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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精品]痴心红颜惊鸿剑
作者:蒋大鹏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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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鸿剑现,搅碎一湖月色
       叶孤鸿真的醉了!
       西湖的夜色恰如西子凄美的容颜,本就令人心折!更何况叶孤鸿横卧长堤,喝了一整坛陈年绍酒,焉能不醉?醉眼朦胧中,叶孤鸿举头望月,但觉胸中的酒意随着湖中的柔波轻轻荡漾。
       暗夜中谁的玉指轻弹,琴声如莲子的清香沁人心脾,撩拨得人难以自制。一声长啸,叶孤鸿拔出腰间那柄名动天下的惊鸿剑对月而舞。谁能料想一代名侠的舞姿竟是如此飘逸绝伦,似惊鸿般一瞥而逝,又似欲乘风归去……
       琴声渐行渐远,杳如黄鹤。叶孤鸿回剑归鞘,长身一振,直向湖心掠去。就在他双脚离水面三尺之时,一只画舫自斜里穿出,叶孤鸿往下一坠,人已稳稳地立上了船头。
       “叶大哥别来无恙?”柔和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叶孤鸿听了微微一笑,径自上前把帘一挑进到舱中。舱内素雅洁净,一张矮榻上放着的红泥火炉正向外冒着热气,火炉旁摆着几样时鲜的小菜,而桌边一双殷勤的玉手正在整理杯盘。
       “若诗,难得你亲自动手,看来我今晚又有口福了。”
       梅若诗展颜一笑。“今夜月色宜人,特邀叶大哥于舟中一叙。小妹适才见大哥月下舞剑,不曾想大哥也是善舞之人。”
       “哈哈哈哈。”叶孤鸿朗声一笑,“虽无长袖,亦可一舞。”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又执筷夹了几样小菜,连声称道,“不错,不错。”
       “既然不错,大哥今晚务必尽兴,莫辜负湖中明月。那些江湖中事都付与此杯!”说完,梅若诗手执玉壶,又斟满一杯。
       “江湖中事?”叶孤鸿把刚送到嘴边的酒放了下来,长叹一声:“这几日我遍游东南,早已忘了江湖中的刀光剑影,只想找个风景明秀处,安静地住上一阵子。”
       “看来叶大哥真的是厌倦了江湖生活。”梅若诗顿了一下问:“莫非大哥真不知道最近江湖中发生的事?”
       “什么事?”叶孤鸿淡淡地问。
       梅若诗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叶大哥可曾听说过江南一剑沈云平?”
       “听说过。沈云平乃世家子弟,轻功剑术不俗,为武林中罕出的后起之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这人怎么啦?”
       “死啦!”
       “死啦?”叶孤鸿听得酒醒了一半,“怎么死的?”
       “被人一剑穿胸而过,据说下手的是‘天杀’。”
       “天杀?”叶孤鸿抚着下巴,眉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天杀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中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一旦你成为天杀所狙杀的对象,就像被无常套上了勾魂索,难逃厄运。是以‘天杀’二字,常令江湖中人闻名色变。
       就在叶孤鸿沉吟之际,梅若诗继续说:“不只沈云平,风火流星叶雪,碎星刀张士奇也在三月内相继殒命,都是死在天杀手下。现在江湖中人人自危,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下一个是我叶孤鸿!”话音未落,叶孤鸿一拍桌案腾身而起,就在他身形起落之际,但听一声巨响,船底已裂开一个大洞。木屑激射中,寒芒乍现。一黑衣人连人带剑直取叶孤鸿。
       “来得好!”叶孤鸿一声暴喝,旋身一拔,惊鸿剑漾起一圈潋滟的剑光,将黑衣人来势截断,随即左掌运劲拍出。黑衣人斜掠三尺避开掌劲,右手一抬,七点寒星电射而出,取的却是一旁呆立的梅若诗。
       “不好!”叶孤鸿身形疾掠,惊鸿剑似金蛇狂舞,将七点寒星尽数挥落。蓦然背后劲风及体,黑衣人趁此良机,电闪般一剑直刺叶孤鸿后心。刹那间,叶孤鸿后背衣裳为剑气撕裂,破碎如雨,那柄致命之剑眼见得就要透胸而过。生死瞬间,叶孤鸿左掌回挡,黑衣人的短剑直透入叶孤鸿左掌。一招得手,黑衣人正待变招,蓦觉手中一紧,叶孤鸿左手五指一合死命地攥住剑身,黑衣人未虞对方竟如此拼命,不觉一愣,身形不由得缓了一缓。叶孤鸿就在这电闪火石的一瞬间回剑一抹,但见一道剑光划过,血雨飞溅,黑衣人已被斩为两段。
       “好险!”叶孤鸿喘了口气,忍痛将短剑拔出,梅若诗惊魂甫定,连忙撕下衣襟为他包扎。
       “叶大哥,方才若不是为我,你也不会……”梅若诗眼中已泛起了波光。
       “不妨事,”叶孤鸿抚了一下受伤的左手:“方才我举杯之时瞥见杯中酒异动,心下已作好了防备,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变招如此之快,这只手怕是一月都不能动弹了。”说到这,叶孤鸿神情黯了下来:“想我叶孤鸿自出道以来大小已是百余战,受伤却是第一次,天杀果然是盛名无虚啊。”
       梅若诗伏下身子,靠在叶孤鸿身旁宽慰道:“天杀称雄江湖,未尝一败,这次在大哥手下铩羽而回,我看以后他们会收敛一下了。”
       “不,”叶孤鸿截断话头道,“杀手组织一向把名誉视作生命,正因为他从未败过,这次必定卷土重来,一雪前耻。看来我今后难得有安宁日子过了。”言讫,举起杯上残酒洒入湖心,顿时搅碎一湖月色……
       天杀鬼影,档案偷天换日
       离开湖边,叶孤鸿带着梅若诗弯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座院落。庭院虽小,却幽静雅致,梅若诗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同时略感好奇地问:“叶大哥,今晚我们就住这儿?”
