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武侠精品]雁荡迷情北斗侠
作者:李启光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7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引 子
       鸭绿江畔,凤凰山古边塞现存《大明护国功德碑》,碑文载:
       樊公梦斗,字北一。大明永乐九年秋闱,高中武魁。十年,钦点镇远大将军,正二品,镇守辽东。十三年,高句丽葛文礼犯关,公与战之凤凰山青牛背,葛殆,公将逆众万余,礼遇遣返。十五年,高句丽王驱六万众犯关,公与战之东沟、凤城、安东。月余,逆退。公挥军东渡,克义州,逼平壤,迫其臣服,受大明册封。是年,设安东卫,公擢升抚远大元帅,封镇国仁德一等公,节制辽东七镇总兵。
       公戍边四十载,夷惧其威,感其德。自大明永乐十五年,辽东再无战事矣。
       樊公,六十有二甍。
       妻,樊江氏敕一品诰命。
       ……
       兰桥邂逅
       画扇题诗赠佳人
        金陵自古繁华,阳春三月,近观,烟柳画桥,风帘翠幕;远看,山掩薄纱,参差十万人家。人游其间,犹如置身妙笔丹青之中。
       樊梦斗不喜热闹,带着石松、石柏及家人焦善、书童郑方离开闹市,寻着僻静之处。
       这位樊公子,年方二十。当年,母亲分娩时梦北斗七星中最亮一颗入怀,醒后即生下了他,故父母为其冠名曰梦斗,字北一。
       樊梦斗天资聪颖,文武皆精,已得其父弹指神功真传。
       因是独苗,父母对梦斗珍爱有加,寄予厚望。梦斗自忖,凭才学、武功要挣得功名亦非难事,对今科“武魁”是志在必夺,他日便可报效朝廷,光宗耀祖,一展雄才大略。
       今年朝廷开的虽是秋闱,他欲多加历练,多长见识,遂于春暖花开之季,邀了石家兄弟,拜别父母,启程动了身。
       金陵乃六朝古都,古今名城,一行人自然要在此盘桓逗留几日。
       五人信步走来,只见前面一座石桥,桥头刻着“兰桥”二字。樊梦斗初次到此,知是金陵著名的二十四桥之一,不禁兴起,急赶几步,上了桥面。
       凭栏举目,满眼秀色,清风徐来,馨香四溢,樊梦斗甚觉惬意。望着满眼粼粼波光,不由吟诵起“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芍,年年知为谁生?”的诗句。吟罢,唏嘘慨叹不已。
       石柏忽地用肘捅了他一下,他侧转身看去,这一看,吃惊非小,立时呆若木鸡。
       原来,桥那端走来一对母女。那妇人虽过中年,但风姿、神韵、气度则是卓然脱俗;更惊的是,那十七八的小女子,脸蛋、眉眼、秀发、身段,可谓美艳绝伦,让人一下喘不过气来。
       一种从未体味过的滋味忽地涌遍周身,樊梦斗只觉得身子似在燃烧,更像融化,一忽儿飘飘欲上九天,一忽儿却又分明在地狱挣扎……
       那小女子随着妇人,粉脸含笑,腰身轻摆,踢着石子,哼着小调,目空无物地从樊梦斗等身前一飘而过,径直下了石桥,几缕幽香兀自在空中且沉且浮。
       樊梦斗可谓见过世面之人,樊家在武林中号称“江南第一府”,家财万贯,良田百顷,家丁护院丫鬟婢女二百余口,家中终日迎来送往,豪宴不断。近一二年,父母也曾为他张罗了几门亲事,那姑娘大都为千里万里挑一,可樊梦斗殊无兴趣,弄得父母好不心焦。
       看来万事皆为因缘,此时的樊梦斗仅此一眼,就似纯铁碰上了磁石,心和魂一下便随那小女子去了。先前的好心情霎时烟消云灭,顿觉飘零的杨花让人生厌,搅得人心绪不宁。
       “少爷,该用餐了。”焦善提醒道。樊梦斗心不在焉,顺嘴应道:“好,好。”
       前行不远,见一酒幌,几人便上了水榭。
       店小二笑脸出迎,将他们引到楼上。樊梦斗拣了个临街的桌面倚窗坐下,随之,店小二按吩咐上好了酒菜。
       这顿饭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石家兄弟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樊梦斗全然不觉,只管呆呆向窗外凝望。
       日头悄然西去,天色渐暗。这时,隐隐一缕幽香袭来,直沁心脾。樊梦斗心中一动,扭头向厅内寻视,忽地眼前一亮,兰桥上那对母女何时降临在了临桌,他竟不知。只见二人相对而饮,那小女子美目流光,轻舒彩袖,浅斟慢酌,举手投足间透出千般娇媚万种风情。
       樊梦斗忘情地看着小女子。
       忽然,楼梯处上来四人:一个胖大和尚,一个瘦干道士,另外两个男子,一个衣白,一个衣紫,四人各执兵刃。店小二赶忙上前招呼,胖大和尚不待他开口,一挥手将其掀下了楼梯。
       “好快的脚力,让我等寻得好苦。”紫衣男子开言道。
       另三人笑道:“花蝴蝶,还怕今晚入不得洞房,当不成女婿?”
       那淫笑,竟是冲着母女俩的。樊梦斗正欲出手相助,却见小女子裙袖一抖,一条青花小蛇向紫衣男子面门直射而去。紫衣男子不禁失色,瘦干道士手快,用哭丧棒接住小蛇,将它挑落一旁。
       “乖女儿,今儿是你生日,为娘高兴,别坏了兴致。”那妇人说完,母女相视一笑,又对饮了一杯。
       胖大和尚一抖手中禅杖:“什么人,口出狂言?也不问问,我等是何许人也!”
       妇人瞧也未瞧,轻蔑一笑,道:“花间舞淫蝶,草上溅冷血,闻声妇孺怯,影过死尽绝。还用问吗?几个妖孽而已!”
       妇人道出的,是江湖中流传的一首偈语,指的是花酒和尚智通,草衣道人御衡,血刃无痕冷无双,无翅淫蝶花月楼这四大妖孽。妇人此话一出,樊梦斗、石松、石柏、焦善相互对视一眼,四人心照不宣,不由暗自运功在身。
       樊梦斗暗忖:四大妖孽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今日却为何聚在一处?他们个个是一顶一的高手,想要铲除一个都难,何况……石松、石柏、焦善的功夫应该不在四大妖孽之下,合我四人之力即使能斗败他们,他们势必也会逃脱……那母女视四大妖孽如无物,她们究竟是什么人?一时间,樊梦斗心转如电。
       “你是何人?”花酒和尚高声喝问。
       “你不配问我的名号。你只自问一下,你等与十八年前的幽冥教主和十殿阎罗相比,却又如何?”妇人轻声缓语道来,话音未落,四大妖孽惊呼一声,似飞蝗般破窗而逃。
       一语惊退四大妖孽,难道她是……
       樊梦斗想起了家父说过的一件事:
       十八年前,幽冥教主翁泰宗和他的十大弟子(合称十殿阎罗)盘踞阴山,翁泰宗为独霸武林,派十大弟子出阴山,离间各大门派,残杀各派掌门,一时掀起腥风血雨。阴谋败露后,武林各派联手齐聚阴山,将翁泰宗及十大弟子围于阴山之巅,苦斗月余,死伤无数,始终未能伤得翁泰宗等分毫。就在这时,一女侠只身独闯阴山,恶战三天三夜,将翁泰宗及十大弟子斩尽杀绝,然后便又销声遁迹了。这女侠是何门派,是何来路,姓甚名谁,无人知晓,因其貌美如仙,江湖人称绛珠仙子。
       难道那妇人就是绛珠仙子?
       心念及此,樊梦斗对那妇人肃然起敬,不由起身离席,面对妇人躬身施礼:“不敢动问前辈名讳,晚生这厢有礼了!”
       妇人抬头端详,见他青衣青裤,身材奇佳,再往脸上看,素巾罩头,英气勃发,正气凛然,心中不由赞了句:真乃人中龙凤!
       妇人欢喜,招手让樊梦斗坐到身边。
       樊梦斗又向小女子见礼,小女子起身还了一揖,不料,袖角掀翻了酒杯。她慌忙去扶,忙中生乱,弄了个杯倒盘翻。妇人偷眼瞧着二人,见二人心慌意乱,满脸绯红,心中窃喜。
       江湖人没那些繁文缛节,随后,石家兄弟等也过来和妇人、小姐见过礼,两席并成一席。焦善吩咐店家:“备上灯烛,换上上好酒菜。”
       席间,妇人询问了樊梦斗家世,樊梦斗也得知妇人姓江,女儿随母姓,叫江云英。众人唠得投机,推杯换盏,海阔天空,好不热闹。
       这大半日,樊梦斗为甚失魂落魄,见了妇人、小姐为甚又笑逐颜开,这个中奥妙,岂能逃过石家兄弟的眼睛!趁着酒兴,石松、石柏当起了月下老儿,为樊梦斗和江云英牵起了红线。妇人看看女儿,见女儿羞涩中透着欣喜,于是点头应允。
       
       樊梦斗喜出望外,将手中帛绢白折扇展开铺平,书童郑方马上备好纸墨砚台。
       樊梦斗抬笔先在扇面上画了两枝腊梅,翻过扇面来,看了江小姐一眼,略加思索,笔走龙蛇,赋诗一首:一饮琼浆百感生,捣尽玄霜见云英。兰桥便是神仙宅,何必崎岖上玉京。
       樊梦斗折好扇子,捧给江小姐;江小姐娇滴滴接过,背转身,将扇子藏于怀中。
       不觉间,玉兔西沉,万籁俱寂。见酒席将散,樊梦斗和江小姐悄然踱到窗前。
       窗外月色朦胧百花沉睡,身前佳人国色天香,少侠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两人相视无语,眼角眉梢却脉脉含情。良久,但听江小姐掩面轻声道:“君莫负我,我待君衣锦还乡!”说罢,扭身随母亲离去。
       这正是:三生缘前尘注定,今世情双雁伴飞。聚又散怎不牵挂,盼重逢魂梦相随。
       白猿引路
       仙姑洞夜半惊魂
       却说樊少侠一路行来,这日傍晚,到了雁荡山。
       越往山里走,山谷里“隆隆”声越响,空气也越显湿润。众人驻足举头观瞧,见一抹残阳泻在瀑顶,折幻出一道彩虹罩住山头,真是壮哉妙哉。众人惊呼:“大龙湫!”
