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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写真]小秘书的风流史
作者:河 东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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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养得起情妇,我们三位姐姐,哪一位也养得起你这个白脸小弟弟
       白青天在南蛮市政府秘书大换班招考中,一路过关斩将,以综合成绩第一名的身份,顺顺当当改了行。
       秋天的早晨,天高云淡。踌躇满志的白青天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开始第一天上班。
       一踏进门,只见一同招上来的四位秘书早已到了。办公室副主任田大菊一手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茶杯,一手指指点点地对新招的四位秘书训着话。田大菊五十左右的样子,一张马脸瘦削而呆板,虽然刻意将稀疏的头发烫得蓬蓬松松,但仍能看到白白的头皮。见白青天进来,田大菊矜持地点了点头。
       白青天挨着一位秘书坐下,赶紧掏出本子做起笔记。
       田大菊讲了有关做秘书工作的要求后,便对秘书们进行了分工。其中两位给市长和常务副市长当秘书,另外两位分别给分管农业和工业的副市长当秘书。
       分了工,田大菊讲起了别的,仿佛根本没有白青天似的。白青天沉不住气了,站起身来问道:“田姨,我做什么工作?”
       田大菊马脸一冷,瞪了白青天一眼:“谁是你的姨?在市政府只有上下级关系。要找姨,回家去!”
       白青天满脸通红坐了下去。几位得到好差的秘书,相视一笑。
       田大菊黑着脸呷了一口茶,冷冷地说道:“小白同志是教师改行,对教育界较为熟悉,经组织集体研究,安排给分管教育的张副市长做秘书。鉴于张副市长目前正在浙江挂职锻炼,小白暂时协助办公室工作。”
       白青天顿觉掉进冰窖一般,沮丧和委屈一下袭上心来。他想挤出一点笑意,但就是笑不起来。
       田大菊拿出一串钥匙,分别发给那四位秘书。
       田大菊说:“市政府住房紧张,只能先给工作担子重的同志安排。小白就暂时自己找房子,等有空房再安排。”她又对一中年男人说道,“杜主任,你给新秘书说几句话吧!”被她叫做杜主任的男人笑了笑,说:“我没有说的,就按田主任的安排去做。”田大菊说:“那好,今天大家就先把窝安排一下,明天正式上班。”
       白青天懊恼地走出市政府大门。他在市里没有亲戚也没同学,这几天暂住一家小客栈,一应行李也堆在客房里。现在没有分到住房,只好继续住客店。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心中百思不解。自己考试成绩第一,凭什么被安排给一位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当秘书?又凭什么连一间房子也不安排?
       白青天出身农家,为了让他读书,四个姐姐小学毕业就跟着父母在土里开始刨钱供他上学。白青天不负众望,一举考进了地区高中。那时,他已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学习成绩优异,作文更是突出。在他的笔下,古朴的土家吊脚楼,溪边古老的水车,无不令人神往。他成了女生追慕的对象,在众多的追求者中,他选择了同样来自农村的一位女生。白青天的父亲得知后,从遥远的山村赶到学校,一番“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得白青天无地自容,只好抛开儿女情长,发愤读书,终于考入某重点大学。从此,两人各奔东西,断了音信。参加工作后,他迷上了相术,业余时间差不多全扎在故纸堆里。依据相书所示,他这一生应该是要出人头地的。所以,虽然二十有七了,但仍然没有谈恋爱。
       这次考上公务员,白青天踌躇满志,以为进了市政府,成为市长秘书,便可一马平川,岂不是应了相书所说!没想到第一天就遭到了田大菊的一记闷棒。一时,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中午,白天青在一家小吃店吃了一碗素面,回小客栈拿了一本看手相的书,想好好研究一下;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外面忽地响起脚步声,吓得他连忙将相书放进了抽屉里。
       “小白,你加班?”原来是办公室的杜主任。
       “杜主任,我不知道您要加班,我这就出去,不打扰您工作。”白青天慌忙站起身。
       “莫客气,我只是来看看,没有什么事。你坐下,我们扯扯白。”杜主任说着给他送来一支烟。
       白青天连忙双手接过,掏出火机给杜主任点烟。杜主任笑着挥挥手,自己点上,还将火焰送了过来。白青天受宠若惊,只好就火把烟点上了。就这一下,白青天对杜主任的印象变得很好。觉得他虽然是正主任,但平易近人,不像田大菊那样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杜主任是外地人,这次秘书大换班,新任市长本想将他调离出去,让田大菊接任主任,但不知什么原因又没有调离,可办公室的实权却落在了田大菊手上。
       杜主任与白青天东一句西一句说了约摸半个小时的话,看似不着边际,但话里却分明暗示着一些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深意。
       杜主任离开办公室后,白青天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来这次秘书换班,只是走走形式而已,那四位是早就内定好了的。自己能进市府,纯属塞人口舌的一个挡箭牌而已。白青天感到官场就像无形的圈子一个套着一个,自己是根本无法进入的。回想起来,就连自己称田大菊为姨也是马屁拍在了后蹄上,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女人个个装嫩,巴不得人人喊她妹妹才好。干部尤其讲究年轻化,老太婆了还有几天风光的?
       愣了几天,白青天不由对自己的前程又多了几分忧虑。这天,他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相,发现自己的掌上竟有淡淡的桃花纹。心里一惊,过去怎么没有注意到呢?看来,这几天晚上在客栈钻研,又有了长进。
       一阵淡淡的香味飘进鼻腔,白青天抬头一看,办公室里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位美艳的女人,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长绿裙上,闪烁着熠熠绿光。
       白青天见这女人审视着自己,连忙站了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披着齐肩的秀发,面色白净,精心修剪的双眉下,一双美目流光溢彩,传出令人骨酥的媚柔。看神情和体态,白青天无法分辨她是少女还是少妇。想了想,白青天问:“你找谁呀,小妹?”
       女人被他的话逗乐了。“你这人真有味,是新来的小秘书吧?”
       白青天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扭着丰腴的臀部走到白青天对面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伸手将白青天扣在桌上的相书拿了过去。在她伸腰之际,白青天看到了她那深深的乳沟和丰满的乳房上部,心中不禁怦怦跳动起来。白青天除了十多年前与初恋女同学接过吻外,这么多年还没近过女色。
       女人随意翻了翻相书,仰着头,黑色的眸子转了转,定定地望着白天青:“大秘书,我是下岗工人,你给我看看手相。”说着,笑眯眯地伏在办公桌上,将一双鲜藕般的小手伸向白青天。
       白青天一时不知所措。
       “你看吧,说准了重金有赏。”
       白青天扫了女人一眼,觉得她身上无形地透着一种优越感,绝不会是一名下岗女工。这手相看与不看,他有些拿不准。
       “这样不好看,我过来吧。”女人妩媚地笑笑从对面的桌前走了过来。
       “好,我看,我看。”白青天连忙俯下身去,将她右手拿了起来,心中不禁有些慌乱,手便微微抖动着。
       “我的命肯定不好,大秘书一看就这么紧张!”女人笑着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臂。
       白青天连忙将她的手放下,觉得这个女人太风骚,不能让她再呆在办公室里,便虚虚实实应付了几句。哪知她一听吃吃地笑了起来,拿着电话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大姐,你快到市政府办公室来,我发现一个看手相的高手,看得很准。”放下电话后,她又给她的“幺妹”拨了一个电话。
       这不要我的命么?要是让田大菊知道,我白青天岂不栽了!白青天不由浑身的汗往外一冒,连连告饶:“你就行行善吧,千万别将你的大姐幺妹叫来,我纯粹是瞎说,根本不会看什么手相。走吧,我要下班了。”
       “这么早就回去,是不是有情妇约你呀?”女人戏谑般看着他,“你们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没有一个不拈花惹草的。”
       