       “不是今晚,是这个月。”
       “住一个月?”看着叶孤鸿受伤的左手,梅若诗立即明白了,“你是想在这儿疗伤,可这儿安全吗?”
       “安全。绝对安全!”陌生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梅若诗抬眼望去,一个华服高冠的中年人已跨门而入。
       “当然安全。”叶孤鸿接口道,“有临安府总捕方浩天方兄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浩天颔首一笑:“叶兄,昨晚的事也算有惊无险,这宅院紧靠临安府大堂,想那天杀再猖獗,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是。这一月内我除了在此养伤,还得借贵府捕房档案一阅,一并有劳方兄了。”
       “些许小事,不足挂怀,叶兄只管安心静养。天色已晚,我还得回府衙一趟,两位早点歇息。”
       方浩天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时间,院门深闭,两人却毫无睡意,在院中相对而坐。
       “叶大哥,你在想什么?”
       “唔,”叶孤鸿回过神来,“在想今晚的事。那天杀虽然以杀人为业,但都是以绿林巨盗做为下手的对象,这次向白道中人开杀戒却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那有什么奇怪的?替雇主杀人可不管被杀者是哪条道上的。”
       “天杀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行事谨慎,极少替雇主杀人。对绿林巨盗下手有两点好处,一是可将对方的财富据为己有,二是那些巨寇大盗本身声名狼藉,杀了他们不会引起江湖公愤。是以天杀纵横江湖二十年杀人如麻,江湖同道却极少有人想去报复。像柳青峰等人并无多少家资可言,但杀了他们却会引来白道势力的报复,这笔赔本的买卖是谁都不会干的。至于他们向我下手,就更令人费解了!”说到这里,叶孤鸿摸了摸脑袋自嘲道,“没想到我叶某的人头这么让人看得起啊!”
       梅若诗嫣然一笑,问:“那么我们这个月内该做点什么?”
       “三件事。养伤,查阅捕房记录和黑衣人的来历。其它的就只有静观其变了。”
       一个月光景转瞬即过,叶孤鸿左手已无大碍,而捕房内所有资料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有短短的这么几句——天杀:一神秘杀手组织。成员:不详。武功:不详。
       叶孤鸿失望地将那一页翻过。突然,就在手指触及页面的时候,叶孤鸿发现这张纸纸面光洁,纸质颇新,显然是刚被人换上去的!再扯了扯装订的线,叶孤鸿更是确信无疑了。是谁做的手脚?一时间,叶孤鸿无暇细想,把资料放回到架子上。
       出了捕房,庭院中秋色满院,金风扑面,不知名的暗香浮动,引得人心怀大畅。
       “啪。”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叶孤鸿回头一看,梅若诗正俏立身后。
       “有什么进展?”梅若诗问。
       “没有,你那边呢?”
       
       “黑衣人的尸体仵作已经验过,死者二十左右年纪,除了行刺的短刃外,再无它物。”
       “哦?”叶孤鸿想了想道,“沈云平三人我也查过了,据他们家人讲,这三人在死前三个月曾走过一趟镖,但具体为谁走的镖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走的这趟镖是笔大买卖,而且也很神秘,否则他们的家人不会不知晓。”歇了口气,叶孤鸿又问,“江南七省有名的钱庄、镖局是否有保存和押运大宗红货的记录?”