       大龙湫为雁荡三绝,驰名天下,众人驻足,不再前行。
       石松看着樊梦斗,说:“北一兄,此景此情,何不赋诗一首?”樊梦斗颔首依允,即景吟道:“龙湫山高势绝天,一线瀑走兜罗棉。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是烟。况复百丈至千丈,水云烟雾难分焉。”石松赞道:“好诗,气势不俗。今科状元郎非北一兄莫属!”
       说话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石柏、焦善和郑方已将打来的野鹿收拾好架到火堆上,焦善将酒从行李中取出摆好。松柏枝条的火力很旺,工夫不大,鹿肉便被烤得“吱吱”流油,林间弥漫了烤肉和木质的香气。
       肉熟时,已是满天繁星,各位酒足肉饱,已近午夜。正收拾准备睡觉,突然,一道白影从众人头顶掠过,“扑”的一声烤肉架子被掀翻,火星四溅。众人吓了一跳。郑方眼尖,喊了声:“白猿!”
       石柏最喜玩闹,听说是白猿,起身就要去追。石松呵斥道:“消停些,少添乱!你要是掉进涧底,休怪为兄不去救你!”
       石柏做了个鬼脸,搂着三刃钢叉,靠在树干上合上眼。
       大家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石柏尖叫一声,众人惊醒。只见石柏搓着双手,原地打着转,嚷着:“嗨,嗨,我不去招你,你却偏来惹我!”郑方上前询问,石柏说,自己的三刃钢叉在睡觉时被白猿抢了去,众人听后,不觉好笑。
       笑归笑,武者丢了兵刃,就如同丢了性命,非同儿戏!众人睡意全消,慌忙从篝火里拽出燃木,举着火,紧随石柏去追白猿。
       约摸追出三里多地,月光下,依稀看见白猿肩扛钢叉站在树梢上,那叉上还插着块烤肉。众人一见,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一齐看向石柏。石柏羞怒,提气纵身蹿到树上。
       樊梦斗等人个个轻功了得,跟着白猿翻山越岭,一口气追出近二十里。看看到了一座山腰,白猿一下却没了踪影。
       焦善是个老江湖,来过雁荡山。他停下脚步,用火把前后照照,说:“这里应该是仙姑洞。”众人听后,又待前行,焦善阻止道:“慢,当年何仙姑在此修炼,此后这里便成了道姑修行之地,所以这里又叫仙姑庵。我等几个大男人,三更半夜闯了进去,似有不妥。”
       正踌躇,就听石松说:“北一兄,看,血!”
       樊梦斗蹲身,借着火把光亮果真看到地上有些微血迹,他用手指蘸了捻捻,觉着尚未完全凝结。于是,他将手指放在嘴上“嘘”了声,小声说:“轻些,随我来!”
       众人随着樊梦斗走了百十米,上了石阶,见仙姑庵院门大开。洞内漆黑,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众人举着火把向洞内探看,不由大惊失色。
       洞内阴风习习,血水横流,十几个道姑尸横当地,更有几个年轻道姑,发髻散乱,道袍不整,身体裸露,显然,她们在死前遭到歹人凌辱。
       眼前这一切,令众人义愤填膺,他们不由想到兰桥酒楼碰到的四大妖孽。只有四大妖孽才干得出如此惨无人道的兽行。
       樊梦斗等人刚用碎石将仙姑洞洞门垒死,就见月光下,一身材魁伟之花甲男子,木然站在门外。
       樊梦斗等不便搭言,意欲离开仙姑庵时,身后忽地一响。众人回头看去,见先前那只白猿跳到那男子身边,男子从白猿手中接过钢叉,向樊梦斗走来。
       樊梦斗返身相迎,那男子将钢叉交给他,说:“少侠,这白猿是仙姑庵所豢养,极有灵性,它是向你们报信,求你们救它的主人,只是可惜……”
       樊梦斗没有作声,心中懊悔不已。石柏抱怨地看看兄长,石松内疚地垂下了头。
       众人默然无语,那男子缓缓言道:“几位少侠,几位刚才所为,老夫已看到,心存感激。老夫本可及时赶来,可半路上却遇到一绝顶高手,与他斗了百十回合不见输赢,后来他不战自退,老夫脱身赶来,但为时已晚。说来奇怪,黑暗中,见那人的身影和脸庞极像当年的幽冥教主翁泰宗。”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那男子接着说:“老夫揣测,雁荡山当有一场浩劫。他们定然是冲着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而来的!”
       “何为神龟玉诀、秘穴宝典?”樊梦斗问。
       “当年,禅宗鼻祖韦驮圆寂时有两件遗物,一件是玉龟,一件是经络图。玉龟的肚腹上刻有大、小周天修炼行气的秘诀,所以又叫神龟玉诀,它藏在仙姑庵,看来,现在已到了恶人之手。经络图上标识出奇经八脉之外的一百单八个秘穴,所以又称秘穴宝典,它现在藏于普明寺。佛祖这两件遗物,既是佛家至宝,亦是武林至宝,它为善,可造福苍生黎民,若为恶,便……”那男子不敢再说下去,叹口气,摇了摇头。
       樊梦斗道:“多谢老人家指点!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夫打柴采药为生,高姓大名当不起,称我雨崖山樵便是!”
       当下,樊梦斗拱手与雨崖山樵道别,带着众人急奔普明寺。
       这正是:白猿尚且识忠义,人间却何多妖孽?若不仗剑卫苍生,英豪空流一腔血!
       仗义护宝
       少侠身中夺命针
       普明寺、能仁寺、罗汉寺势如犄角,能仁寺在南,罗汉寺在西,普明寺居中为三寺之首。三寺均是千年古刹,依山临瀑而建,险峻异常。
       寺中三更梆鼓响过,普明寺方丈明赞大师接到白猿传书大惊,急速邀来能仁寺方丈定慧大师、罗汉寺方丈大智大师商议对策。
       对策未定,寺内忽地腾起大火。明赞大师即命一部分僧众速速救火,武僧保护藏经阁。
       火光中,只见四条黑影如魅影一般,直奔藏经阁,这四人,正是四大妖孽。
       四大妖孽本想借着大火,趁慌乱之机,潜入藏经阁,盗取秘穴宝典。不想刚到藏经阁,众武僧“呼”地一下,将他们围在当中。
       这阵势,却也叫四大妖孽心惊肉跳。花酒和尚智通一晃禅杖,高声叫道:“明赞老秃驴,你就如此待客吗!”
       明赞上前一步,指着一片火海,厉声而斥:“这位大和尚说我不会待客,请问,谁见过这样的见面礼吗?”
       草衣道人御衡可不愿空费口舌,披肩草衣一抖,纵身跳起,跃向藏经阁。定慧大师喝叫一声:“我来!”迎面跃起,挥掌将他拦于半空。
       顷刻,明赞大师敌住花酒和尚,大智大师敌住血刃无痕和无翅淫蝶。七人三簇战团,忽上,忽下,闪左,闪右,飘忽不定,战在了一处。
       三位大师虽年逾古稀,可功力深厚,四大妖孽岂是对手,但出家人宅心仁厚,不肯痛下杀手,百十回合后,在四大妖孽招招夺命的攻击下,反倒落了下风。
       大智大师以一当二,更是力不从心。无翅淫蝶一式乌龙夺珠,剑尖直奔大师眉宇间,大师急收右掌护目,血刃无痕趁势挥剑向大师左肩砍去,大师欲想招架已是不及,剑锋闪过,红光一片,大智大师左臂被斩落。他痛吟一声,翻倒在地。
       
       定慧大师闻声,心中牵挂,也只分心一瞥,草衣道人的哭丧棒已击在胸口。这一击,大师被抛出两丈多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草衣道人、血刃无痕、无翅淫蝶抽身扑奔藏经阁,僧众速将其拦住。三人兽行大发,禅杖、哭丧棒、利剑如泼水般使出,一时间,几十名僧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见三个恶人就将闯入藏经阁,定慧大师站在殿前,手捂胸口,高声疾呼:“众佛家弟子,佛宝如若落入妖人之手,我等还有何面目见吾佛祖!”大智大师亦挥舞着残存的右臂,喊道:“大劫当前,我等自当赴难,舍身成佛!”