       “我还没谈朋友,你别乱说,让人听见了影响不好。”白青天红着脸瞅了一眼门外。
       “那你就更自由了。我敢肯定,追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唉,小秘书,你看我有没有桃花运?”女人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扑闪不停。
       白青天浓眉一皱,说:“不知道。请你出去吧,我真的要下班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女人高声笑道:“大姐,你快来。你这小秘书我快留不住了。”
       “哪个小秘书呀,连你二妹的话都敢不听,真是吃了豹胆了!”说话声中,市政府办副主任田大菊走了进来。
       “田主任……”白青天愣住了。
       “小白呀,你还有这种功夫?来,给大姐看看,看看大姐今后怎样!”田大菊一改几天来的冷漠呆板,笑着对白青天说道。
       白青天拘谨地说:“田……大姐,我看不好。”
       “你给大姐算准了,会有你的好处的。”“二妹”在一旁竭力怂恿着。
       田大菊说:“小白,你就莫谦虚了。手相是一门科学,大姐我最信科学。”
       白青天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便落下地来。他拿起田大菊的手,看了一会,慢慢点上一支烟,故作高深地说:“大姐,你现在虽然是富贵双全,但童年时代命运辛酸。你从小丧父,五岁时差点丢了性命。”
       田大菊一听,眼睛一下瞪了个溜圆,连连称奇,不由把白青天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这时的白青天在她的眼里,那是浓眉大眼,魁伟雄健,简直可爱极了。
       白青天被田大菊看得有些窘,移目往外一望,见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了门口。他惊诧得张了张口。那女人向他使了一个眼神,白青天会意地装作不认识一般,继续为田大菊破解手相。
       田大菊也看到了门口的那个女人,便说:“小白,我算是服了你,你算得真是太绝了!来,你给我这位幺妹算一算,看她今后命运如何!”
       已经坐在田大菊身旁的“幺妹”将手伸给白青天,话中有话地说:“我哪里能和大姐、二姐相比哟,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了。”
       白青天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想,这女人多年不见,没想到已变得这么成熟老练了。她是什么时候来南蛮的?又是如何与田大菊和“二姐”相处得这般熟悉的?白青天心中充满了疑惑。原来此人正是他十多年前的初恋情人赖如意。
       见白青天捧着她的手有些怔怔的,赖如意微笑道:“是不是我的命太差,你不好说呀?”
       白青天自觉走了神,便会意地笑道:“你们三人各有各的特点,这位女同志比大姐要差一点,比‘二姐’又要……”
       赖如意连忙将手缩了回去,打断了白青天下面要说的话:“大姐、二姐肯定比我好。大姐的先生是德高望重,分管组织人事的市委书记,二姐的先生是年轻有为的市长。大姐当市政府的大管家,二姐当市计委副主任。我是月亮沾了太阳的光,在大姐、二姐的大树下乘凉呢!”
       田大菊听了赖如意这番话很是满意:“幺妹,你也不错呀,先生是年轻有为的市委组织部长,你是市委市政府接待办主任。”
       “这还不是大姐、二姐照顾我这个小妹的,没有大姐、二姐的照顾,我这个外乡人哪里有这么好的福气哟。”
       白青天顿时傻了眼,原来这三位女人皆是南蛮这个县级市的通天人物。“二姐”竟然是市长夫人,如不是赖如意有意打断他,他会说出“比二姐又要好一些”这句话的。凭感觉,他认为二姐风骚,命运不会比赖如意好,哪知这风骚的“二姐”竟是南蛮第二夫人。这世界真是五花八门。难怪人家说,女人凡是有些姿色的,你都得避着点,太亲近了,小心男人打你的闷棒!
       二姐一直想听白青天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便插嘴问道:“比二姐又要什么?”
       白青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回答:“比你又要逊色,不过,还是比较顺利。总之,你们三人都是富贵双全的。”
       白青天的回答令二姐非常满意。
       二姐名叫覃倩,她的发迹与田大菊的丈夫密切相关。十年前,她还是某乡的妇联主任,田大菊的丈夫时任县委副书记,认识她后,便将她调到了县计委。后来,关于他俩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田大菊的丈夫便做媒将她介绍给了自己刚刚离婚的远房表弟。当时,县委副书记的表弟还是一个小小的乡长。两人结婚后,关系一直不好。覃倩因婚前刮宫太多,无法怀上孩子,丈夫心中甚是失意。后来丈夫青云直上,从乡长到副市长,现在成了市长,对她更是冷漠。她虽然风骚,但在南蛮这块地方,现在可没人敢招惹她。田大菊人老珠黄,丈夫早就对她不感兴趣,两位留守夫人自然情投意合了。这次市委书记中途易人,原以为不是市长顺利地往上爬这半格,就是田大菊的丈夫坐上这把交椅,没想到接任的竟是一位省城下派的教书匠。因此,两家的关系就更密切了。而赖如意的丈夫,则是前不久刚从某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提拔上来的,现在正在省党校学习。赖如意接待办主任的职务,是田大菊的丈夫和覃倩的丈夫亲自安排的,三个女人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圈子里。为了以示亲热,三人称起了姐妹。田大菊最大,赖如意最小,自然就是幺妹了。三人工作之余,常常聚在一起,不是“斗地主”,就是到邻省某县城跳舞。覃倩这时来市政府办公室,就是找田大菊晚上去跳舞的。
       风骚而又处于性饥渴的覃倩,一眼就看上了风度翩翩的白青天,她提议道:“我们三个做什么事情都是三缺一,干脆将这个小老弟也扯进来,今后我们三姐妹也好多一个做伴的。”
       田大菊说:“二姐这个建议很好。小白,今后除了上班、开会等正式场合外,你就叫我们姐。你现在是我们的幺弟了。走,我们打的到隔壁省里去跳舞。很近的,半个钟头就到。”
       白青天心里狂喜,以为自己的造化来了,连忙应允。可一想自己羞涩的囊中,心里一时又为难起来。
       覃倩像是看透他的心事一般,妩媚一笑:“你跟三位姐姐一起,坐车只带屁股,跳舞只带腿子,吃饭只带嘴巴就行。男人养得起情妇,我们三位姐姐,哪一位都养得起你这个白脸小弟弟。”
       白青天被弄了个满脸通红,看了看赖如意,赖如意忙将脸转向了一旁。
       田大菊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丢给他:“你的手相看得好,大姐赏你一盒烟。”
       白青天双手接住,顿觉身子跌入五彩云中一般。
       约莫半个小时,跳舞的目的地便到了。
       三个女人显然是熟门熟路,在一家豪华的歌舞厅,几位一进去,一位小姐便端来了一应小吃。刚坐下,爵士音乐便响了起来,白青天忙站起身来请田大菊跳舞。
       田大菊虽是徐娘半老,但舞步却是轻盈纯熟。走了几圈后,田大菊突然问道:“你上班那天叫我姨,未必大姐这么显老?”
       白青天说:“我看大姐你和我幺姨差不多,所以当时就叫了你姨。”
       田大菊有些不高兴:“你幺姨几十岁了?”
       白青天心中一嘀咕,连忙回答:“我幺姨今年三十五岁。”
       田大菊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还这么年轻?幺弟,你真是大姐的开心果哟!”
       白青天一曲又一曲地轮流陪着三个女人跳舞,跳得连衬衣都湿透了。在三人中间,他最怕,但又最愿与二姐覃倩跳舞。覃倩风情万种,专挑有熄灯的曲子与他跳。只要灯一熄,她便将身子贴了上来,用圆润的小腹在白青天的肚皮上蹭过去蹭过来,好几次将白青天弄得中部高高崛起。
       一个小时的歌舞结束后,白青天几乎被累垮了,但他心中却异常兴奋。
       在夜市吃了夜宵,白青天与三位姐姐打的回到了南蛮市。下车时,二姐覃倩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张纸条。回到小客栈,白青天连忙将纸条打开一看,顿时心中怦怦跳动起来……
       