       “在这儿。”梅若诗递过一叠卷宗,“凡是超过万两的大宗买卖都记录在这里了。”
       叶孤鸿瞥了一眼,笑道,“令尊真不愧是江湖上有名的财神,单看你这份干练就无人能及。”
       梅若诗浅浅一笑,问:“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下一步?”叶孤鸿歪着头想了半天冒出一句,“我看下一步是送你回家。一来是想让令尊看看这份记录;二来嘛,则是避嫌。”
       “避什么嫌?”梅若诗好奇地问。
       “你出来这么久总得回家一趟吧,免得有人说我叶孤鸿拐带妇孺。”
       “扑哧”一声,梅若诗的笑靥就如水中的涟漪,娇柔无限。
       玄色丝带,秦淮歌姬卖俏
       对江湖人而言,财神梅奇的故事已成为一段遥远的传说。
       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漂泊了整整八年,在疾病、饥饿、干渴交相折磨中,他奇迹般地走出了沙漠。而这时,他的身上多了两样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倾国的财富和绝世的武功。这段旷世奇遇足以成为江湖人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面对如此神秘的人物,叶孤鸿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财神一向怕他的宝贝女儿,有梅若诗在座,梅奇那张冷峻的脸也变得有几分可爱了。
       看完这叠记录,梅奇沉思了一阵道:“江南七省所有银钱入项我都曾留意过,从这份资料上看,茂源钱庄三个月前的一笔红货很是可疑。”
       “何以见得?茂源钱庄银钱进项可是这十七家钱庄中记载最为详尽的。”
       “可疑之处就在这儿。”梅奇眯缝着的眼里透出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像红货这等贵重物品的存放押运,银钱转项应该越简单越好,而茂源这单红货涉及的银钱转帐竟达九次之多,光这一点本身就极为可疑。还有一点更为重要,我吩咐手下细细地打探了一下,临安的茂源钱庄曾开过几十张银票,其中一张被沈云平提走。由此看来,雇沈云平等人保镖的必然是茂源无疑。”
       叶孤鸿不由得佩服财神思维之敏锐。心念一动,转而问:“看来得从茂源下手了。”
       梅奇拈须一笑,压低声音道:“不宜操之过急。茂源钱庄在临安城里声誉正隆,一个钱庄的背后都有几只手在操控,而最强的那只手则来自官府。声誉的好坏往往暗示着那只手的强弱。更何况茂源只不过请沈云平等人走过一趟镖而已,与这事有无关联还很难说。”喝了口茶,梅奇身子仰了仰,意态闲适地说,“贤侄,一切须小心行事,临安的衙门可不比京城铁血堂的大堂矮多少。”
       最后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让叶孤鸿大为震惊,自己行走江湖的另一身份便是刑部铁血堂的铁血密捕,这本是江湖中极少人知的隐秘,而今梅奇竟轻松地一口道破,难怪江湖中人都说财神手眼通天。
       深吸了一口气,叶孤鸿神情肃然地拱了拱手道:“世伯一言,让小侄真是受益匪浅。依老伯之见,此时该从何处着眼呢?”
       梅奇直了直身子道:“茂源这边先留意着,至于其它嘛,一动不如一静。天杀迟早会找上你,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这几日,你就在我梅庄小住,静观其变吧。”
       梅庄是梅奇的私人宅邸,里面楼台掩映,林木参差,极具江南园林风韵。一连住了几日,叶孤鸿真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他笑着对梅若诗道:“财神应当是所有神仙中最快乐的,难怪人人都羡慕你爹。”
       梅若诗灿然一笑,右手一扬,一根黑色丝带笔直地射入池中,再反手一拽,竟钓上一尾四鳃的松江鲈鱼。
       “怎么样?”梅若诗嘴角一扬,面带得色地说,“要不要本小姐亲自下厨,为你做顿鲈鱼羹?”
       “难得有此口福,却之不恭啊!”叶孤鸿直起身子,扯了扯丝带,不由一愣,“这种质地的丝带倒很少见。不过,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这丝带是从那名黑衣人随身衣物上裁下来的。这种丝带乍看和普通丝带并无区别,但只要贯注真力,丝带会坚挺十倍,方才那条鲈鱼就是明证。”见叶孤鸿懒洋洋地躺回椅子里连眼皮都未动一下,梅若诗好奇地问:“难道你就不想问问这丝带哪里会有?”
       “不用了。”叶孤鸿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有你这位包打听,我还有何愁,我等着享受鲜美的鱼汤才是!”
       “那是。”梅若诗侃侃而谈,“前些日子在临安验尸时,黑衣人的遗物只有一柄短剑和随身衣物。短剑是寻常兵器,无处可寻,这衣物质地上乘,我当时就留意着叫人暗中查访,现已查明,江宁紫衣阁有这种衣料。”
       “哦!”叶孤鸿回过头问,“可查过货物清单?”
