开了扣子,那人一把拽掉了何秋双的乳罩。何秋双一声惊叫,忙捂着双乳。那人又抓了一把何秋双的裆里,说:“把裤子脱下来!”
       “不,不要!”何秋双要护下面,上面露出来;要护上面,下面又露出来。但她还是脱下了裤子,那人从她的短裤里搜出了一沓钱。何秋双出来时带的钱算是全部被洗劫一空了。那人淫笑着说:“兄弟们,这么好的肉褥子,想铺不想?”几个人“嗷”地一声惊叫……何秋双大脑里一片空白。
       报应!这是报应!何秋双面向苍天,天上的星星都在嘲笑她。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何秋双到了一个村子。她见许多人都到一个庙里去,何秋双问别人,才知道这个庙叫关帝庙,这天是庙里开光的日子。何秋双知道,只要是庙里开光,中午是管饭的,谁都可以吃。何秋双就随着人们进到庙里,庆幸今天中午有地方吃饭了。
       何秋双走进大殿,关羽那一双眼看得何秋双两条腿发软,她不由自主跪在关羽脚下,“嘭嘭嘭”就是几个响头,心里默念:关老爷在上,保佑我何秋双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闺女,添添灯油钱!”
       何秋双回过头去,发现旁边坐了一位老太太,有七十多岁。老太太眼里含着慈祥的光,期待地望着何秋双。何秋双说:“大娘,我是个过路的,我的钱昨天晚上被人抢光了,现在是身无分文!”何秋双怕她不相信,连忙把自己的上衣口袋翻过来让人们看,何秋双还要翻下衣袋子,被老太太制止了。老太太说:“既是落难之人,就不要再添了。你在关老爷面前许下愿心,关老爷会保佑你的。”
       何秋双就在关老爷脚下又磕了三个响头。老太太说:“孩子,你的诚心会感动上神,上神会保佑你的。”何秋双起身找个地方,坐在地上,看着不断来烧香的人们,渐渐地,何秋双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秋双饿醒了。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还没开饭,来上香的人还在增多。何秋双早上没有吃饭,早已是肌肠辘辘,现在身上分文无有,只好苦苦地熬着。
       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开始吃饭。
       早已饥饿的人们争着去拿碗,乱哄哄的,人声鼎沸。院里垒了三个灶台,三口大锅,每口大锅跟前都有两个掌勺的。吃饭的人把碗递给掌勺的,掌勺的盛了菜再递给吃饭的人。白蒸馍在大筐里,一共三个大筐。何秋双实在太饿了,抢先拿了三个白蒸馍,蹲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去盛饭,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有人高声叫喊:“大家只管吃,今天管饱管好。不够吃再做。”
       两碗饭吃完,两个馍下肚,何秋双响响地打了一个饱隔,剩下的那个馍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了。怎么办?何秋双算是饿怕了,又不知道今后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就把剩下那个蒸馍装进上衣口袋里。
       吃过中午饭后,人们陆续散去,饭碗扔了一地,那个老神婆嘟囔道:“吃了碗也不送,像摆盘一样。”何秋双忙过去收拾碗筷,并冲老神婆一个微笑。老神婆愣了愣,仿佛才发现她似的,也回她一个微笑。还有个小姑娘嘟囔道:“真是的,连碗也不送,就知道吃。”那小姑娘也帮助收拾碗筷,老神婆说:“妮儿,你爸哩?”女孩说:“不知道。”老神婆说:“叫你爸去,干啥哩!这里这么多活不来帮忙。”
       妮儿便去了,一会儿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穿的不讲究,进院就说:“睡一会儿也不叫睡?”老神婆厉声道:“你就恁瞌睡?看看这儿多少活不干,睡觉哩!一会儿,碗刷了后把刷碗水还不担回去倒给猪?”老神婆又说,“借这么多东西,锅啦碗啦还不送送?”