       该来的都来了,一桌麻将便唏哩哗啦在南蛮市政府大院里搓开了……
       
       
       覃倩给白青天的纸条,像一条色彩斑斓的高压裸线,虽然充满诱惑,但触上便会带来灭顶之灾。他纵有骑虎之胆,也不敢按覃倩的指令,前往市计委客房去见被欲火烧红了双眼的覃倩。但他又担心娇颜生怒,从此失去上攀的天梯不说,那样只怕是入地也难找到容身之所。
       正在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咚咚咚”,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青天连忙将纸条压到枕头下,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客房门。
       站在门口的竟是他的初恋情人。
       “如意,是你?”白青天惊喜莫名。
       “是幺姐,小弟你不欢迎么?”赖如意巧妙地更正了白青天对她的称呼。
       白青天一怔,忙说:“幺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怎么能不欢迎呢?请坐,请坐。”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堆满了汗衣臭袜,赖如意瞄了一眼,微笑着在床沿上坐下了。
       白青天心想,她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家小客栈的?
       其实,白青天今晚的一举一动,赖如意都在严密注视。覃倩自以为巧妙的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脱她的双眼。白青天下车后,的士送三位夫人去市委市政府宿舍途中,赖如意假装胃痛下了车。大姐、二姐心中各有打算,哪还有心思陪她去医院。甩掉她俩后,赖如意拦了一辆人力车,悄悄跟上了白青天。
       赖如意见白青天神不守舍的样子,笑道:“小弟有约会呀?”
       白青天连忙支吾道:“太热了。”
       “的确太热,你这一身汗淋淋的,快去洗一洗,换件干净的衣服就凉爽了。”赖如意关切地说道。
       一丝久违的亲切袭上心头,白青天对她笑笑,说:“你坐坐。”便从行李中拿出一件衬衫,端着脸盆走出房屋去冲凉。
       赖如意从坤包里取出两粒药丸放进一只茶杯里,倒上一点开水,轻轻摇动着,待药丸溶化后,又往杯中加了一些水。她环顾了一下客房,轻轻叹息一声,为白青天收拾起来。
       白青天回到客房,见房间已被赖如意收拾干净,心中甚是激动,不知说什么好。
       赖如意将茶杯端起送给他:“才冲凉,喝口热水驱驱凉气吧。”
       白青天接过茶杯,“咕咚咕咚”将半杯温水一饮而尽。
       赖如意一如十年前般静若春水,成熟的身段更具魅力。然而,白青天却心不在焉,目光在自觉与不自觉间总往枕头下边瞟上一下。两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一股倦意忽地袭来,白青天不由打了一个哈欠。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赖如意。
       赖如意笑笑:“你今晚伴三位姐姐跳舞太累了。休息吧,我走了,晚安!”说完,起身告辞了。
       白青天没有挽留,睡意沉沉地说声:“晚安!”关上客房门,连灯也没熄,倒在床上便沉沉睡过去了。
       田大菊回到家中,一路上的好心情一下荡然无存。和平常一样,家里冷冷清清,丈夫不知还在什么地方潇洒。她的一双儿女都在外地读书,这宽敞的住宅,对她来说,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装满了寂寞与孤独。顾影自怜,她想到了白青天:这伢生得有模有样,既机灵又不失单纯,我何不恩威并施,将他紧紧抓在手上,让他多陪陪自己呢!这样一想,她便决定将市政府“外宣办”闲置的两间冲片暗室腾出来,安排给白青天住。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屋里冲出来,在街上拦了一辆人力车直奔白青天的住处。刚下车,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田大菊心中狠狠地骂一句“骚×”。
       她急急渴渴地来到白青天客房门前,伸手就敲,敲了几下,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见窗户虚掩着,她推开一看,白青天如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田大菊便“小白,小白”地叫了几声,仍然没有回应。田大菊见他的确是睡熟了,便断定赖如意在这也是吃了闭门羹,心中的醋意顿时减去几分……
       白青天第二天早晨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来不及洗漱,便慌慌张张往市政府办跑,但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田大菊不仅没有批评他,反而笑着告诉他,马上搬家。
       白青天一听,自是高兴不已。突然想起了覃倩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还压在枕头下,便风急火燎地往小客栈赶。等他回来,房子已被肥胖的老板娘收拾过了。那张纸条他没找到,心里顿时有些后怕起来。但愿是老板娘当作垃圾扫走了,怕的是昨晚赖如意收拾房子时落在她的手中。
       “弟,速来市计委客房,姐在门口等你。”
       这短短的几个字,意思十分明了,赖如意不会不知其中之意。好在自己什么也没做。白青天便在这种不安中,完成了新窝的安置。
       晚上,三位大姐又带白青天去邻省跳舞。覃倩依然选熄灯的曲子与白青天跳,白青天虽然装得没事一般,但总是显得被动别扭。最后一曲熄灯舞时,覃倩用高挺的乳房狠狠地贴了他几下,幽幽地浪声道:“胆小鬼!”
       歌舞结束,田大菊说:“今晚就不吃宵夜了,都回家早点休息。昨晚搞得幺弟疲惫不堪,今天上班都迟到了半个小时。如果老是迟到,我这个大姐今后不好批评其他人啊。”
       大姐说了话,大家自然同意。
       回到家,白青天刚洗漱完毕,二姐覃倩便来了。扭动的细腰扯着屁股一掀一掀地,满眼媚色,笑着嗔道:“胆小鬼,你不敢去,我来。二姐不会吃了你!”
       白青天嘿嘿干笑着说:“二姐,看你说哪里去了。能够得到二姐的喜欢,可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哩!”
       “那你也喜欢二姐啰?我的亲幺弟,你好好地给二姐再看看手相,二姐今生今世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
       “这房子好热呀!”白青天没有接她伸出的手,转身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你和谁说话呀,幺弟?”白青天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田大菊这时会在窗外。
       “大姐呀,是我。我来参观大姐给幺弟安排的新房子。”覃倩笑盈盈地走到门口。
       “我也是来问问幺弟,看他还缺些什么小东小西。只要他用得上,可以上我家去拿。”田大菊说着走进屋内。
       “谢谢大姐,大姐请坐。”白青天赶紧给田大菊拿过一把椅子。
       覃倩对田大菊说:“大姐,我建议干脆把幺姐叫来,我们在这摸它几圈麻将。市政府办公大院反正没有人住,没有人晓得我们会在这里搓麻将的。”
       田大菊说好。覃倩便回市政府宿舍楼去取麻将。
       覃倩走了,田大菊对白青天说:“幺弟,二姐你可是惹不起的哟。”
       白青天脸上一热,装着没有听懂她的话,说:“三位姐姐对我都好,哪一位幺弟我都不敢惹。”
       正说着,该来的都来了。一桌麻将便唏哩哗啦在南蛮市政府大院里搓开了……
       