       “查过。据单子记录,这种衣料是专门订做的,据紫衣阁周老板回忆,货主有两位,一位是一名长相很普通的青年汉子,另一位则是秦淮河畔有名的歌姬白素素。”
       “第一个货主肯定无法查寻,但白素素倒可以一探。”
       飘香榭为秦淮河边最负胜名的风月之地。楼上清音婉转,灯火辉煌,弥漫在夜空中的香气熏得人暖暖欲醉。
       叶孤鸿进得楼中,面对满楼红袖,淡然一笑,径自向内院走去。刚挑开帘子,老鸨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叶孤鸿自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递过去道:“我想见白姑娘,烦请代为通报。”
       老鸨当下接过,欢天喜地地去了。
       不多时,只听见环佩叮咚,叶孤鸿抬眼一望,珠帘卷处,一白衣女子亭亭玉立。见了叶孤鸿,白衣女子展颜一笑:“江湖上都说马中白龙,人中孤鸿,素素今夜居然见着了名动江湖的叶大侠,何幸之至!”
       “哪里。”叶孤鸿拱了拱手面带几分疑惑地问,“你我素未谋面,素素姑娘怎么一眼就看出在下的来历呢?”
       “这还不简单,白衣胜雪,长剑腰悬。江湖豪客们口中的描述令叶大侠的风姿早已深入素素心里,是以——”
       叶孤鸿摆了摆手客套了几句,说:“在下今晚来得仓促,些许薄礼,让姑娘见笑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檀木盒子放在桌上。
       白素素纤手微抬,盒盖开启,只见一颗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令楼中烛火黯然失色。白素素盖上盒盖,笑靥如花。“叶大侠如此厚爱,素素却之不恭,权且收下了。长夜漫漫,不知叶大侠打算怎么度过?是听琴还是共饮,抑或……”说到最后,白素素已是声如蚊蚋,螓首低垂,秀发已拂上叶孤鸿的肩头。
       叶孤鸿微笑着移过身子,右手握住白素素的玉腕,无名指挑了挑她腕上系着的黑色丝带。这一接触,叶孤鸿确信丝带和黑衣人身上的那种丝带是相同的。
       沉思之际,白素素整个身子偎了过来,一股浓浓玉兰香气令叶孤鸿头脑眩晕,紧接着肋下一痛,叶孤鸿竟然倒在了白素素怀中。
       原本娇柔的白素素此刻一跃七尺,伸手自梁上取下一麻袋,将叶孤鸿从头到脚套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掀开绣榻,伸手拎起叶孤鸿,一把将他扔了进去。手脚利索地做完这一切,白素素迅速换上一身黑色劲装,也跟着跳了下去。
       一番周折,白素素拖着麻袋上了河边的一只小船,长篙一点,小船飞也似地到了江心。此刻,夜已深沉,江面上伸手不见五指。白素素取出火折子晃了晃,暗夜中顿时响起了一声哨响,对面灯火亮起,一艘大船驶了过来。待两船相近,白素素纵身一跃,提着麻袋上了大船。
       舱内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一瘦长汉子盘膝而坐。见了白素素,黑衣汉子握了握横放在膝上的长刀,冷冷地说:“小三,深夜相召,有什么急事不成?”
       
       “老七,我带来了一个人。”
       “什么人?”
       “杀死老五的人!”白素素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有谁会想到名动天下的惊鸿剑客就装在这个麻袋里。
       老七的瞳孔猛地收缩,暗夜里突然绽放出几圈光华,长刀横过,麻袋齐整地裂成八片。老七瞥了一眼袋中人,刀尖疾点,连封叶孤鸿身上九处要穴。
       “老七,你做事还是那么小心。”
       老七冷哼了一声。“老五的死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这个江湖容不得你有丝毫大意。”
       白素素看不惯对方的倨傲,讽刺道:“你不觉得老五的死与你有关吗?当夜你也在场,为何不出手?”
       老七不以为然地说:“那次任务是由老五一人执行,与我何干!我去那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看清楚老五是怎么死的。因为我预感到老五不可能完成任务,刺杀叶孤鸿的事早晚会落到我的头上,所以我必须及早准备。”
       “你想得可真周到!”白素素心中很是不爽,转头扫了一眼袋中的人,眉毛紧了紧,似问非问道,“这姓叶的与咱们素无瓜葛,不知这次上头为什么要找上这个人?”
       “这点我也觉得奇怪。”老七紧绷的脸松了一下道,“不只这姓叶的,还有那沈云平三人与咱们也并无仇怨,何况天杀的规矩是从不与武林白道结怨,这次真的是匪夷所思!”
       “那也不一定。如果雇主出得起价钱,杀谁不是杀?”白素素反驳道。
       “话虽如此,不过像这些人在白道上都有极大的影响,杀了他们,无异于惹祸上身。天杀纵横江湖无人敢敌,并非在于我们的武功有多么可怕,而在于我们杀的多数人都是黑道上的人物。这些江洋大盗本就死有余辜,杀了他们,官府的捕快只有高兴的份儿。但要是像沈云平这样的世家子弟死在咱们手里,官府和白道势力都会追究,到时天杀恐怕……”
       白素素点了点头,抚着衣角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的确令人猜不透!”