       僧众听此,更加奋勇,前仆后继,舍身相拼。一时,在藏经阁大殿前,火光、血光、呐喊声、痛吟声和兵械的磕击声,直达十里。众僧硬是用身躯筑起了一道人墙。
       此时,岂由明赞大师再存慈悲之心!只见大师集毕生功力,掌上招式一式紧过一式,招招直取花酒和尚要害,瞬间,花酒和尚便被罩在了掌风之中。花酒和尚见形势急转直下,惊叫:“牛鼻子道士,快来助我!”
       当下,四大妖孽合力围攻明赞大师,四件兵器同时在身前、身后,从上、中、下三路一齐向大师袭来。花酒和尚瞧准时机,运足气力,铁禅杖兜头向大师砸下。
       明赞大师命悬一线,看来是劫数难逃!
       蓦的,一股罡风正中禅杖,只听“当”的一声,禅杖被震飞,花酒和尚踉跄倒退几步,险些栽倒。
       话说樊梦斗等人正行之间,见寺内火起,奋力赶来。到得寺内,恰见这艰险一幕,情急之下,运起弹指神功救下了明赞大师,随之,便加入战团。
       三五十个回合后,四大妖孽已呈败势。无翅淫蝶花月楼功力略逊,当他一剑刺向郑方,胸口门户顿开之时,石柏毫不客气,一钢叉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花月楼一命呜呼,三妖不敢恋战,跳出战圈,飞奔而逃。
       大家如何肯饶这等十恶不赦之人。追着追着,樊梦斗忽地想起雨崖山樵说的武功绝顶的神秘之人,他立即叫住大家,返身回奔普明寺。
       果不出所料,藏经阁前,雨崖山樵正与一人争斗方酣。这可是绝顶高手间的对决,静时,草丝不动,动则,石裂山惊。
       樊梦斗等人即刻增援雨崖山樵,那人本与雨崖山樵势均力敌,见对方来了援手,无心再斗,抽身便走。樊梦斗随后追去,雨崖山樵“莫追”二字未及出口,少侠已颓然倒地。
       这时天已大亮。
       雨崖山樵把樊梦斗抱到藏经阁大殿台基上,小心翼翼解开他的上衣,蹲身细细查寻后,脸色苍白,慢慢站起,看了看三位大师。三位大师遂俯身探看,不禁骇然:三更皓月夺命针!只见五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似月牙形,钉在少侠胸口膻中穴上。
       雨崖山樵和明赞、定慧、大智都曾参加了当年的阴山决战,曾见过翁泰宗曝尸在阴山之巅。当年,多少英雄豪杰惨死于幽冥教主这独门暗器之下,无药可医。他们扼腕为少侠惋惜,同时心生疑窦:神秘之人酷似翁泰宗,又使此等暗器,难道翁泰宗竟有起死回生之术?难道江湖又将掀起腥风血雨?!
       这正是:匡扶正义是本色,护宝何惜捐此身。霎时江湖疑云起,又掀腥风雨纷纷。
       云英参禅
       梦斗劫后获重生
       樊梦斗中了三更皓月夺命针,昏厥不醒,脸色青紫,雨崖山樵和明赞等三位大师束手无策,石柏、郑方更是抱头跺脚痛哭。
       慌乱之际,白猿口衔一物跑来。雨崖山樵接过一瞧,竟是千年石灵芝,他心中大喜。
       石灵芝最是解毒、延寿。明赞大师马上命人将其煎好,几个人按头的按头,撬嘴的撬嘴,将药给少侠灌下。
       药进肚,樊梦斗肚中“咕咕”作响,稍顷,脸上青紫色消散,开始有了气息。
       雨崖山樵将手指搭在少侠脉上诊视后,长出一口气,说:“灵芝的精华已护住少侠心脉,看来,少侠的性命尚可保全。”此时,大智大师的断臂已被包扎好,近前道:“山樵施主,你内力深厚,何不用内力打通少侠的奇经八脉,令他醒转过来。”雨崖山樵沉吟道:“三更皓月夺命针乃世间奇毒,岂是我等就可救治的!”定慧大师问:“这般,岂不是说,少侠终身昏睡不起了?”雨崖山樵无语。明赞大师急得来回踱步,搓手嘟哝着:“这该如何是好?”雨崖山樵说:“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令少侠醒转过来,这人就是绛珠仙子。少侠醒转过来,再让他习练秘穴宝典之术,或可恢复真元之气。”明赞、定慧、大智三人忙说:“只要能救得少侠性命,我等情愿献出宝典!只是不知,去何处寻觅绛珠仙子?”一闻此言,石柏一个高跳起,拽过三刃钢叉,飞奔而去。
       石松向雨崖山樵和三位大师做了解释,他们惊喜异常,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随后,焦善留下郑方照顾少爷,自己即刻回府向老爷、夫人报信。
       却说绛珠仙子,自从十八年前,独闯阴山后,便再也不问世事。可是女儿大了,女儿的心事就是她的心事。
       女儿过了十七岁生日,绛珠仙子第一次带她走出了大山。不想遇到了樊梦斗,那桩心事就放了下来!母女俩眼下就借宿在她们与樊梦斗相遇的兰桥酒楼。
       一路狂奔而来的石柏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湿淋淋地撞门而入:“不好了,再不救北一兄,他就没命啦!”等明白原委,江云英的眼泪便成了两眼飞瀑。
       绛珠仙子什么也没问,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子上,便跟着石柏上了路。
       石柏原以为绛珠仙子母女俩都是武林高手,哪知江云英根本不会武功,行路全要靠她母亲提携,急得他连声催促。其实,江云英比谁都急,她恨不能立时飞到梦斗身边。
       三人急奔了一夜又一天,傍晚,赶到了雁荡山普明寺。
       众人见面,顾不上寒暄,明赞大师忙将江云英母女引到樊梦斗床前。
       樊梦斗三天来滴水未进,若不是胸口处稍见起伏,简直就是个僵死之人。江云英一见,立马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绛珠仙子仔细查验了樊梦斗伤势后,脸色平静下来。明赞大师细问端详,绛珠仙子说,所中暗器的确是三更皓月夺命针,但施放暗器之人功力不足,因此毒液没能全部渗入心脉之中,若是当年翁泰宗施用此暗器,千年石灵芝也只能护住心脉一天一宿。现在,樊梦斗已存活了三四天,应该还是有救的。明赞听后,双手合十,高颂佛号:“阿弥陀佛!”
       当下,绛珠仙子为樊梦斗推宫换穴,逼出剧毒。可要清除浸入到骨髓之毒,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若在短期内,不能彻底清除残毒,久而久之,樊梦斗将形同废人。
       樊梦斗醒来,见到江云英,二人悲喜交集。一天后,少侠父母和好友客星散人谢臻赶到普明寺。
       大家一合计,觉得只有按雨崖山樵所说的,让樊梦斗习练秘穴宝典之术,看能否恢复真元之气。
       事不宜迟,明赞将绛珠仙子、江云英、樊梦斗引入密室。
       进了密室,经明赞大师道破,大家方知:原来,要修炼佛家密学,秘穴宝典和神龟玉诀缺一不可,因此,秘穴宝典和神龟玉诀都藏在藏经阁。再者,韦驮的遗物本是佛家至宝,怎能藏于道家?世人以讹传讹,竟枉送了仙姑庵众道姑的性命!
       展开秘穴宝典,只见经络图上,用朱砂点了一百单八个世人未知的穴位。再看神龟玉诀,玉龟腹部上陀螺形排列着四十五个铭文。
       秘穴宝典标识得明白无误,神龟玉诀上的古铭文也不难辨认,可由于铭文是陀螺形排列,从任意一处读起,正读、反读,都是不同的行气秘诀,这却让人犯了难,无从揣摩。
       “娘,我来试试!”