       中年人顺从地说:“中中,我回去挑桶去。”中年人走后,何秋双看他的后背,有点驮。老神婆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四十多的人了,还是没一点心劲。”何秋双想,中年人一定是老神婆的儿子。
       碗一会儿便在桌子上堆了一长溜。老神婆对何秋双便有了好感,说:“你刷得老快哩。”何秋双笑道:“一点活,举手之劳。”老神婆看何秋双刷碗,何秋双就让她看去。这时,老神婆的儿子挑着桶来了。
       老神婆的儿子再次进来,就站在一边看何秋双刷碗。何秋双并不局促,抬起头大胆地看他。他说:“你是外地的?”何秋双迎着他的目光笑道:“哎。”他说:“我没有见过你,你是初次来这里吧?”何秋双又答应了一个“哎”。这时老神婆喊:“金斗。”老神婆的儿子答应着进了屋里。接着,就听见老神婆在训斥金斗,一声高一声低,也听不清说了些啥。
       
       刷了锅之后,老神婆又让金斗开着三轮车,去送那些碗锅、桌子等等。金斗走后,老神婆来给何秋双说话,她指指一个小木凳子说:“坐下歇会儿吧,忙了半天了。”这一句话还真让何秋双感动,何秋双就坐下。老神婆看何秋双,更确切地说,是审查。在片刻审查之后,老神婆才开口:“听口音你离这里远呀,至少有五百里。”
       何秋双心里一惊,果然是老神婆!何秋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老神婆又说,“我也是经常在外跑的人。你别看我老了,我去过嵩山去过泰山还去过武当山。干我们这一行的,天下凡是有庙宇的地方都跑。”说到这里,老神婆笑了。她这一笑,让何秋双一颗紧张的心放松下来。老神婆又说,“你是哪里人呀?”何秋双心里一紧,多了一个心眼儿,装出很难回答的样子:“大娘,你就别问了!”说着掉下两滴泪。老神婆又问:“你为啥出来?是和丈夫生气了还是因为其它的事?”何秋双灵机一动,开始编瞎话:“大娘,你是不知道呀,我的命好苦呀!”老神婆说:“别哭,有啥话慢慢说,这也没有别人,只咱娘俩。别看我老了,我还是有眼力的,看得出你是个有一肚子苦水的人。”
       何秋双擦一把眼泪说:“那个人好赌博,我劝他多次他都不听。后来我想,他不听算了,我不说他,有活我自己干。谁知道我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赌得起劲,输了牌回家问我要钱。开始我也给他,后来我看他越来越不知道收敛。我说他了,他说你别管我的事,你只要种好地就行了。可我不管行吗?家里能有多少钱让他赌呀!他把家里的钱赌光了就到外面去借。那天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我一看他那样,没说什么,去给他倒水。他喝着水说,我今天又输了。我说输了多少?他说没法说。我说咋会没法说?他说你心里要有个准备。我说你说吧。他说输了三万!他问我要钱,我说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他怎么说,他说要是真没有钱,我答应人家条件了。你知道是什么条件?他要我跟人家睡觉,睡一星期!我不答应,他就打我。后来我就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何秋双已是泣不成声。
       老神婆也被何秋双的瞎话所感动,用又脏又破的袖子擦着泪。何秋双趁机又说,“大娘,你是菩萨,心肠好,今晚别让我走,让我住一晚上吧!”老神婆激动地说:“孩子,我能撵你吗?我撵你,老神圣也会怪罪我,烧香之人行的都是善事,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别说一天,就是十天二十天我也不会撵你。”
       老神婆隔壁有一间房子,里面有床有被褥,何秋双当晚就睡那里。兴许是累很了,何秋双一躺下就睡着了。她是被一阵响声惊醒的!从窗户上向外看,这天晚上月光不是很好,但足以看清院里的人。金斗拉着架子车,装了一车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老神婆和小妮儿在一旁帮着忙。
       何秋双断定,她们拉的是白天人们送来的东西。何秋双的家乡也有一个庙,每逢开光的日子,庙上会收到一些布和粮食。那些庙头们就把这些东西拿回自己家中,据为己有。这个老神婆之所以让自己早点睡,是怕自己碍他们的事!
       何秋双再一次醒来,天已大亮。起床后去洗脸,见金斗在院里吸烟,那吸烟的姿势很专注,好像在想什么问题,何求双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由于和他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就到厨房。老神婆在择菜,她就帮助择。老神婆笑着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不住的人,有活就想干,没有活找活也要干。”何秋双忙说:“可不是,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我看见活不干心里着急。”老神婆指指外面说:“金斗是我的儿子。妮儿是我孙女,她妈几年前害病死了,撇下他们爷俩。我一个老婆子家,没有事干,大伙让我看庙,我每天给他们做着饭。”老神婆说这些话时流露出许多伤感和无奈,何秋双心里也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
       吃罢饭,小妮儿出去玩去了,金斗也走了。
       老神婆要去刷碗,何秋双抢先去刷碗。老神婆站在一边看,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笑容。等刷了碗,老神婆去大殿里,何秋双也跟进去。两个人坐在大殿里。老神婆说:“闺女,我问你一句话,你可得给我说实话。”何秋双说:“大娘,你问吧,我知道啥都给你说。”老神婆说:“你真是和你男人生气了?”何秋双说:“大娘,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连去的地方都没有。是你给了我住的地方,是你给了我一碗饭呀,我能对你说瞎话?我骗你干啥?”老神婆点点头,说:“那我再问你一句,你今后准备咋办?”何秋双低下头没有说话。老神婆说,“你是准备住几天就走呢,还是有别的打算?”何秋双抬起头说:“大娘,你看我是落难之人,我还有什么打算?”老神婆迟迟疑疑地说:“我们家你也看到了,家里没个女人不行!我一直想给小妮儿找个妈,也没有合适的。你虽说来了才一天,我看是个好人。我想让你留下来,给我孙女当妈妈,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我这老婆子也是随便说说。”
       何秋双想不到老神婆会提出这个问题,一时有点惊慌,说:“大娘,你让我想想!”老神婆说:“行,你好好想想。我主要想着你也没有去处,这样一来,你也有个家了,我们家小妮也有个妈了,多好的事呀!”