       “猜不透就别猜了,先把这人干掉再说!”老七握住刀柄站起身来。对于自己的刀,老七很自信,而且又是面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一刀的分量很轻,刀光像鹅毛自叶孤鸿的头顶飘落,老七心底涌起了快感,期待着一蓬血花激烈地绽放。
       血,终于喷射出来了。不过,叶孤鸿的头并没有掉下来,老七的咽喉反倒多了一个洞。
       “你的穴道……”老七竭力地吐出这几个字,烂泥般倒下了。
       “我的穴道并未被封住。”叶孤鸿转过身来,面对着惊恐不安的白素素,一剑递出,刺中了对方的肩井穴。
       白素素定了定神,故做镇定地说:“叶大侠果然好身手!”
       “不敢当。”叶孤鸿抽回剑冷冷地说,“我只不过恰巧会一点封气闭穴的功夫而已,不过白姑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叶大侠何必如此,素素不过听命于人。”
       “听命于谁?”
       “不知道。以叶大侠的聪明应该想得到。天杀之所以神秘,就在于天杀中人从未见过天杀中的主事之人!”
       “那么你们之间是如何联络的?”
       “很简单,每次行动都是靠信使传递。”见叶孤鸿一脸茫然,白素素解释道,“天杀设有专门的职司,有的专门负责杀人,有的专门负责传递消息,这类人就是我们所说的信使。消息里通常含有暗杀者详细的个人资料,包括家世、武功等等。天杀的杀手们接到消息便会动手,至于传递消息的信使我们也从未见过。”
       “你在天杀中做什么?”
       白素素妩媚地笑了笑道:“像我这样出没于烟花场所的女子,不说叶大侠你也应该猜到是打探消息的。本来今晚我不准备动手,毕竟杀人我还没那么专业。”
       “也幸亏了你的不专业。”叶孤鸿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叹了口气解开了白素素的穴道。
       这一举动让白素素大吃一惊:“你,是要放我走?”
       “是的。不过,白姑娘你也应当明白,就算我放你走,别人也不肯放过你。”叶孤鸿说得没错,像天杀这种严密的组织,一旦发现有人泄密,通常都是杀人灭口的。白素素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这回轮到叶孤鸿吃惊了。
       “素素笑的是有叶大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安全。”这下叶孤鸿不仅是吃惊,更有些手足无措。不过,细想起来,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叶孤鸿避开白素素灼热的目光,淡淡地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叶孤鸿沉吟了一下道:“就今晚的情形来看,天杀不会立刻怀疑到你,你可以继续与他们联络,以便探出内幕。”
       “好。”白素素嫣然一笑,爽快地应了下来。
       七宝翡翠,一条天杀通道
       金陵名妓白素素赎身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江南,而替她赎身的居然是名动江湖的惊鸿剑叶孤鸿,这更让江湖中人吃惊不小。以梅大小姐的个性,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吗?
       自然不能。
       叶孤鸿虽然道出了个中原委,梅若诗却不依不饶。一个月来梅若诗的脸冷得像冰。
       清早的阳光很柔和,梅若诗娴静地坐在庭院里摇着罗扇。蓦地,一个人贼头贼脑地从院墙上翻了下来,梅若诗定神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叶孤鸿一身长衫满身污黑地走了过来,一脸的狼狈。
       “怎么,我的叶大捕头,你今天又到哪里公干去了?”梅若诗见对方这副模样,心里的气倒减了几分。
       “公干?”叶孤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被人追杀,哪像你梅大小姐这般有闲情!”
       “哼!”梅若诗冷笑了一声,“像白素素那般的美娇娘,不知有多少人惦记,你叶大捕头拐带了去,自然要提防着别人的报复!”
       叶孤鸿无奈地笑了笑,忽然严肃地说:“追杀我的人是天杀,这个月中已有十二名杀手死在了我的剑下!”
       这句话让梅若诗心中也紧张了不少,看来天杀还是没有放过叶孤鸿,可这究竟为什么?叶孤鸿看出了梅若诗的心思,摇了摇头道:“这事情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我从来就没有与天杀冲突过,他们怎么就一味地找上了我呢?而且从那晚到现在,我发现整件事情有几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哪几个?”梅若诗插口问道。
       “第一个就是天杀派来的这些杀手武功参差不齐。天杀的杀手一般都是单独行动,照这种一对一的刺杀方式,杀手的武功应该越来越强才是,可最后一名杀手的武功反而明显地低于那晚刺伤我的那名杀手。而且,如果天杀真的要杀我的话,他们多派几个杀手,胜算会更大。为什么一个严密的杀手组织却采取这种固执的暗杀方式呢?”
       梅若诗收了扇子,有些不解地问道:“他们这么做动机何在呢?这样不顾实力的死缠烂打无异于自杀。其它还有什么疑点?”