       众人大惑不解,绛珠仙子尚且无能为力,一个不谙武功的小女子,怎可当此重任?众人不由把目光齐聚到绛珠仙子的身上。却见绛珠仙子点了点头。
       岂不知,江云英虽身居深山,但在外婆、母亲教诲下,知书达礼,俨然是名门闺秀。更兼外婆、母亲皆为世外高人,她耳濡目染,对武学功理却是十分精通。
       
       经过三个昼夜的反复推演,江云英突然开悟:何不用八卦推演法一试!从乾卦开始,铭文则变成:行气,气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看了女儿推演出的行气秘诀,绛珠仙子亦觉有理,遂依经络图上所标示出的穴位,按此行气秘诀行功运气,顿觉气血通畅,内力陡增。
       绛珠仙子告之明赞大师,明赞大师依法行气,果然神清气爽。明赞大师对江云英赞不绝口,说她与佛有缘,是具有大智慧、大善根之人。说自己惭愧,参悟了数十年,还不如姑娘十数日。
       半个月后,樊梦斗的身体已完全康复,且觉精力充沛,步履轻盈,内力倍增。
       这天半夜,绛珠仙子将樊梦斗、江云英带到雁荡山主峰雁荡岗。雁荡岗高耸千仞,岗顶有湖,芦苇丛生,结草成荡,秋雁常来栖宿,故称雁荡。时下,夏初之夜,岗上云淡星稀,风静水平,湖垂月影,草泛鳞光,却也是另种佳境。
       亥末子初,浊气下降,清气上升,阴阳交泰之际,正是采撷日精月华之时。绛珠仙子要在此时此刻,助樊梦斗打通任、督二脉,修成上乘武功。
       绛珠仙子把樊梦斗叫到身边,先将三十六式天罡龙虎拨云掌演示了一遍,然后将心诀授与他;少侠绝顶聪明,当即默记在心。随后,绛珠仙子对他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
       少侠面对空灵静谧之雁荡,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微闭双目,开始调形、调息、调心。
       真气从双掌的劳宫穴经内关,再经一百单八个秘穴涌达丹田,少侠以意领气,将气导引到任、督二脉,随之,真气逐渐积聚、鼓荡、冲撞。
       绛珠仙子在旁提醒道:“牢擒意马镇心猿,慢着功夫炼汞铅,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住亦枉然……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
       渐之,少侠气定神闲,心澄如水,真气在任、督二脉间循序涌动。骤然,他周身一震,头顶隐约现出兰白之光,任、督二脉即时接通。
       少侠似觉有云雾将其托起,似有无穷之力欲待发泄。兀的,他盘膝腾起,连发三掌,只听得三声霹雳,月光下,雁荡深处,应声翻卷起三束巨大的水柱。
       这正是:梦斗遇难天垂怜,云英悟道续前缘。少侠喜添龙虎翼,它日一飞势冲天。
       神功斩妖
       北斗奇侠威名扬
       一场大火令普明寺损失惨重,但毕竟保住了佛宝,这对明赞、定慧、大智三位大师总算是个安慰。
       樊梦斗被绛珠仙子救醒后,定慧和大智两位大师便回到本寺疗伤去了。
       为防妖人再来生事,焦善亲率家丁守护普明寺。
       樊梦斗在密室疗伤之际,石家兄弟无所事事,闲得无聊,便与客星散人谢臻整日泡在了酒坛子里。
       这晚,谢臻说,光是三人饮酒,甚是无趣,何不邀上众人,一道开怀痛饮。于是,三人去邀焦善、郑方。焦善怕喝酒误事,谢臻说他不识趣,便带着石家兄弟和郑方自去寺外酒家了。却说焦善安排好家丁守夜后,回到僧舍正要安寝,见窗外有人影闪过,他披衣起来,出门从背影一看,是谢臻。焦善心想:客星散人邀了众人去饮酒,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
       只见谢臻进了明赞大师禅房,焦善悄悄来到窗前,舔破窗纸。就见屋内谢臻在向明赞大师打听北一兄的近况。大师说:“少侠不但完全康复,且功力倍增,他已离开密室。此时此刻,想必他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练成了绝世武功。”谢臻一听,口中不住道贺,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丸丹药,说子时服下,可助大师早日修成正果。
       焦善感觉这事有些蹊跷,马上去向老爷禀报。
       此时,老爷、夫人早已睡下,焦善说了此事。弹指神鹄樊昊说:“樊家与谢家交往甚厚,你是知道的,没什么不放心的。散人行事不拘常理,又偏爱求仙问道,你见怪不怪就是了。”
       出了房,焦善还是放心不下,他速去寻找石家兄弟。到寺外酒家,见石家兄弟、郑方、谢臻正与十名家丁吆五喝六喝作一团。一问,谢臻压根儿就没离开过这里。焦善心叫不好,二话没说,掀翻酒桌,拉起谢臻就走。
       众人随着焦善刚出罗汉寺,迎面撞上能仁寺僧人,僧人高叫:“众位英雄慢走,快救定慧大师!”焦善惊问:“出了何事?”僧人说:“大师被贼人掠走!”众人大惊失色。于是,石家兄弟、谢臻带着僧人和护寺家丁去追劫匪,焦善带着郑方回奔普明寺,以防不测。
       樊梦斗打通任、督二脉,旋即施展出龙虎拨云掌,这超凡的功力加上武林绝学,确是不同凡响。待他身形落地,却已然不见了云英母女。他在周遭寻找多时,仍不见二人踪迹,心中甚感失落。
       却说,花酒和尚、草衣道人、血刃无痕摸进能仁寺,将定慧大师劫走,奔雁荡岗而来。正行之间,忽听岗上响起三声霹雳,三人不免吃了一惊,停下脚步。草衣道人说:“大晴天的,何来的雷声?”血刃无痕说:“深更半夜的响雷,怕不是好兆头,我们还是小心为是!”花酒和尚不耐烦,催促道:“快走,误了尊者的事,谁人能担待得起?!”
       三个妖人正在狐疑,身后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石家兄弟和谢臻带着众人打着灯笼火把循踪追了上来。
       花酒和尚、草衣道人、血刃无痕慌忙用兵刃逼住定慧大师退入草丛深处,石家兄弟怕伤了大师,一时之间无可奈何。就在这当口,但听一声断喝:“妖人休得猖狂,留下命来!”
       随之,一人从草丛中飞身而出,众人定睛观瞧,竟是樊梦斗!
       樊梦斗伸双臂将众人拦在身后:“列位退后!”随后他双掌划出一道弧形,对着草丛猛然推出双掌,顿时一股旋风卷入草丛,苇草被连根拔起,抛落一旁,露出一个几十码圆盘形空地,定慧大师和三个妖孽显了出来。众人就要上前围住三个妖孽,却见樊梦斗右手袖口轻轻一拂,施展出龙虎拨云掌第十式——袖转乾坤。
       霎时,樊梦斗袖内一声惊雷,飓风骤然狂泻而出,翻卷着袭向三个妖孽。这飓风立时把定慧大师与三个妖孽隔开,此时,三个妖孽再想近大师之身,或是想逃脱,都无可能,他们已被飓风牢牢地吸住。
       飓风呼啸着,越转越快,卷动起沙石和三个妖孽,形成涡心,将三个妖孽吸向半空。但见樊梦斗猛力推出左掌,只听得轰隆隆一片雷鸣,涡心内绽出一片红光。随后,风歇雷住,月光下,只见到一片巨大的烟幕。烟幕中,花酒和尚、草衣道人、血刃无痕的尸身,支离破碎地坠落尘埃。
       众人无不赫然。
       回到寺院,弹指神鹄樊昊夫妇和明赞大师早已在山门迎候。
       樊梦斗劫后重生,此时见到父亲、母亲,自是百感交集,他几步赶上前来,倒身便拜。
       突然,明赞大师身形一闪,右手食指点中客星散人的胸口要穴,谢臻当即僵立在当地。明赞大师喝令:“擒下!”
       明赞大师出手之快,众人都未及反应。当他话音刚落,但听“咝咝”金风破空之声,声音响过,再看谢臻,已是气绝身亡。
       这正是:报应犹如自家田,种因得果理非玄。奇侠神功彰道义,盖世威名天下传。
       正本清源
       择吉日奉宝北归
       那日明赞大师将绛珠仙子母女和樊梦斗送出密室后,回到禅房便接到白猿来信。
       雨崖山樵在信中写道:我正全力搜寻神秘人物之线索,勿念。今有一事通禀:五月二十一日夜,芜湖散人仙庄四十余口悉数遭人杀戮,只有客星散人谢臻一人去向不明。谢府之事,原因不详,是否与雁荡山之事有所关联?务必多加留意!
       看完信后,明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掐指一算,谢臻家被害之日,正是在雁荡山遭劫稍后,樊昊和谢臻到普明寺之前。难道谢臻杀了全家后又随樊昊来到雁荡山,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呢?他为何要杀死自己家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人?那只有一个解释,谢臻云游在外,现在尚不知家中之事。那寺中的谢臻到底是真是假?谢臻与樊昊是多年朋友,如是假的,樊昊为何没能觉察?
       
       明赞疑虑重重,正要去向弹指神鹄樊昊通报此事,却见谢臻笑嘻嘻推门进来。他装做若无其事与谢臻分宾主落座,闲聊起来。谢臻送他一丸丹药后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明赞随后相送。突然,明赞出手点中谢臻肩胛要穴。到此,明赞已了然,此人绝非谢臻,因为在江湖上,客星散人和弹指神鹄齐名,他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受制。
       却说樊昊见焦善出了房门,对夫人摇头笑道:“这个焦善万事都好,就是有些神经兮兮的!”因焦善搅了睡意,夫妻俩便坐在桌旁小叙。这时,有人敲门,樊昊打开房门,明赞毫不避讳地闯了进来。
       明赞进门将雨崖山樵的信递给他看。樊昊看过信,愣了半天,然后显得不以为然,说:“适才,焦善还说谢臻在你的禅房,谢家怎么可能有事呢?不可能的!雨崖山樵是谁?”
       “这个……这些倒不是什么主要之事!眼下……”
       “我什么都不相信!”
       江湖上,人人皆知樊家和谢家交往甚厚,此时明赞理解樊昊,于是道:“谢臻正在我房内等你,请吧!”