       田大菊扑进白青天的怀中,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慌乱地伸向他的胯下……
       
       全市教育“普九”工作开始了。分管教育的张副市长从南方赶回了市里,白青天这才真正进入秘书的角色。一封长达万言的工作报告,让他颇费了一番精力,但与陪伴三位姐姐相比,白青天觉得还是写报告轻松。跟着张副市长下乡镇,走学校,在张张笑脸中,各种牌子的高档香烟使他美美地品尝了一阵子。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风光。可惜,这样的日子只享受了短短一周时间,张副市长把工作安排完毕后,又回南方继续挂职锻炼去了,白青天也就仍然回市政府办公室协助工作。
       回来第一天下班时,田大菊把白青天留了下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件高级T恤衫,说:“大姐送给你的。幺弟一表人才,没有几件好衣服包装包装,简直浪费了一副好身材。”
       白青天感恩戴德般收下了。他胸脯一挺,说:“大姐对我这么好,幺弟我今后为大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田大菊笑了笑,不经意地问道:“跟了张副市长这么长一段时间,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青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张副市长年轻有为,才华出众……”
       “没有才华能成为书记的红人么?”田大菊打断了他的话,“过去都是对口挂职,这次不知书记怎么想的,让他在经贸那块去锻炼。”
       
       白青天见田大菊表情一下显得冷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什么地方。田大菊见白青天怔怔地看着她,自觉有些失态,又堆上笑脸。“我们市里需要张副市长这样的人才,你跟着他是你的福气。今后发达了,莫忘大姐的知遇之恩哟。”
       白青天正要表达心迹,却见二姐覃倩和幺姐赖如意走进了办公室。
       覃倩进门就嚷:“幺弟才离开一周,我和幺姐都有些不习惯了。走,我请客,今晚我们四姐弟玩它个通宵。”
       田大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姐可是有言在先,当姐姐的不能打我们这个幺弟的主意。大姐我给你们白照电筒不说,弄出笑话来可不是小事。”
       赖如意平静地笑道:“大姐真幽默。”
       白青天红着脸低下了头。
       田大菊明天要去地区参加半个月的大专函授面试,丈夫答应她今晚不外出。田大菊说:“今晚我就不去了,明天一早要去地区学习。”
       赖如意笑着说:“那我们今天为大姐饯行。”
       “这还差不多。”四个人说笑着离开了办公室。在楼道转弯处,赖如意将一个小包送给了田大菊。
       田大菊脸色一红:“管用么?”
       赖如意十分肯定的语气:“管用。”
       “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太理解大姐的心情了!”原来赖如意送给她的是一包春药。
       田大菊接着轻轻地问道:“大拇哥那边有没有动静?”
       赖如意低声道:“根本不动心。”
       田大菊也放低声音:“你留心点,我就不信这大拇哥不沾腥!”
       走在前面的覃倩只顾和白青天说说笑笑,根本没在意她俩的谈话,但白青天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由一愣。这“大拇哥”是谁?大姐为何要算计他?如意又为何参与进去当帮手?一长串的疑问一下装进了白青天的脑海,他不由为那个“大拇哥”捏了一把汗……
       星期日到了,初秋时节,天朗气清。覃倩开着市计委的小车,一大早将白青天和赖如意带出城去秋游。这个地方依山傍水,人迹罕至,过去覃倩常和田大菊的丈夫来此寻欢作乐。
       他们三人刚在柔软的沙滩上坐下,覃倩便嚷着要白青天教她游泳。她闪到一块巨石后,眨眼间,便穿着色彩斑斓的泳装出来了,媚眼看着白青天道:“幺弟,还不来教二姐游泳呀!”
       “你去吧,我去换衣服。”赖如意笑笑,也走到了一块巨石后面。
       白青天脱下长衣长裤,低着头走到齐腰深的水中,笑着对覃倩说:“来吧,二姐,深水才好学游泳。”其实,他是怕水浅了万一中部崛起不好意思。
       覃倩晃腰扭臀迈动一双丰腴洁白的大腿,笑盈盈地朝他走来。河水刚及小腿,她便夸张地惊叫一声:“你想淹死我呀!”说着一下向白青天扑去,一双玉臂紧紧地缠在了白青天的脖子上。
       这时,赖如意“呀”的一声尖叫,被一个浪花冲进了河中,几起几伏,随波而下。
       “快去救她!”覃倩惊慌失措地推开白青天,自己赶紧往河岸上爬。
       河道七拐八弯,白青天顺流而下游了约半里路,仍然不见赖如意的影子。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岸,急切地喊道:“幺姐——如意——”
       “我在这里呢,幺弟。”刚喊一声,赖如意在一块巨石后面轻声应道。
       白青天闻声朝石头后面走去,只见赖如意身装淡黄色的泳装,美目半睁,慵懒地躺在一片细沙滩上。一起一落的河水,正多情地吻着那性感的双腿,湿漉漉的泳装下,身段突出的部位,格外显山露水。
       白青天这才想起赖如意是长江边上长大的,这点溪沟怎么会翻船呢?看着赖如意那半裸的躯体,白青天不敢朝前迈动半步。
       “幺弟,过来躺一躺,这里真舒服。”
       白青天走了过去,心中咚咚直跳。
       “我的头发乱了吧?给我理一理。”赖如意呓语般轻声道。
       白青天一阵颤栗,火山终于爆发,他将嘴唇急切地贴在了赖如意的双唇上。赖如意轻轻低唤一声“青天”,一双冰雕玉琢般的小手便紧紧搂住了白青天的腰肢。一阵慌乱,两人合二为一。然而,仅仅几个回合,白青天便败下阵来。赖如意惊奇地看着白青天,但见他气喘如牛,便黑眸一闪,紧紧拥住他:“青天,青天,你是真君子……”一颗晶亮的泪珠不由滚出了眼帘。医生的职业告诉她,白青天还是一个童子身。
       在赖如意的温存下,只三五分钟时间,白青天再次亢奋起来……
       两人怕时间太长引起覃倩的怀疑,深深地接了一个长吻,便起身离开了这个销魂之地。赖如意指指岸边一截枯木,白青天会意地将枯木弄到了河里。
       覃倩远远地看见白青天将扶在枯木上的赖如意逆流推来时,心中的石块终于落地了。她再也没了兴致。
       白青天气喘吁吁地将“呛水”的赖如意扶上岸来,指着那截枯木告诉覃倩:“要是没有这棵木头,幺姐早就到龙王那里做了女侍。”
       覃倩深信不疑,扶着赖如意在石块后面换了衣服,然后将小车直接开到了市委常委宿舍楼。把赖如意送到家后,赖如意说:“二姐,幺弟,你们回去吧,我的头有些晕,想躺一躺。”
       覃倩说:“怕是受惊着凉了。我开车去拿点药,幺弟你陪陪幺姐。”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赖如意与白青天相视一笑,同时将对方拥进怀里。一阵亲吻过后,赖如意将一把钥匙递给了白青天,深情地说:“晚上十二点钟我等你。”
       覃倩买来药时,只见赖如意闭目靠在沙发上,白青天已不知去向。她将药放在茶几上,轻轻关门离去,前往白青天的宿舍去找他。然而,她去了几趟都没有找到白青天。
       第二天,赖如意到省党校看丈夫去了。
       白青天一上班,覃倩便打来电话,叫他去一趟市计委。白青天匆匆赶到覃倩的办公室时,覃倩正把玩着两只中文汉显BP机。
       白青天说:“覃主任,你找我有事?”
       覃倩端着大主任的架子说:“小白,我给你一个礼物。你知道吗?这么大一点,价值可是一千八百元呢!”
       “这,我可不敢要。大姐和幺姐都还没有配,我小秘书一个哪配有这么贵重的东西!”白青天兴奋而又胆怯地看着覃倩。
       “计委有的是钱!拿去,我俩一人一个。我调好了震动器,不会发出声音的。”覃倩命令般地将一只BP机送了过来。
       白青天只好伸手接了过去。
       “你这只表真好看,是不是幺姐送给你的?”覃倩见白青天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醋意顿起。
       “幺姐哪有二姐大方哟,这手表是我昨天下午上街刚买的。”白青天笑着说道。其实,这块表真是赖如意昨晚送给他的。
       “我是和你开个玩笑,幺姐也很大方的。”覃倩放下了端着的架子,妩媚一笑,说,“BP机你可要收好,只能你知我知。你回去上班吧,我们要开主任例会。”覃倩站了起来,将一封材料递给白青天,故意提高声音,“把这个材料拿去交给杜主任!”
       白青天接过材料,装着很小心的样子,离开了覃倩办公室。
       当晚七点多钟,白青天觉得大胯一阵震动。他从裤兜里取出BP机一看,“十一点等姐!”几个字赫然入目,心中顿时兴奋而又紧张起来。
       晚上十一点钟,覃倩准时到来。她一进门,便将房门反锁上了。
       覃倩的床上功夫真是了得,让初食禁果的白青天大开眼界。接连几个晚上的幽会,白青天品尝到了覃倩的无穷风味。难怪过去教书时,一位爱好女色的同事说,一个女人一个味哩!赖如意含蓄温存,覃倩疯狂急迫……
       色胆包天,真是至理名言。白青天全然忘记了覃倩的身份,有两次竟然在中午主动将覃倩约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田大菊完成面试回到单位,见白青天瘦了一圈,心中甚是疑惑。她问白青天:“你这段时间是否生过病?”
       “没有,我的身体很好。”白青天显得底气不足。
       田大菊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脸色便冷了下来:“你今晚在宿舍等我,我有话向你说。”
       