       “第二个就是沈云平等人的死,到目前来看,除了知道他们曾经为茂源钱庄保过一趟镖之外,其它的一无所知。但我总觉得这三个人的死与茂源钱庄有着某种联系,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哦。”梅若诗应了句,分析道,“现在看来要想从天杀口中套出什么消息已经很困难,我们不妨掉转头查一下沈云平的死。这些时日我却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沈云平走那趟镖之前曾经留宿迎春阁,而且出手阔绰。”说着,梅若诗自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龙眼大小的绿翡翠。“这颗翡翠质地上乘,打磨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珠宝行的老板鉴定后,断言它就是价值连城的七宝翡翠中的‘碧海心’!”
       叶孤鸿不禁有些动容,要知道‘碧海心’是从大内流到民间的,后来被大盗应天云所得,而应天云正是死在天杀手中。叶孤孤鸿不由钦佩地看了梅若诗一眼,问:“这说明什么呢?”
       见对方毕恭毕敬的态度,梅若诗很是受用,得意地说:“应天云死后,他的财宝很有可能落入了天杀的手中。这样看来,沈云平和天杀有着某种联系。要想找出这种联系嘛,我们还得——”说到这儿,梅若诗故意卖了个关子,自顾自地说了句,“这五月的天还是挺热的。”
       
       叶孤鸿知趣地拿过罗扇运足劲给她扇了起来,梅若诗“咯咯”笑道:“看你这么机灵,我明天再点拨点拨你!”
       叶孤鸿苦着脸奉承道:“像梅大小姐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幸好没去当捕快。”
       “为什么?”
       “你若是做了捕快,我们岂不是都没了饭碗!”
       一座破旧的小楼里,一个名叫红红的女子穿着一身素服,面容憔悴。见梅若诗三人进来,红红姑娘上前施了一礼,开口道:“你们是为沈公子的事来的吧?”
       “是的。”梅若诗将那颗碧海心递到红红手里,道,“这颗翡翠现在物归原主。”
       红红的手摩挲着碧海心,眼角顿时洇满泪光。“这颗翡翠是沈公子送给我的,没想到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这颗翡翠是沈公子家传的吗?”梅若诗试探着问。
       “不是,两个月前,沈公子有一天来找我。当时他很兴奋,说他做了一笔生意,赚了不少。后来,他就送了我这个。”
       “沈公子有没有说他做的是什么生意?”
       “没有。他只说他和另外两个弟兄一起做的。他还说他们这笔生意是意外。”
       “意外?”梅若诗心中动了一下,“他那两个兄弟叫什么?”
       “这倒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一个姓叶,一个姓张。”
       “除了这颗翡翠之外,沈公子还有没有留下其它的东西?”
       红红仔细地想了想,道:“有件事情我差点给忘了,沈公子半月前交了件东西到我手里,他说这件东西很重要。”说着,红红从内室里抱出了个木匣子,打开一看,只见木匣里装有几页泛黄的纸,还有十来张银票。
       一旁的叶孤鸿好奇地拿起那几页纸片,若有所思。梅若诗和白素素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的都是一连串奇怪的数字与地名。指尖轻抚着页面,叶孤鸿总觉得这种纸质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只呆呆地出神。梅若诗推了他一把道:“这种纸张一般用在存档资料和记帐上。像钱庄、衙门都会用这种纸。”
       “衙门?”一句话提醒了叶孤鸿,他突然想起在临安捕房里翻阅过的关于天杀的记录,其中有几页曾被人换过,莫非这几张纸就是……
       走出小楼,三个人找了个僻静的酒楼坐了下来,细细地推敲了一番。梅若诗很肯定地说:“现在我们可以证实一点,沈云平的死、天杀、茂源这三者之间,必定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只要我们抓住这条线,就必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白素素夹住一张纸片道:“这张纸片上写着七号,金陵柳花弄;三号,金陵风月阁。由此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天杀内部杀手组织的资料。”
       “何以见得?”叶孤鸿反诘道。
       白素素笑了笑,说:“这七号的住址和那晚死在叶大侠剑下的老七的住址相同。至于那三号嘛,就是在下了。单凭三号这一个地址我还不敢确定,不过加上这里的七号我敢肯定这就是天杀内部的资料。天杀中人大多互不相识,我认识的也只有老七一个人,至于其它的我也不敢肯定。”
       梅若诗疑惑地问:“天杀中人一向居无定所,怎么会有固定的地址呢?”