       樊昊进了明赞禅房,见谢臻五花大绑着蜷缩在蒲团边,几个僧人垂首侍立于旁。樊昊一见,嘴里喊着“贤弟”便冲了过去。
       见谢臻没有反应,樊昊蹲身捧起谢臻的头,突然,他转回脸,怒目看向明赞大师。
       明赞大师察觉有异,急步上前,一看,原来谢臻已死。他伸手往谢臻脸上一抹,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樊昊一时呆了。
       他和明赞大师听说儿子杀了三个妖孽,虽是急于见梦斗,却也想见一下自己的义弟,没想到明赞大师突然出手将谢臻拿下;更没想到,就在此时,谢臻竟死于三更皓月夺命针,那施放暗器之人的功力,似乎更胜于当年的幽冥教主翁泰宗;更奇的是,这个谢臻竟也是假的,他都不知,一路上竟没有瞧出丝毫破绽。心中不由长叹一声:自己这是老了,昏聩了,还是心心念念都记挂着梦斗才疏忽至此?心中便又为谢臻一家人揪心起来。
       近来,雁荡山频发事端,明赞大师料定这是因佛宝而起。值得庆幸的是,多亏有众位英雄相助,否则,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定将不保。可众英雄终不能永远守在普明寺,一旦他们离开寺院,凭自己之力何以保全佛宝?佛宝已留传数代,虽历经战火、沦亡,倒也安然无恙,如今天下太平,反而将其遗失,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佛祖和先师!现在是到了该决定佛宝去留的时候了,不如选个良时吉日,请各位英雄相助,将其恭送回少室山,这也不失为是个上上之策!
       这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乃是隋朝末年,韦驮脚踏一片枯叶渡海,从天竺带来东土的。韦驮在少室山弘扬佛法,教化黎民,普渡众生。他圆寂后,遗物便供奉在了少林寺。
       北宋末年,金人南侵,汴梁沦陷,赵氏王朝逃到建康。当时,为防佛宝落入外族之手,佛家弟子便将北方寺院的大批佛宝迁入江南,这样,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就被藏于雁荡山普明寺。随后,南宋连年战乱,到了元朝又遭外族入侵,北方的佛宝便滞留在了江南。现已到了大明永乐年间,天下大定,四海归一,国都也从南京迁往了北京。京师北迁后,北方的佛宝开始陆续重返了祖庭,明赞大师也有心将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送回少室山,但因佛祖这两件遗物既是佛家至宝又是武林至宝,非比寻常,况且,江湖又是如此险恶,怕路途遥远生出变故,所以一直未敢成行。
       明赞大师命人将定慧、大智、樊昊父子请来。
       众人应邀前来,明赞向他们言明此事,定慧、大智、樊昊均赞同将佛宝恭送回少室山。
       樊梦斗却一直默不作声,待三位大师和父亲说完后,他说:“将佛宝送回祖庭,是功德无量之事,我等自是义不容辞。但目前,神秘人物正觊觎佛宝,敌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这时贸然将佛宝送回少林,恰如送羊入虎口,险恶异常。佛宝送是一定要送的,只是要看怎样个送法!”明赞大师等听完,连连点头称道,弹指神鹄樊昊脸上虽未动声色,心中却甚感欣慰。于是,几人就恭送佛宝北归之事作了周密的谋划。
       翌日,弹指神鹄和夫人去了芜湖散人仙庄,焦善带着三十名家丁也离开雁荡山回了江南第一府。
       几日后,到了六月初三,韦驮尊天菩萨寿诞日。
       这日晨,雁荡山里祥云朵朵,瑞霭蒸腾,梵乐缭绕,十八古刹的高僧大德、十院观庵的道长仙师齐聚普明寺。
       普明寺藏经阁前搭起了丈余高的法坛,从寺院山门到法坛前,再从法坛到藏经阁殿前用红毡铺就了一条通道。
       卯时三刻,西阁钟楼铜钟响起,明赞、定慧、大智三位大师身披烫金大红袈裟,在僧众的护持下步上法坛,顿时全场肃穆。
       三位大师并排趺坐于法坛之上,僧众及来宾席地而坐,双手合十。三位大师诵经毕,藏经阁殿门开启,樊梦斗手捧檀香木盒沿红毡地毯走上法坛,将木盒奉与明赞大师。明赞大师口诵佛号打开木盒,将盒内的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展示于人前,接受僧众和来宾的顶礼膜拜。随后,定慧和大智将檀香木盒重新封好交与樊梦斗,樊梦斗躬身接过,转身走下法坛和已在法坛旁迎候的石松、石柏、郑方拜别了众人,踏上了奉宝北归之路。
       这正是:佛祖遗赠传世宝,岂容邪佞染指端。临渊垂钓投香饵,欲擒枭龙澄海川。
       仙庄梦魇
       伤心之地逢故知
       弹指神鹄和夫人离开普明寺,一路奔波,在第二天月上柳梢之时,驾一叶扁舟来到谢府。
       芜湖散人仙庄建于湖心沙汀之上,今晚仙庄和以往并无不同,可在樊昊夫妻看来,这里已没了仙乡的钟灵毓秀,反倒处处透着阴森死寂。物是人非,睹物思人,二人感伤涕零。
       正行着,雨崖山樵和白猿从那厢迎来。
       见有人来,樊昊抢前一步,高声问道:“来者可是雨崖山樵?”
       “正是山人。”
       “山人?何必过谦!闻听阁下武功绝顶,却为何不以真名示人,樊某愿闻其详!”
       雨崖山樵笑笑:“山野之人本为无名之辈,名姓又何足道哉,即便是有名姓,那也是前尘旧事,老夫早已忘却了。”
       “忘了?真是一句绝妙的回答!”樊昊的话也只好就此打住,夫妻二人随了雨崖山樵进了听涛阁。
       听涛阁是谢臻待客之所。不待樊昊夫妇问话,雨崖山樵先道:“散人一家死得很惨,皆是被人一招毙命。”
       樊昊冷冷问:“你怎知谢家遭难赶来这里?”
       雨崖山樵不答反问:“你可知雁荡山出现了一位神秘人物?”
       樊昊点头。
       “此人不仅武功奇高,行踪也极其诡秘,若不是白猿,我也绝寻不到这里。”
       樊昊夫妇看向白猿,见它齐人肩高,通体雪白。白猿见他们看着自己,抱拳向樊昊夫妇不住地作揖。夫妻二人心中感叹:虽为异类,却也知忠心报主!
       雨崖山樵又道:“我已将散人的家人掩埋,只是到现在仍寻觅不到谢臻。”
       樊昊夫妇起身道谢。随后,樊昊转身朝桌上的烛台按去,只听得“吱呀呀”桌子挪向一旁,地面上露出了一扇门。
       樊昊取下蜡烛,走入那扇门,樊夫人和雨崖山樵随后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条暗道,越往下走,越觉阴冷。到了暗道尽头,见石门当道,不知樊昊在何处按动了一下,又听“吱呀呀”几声,石门自行开启。
       石门一开,露出一石屋,但见:一人迎面而坐,他身前石桌上摆放着几碟小菜,一坛家酿,两只酒碗。
       三人惊愕自不必说。
       樊昊将夫人和雨崖山樵阻在门外,自己进了石屋,擎着蜡烛在那人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后,默默退了出来,关上石门,领着夫人和雨崖山樵回到听涛阁。
       至此,弹指神鹄樊昊多日来不敢去想,却又是挥之不去的心结得到了验证:密室里的那个人正是谢臻,他已死去多日!
       弹指神鹄和客星散人是生死之交,谢臻的密室,除他本人外,只有樊昊一人知晓,能在密室内和谢臻对饮的当然也只有樊昊了。每次樊昊来芜湖散人仙庄做客,他兄弟二人都会在密室内把酒言欢,纵论天下之事,切磋上乘武功。因此,刚才樊昊看到谢臻对面另有一只酒碗,他就断定,当时和谢臻对饮之人,在谢臻眼里一定就是他樊昊了。是什么人竟敢冒充自己,趁谢臻不备,将三更皓月夺命针刺入他眉心,害了贤弟的性命,又杀了他全家!此刻,樊昊痛彻心扉,五内俱焚,欲哭无泪,泣而无声。
       
       见樊昊如此,樊夫人和雨崖山樵无言以劝。
       待樊昊情绪稍有稳定,雨崖山樵低声发问:“谢臻是不是死于三更皓月夺命针?”
       “正是!”
       樊夫人接过话头:“吾儿梦斗中的也是三更皓月夺命针,难道梦斗和谢贤弟所中之毒,是一人所为?”
       “应该是一人所为!”
       “可,可前后的功力相差悬殊,这却是为何?”
       “这也正是神秘人物富于心机和诡秘之处。依在下看来,神秘人物发射毒针的力道完全取决他的目的。”
       “这作何解?”
       “这就是说,他不想让樊少侠立即死去,因为他推测出,少侠中毒,明赞大师等必然将少侠置入密室,必然用秘穴宝典之术救治少侠,于是他在向少侠发射毒针时,只用了三成力道,随后他赶到散人仙庄,假扮成樊大侠,在谢臻毫无觉察之下,以十成功力将毒针射入谢臻眉宇间,令其速死,在谢臻死后,为防此事败露,他又杀了谢臻全家。之后,他命人易容成谢臻到樊府,当你们夫妇得知少侠出事后,急急赶到雁荡山,这样,假谢臻在任何人都不怀疑的情况下,便同你们一道进了普明寺。神秘人物留着樊少侠,杀了谢臻全家,目的其实都是为了探知密室机关和佛宝所在,伺机盗宝。正是由于绛珠仙子的意外出现,他未敢涉险,致使他精心设计的圈套被化解于无形。当绛珠仙子和樊少侠离开密室后,神秘人物命三妖在假谢臻的配合下劫持了定慧大师,制造混乱,又想利用另一个假谢臻毒杀明赞大师,他好趁乱盗宝。不想,人算不如天算,明赞大师收到了白猿传书,识破了假谢臻,樊少侠在绛珠仙子的救治下不但没死,反倒练成了绝世武功,斩杀了三妖,救了定慧大师,又及时返回了普明寺,神秘人物这才无从下手,只好杀了假谢臻,以防身份暴露。算来,神秘人物真是机关算尽,用心险恶,他对我们的一举一动是一点都未遗漏啊!”