       老神婆出去忙活去了,何秋双一个人在大殿里,看着关羽的神像发呆。老神婆说得对,现在先找个窝,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忍受饥寒恐慌之苦再说吧!
       何秋双跪在关羽神像下,磕了三个头,愿关老爷保佑她平平安安。
       何秋双到院里,老神婆在洗衣服。何秋双说:“大娘,你说的事你儿子愿意吗,还有你孙女?”
       老神婆笑道:“孩子,你只要愿意,他们能不愿意?”何秋双的脸还是有点潮红,老神婆说:“你答应了?”何秋双说:“我答应了!”老神婆说:“那今后可不能再喊我大娘了,要喊妈!”
       
        何秋双心里一阵发酸:
        做个本分人,平平安安
        过日子真好
       这个村子名叫祁村。何秋双留下来后,似乎一转眼就到了麦收时候,金斗和小妮儿要去割麦,何秋双也要去,金斗不让她去,说你只要把饭做好就行了。何秋双觉得,大忙天,别人都下地去,自己在家不好意思。金斗坚持不让她去,她就只好留在家。她突然想起,这天是男人丁一贵的祭日!
       何秋双和祁红灿的认识缘于买菜。有一次,祁红灿买何秋双的菜,祁红灿说,听口音你是西乡的吧?丁一贵不善言辞,没有说话。何秋双说,俺是邵村的。祁红灿说他是城西王楼的。邵村和王楼相距只有四里地。这样一说,两下的关系就进了一层。此后,祁红灿就经常买何秋双的菜,何秋双回乡下串亲戚要买水果时,也去祁红灿的水果店里买。一来二往,双方就成了真正的老乡。祁红灿没事时就到何秋双住的地方,去了就要求喝酒;后来,何秋双也和丁一贵去祁红灿那里。在慢慢的交往中,何秋双觉得祁红灿身上有许多优点,比如,祁红灿的大方,开朗,善交际,这些都是丁一贵所没有的。她就对祁红灿有了好感,看祁红灿时眼里就有了些许亮光,那光里就含了些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她清楚地记得,那次何秋双要回娘家赶会,她去祁红灿那里买了一箱苹果。何秋双给他钱时,他说啥也不要,他说他和丁一贵是弟兄们,看你老娘就等于看我老娘,不能要钱的。何秋双坚持了会就没有再坚持。这之后不久,一天下午,祁红灿带了一箱苹果去何秋双住的地方。那天丁一贵不在家。祁红灿说是新进的苹果,好吃,送来一箱,让她和老丁尝尝新鲜。按说他把箱子放到地上就得了,可他却把箱子递给何秋双。何秋双接箱子时,祁红灿的手夹在何秋双的胸脯和箱子之间,他的手向外抽时绕了个弯,有意无意地挠着了何秋双的敏感处。何秋双嗔怪道:憋样子。祁红灿笑道:好软和的糖包。何秋双笑着把苹果抱到屋里。
       
       那是一个阴雨天,丁一贵的姑家有会,丁一贵去姑家赶会。中午,祁红灿溜进了何秋双住的地方,祁红灿买了一只烤鸭。
       丁一贵是个仔细人,不舍得花钱在街上买东西吃;何秋双也不舍得。那天中午,两个人把一只烤鸭吃得精光。吃完烤鸭后何秋双去里屋,祁红灿跟进去就抱着了何秋双的腰。何秋双只是做了些许反抗就停止了。
       从那个阴雨天开始,何秋双和祁红灿开始了偷情。事情发展到今日,这是何秋双万万没有想到的。何秋双不明白她咋就这样招惹男人!那个三毛,差一点让丁一贵砍了头;祁红灿,却把丁一贵杀了!想到这里,何秋双的泪就流了下来!现在想想,其实丁一贵真是个好人。丁一贵说过,再干几年,在城里买下房子,让儿子也来城里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丁一贵死得太可怜!这真应了老辈人的话:话说错了可以再说说,路走错了是不能再走走的。天涯没有回头路啊!
       何秋双觉得应该祭奠祭奠丁一贵。她到街上买东西,顺便买了一刀烧纸,回到家关上大门,在屋里点燃了,默默地祷告,求丁一贵的灵魂早日升天,求他在阴间宽恕她的罪过!如果有来世,再做夫妻,她一定会好好待他。
       如今的男人金斗也是少言寡语,很能干,知道下力,特别是金斗干活时总不让何秋双干,何秋双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何秋双决定今后要好好跟着金斗过日子,就这样度过一生吧!