       晚上,覃倩和刚刚从省城回来的赖如意来到了白青天的宿舍,见白青天苦着脸一个人坐在家中。覃倩笑着说:“大姐和幺姐今天都回来了,我们四姐弟出去聚一聚。走,邀大姐去。你苦着脸发什么呆哟?”
       覃倩伸手去拉白青天,没想到田大菊一步跨了进来。“你们去吧,我和小白有公事。”赖如意见田大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便笑着说:“大姐你们谈公事吧,我和二姐去看电影。”说着,便将覃倩拉了出去。
       待她俩走远,田大菊马脸一冷:“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没,没有。”白青天心里一惊。
       “没有?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这样瘦?”
       “可能是水土不适吧。”
       “我怕你是水土流失吧!你真是吃了豹子胆,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白青天一听,知道田大菊话中含义,低着头不敢看她,装痴卖傻一般不说话。后来,田大菊又说了一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田大菊出完了满肚子醋气,语气缓和下来:“幺弟,大姐是关心你呢。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让你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有些事情大姐不好直说。”
       白青天抬起头来,嘴唇翕动几下,眼眶里闪动着泪花。田大菊一阵雷霆后,这样轻松放过他,是他始料不及的,心中便感动不已。
       田大菊走后,白青天心中越想越后怕,他将手表和BP机取下放进抽屉,打算找个机会退给赖如意和覃倩。他呆呆地坐在桌子上发愣,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白青天一看,来人竟是田大菊,只见她神色异常,呼吸急促,眼神迷乱,进屋便将门关紧了。
       白青天十分惊慌地站了起来:“大姐……”
       “大姐喜欢你……”田大菊急迫地扑进他的怀中,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慌乱地在他胯下抓摸。
       “这,这……”白青天语无伦次,后退几步,一下跌倒在了床上。田大菊顺手拉了一把床头边的开关线,“啦”的一声,线头被拉断,室内顿时一片漆黑……
       