       白素素解释说:“这些地址是交易的地址,如果天杀有生意上门自然会派人通知这些潜伏在各地的杀手,而这些杀手就会在每月固定的时间去这些固定的地点接头,而这些地点通常都是天杀多年埋下的安全的据点。”
       这么一分析,案情明朗了不少,沈云平等人肯定是知道了天杀的某个秘密,而被天杀灭口的。但这和茂源又有什么关联呢?想了想,叶孤鸿问白素素道:“这两个月天杀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杀人方面倒是没有,不过上面已经派人与我联络,约我本月十九行动。”
       “什么行动?”叶孤鸿眼中一亮。
       “具体是什么倒没有说,要到行动前才派人通知。不过,我倒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老七死了之后,还留有几张银票,我前几日去钱庄提取银两却发现银票上的银两已被人提走了。按照天杀惯例,杀手死后银两都会交到他们的家人的。只有这样,天杀的杀手才能安心卖命,但这一次真是奇怪。”白素素拍着桌子不解地说。
       梅若诗喝了口茶,道:“看来我们现在要做两件事情,第一、查一查这笔银两流到哪里去了;第二、坐待时机。”
       临安捕头,狐狸露出尾巴
       要查钱,当然得去钱庄。梅若诗已查出白素素所说的那笔银票最后转入了茂源,而且,她还发现这段时日天杀每死一名杀手,茂源就有一次银钱出入。
       可是到了茂源钱庄,叶孤鸿却有些犹豫,他望了一眼梅若诗,小心地问:“真要进去?”
       “当然。”梅若诗不容置疑地说。
       叶孤鸿还是不能理解梅若诗的耳目怎么总是这么灵通。
       梅若诗推了他一把,得意地说:“我爹号称财神,行会内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何况,江湖中总有人会为了银子不顾一切的!”
       叶孤鸿点了点头,叹口气朝前走去。
       两人进了茂源钱庄,掌柜瞥见梅若诗,马上满脸笑容地把他们请进了客厅。说明来意后,叶孤鸿把一纸公文放到了桌上。
       “什么?你们要封茂源的帐?”掌柜气咻咻地说,鼻子里喷出的气流把公文掀开了一角。
       叶孤鸿冷冷地说:“事关沈云平三人的死因,在下自然要一力查明。如果掌柜的不予合作的话,恐怕就不只是封帐这么简单了。”
       梅若诗附和道:“有些钱庄表面上做正经生意,说不定暗地里替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洗钱销赃。像这种钱庄,我看还是取缔的好。”
       掌柜的一张胖脸已沁出汗珠子,见势不妙,他暗暗地朝旁边的小伙计递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地溜出了门。
       叶孤鸿心里暗笑,面上仍然平静如水,端坐着不动。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爽朗的笑声,一青衣汉子大步走了进来,来人竟是临安城的总捕头方浩天。
       “叶兄,”方浩天拱手道,“什么事劳你这么兴师动众?”
       “为了沈云平三人的死。”叶孤鸿淡淡地说。
       方浩天拉过一把靠背椅子坐了下来,说:“这三人的死是天杀所为,与茂源有什么关系呢?即便茂源雇三人走过一趟镖,也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啊!”说着,方浩天压低声音道,“不瞒叶兄,小弟身在公门,虽有几文俸禄,手头却算不上宽裕,是以我时常结交些黑白道上的朋友也弄了些跑腿钱,当然这都是见不得光的。叶兄你要是这么一查,可就让小弟不安了。”
       叶孤鸿叹了口气,取过知府批文,两手一合,震为碎片。
       方浩天见状大声笑道:“叶兄真是爽快人,小弟这边先谢过了。今晚我与叶兄找个清净的地方,不醉不归。”
       “这倒不必了。”叶孤鸿截断他的话头,“若是方兄有空,请帮我打听一下天杀方面的消息。”
       “这个自然,不知这段时间叶兄有什么进展?”
       “快了。”叶孤鸿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我想,用不了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走出茂源,梅若诗迫不及待地说:“你不觉得方浩天有些可疑吗?”
       “当然可疑。沈云平三人替茂源走镖的事本就是很隐秘的事情,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打探出来,而他一口气就说了出来。”叶孤鸿挠了挠脑袋道,“不过可疑归可疑。以方浩天目前的身份地位,我想他不至于和天杀有过多的牵扯吧?”
       “很难说。我派人查过方浩天了,这人近几年破了不少尘封已久的案子,声名大振。不过,我发现他破的案子主要都是一些窃案,而且犯下窃案的人多数是死在天杀手中的大盗,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这个人和天杀必然有某种联系,甚至很有可能他就是天杀潜伏在公门中的眼线。”梅若诗见叶孤鸿难以置信的样子,补充道,“不然,我们怎么解释那几页被人偷换掉的天杀档案?临安府的前任总捕可是大名鼎鼎的现任刑部总捕凌飞,以他的能力不可能追踪天杀多年却一无所获吧?”