       晚上,临睡觉时,何秋双对金斗说,我怀孕了。这句话简直把金斗高兴得没法说,第二天到庙上告诉了母亲,老神婆高兴得如同吃了蜜,在街上到处宣扬:俺媳妇有了!
       何秋双生了,是个男孩。
       转眼三年过去了,这是春天的一天,何秋双想去锦鸡岭看看。锦鸡岭是当地一处风景点,在当地很有名气。金斗开着三轮车,拉着何秋双,小妮儿也去了。几个人到风景点,把三轮车交给看车的。
       这时,过来一辆面的,从上面下来一对夫妇,三十多岁年龄,两口子看起来像干工作的。那男人棱角分明,他的眼看人的时候冒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他看到何秋双的一刹那,怔着了!他紧走两步撵上何秋双,挡在前面说:“这位大妹子,你是哪个村的?”何秋双愣了愣,还没有开口,小妮儿说:“我们是祁村的,怎么了?”那男人并不理会小妮儿,又问何秋双:“你叫什么名字?”何秋双说:“我叫王霞。”那男微笑着说:“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一个样。”那男的在媳妇的搀扶下上山了。何秋双他们也从另一条道上了山。
       从山上回到家后几天,何秋双都在想这件事。她觉得奇怪,难道真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或许是吧!
       这天,村里来了换苹果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一张国字脸,女的一张鹅蛋脸,他们把三轮车扎在十字路口。有村民上前问怎么换。男的说用红薯渣换,双方经过讨价还价,终于成交。
       那天何秋双抱着孩子在街上玩,见有人换苹果,她也凑上前。看看苹果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苹果的价钱,自己怎好说呢?这时,有个换了苹果的妇女拿出一个苹果给何秋双:“尝尝,这苹果不赖。”
       何秋双看看没有接,说:“不赖,是不赖。金斗和小妮儿都不在家。没人看孩子,要不俺也换点。”
       换苹果那男的热情地说:“你家在哪儿,俺把车开到你家门口。”
       何秋双就把换苹果的领到家门口,让那个女人帮着看孩子,她去装红薯渣。那男的伸头看看她家的红薯渣,说:“这么多呀。”那女的抱着孩子在院里溜达,说是随便看看,她那双眼里闪烁着机警。
       几天之后,这个换苹果的又来了,这次把三轮车停在了何秋双的门口。何秋双的男人金斗在家,小妮也在家。由于这个换苹果的来过一次,双方也算是熟人。何秋双见有人来看时,便热情地撺掇。
       一周后的一天,是个好天气,何秋双要洗衣服,让金斗抱着孩子出去玩。何秋双洗着衣服,小妮儿帮着忙,这时进来两个男的一个女的。一个男的说:“我们是县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不待何秋双醒悟过来,两个人架起她就出了门。何秋双回头说:“小妮儿,快去喊你爸!”
       门口停有一辆面包车,他们把何秋双塞进面包车里。面包车开出街,上了公路就放开速度疾驰起来。何秋双左边坐着男警察,右边坐着女警察。何秋双惊慌过后,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这两个人似曾相识:“你们不是在村里换过苹果?”女警察说:“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何秋双再一次看看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自己早已被公安盯上了。她不理解的是公安怎么会找到她呢?
       到公安局,何秋双被带进了审讯室。审问她的是一个男警察,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那男的问:“还认识我吗?”
       何秋双机械地摇摇头。
       那男的提醒道:“在锦鸡岭风景区。”
       何秋双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想起来了。何秋双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那男的对何秋双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一字一句地说:“回来后,我就在网上对你进行了查询。你不叫王霞,你真名叫何秋双。你是榆城人,你男人叫丁一贵,你和祁红灿一起杀死丁一贵后潜逃,已经四年了,警方一直在追捕你们!”
       何秋双一下子没了筋骨,她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了。
       第二天上午,榆城警方到达当地,验明正身后,双方交接了手续,何秋双坐上了回榆城的警车。
       警车回到榆城已经是下午,正是割麦时候,城郊的农民都喜欢在公路上晒麦。警车从崔庄经过,何秋双一眼就看见了她曾租住过的小街。在街口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修鞋的秦书义,旁边站着秦书义的老婆。何秋双认识她,这女人也经常进城找秦书义。别人在晒麦,秦书义两口在和别人说话。要不是那天晚上丁一贵突然回来,或许死去的就是秦书义!看看秦书义两口高高兴兴的样子。何秋双心里一阵发酸:做个本分人,平平安安过日子真好!
       后来得知,那天凌晨,何秋双的一把大火没有把祁红灿烧死。祁红灿被人救起送往医院,因伤势过重,途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