       弹指神鹄樊昊一直听着夫人和雨崖山樵的对话。听到这里,樊昊对他由衷钦佩,这时插言道:“山樵兄,你可知翁泰宗?”
       “知道。”
       “除翁泰宗外,世间还有谁能使三更皓月夺命针?”
       “闻所未闻!”
       “可翁泰宗已死!”
       “不错,当年我亲眼见他死于阴山,正因如此,现在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何许人也,我也无从揣摩!”
       刚见到雨崖山樵时,樊昊觉着似曾相识,但一时又忆不起,当时因记挂着客星散人,对此也没有去多留意。现在听雨崖山樵说到他当年在阴山见过翁泰宗的尸身,樊昊心中一动,他再把雨崖山樵仔细端详:“哎呀!”想起来了!他惊得立起身,一拍前额,指着雨崖山樵道:“你,你,你是少林弘德方丈大师座下首座大弟子汝愚和尚!”
       雨崖山樵面无异色,平静地答道:“樊大侠,佛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万事万物皆是虚幻,因此,何来的汝愚和尚,又何来的雨崖山樵。”
       当年,汝愚和尚可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十八年前,他随弘德大师去阴山,和各路英雄围攻翁泰宗及十大弟子。在阴山决战中,樊昊与汝愚和尚相识,他们虽一俗一僧,但惺惺相惜,结为知己。可当平息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后,汝愚和尚却突然在人间蒸发。这一晃就是十八年,恍如隔世,谁能想得到,他原来却在雁荡山里当了隐士。樊昊见汝愚和尚对身份既没肯定,亦没否定,知这其中定有隐情,也不好再难为他,心中忖道:正所谓万事皆空,名姓却又如何,无非是个代号而已,故人重逢,自当高兴才是!
       樊昊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相信,有此等高人智者相助,贤弟之仇何愁不报!邪祟之徒何愁不灭!
       这正是:仙庄一夜成鬼府,痛煞梦中同行人。山樵本是旧时友,定助神鹄雪冤愤。
       虚也实也
       紫霞峰布兵待敌
       雁荡山北麓,伏牛岭。
       是夜,满天不见星斗,漆黑异常,沟壑中阴风习习,错落在坡上的农家茅舍有如坟丘,村中几点明灭的烛光恰似流萤鬼火,林间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枭鸣更像是弃婴的啼嚎。
       樊梦斗一行离开普明寺,当夜来到这里。众人在山腰停下脚步,樊少侠看着小村寨,吩咐道:“郑方,前行探路。”
       小村寨本不是通衢要道,平日少有行人往来,现又是夜静更深,何处寻得酒家客栈?众人正自心中嘀咕,却见一户人家窗子上透出烛光,再看,门上还挂着个红灯笼。众人上前,只见门上贴着一副对子:店小藏佳酿,堂陋备珍馐。横批是:别有洞天。果然,还真是一处酒家!
       石柏伸手推门,石松拦阻道:“北一兄,看这墨迹纸张如此新鲜,应该是刚贴上不久,再者说,这荒山僻壤的小店,深更半夜在此候客,有这个必要吗?这其中是否有诈?怕不是……”樊梦斗不以为然,莞尔一笑,推门进了酒家。
       进得门来,见一老翁正伏在柜台上打盹,见有人来,老翁起身,笑容可掬,拱手道:“客官请坐,不知各位都要些什么酒菜?”
       樊梦斗道:“不拘什么,能填饱肚子就成。”于是,众人拣了个桌面坐下。
       老翁俯身从柜台里提出一个食盒和一坛老酒送过来,从食盒里拿出薰鸡卤肉和碗筷摆在桌上,返身离去。
       石柏就想动筷,石松又拦阻道:“北一兄,这酒菜,像是事先就置备好了似的!”樊梦斗笑而不语,自己倒了碗酒,扬脖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说了声:“痛快!”
       樊梦斗等人两三碗酒刚下肚,一伙人破门而入。就见这十余壮汉横眉立目,携枪戴刀,进门后齐刷刷堵住大门,眼睛死死盯在了樊梦斗肩上挎着的黄布包袱上。
       老翁见状,笑迎上前:“列位,要些……”一人道:“不想死,就滚出去!”老翁吓得住了嘴,缩头从人缝中挤出门去。
       樊少侠抬脸瞟了眼这伙贼人,故意将肩上包袱拽了下,笑对石家兄弟和郑方说:“这些苍蝇好嗅觉,一直尾随着我们,现在终于露面了,这下,好戏也该开场了!”
       这伙人倒也干脆,但听得一声:“操家伙!”一哄上前。
       他们本指望一顿乱刀将樊梦斗等人砍死,夺了包袱回去交差,何曾想,还没近得人家身前,便有三五人“扑”地栽倒在地,他们立时傻了眼。须臾之间,又有三五名贼人毙命,其余人等见势不妙,作鸟兽散,从门窗处飞奔而逃。
       石家兄弟和郑方正要去追,樊梦斗笑道:“无须劳神啦!”三人收住脚,感到纳闷。这当口,只听到屋外响起三声号箭。
       不一会儿,见酒家那位老翁笑嘻嘻从门外进来。樊梦斗起身,抱拳相迎:“焦大叔,可留下活口?”老翁忙抱拳回道:“少爷,贼人宁死不降,哪还剩得活口!”樊梦斗不无惋惜,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石家兄弟和郑方更是纳闷,却见老翁直起腰,往脸上一抹揭下面具,竟是焦善站在了面前!
       焦善不是带着三十名家丁返回了江南吗?原来他们并没有真的回府,而是趁夜幕掩护折路转向东北,悄然来到了伏牛岭潜伏下来。焦善扮成老翁来到小村寨,用重金租下小酒家,专等少爷樊梦斗到来。当尾随少侠之人闯进酒家,焦善借机溜出门外,见屋内有了动静,他连向空中发了三支号箭,霎时,潜伏在周遭的三十名家丁一齐拥出,把酒家围了个密不透风。当然,这皆是樊氏父子和明赞大师的事先部署,刚才看到的酒家门上的那副对子,也正是樊梦斗与焦善联络的暗号。
       走了一天大半宿的路,一个个是人困马乏,焦善赶忙安排众人安歇,石松、石柏、郑方脑袋一落枕头便鼾声如雷,樊梦斗却难以成眠。他在想,虽说是杀了十几个贼人,可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得到,这一仗与其说胜了,倒不如说是失算了,看来,这神秘人物还真是小觑不得!这下一步……正想着,焦善带白猿推门进屋,樊梦斗一见,翻身起来,从白猿手中接过书信。
       信是家父亲书,见信,樊梦斗心中欢喜,知道父母亲已与雨崖山樵会合。看罢信,他走到柜台前,将信凑到烛火上烧掉,俯身操笔写了一封回信交与白猿。白猿走后,他这才安然睡去。
       
       紫霞峰在雁荡山最北端,山高势险,过了此峰也就出了雁荡山地界。
       紫霞峰顶有一所霞来观,原本不见经传,早已荒芜被人遗忘了。
       傍晚时分,樊梦斗带着众人攀上霞来观。焦善命家丁清理道观,埋锅造饭。饭毕,已近酉时,樊梦斗环顾众人,开言道:“列位,昨夜接到家父书信,信中说,平湖百毒门、潮州铁扇门、临海玄武门这三个门派在江湖上突然消失,请我们留意。众所周知,百毒门、铁扇门、玄武门乃邪门左道,他们如若被神秘人物掌控,这三五百帮众定然会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如若不能从速平息,江湖恐再无宁日。依我所见,目前,神秘人物是要得到佛宝,因此,得知我们在紫霞峰,他们必会倾全力来抢夺佛宝。我们的任务就是死死地把其吸在紫霞峰,不使他们跨出雁荡山一步,并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贻害江湖!”
       听樊梦斗说完,焦善、石松、石柏、郑方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
       一连两天,紫霞峰上风烟未起,且无半点消息传来,樊梦斗心中忖道:难道事情有变?焦急间,却见焦善分派出的各路探哨先后来报,东西南北各个方向,有多路人马向紫霞峰开来,总计应在四五百人之多。看来百毒门、铁扇门、玄武门已倾巢出动,按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大约在午夜,他们就可对紫霞峰形成合围之势。樊梦斗心中大喜,终于引得鱼儿上钩了,于是命家丁:“再探!”