       
       梅若诗的话十分中肯,叶孤鸿只觉得案子仿佛渐渐明朗化了,但要找一个好的突破口却很难,毕竟怀疑只能是怀疑。叹了口气,叶孤鸿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我相信在所有疑点的背后都会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世上的秘密迟早会浮出水面,那时我们只需要趁机行动就行了。”
       夜已深沉,空中寒星明暗不定。
       白素素跟在一群黑衣人的后边,心神不定地走进了一片漆黑的树林。黑暗中突地腾起了火把,一名蓝衫客慢慢地朝他们走了过来。蓝衫人打了个手势,所有的黑衣人将肩头沉重的包袱卸了下来,放在蓝衫客的面前。蓝衫客满意地点了点头,甩了个响指,一群青衣蒙面的汉子拾起地上的包袱,迅疾地消失了。
       蓝衫客自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走了过来,黑衣人开始骚动起来。白素素心里却没有任何激动,相反的她只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蓦地,面前闪过一道夺目的光华,几名黑衣人栽倒在地。“对方要灭口!”一念未已,那道灿烂的刀光反卷而来,带着妖艳的弧度斩向白素素。避无可避,眼见得白素素就要血溅当场。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一剑破空而来,劈开沉沉黑夜,掠起潋滟的波光,光晕散开,那柄剑稳稳地架上了蓝衫客的刀。
       “惊鸿剑!”蓝衫客惊呼一声,哈哈一笑,解开蒙面的黑纱道,“叶兄来得正好,小弟正在追杀天杀的余孽。”
       “方大捕头,别再演戏了!”叶孤鸿冷冷地说:“从沈云平的死到今天你杀人灭口,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方浩天惊愕不解地问:“叶兄何出此言?”
       “因为有证据!”几十支火把腾地亮了起来,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梅若诗手一挥,方才的那群青衣汉子被押了上来。“方浩天,这些人你不会不认识吧?想不到啊,鼎鼎大名的方捕头竟然是天杀中的首脑人物!”方浩天的面色已有些发白,梅若诗双手负在背后,悠闲地说,“沈云平三人在替茂源走镖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你不惜杀掉三人灭口。除掉三人后,你的心里并未安宁,你知道这三人的死迟早会暴露,如何退步抽身就成为你最头疼的事。作为天杀幕后的操纵者,实在是为安置这些杀手大伤脑筋。为此,你想到了借刀杀人——那就是派他们去杀叶孤鸿。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处理掉这些杀手,二是如果这些杀手得手的话,你就除掉了竞争对手。毕竟,叶孤鸿是江湖中唯一与你齐名的捕快,也是你入选刑部副总捕头的唯一障碍。方浩天,你这样做的确是一举两得,只不过你没想到最后你还是露了马脚。那天在茂源,我们的话引起了你的不安,茂源为什么会有这么频繁的银钱出入?因为它是你销赃的地方。天杀每死掉一名杀手,他名下的银两都会被你这个主事人吞掉,为的是消除痕迹。我们去茂源的时候,你感觉到必须将留在钱庄里的赃物转移出来,于是你今天召集了残余的人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同时,你也动了杀机。”
       “梅大小姐,我很佩服你的猜测。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方浩天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真的吗?”梅若诗不屑地说,“这些青衣人和白素素都是最有力的人证,那些包袱就是物证。那里面好多宝物都是那些绿林大盗们的杰作,而谁不知这些人都是死在天杀手中?现在这批珍宝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你的手上,你敢说你会和天杀没有关系?”
       看着眼前的局势,方浩天知道已无可辩驳,他深吸一口气,很干脆地说:“不错,这一切都是我所为!多年前,临安的总捕头凌飞在任时曾经发现了天杀的蛛丝马迹,当他离开杭州时,这些资料就到了我的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我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天杀的很多情况,这自然引起了天杀首脑人物的注意。为此,他曾经私下找过我,和我达成协议。靠着他的帮助,我破获了一些疑难案件,也有了一些名声,但我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在一次会面时我出手杀掉了天杀的首脑,然后取而代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孤鸿惋惜地说。
       “为什么?”方浩天的眼里面有了一种悲愤与不甘。“想我从进入公门起就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可一直没有机会,天杀的出现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自然要把握住。”说着方浩天转过头,盯着叶孤鸿道,“像你屡破奇案实在是令人嫉妒,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离开了财神梅奇的帮助,你会这么容易地破案?像我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捕快,缺少任何可借助的力量,只有靠这种方式往上爬。不过,可惜的是,上天却没有给我最后的机会。”望着四周那群江湖人,方浩天很清楚梅若诗带来的人都是高手,要想在这么一群人的围攻下逃脱简直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到自己会在阴暗的牢房里等待死亡的到来,方浩天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抖!与其在刑场上跪着受那一刀,倒不如……
       方浩天紧握刀柄,深蓝的刀身竟发出颤动,这颤音就像万里戈壁上呼啸而过的狂风,带着一种狂野与不屈。叶孤鸿腰间的长剑也为这种怒意牵引,轻轻地震颤起来。
       寻求一种贵族式的死亡,叶孤鸿很能理解对方目光中的渴望,想了想,他慢慢地拔出了宝剑。“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死法,我也很想知道我的惊鸿剑与你的龙吟刀到底谁更强!”
       “谢谢!”方浩天哽咽着说出这两个字,然后,转身出了树林。
       尾声
       叶孤鸿解下白衣,轻轻地覆盖在方浩天的身上,看着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容渐渐地苍白,叶孤鸿和梅若诗相对无言,一声长长的叹息在风中如雨般地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