       白青天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嗷嗷”干嚎起来
       
       原来,田大菊训完白青天回到家里,丈夫正巧在家,她便把赖如意给的春药泡了一杯悄悄放在了丈夫的身旁,自己抱着内衣内裤到卫生间去冲洗。这时,电话声急促响起,丈夫抓起电话:“喂,喂,我马上就到!”丈夫放下电话,兴奋地走到卫生间,冲着田大菊低声笑道:“夫人,天要亮了。‘大拇哥’终于在石榴裙下缴了械。”说完,夹着公文包匆匆出了门。田大菊冲完澡,如同注射了兴奋剂一般,只要‘大拇哥’屁股一挪,自己便是南蛮第一夫人。她忘情地端起丈夫还没来得及喝下的那杯春药,一饮而尽。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体内像冰山融通化一般涌动,从未有过的欲望似洪水猛兽撕咬着她。田大菊无法驾驭自己,便悄悄溜出了市委宿舍。
       田大菊离去后,白青天躺在床上有一种被强奸的屈辱之感。但想着田大菊刚才对他承诺的——只要一有机会,首先就提拔他当秘书科副科长,心中便慢慢地平静下来,酣然沉入到奇妙的梦乡之中……
       连续两天,白青天没有看到二姐和幺姐的踪影,大姐田大菊也只在办公室里露过两次面,她虽然依旧端着那副矜持的大主任面孔,微锁的眉梢中却潜藏着某种不快。
       白青天直犯嘀咕。后来,他从秘书们的私下议论中得知:“大拇哥”的秘书和司机嫖妓被抓。他那惴惴不安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原来“大拇哥”是南蛮高层少数人给市委书记的别称,田大菊的丈夫做梦也想得到这个称谓。前任市委书记和市长,在田大菊和覃倩的丈夫布的石榴裙阵和蛛丝网阵里落马后,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大拇哥”的称谓,没想到上面却另派新人。新书记到任后,田大菊的丈夫便把为自己开了多年车的司机配给了新任书记,又把覃倩丈夫的原任秘书调进市委给新任书记做了秘书。市委宿舍还有一套常委居室,但新书记却被他们安排到接待办下辖的宾馆去住,并特别配了一名颇有姿色的服务员负责他的起居。理由是市委宿舍楼太烦杂,不利于书记的工作和休息。
       那女服务员虽然风情万种,无奈难近谦谦君子之身;司机和秘书伸出万般嗅觉,也难闻到半点腥气。几个月下来,司机和秘书自己却熬得难受。两天前,在送书记进省城办事后,两人跑到邻县一路边酒家,与阔别数月的老相好见面言欢。不料,却被闻讯赶来的当地派出所民警当场抓获。田大菊的丈夫那天接到的电话是一个说普通话的女人打来的,说“大拇哥”在某地播种被抓,速派人前来领取。他和市长带着“四大家”和公、检、法领导赶到现场,差点把肺给气爆。
       新书记回市后没有当面批评司机和秘书,只对市委办公室主任说了一句:“他俩跟我的确太辛苦了。”主任自然会意,请示田大菊的丈夫同意后,重新给新书记安排了司机和秘书。
       几天后,田大菊的情绪似乎完全正常了。下班时,田大菊通知覃倩和赖如意到她的办公室里会合,她请大家到南蛮最有风味的“辣子鸡店”吃晚饭。
       菜由田大菊亲自点做,除四人各自爱吃的菜肴外,还特意要了半斤雄鸡睾丸。吃饭时,覃倩向白青天挤挤媚眼:“吃什么补什么,幺弟多吃些雄鸡蛋。”
       田大菊拿起一只汤匙,给白青天的碗里舀了几只玲珑的鸡睾丸。“二姐说得好,幺弟就放开肚量吃!”
       赖如意也嘻嘻哈哈地为白青天夹了一颗:“胀死你,幺弟。”
       白青天拱拱手:“幺弟感谢各位姐姐。”
       众人大笑。
       全区教育“普九”工作现场会在南蛮市召开,白青天被抽去突击汇报材料的整理,暂时退出了四人娱乐圈。
       在会议期间,白青天见到了大学时的同窗好友某君,他与赖如意是同乡,便讲起了赖如意的事——
       原来,赖如意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家乡一所乡镇卫生院工作,当时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却选中了大她十岁的区公所罗书记,也就是赖如意现在的丈夫。那姓罗的工作的确有些魄力,把全区的工作抓得有头有绪。但他生得丑陋矮小,据说还是个性无能者。赖如意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对外宣布,说不到三十不生育。人们暗地猜测赖如意是想在这段时间里为罗书记治好性无能。其实,赖如意并非真正爱上了罗书记,她是从小穷怕了,不想今后再受穷,才押上这一注的。赖如意果然押准了这一注,与罗书记结婚后,自己不仅轻轻松松改了行,她哥、她妹也被先后选进地区党校去读书,现在都成了国家干部……
       听了老同学的介绍,白青天心中格登一跳,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陷入赖如意精心设置的圈套里。心里不由感叹,这个女人不寻常啊!
       再次回到市政府办时,白青天整天凄凄惶惶的。他现在非常怕三位大姐晚上邀他出门。能够躲得过去,他尽量躲避,实在避不开,一言一行便格外谨慎。每天夜里,不到深夜零点以后,他决不回宿舍休息。短短数十天,白青天身上的书生气,几乎全部脱去。
       中秋节这天晚上,白青天喝了一些闷酒,早早地回到宿舍休息。他正想关门睡觉,田大菊带着覃倩和赖如意来到了他的宿舍。见白青天醉意浓浓的样子,她们玩了一会儿便只好告辞。
       白青天送她们出门时,赖如意偷偷在他的腰间拧了一把。白青天向腰后摸去,接到了一个小纸团。赖如意的动作虽然诡秘,却没能逃过田大菊那双母鹞般的眼睛。
       十一点左右,白青天溜进了市委宿舍。
       五分钟后,街上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紧接着,两辆警车开进了市委宿舍楼。
       田大菊闻声跑到市委大院中间水泥坝子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显得很不高兴地问道:“什么事情呀?半夜三更把警车开进市委宿舍?”
       一警察说:“田主任,刚才有人报警,说组织部罗部长家钻进了一个小偷。”
       
       田大菊指指四楼:“去看看吧,那小偷真是吃了豹子胆!”说完,便回宿舍睡觉去了。
       警察们还没上楼,便听四楼赖如意家的房门一声山响,接着是赖如意的一声惊叫。众警察连忙掏出家伙,躬身向四楼冲去……
       破门闯入赖如意家的是一位形体瘦高的中年妇女。她进屋后,便直闯赖如意的寝室,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是哪个骚×,我要看一看,是不是里面装有蜂蜜糖!”
       赖如意又害怕又愤怒,嘴唇直打哆嗦,紧紧地用被子裹着身子。
       迅速冲进来的几位民警被这场面闹得啼笑皆非。一位年长的民警向赖如意连声道歉:“赖主任,对不起,纯属一场误会。”他又对那中年女人好言劝道,“嫂子,你搞错了,这是罗部长的家。回去吧,我们送你回去。”说完便向几位民警示意,要他们将她推出去。
       “这是罗部长家?难怪这女人我不认识。我要到其它的房间看看。”这女人目光痴痴地退了出去。民警们依着她在其它几个房间看了看,没有发现她要找的人,这才被民警们好言相劝推出了门。
       这女人是市长的原配夫人,过去在市直某单位当办事员,与丈夫离婚后,精神颓废,丈夫当上副市长后,患上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总认为丈夫是被哪个女人勾了魂,才抛弃她的。单位只好将她内退,由她娘家看管。那时,覃倩和丈夫住在赖如意现在住的宿舍里。她发病时跑来闹过一次,后来市政府另外修了宿舍大院,覃倩便将家搬到市政府宿舍去了。今晚,一个尖着嗓子的女人给她娘家打了个电话,凑巧家里只她一人。那女人在电话里告诉她,有一个娼妇婆娘正在家里勾引市长,她便神神秘秘地跑来捉奸了。
       白青天并没有进赖如意的家门。他蹑手蹑脚来到赖如意的门前时,突然间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犹豫再三,终于悄悄溜下了楼,闪进宿舍后院的那片小林子里。发生在大院里的一切,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赖如意塞给他的那只纸团,是覃倩要他约会的那张字条的复印件,赖如意在上面写了“小心触雷”四个字,暗示他防着一点覃倩,同时也向他施加着某种压力:不要出卖我,我手中有你们的把柄!
       白青天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嗷嗷”干嚎起来。
       白青天虽然觉得发生在赖如意家的事情有些蹊跷,但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竟是田大菊一手操纵的。给“110”的报警电话是田大菊打的,给市长原配夫人的电话,是覃倩打的。意在让那疯女人破门而入后,给不明就里的民警入室提供方便,达到捉拿奸情的目的。田大菊怀疑赖如意夫妇是“大拇哥”的人,怀疑上次给她丈夫“老头子”打电话的那个说普通话的女人就是赖如意。虽是怀疑,但她还是要给赖如意一个教训,来个敲山震虎。暗示南蛮市高人无处不有,不要说大事要事,就连个人生活私情,也在高人的掌握之中。当然,捉奸成功,能把赖如意夫妇赶走,则是最好不过的效果。市委组织部长这一职位,在南蛮市举足轻重,田大菊认为这一职位应由“老头子”的人来把持。
       就在白青天躺在床上“嗷嗷”干嚎的时候,赖如意却冷静下来,她分别拨打了两个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作了简单汇报。一个在电话里短短地说了句“知道了,要沉住气”,便挂了电话;另一个在电话里说的话较长些。
       赖如意刚打完电话,田大菊便倦意浓浓地来到了赖如意家里。
       赖如意一见,泪水婆娑地扑进了田大菊的怀里:“大姐,我好委屈哟!”
       田大菊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幺妹,有大姐给你做主,这件事就当它没有发生。大姐保证没有人说三道四。全是一些神经病,半夜三更竟敢到市委宿舍来闹!我这就通知后勤科来马上把房门修好。”说完,她便给市政府后勤科长打了电话,“赖主任忘了带钥匙,把门撞坏了,请你立即请人来修门。”
       