       这正是:初战告捷却枉然,方知强敌非等闲。请君入瓮再张网,卧甲枕弓待敌顽。
       道高一尺
       岂料知魔高一丈
       与此同时,明赞大师率各路高僧、道长正抄近路急行,天黑之前,他们与在伏牛岭等候的樊昊夫妇和雨崖山樵会合。
       众人见面,明赞等人发现雨崖山樵脸色泛青,气喘吁吁,一问方知受了内伤。
       原来,雨崖山樵和樊昊夫妇离开芜湖散人仙庄不久,即遭遇一人劫杀。
       当时三人正行之间,见一人当道而立,三人停下脚步。雨崖山樵和樊昊端详此人,不禁惊愕:翁泰宗!转而一想:不可能。虽说当年翁泰宗驻颜有术,古稀之年,看上去仍是壮年,可又过了十八年,难道他竟无丝毫变化!再者,翁泰宗当年死在阴山,这是亲眼所见,人死再无重生的道理!
       雨崖山樵一时想到自己在雁荡山见到的那个神秘人物,对,绝对不会错,就是此人!
       雨崖山樵曾与此人两次交手,他觉得自己与此人的功力当在伯仲之间。既然他在此现身,合自己和弹指神鹄之力擒拿此人当有胜算。雨崖山樵暗喜:来得正好,这倒省却了不少麻烦!他向弹指神鹄使了个眼色,弹指神鹄会意,于是,二人同时袭向神秘人物。
       可当真的一交手,雨崖山樵便知自己错了,他和樊昊的功力与神秘人物相比岂是半斤八两,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此人的功夫高不可测,且诡异难觅其宗。
       这人的一双手有如天罗地网,紧紧罩住雨崖山樵和弹指神鹄,二人手忙脚乱,勉强支撑了三五十个回合。眼见这人一掌击到雨崖山樵胸口,雨崖山樵飞出丈余,摔倒在地,这人疾如闪电,跃至跟前,举掌向雨崖山樵天灵盖拍下。此刻,弹指神鹄根本无力相助,他叹口气,紧紧闭住了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林中跃出一人,单掌抵住了神秘人物这一掌,只听砰然一声,二人同时被震退至两丈开外。
       那神秘人物略一犹豫,随即纵声狂笑,然后身子一跃,消失得没了踪影。弹指神鹄再看相助之人,原来是一中年女子。只见这女子,纤纤细手,款款嫩腰,美若天仙。那女子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雨崖山樵,袖口轻拂,香裙微摆,飘然而去。弹指神鹄猛地想起:“绛珠仙子!”
       明赞、定慧、大智三位大师一听,唏嘘不已,雨崖山樵却避开众人目光,连道“惭愧,惭愧!”
       这边紫霞峰上,樊梦斗早已做好充分准备,备置了大量的滚木礌石。可来犯之敌却只是将紫霞峰团团围住,并不攻打。
       山上山下一直对峙着。
       第二天午后,仍不见山下有任何动静,过了申时,雁荡山各寺院、道观的高僧、道长相继赶到,在紫霞峰下与敌相遇,山底下先展开了一场混战。
       樊梦斗在山上看到敌我双方缠斗在一起,他不敢贸然放下滚木礌石,只得命家丁护守山头,带上石家兄弟和焦善、郑方冲下山去。
       樊梦斗等人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与高僧、道长相见,却不见父母和雨崖山樵及明赞大师等人,他心中更觉疑惑,难道出了什么差错?樊梦斗放心不下,即刻命焦善去伏牛岭方向迎候家父。
       从普明寺设坛,到伏牛岭及至紫霞峰,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诱使神秘人物现身,将其铲除,以绝后患。但神秘人物直至现在,却好似置身事外。就目前形势看,敌我双方在此厮杀,实则毫无益处,只会消损自己的实力,倒不如先将敌围住,静观其变。樊梦斗向大家一说,众高僧、道长均觉有理,于是草草收兵。
       回到霞来观,樊梦斗正为父母担心,却见郑方领着一人进来。来人躬身施礼后,双手奉上一个锦囊,道:“尊者令,明日正午,尊者要与樊少侠在紫霞峰顶决一雌雄!”
       樊梦斗听完,精神为之一振,伸手接过锦囊。他打开锦囊,取出一把扇子,心中猛然一惊。樊梦斗慌忙展开扇子,借着灯光细看,正是他与江云英的定情之物——帛绢白折扇!
       自从樊少侠与江云英在雁荡分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她。此时,见到白折扇,可见云英已被神秘人物劫持,这忽如而来的惊吓,令他差点当场昏倒。
       石家兄弟和郑方忙上前将他搀住,他强自镇定下来,对着垂首等候回音的信使,凛然道:“请回禀你们的尊者,明日正午,我在此恭候大驾!”
       这正是:人只道英雄气短,更谁说儿女情长。命中多舛寻常事,笑看东西南北风。
       迷情几许
       是非恩怨话短长
       江云英时时有母亲护佑,怎么会被人劫持了呢?皆因绛珠仙子见雨崖山樵性命不保,不得不出手相救,所以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
       绛珠仙子带女儿重出江湖,起因则源于十八年前。当年,得知幽冥教主翁泰宗与天下为敌,杀伐无度,且无人可以降伏后,绛珠仙子的母亲将唯一可以克制翁泰宗的龙虎拨云掌传授给了女儿,并命其速往阴山,助各路英雄铲除翁泰宗及十大弟子。
       绛珠仙子的母亲对翁泰宗知之甚深,因为他们本是夫妻。
       大明开国之初,开国皇帝朱元璋派大军征讨西南,当时,江氏和翁泰宗皆是征讨军中五虎上将。当平定大理,班师回朝时,江氏认为天下一统,无须再四处征战,生出归隐山林之心。在明教,翁泰宗和江氏是尽人皆知的一对金童玉女,他们相互间更是倾心爱慕已久,于是,翁泰宗便跟着江氏隐居在了苗山。
       起初,有娇妻相伴,翁泰宗对清心寡欲的隐居生活尚可忍受,时间长了,他心生悔意。这时,翁泰宗的孪生兄弟翁耀祖寻到苗山,劝兄嫂回朝做官,江氏是坚决不应承。事情也巧,江氏几天后临产,翁泰宗在弟弟的唆使下,抛妻弃子,借机离开了苗山。
       翁泰宗心高气傲,怕遭人耻笑,便没有回京,而是带着弟弟去了阴山,他要惟我独尊,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十八年前,绛珠仙子独闯阴山,在三天三夜的恶战中,她杀了翁泰宗的十大弟子。当她与翁泰宗兄弟决战时,她看到,这对孪生兄弟,一个左眼睑有颗红痣,一个右眼睑有颗红痣。她隐隐想起,曾听母亲说过,自己的父亲也是孪生,他的左眼睑有颗红痣,而叔叔的红痣在右眼睑。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莫非,眼前这一对恶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叔叔?绛珠仙子当时的心情相当复杂,她知道母亲能让自己杀死自己的父亲、叔叔,说明他们定是该杀之人!但说到底,她还是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绛珠仙子这一念之仁,她杀死翁耀祖后,放了翁泰宗一条生路。当时江湖中只知翁泰宗,不知有翁耀祖,所以,众英雄见到翁耀祖的尸体,只当是翁泰宗已被铲除。当然,翁泰宗也弄不懂这位女侠为何不杀自己,因为他不会想到,这位女侠就是被自己抛弃的女儿。但翁泰宗天性狂妄,从不思悔改,脱身前扔下一句:“十八年后,定重出江湖!”就是这句话,成了绛珠仙子重现江湖的缘由。
       
       绛珠仙子之所以带着女儿出苗山,是因为她此次出行还另有两层目的:一是寻找丈夫、云英的父亲,二是要为女儿择得佳婿,让女儿终身有所依托。她不愿女儿再像自己和母亲一样,被丈夫抛弃,最终都将寂灭于山林。
       绛珠仙子追踪四大妖孽,来到金陵,意在探寻翁泰宗的踪迹。可巧,在兰桥遇到樊梦斗。女儿和樊公子一见倾心,绛珠仙子也认为樊公子是可托付之人,便为女儿定下了这门亲事。几天后,樊公子在雁荡山中了三更皓月夺命针,命在旦夕,多亏江云英参破神龟玉诀,救了樊梦斗性命。在密室救治樊梦斗之时,樊公子提到世外高人雨崖山樵,这引起了绛珠仙子的注意,所以当樊梦斗打通任、督二脉,练成绝世武功后,她就带着女儿离开雁荡,去寻雨崖山樵。当寻到芜湖散人仙庄,绛珠仙子发现,正如自己所想,雨崖山樵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丈夫、云英的父亲如愚和尚。
       当年,绛珠仙子杀死翁耀祖,平息了江湖风波后,被世间景物吸引,没有返回苗山。在她游历雁荡之时,适值弘德大师带着弟子返回少林途经此地,绛珠仙子和弘德大师座下首席大弟子如愚和尚在林间不期而遇。绛珠仙子正值情窦初开之际,又不谙世事,更没有世俗羁绊,而她的神秘和美貌更是让如愚和尚无法抵御,于是,一路上二人暗中往来,终在一月圆之夜,如愚和尚破了色戒,也令绛珠仙子暗结珠胎。事后,如愚和尚羞愧难当,躲入雁荡山隐居不出,绛珠仙子寻夫不见,只得只身返回苗山。
       绛珠仙子认出如愚,虽心潮难平,但翁泰宗未被铲除之前,还不便现身道破此事,以免旁生枝节,徒生烦恼,因此,她便隐身起来,一路暗随在雨崖山樵身后。她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翁泰宗早已尾随她多日。
       翁泰宗劫杀雨崖山樵和弹指神鹄,意在引出绛珠仙子现身相救,他便可趁机掠走江云英。事如所愿,绛珠仙子果然中计,致使翁泰宗的图谋得逞。
       十八年前,翁泰宗惨败后,又在阴山潜心修炼,武功臻于化境,已达登峰造极,但他仍没有十足的把握。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是他十八年前得到的教训,因此,他不敢妄言轻动,怕过早地暴露自己,引起武林的警觉,重蹈十八年前的覆辙。所以,尽管他觊觎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已久,还是迟迟没有下手。也是这个原因,他与雨崖山樵在前两次争斗时,并未施展出真实的功力。
       翁泰斗在阴山潜伏一十八年,重出江湖,他自封万圣尊者,先后降服了四大妖孽和百毒门、铁扇门、玄武门,令四大妖孽等在雁荡山频频制造事端,他又杀了谢臻全家,命人扮成假谢臻随樊昊夫妇进入普明寺。他自以为万事周全,天衣无缝,只待大功告成。不想绛珠仙子来到普明寺;而樊梦斗不仅没死,且练成绝世武功,杀了花酒和尚、草衣道人、血刃无痕;明赞大师又识破了假谢臻。如此这般,翁泰宗精心策划的阴谋便化为了泡影。
       但是,对于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翁泰宗绝不肯轻言放弃,他不仅仅是要成为武林至尊盟主,更要修炼成千年不坏金刚之身,永享万世荣华富贵。所以,他才要掠走江云英,以此为要挟,换取佛宝。
       这正是:人间自有公道在,是非恩怨任评说。莫使小仁护大恶,中山狼醒贻害多。
       山巅决战
       同仇敌忾惩元凶
       爱女被劫,绛珠仙子忧心如焚,万般无奈,她只好追至伏牛岭,请众人相帮。
       绛珠仙子的突然现身,令樊昊夫妇和众僧万分高兴,但当她说出女儿被劫持之事,众人无不惊恐失色。
       众人商议救人之策,却独不见了雨崖山樵。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樊昊和明赞等人商议后,即刻带人分头去寻找江云英。
       第二天傍晚,众人返回伏牛岭,均是空手而归。众人懊恼,白白耽搁了时间,江云英没有找到不说,又不知紫霞峰发生了什么情况,这可如何是好?众人正在左右为难,焦善赶到了伏牛岭。
       得知江云英出事,焦善自然焦急,一番冷静思考后,他道:“神秘人物劫持江姑娘目的有三,一是以江姑娘为筹码换取佛宝,二是即使换不来佛宝,也令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全力应战,他亦可全身而退,这三,”焦善看看众人,又看看绛珠仙子,接着道:“神秘人物还有一层险恶用心,他还寄希望于绛珠前辈,因为,因为,绛珠前辈母女情深,可能会助他抢夺佛宝,以此保全女儿。”
       众人觉得焦善分析得入情入理,不住点头,绛珠仙子却急切地问:“焦大侠,依你看,云英现在如何?”
       焦善笑答:“前辈,云英姑娘现在自然是安好无恙。你想想,神秘人物捉云英姑娘为何?他是要与公子交换佛宝,或是要您助他抢夺佛宝,目前,他怎敢加害云英姑娘!我料想,神秘人物和云英姑娘定将在紫霞峰上出现,我们与其漫无目的地徒劳寻找,倒不如到紫霞峰上静心守候。”
       绛珠仙子和众人星夜兼程,到紫霞峰时,已近第二天正午。但见山下山上,近千人在呐喊厮杀,其状惨烈空前。
       焦善一马当先在前开道,引领着绛珠仙子和老爷夫人及明赞等三位大师直奔峰顶。这些人在武林中是何等的人物,有敢当道者,正有如飞蛾赴火,自取灭亡,那真是,碰上死,擦上亡。
       众人登上山顶,见樊少侠一袭青衫,迎风立于山巅巨石之上,眼眺远方。
       一片淡云飘来,遮蔽了日头,云彩飘过,恰值日午天中,强烈的阳光直射在山头。只听得山风猛烈地吹起,伴着一长串震撼山岳的狂笑,两道人影飘落在了山巅巨石之上。
       樊梦斗回身看去,正是神秘人物挟持着江云英如期前来。少侠开言道:“来者可是万圣尊者?”
       “不错,正是翁泰宗。”
       “果真是你?!”
       “哈哈哈哈。樊少侠如此年纪,竟有如此的风范、气度、胆识,真乃成大器者,翁某愧不如也,佩服,佩服!”
       “翁泰宗,你想,今日,你还可全身而退吗?”
       “哈哈哈,老夫已空活近百岁,不能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事业,又与死有何异,老夫并不惧死。倒是樊少侠,你会舍得让你的未婚娘子与我陪葬吗?”
       “翁泰宗,当我站在这一刻起,我就将我的身家性命置身在了脑后,休得罗嗦,出手吧!”
       樊梦斗今天的所为,翁泰宗是万万没有料到,他惊讶、不解。就在他彷徨、揣测之际,突然,雨崖山樵和白猿从巨石后跳出,扑向江云英。翁泰宗一丝冷笑,左手将江云英轻轻带过,一挥右手袖口,不见有任何响声,却见雨崖山樵和白猿似陀螺般从半空坠下巨石。
       “如愚!”绛珠仙子扑上前来,抱住雨崖山樵悲声呼叫。众人跟到近前一看,雨崖山樵和白猿的眉心处正中三更皓月夺命针,此时他们的身体已僵硬,想救,已是回天无术。众人痛惜不已,无不垂泪。
       绛珠仙子一声嘶叫,峨眉倒竖,杏眼圆睁,一个凌空飞渡跃上巨石。
       巨石之上,当世三大绝顶高手相搏,一招一式裂石开金,气贯长虹。绛珠仙子和樊梦斗恨不能将翁泰宗一招毙于掌下,但怕伤及江云英,不能全力施展,招招都需拿捏分寸,不敢有半点差池。翁泰宗则一手牵住江云英,仅凭单掌之力与绛珠仙子和樊梦斗周旋,百十回合过后,他的身形章法不见有丝毫慌乱。
       弹指神鹄樊昊见此,不免为儿子和绛珠仙子担忧,他心中焦急,按捺不住,一声暴喝,跃上巨石,石家兄弟和焦善、郑方一见,随后跟上。他们五人换下绛珠仙子和樊梦斗,可与翁泰宗还没斗上五十回合,郑方、石柏便被翁泰宗打下巨石。百十回合后,樊昊、石松、焦善已是力不能支,明赞、定慧、大智立时跃上巨石,将他们替换下来,百十回合不到,大智前胸着了翁泰宗一掌,栽下巨石,吐血不止……
       众高手轮番缠斗翁泰宗,眼见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时百毒门、铁扇门、玄武门帮众已被铲除,高僧、道长率弟子齐聚到紫霞峰顶。人们燃起松明火把,山巅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翁泰宗望着眼前这一切,彻底绝望了。他清楚,今天,他这个万圣尊者是插翅难飞!但翁泰宗怎可束手就擒,要死,也得是鱼死网破!翁泰宗突然仰天长笑,笑声未毕,双袖一抖,将袖中所藏的三更皓月夺命针尽数射出,竟是不见一点声响,霎时,十数人倒地毙命。
       翁泰宗回身,看向江云英,气运丹田,缓缓举起右掌。
       “泰宗,住手!”
       这一声喝叫,声不甚高,却似洪钟低鸣,极具洞穿力,震人耳鼓。翁泰宗听到,不禁愣住,举起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他睁大眼睛,迷茫地在人群中找寻。
       一位老夫人从人群中走出,绛珠仙子一见,喊了声:“娘!”扑到她怀中。
       翁泰宗看到,浑身猛然一震,他明白了一切,不由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太婆,几十年了,你今天来得可真是时候,你是带着全家老小来给我收尸的吧?”
       “泰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身可以不计前嫌旧恨,跪地乞求众位英雄,放过我们两个将死之人,我们重归苗山。泰宗,你以为如何?”
       “哈哈,老太婆,你的心意我领了,若如此,我便不是翁泰宗啦,又何至于当年抛下你们妻女!”
       “泰宗,你就真的不知悔改吗?当年,女儿念及父女之情,饶你不死,你今天却杀了她的丈夫!怎么,你还要亲手杀死你的外孙?泰宗,罢手罢!天道昭彰,人怎可逆而行之?难道世间亲情,真的就抵不过你那‘权贵’二字之万一?”
       “老太婆,错亦错矣,悔之何益!”说完,翁泰宗仰起头,凝望天际。此刻,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许久,他缓缓转回身,拉住江云英的双手,把她慢慢从巨石上放了下来,然后直起腰,沉声道:“请樊少侠上前一步说话。”
       樊梦斗走上前来,翁泰宗仔细端详着他,问道:“樊少侠,老夫问你,神龟玉诀和秘穴宝典究竟在何处?”
       “神龟玉诀在我身上,秘穴宝典在家父身上。”
       翁泰宗叹口气,摇摇头,不再言语。
       他抽出身后宝剑,翩然而舞,歌曰:“山之高远兮嵯峨,河之奔涌兮九折,剑之刺天兮刃涩,天之亡吾兮奈何!”歌罢,挥剑自刎。
       一阵狂风吹来,将翁泰宗卷起抛下山崖。
       这正是:善恶到头终须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幡然悔悟为时晚,举头三尺有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