       要是把老子逼得没有活路,我就说你田大菊强奸了我
       
       从那天晚上后,白青天差不多有一星期没有看到二姐覃倩。大姐田大菊和幺妹赖如意几乎每晚都准时来他的宿舍“斗地主”。她俩每次都是一起来,玩个把钟头后又一起走。白青天的心中直犯嘀咕:二姐覃倩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难道她和我的事情市长觉察到了?赖如意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有天晚上对他说,二姐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田大菊也点头证实了她的话。白青天这才放下心来。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白青天隐隐约约听到两个秘书小声议论,说市长因前夫人夜闯市委宿舍,在家大怒,打伤了覃倩,还不准她去医院。白青天心里一惊。下班后便匆匆回到宿舍,从抽屉里取出覃倩给他的BP机,决定把覃倩约到一个隐蔽处,把BP机还给她。
       白青天刚走出市政府大院,浑身像触电般一阵痉挛。原来是BP机在震动。他走到墙角边拿出BP机一看,覃倩约他马上到某巷相见。白青天深深地长叹一口,心想,正好将BP机退还给她。
       换了五次人力黄包车,还问了差不多十位老人,白青天才走迷宫般找到了覃倩约他的那条巷子。巷子四周全是低矮的瓦面平房,显得古朴而沧桑,曲径回环,若非此地老居民很难分辨得出东西南北中来。
       白青天不知举步何处时,覃倩从一旁闪了出来,不容白青天开口,便牵着他的手三拐五转把他带进了一个约百把平方米的小庭院内。这个半圆形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正中长着一棵茂密的桂花树,树下是一口百年老井。这家主人不久前被儿子接去了美国。覃倩不知从何处探听到这一信息,便将这个小院子租了下来。
       覃倩把神情怔怔的白青天带进了厨房,指着早已安排好的晚餐,妩媚地一笑:“我的好幺弟,你还在发什么神经呀,坐下来陪姐姐美美地喝几杯。今后这里就是我俩的金銮殿了!这里既安全又清净,就是神仙,也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个销魂的地方。”说完,她便倒了两杯红艳艳的葡萄美酒,朝白青天挤了挤眼睛,“干杯!”
       白青天看着风情万种的覃倩,心中刚刚筑起的堤岸再度一溃千里。
       几杯酒下喉,覃倩愈发娇媚百生,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了白青天的肩上,显得有些慵懒地笑道:“不吃了,吃多了要发胖的。胖嘟嘟的,幺弟你是不喜欢的。不过,幺弟你可要吃得饱饱的,长得雄雄的,太苗条了,二姐我可不喜欢。你多吃点,二姐去冲冲澡。”说完,她便扭着肥臀懒懒地去了卫生间。
       白青天草草地扒了半碗饭,匆匆来到卫生间。他推开虚掩着的卫生间,顿时惊得瞪圆了双眼:覃倩那丰满如脂的裸体上,有几块紫色的伤痕,右乳明显有些肿胀。覃倩正在一边轻轻地揉着右乳,一边幽幽地啜泣,泪水和着喷洒的自来水从她的脸上流下。
       白青天将水龙头关上,说:“二姐,这秋天的凉水还是少冲点为好。”
       覃倩感激地点了点头,微微闭上双目:“幺弟,你抱抱二姐!”说着便将软软的双手挂在了白青天的脖子上。白青天顺势将她抱进了卧室里……
       这是一个疯狂之夜。过去他俩虽然有过数次床笫之欢,但均是在黑暗中进行,白青天又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只有今晚,他才真正看清楚覃倩那煽情的每一块肌体,他的威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几乎整个晚上都在做爱……
       天将破晓时,白青天问覃倩道:“是不是他打的你?”
       “是的。”覃倩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当市长的人,怎么也这样打老婆?”
       “男人无权无钱时算个男人,有权有钱后就成了魔鬼。幺弟,别再说话,把我用力抱紧……我们这样多好……”覃倩嘤嘤地哭了起来。
       白青天觉得覃倩很可怜,便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二姐金屋养郎,使白青天跌入情网难以自拔。在与三位大姐的周旋中,他感情的天平明显地倾向了覃倩。但田大菊的目光令人胆怯,赖如意那外表温柔的笑眼更像两把取魂的利刃,而握在她手中的那张纸条,随时都能让他身败名裂。
       
       他渐渐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供别人排遣孤寂的玩物罢了。这么一想,每次与覃倩销魂时,便在心中暗下决心: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可真到了下一次,又心猿意马了。
       一个双休日,白青天好不容易躲过了纠缠,借了一辆摩托车,独自来到覃倩上次带他和赖如意游泳的地方。
       深秋的河水太凉,他游了一会,便上了岸,穿上衣服后,躺到河滩上的细沙上晒起了太阳。在暖暖的秋阳抚慰下,慢慢地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青天朦朦胧胧中觉得身边有人说话。一骨碌爬起来,只见赖如意和杜主任陪着市委书记向他走来。赖如意朝他微微一笑:“你好会找自在呀。书记,他是市政府的白秘书,白青天。”
       白青天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市委书记中等身材,一股书卷气里隐隐含着一种刚正和倔犟。白青天进入市府后,见过他几次,总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就是想不起来。
       “知识分子就是会找地方散心。”市委书记说着把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了握白青天的手。
       “书记,你们也来……”白青天有些不知所措。
       书记笑了笑说:“赖主任说这个地方很美,我就把她和杜主任找来看看到底如何。走,我们一起到上面去看看。”他拍拍白青天的肩。
       杜主任说:“小白,书记哪有你这么多的清闲工夫呀,他是来这里考察的,看看能否发展旅游业。”
       “小白,你去带路。”赖如意笑着推了白青天一把。
       白青天走上前,将书记一行向上游引去。一路上,河道时而弯曲,时而舒展;河水时而咆哮,空谷回响;时而缠绵,碧如翡翠。两岸山崖争雄,沟壑间瀑布如练,山腰溶洞遍布,奇形怪状,巧夺天工……沿岸处处皆可入画。
       向上走了约莫四五华里,河道分成两条小河。两条小河沿岸,均生长着繁茂的白竹和灌木杂草。
       市委书记站在一块巨石上,向两条小河沿岸极目望去,又拿出计算器按了几下,高兴地从巨石上走了下来:“这真是一块福地洞天!若能把这些资源开发利用起来,用不了三年工夫,南蛮市的旅游业肯定会跻身全省前列!”
       “我没有骗你吧?书记大人!”赖如意得意地笑了。
       “到时给你记头功。走,回去,今天我请客!”书记显得兴致很高。
       白青天跟在后面,怎么也想不明白,赖如意和杜主任怎么和市委书记这么随便?市委书记又是凭什么这样信任他们?
       市委书记一行正准备返城,一辆桑塔纳和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朝他们驶来。车还没停稳,蛮溪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便从桑塔纳里钻了出来,满脸堆笑,抢着和书记握手,并要书记一行到乡里去指导工作。
       蛮溪乡党委书记是田大菊的侄子,乡长是市长的远房表侄,他们盛情相请,市委书记只好前往蛮溪乡……
       自从白青天在蛮溪河与市委书记偶然见面后,田大菊明显对他冷淡多了,只有杜主任还像原来那样。姐弟四人晚上的娱乐活动也时有时无,覃倩也很长一段时间没约他“金房”同欢了。
       一天吃了晚饭,白青天上街去逛书市,一辆摩托车将他挂倒在地,等他爬起来,摩托车早已不知去向。他刚将身上的尘土拍去,迎面又驶来了一辆机动黄包车,从车上跳下一位彪形大汉,“咣咣”给了他两耳光,说声:“小子,你小心点!”然后不慌不忙登上黄包车扬长而去。白青天被打得云里雾里一般,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自此,再也不敢一人上街了。
       白青天终日惶恐不安,晚上常常从恶梦中惊醒,白天上班脑袋里嗡嗡直叫。
       这天晚上,白青天刚在床上躺下,田大菊便敲开了他的房门。田大菊板着一副面孔说:“小白,市长找你有事,你马上就去!你要记住,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白青天心里想:要是把老子逼得没有活路,我就说你田大菊强奸了我!
       白青天忐忑不安地来到市长办公室,市长正在批阅文件。
       “市长你找我?”白青天怯怯地站在门口。
       “小白呀,我想找你随便聊聊,你进来坐吧!”市长的态度显得十分和蔼。
       白青天小心翼翼地进门坐在了沙发边沿上。
       市长先问了他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后来随便问他和赖如意过去是否同过学。白青天撒了一个谎,说自己过去根本不认识她,市长轻声笑了笑。
       市长呷了一口茶后,问白青天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白青天只好如实作了回答。
       “中文是个好专业,中文系的学生个个浪漫如诗,风花雪月都有一套。可惜我没有学中文。”市长的语速不快,却听得白青天心中怦怦直跳。
       “我们书记是你们那所学校的老师,按说,应该教过你。”市长突然说道。
       经他这么一说,白青天猛地想起来了,市委书记的确给他上过几节写作课。当时他戴着一副墨镜,听同学讲,是患了红眼病。之后,他读研究生去了,直到毕业,白青天也没有再见到他。
       白青天想了想,说:“我没有那种福气。可能我上大学时,书记还没有分到学校去。”
       市长点了点头,又问了问书记那天到蛮溪河考察的事情,又说了些鼓励之类的话,便把他打发出了门。
       白青天走出市长办公室,悬着的心才算落下肚来。谢天谢地,他还不知道自己与他夫人之间的事情。
       回到宿舍,白青天正想关门睡觉时,却来了位妙龄美女,问:“你是白秘书,白青天先生吗?”
       白青天警惕地问:“小姐,你有什么事情?”
       
       十名导游小姐,可是一笔不可低估的财富呀
       
       那女孩显得很文静,说:“是赖主任叫我来找你,你看看这张纸条就清楚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莞尔一笑,匆匆离去。
       白青天疑惑打开纸条,果然是赖如意的字迹:速来市接待办二楼一室,有人要见你。
       二楼一室是市委书记的宿舍。白青天到这里时,又看到了给自己送信的那位女孩。原来这个女孩就是他们给书记配的女服务员,名叫文仪。
       文仪将白青天领进屋里,书记正在等他。
       “青天,你还记得我吗?我可一直记得你这个名字。千百年来,老百姓都把为民当家的清官赞誉为青天。”一踏进房间,市委书记笑着站起身来。他指了指沙发,示意白青天坐下。
       “我一直记得老师,不知老师深夜召见青天有何教诲?”白青天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说。
       “我们师生之间,说话不必客气。深夜把你请来,老师有重托于你。我想,你不会让老师失望吧?”
       “老师请讲,只要学生能为老师分点忧,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市委书记便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想从扶贫资金里拿出一块在蛮溪河搞养殖业和旅游业。过去南蛮处处是项目,遍撒胡椒粉,结果一个项目也没办成,枉花了几千万的扶持款。他说,他想把这个重担放在白青天的肩上。
       白青天听了,一脸茫然。市委书记说:“在南蛮市只有你才是我放得下心的人,这个项目的风险很大,弄不好我会身败名裂的。到时,不用他们赶我,上级也会免去我的职务的。南蛮市的水深得很啦,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要趟出这趟浑水!”
       白青天见书记这么信任自己,顿时激情高涨。
       市委书记说:“你把辞职报告和可行性论证报告给市长和你们田主任的老头子一人送一份,他们会把材料交给我的,也一定会积极促成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论证报告,市政府办杜主任已经替你写好,你拿去,但要过几天才可上交。另外,与杜主任还像原来那样,不要流露出过于亲切的感觉。切记。”
       白青天连连点头称是,将两份打印好的可行性论证报告从市委书记手中接过来,然后匆匆告辞而去。
       果然不出市委书记所料,市长和老头子接到白青天报告的当天晚上,便一同前往接待办去见他,称白青天有凌云大志,这样的青年干部,市委、市政府应该全力支持。市委书记却一脸顾虑的样子,说上百万的扶贫款交给一位愣头青,实在放心不下,万一事情办坏了,上面追查起来责任难担。另外,也怕乡镇不同意,乡长、书记可是盼着这笔款子的呀!老头子说,乡镇的工作由他和市长去做。蛮溪乡有五十万的项目款马上就会拨下来,可全部拿上来搞这个项目,乡长、书记一定会答应,因为项目是办在蛮溪乡的。余额部分从其他乡镇扯一点。这是市里办的“德政工程”,大家会同意的。市长连连应和老头子。他还建议将这个项目定为民营企业,款项由白青天私人借贷。民营化是现代企业发展的基本取向,有利于企业自主经营。
       
       市委书记说,两位领导都同意,我没意见,但必须由市政府办具体领导,风筝飞得太高没有控制会断线的。市长和老头子均表示同意,这件事情便定了下来。
       接下来,白青天便与市委、市政府分管领导和有关单位负责人前往神农溪、猛洞河等地考察漂流,还和市畜牧局领导前往南疆考察联系引进南疆黄羊。风风火火忙碌了两个多月,蛮溪河旅游公司和黄羊养殖基地终于大功告成。
       在这段时间里,白青天的三位大姐与白青天一样忙碌,她们都在为他的事情积极奔走。田大菊和覃倩的积极性比赖如意要高出若干倍。
       她俩的热情这样高,不仅出自各自的小算盘,也是得到各自丈夫的某种暗示。项目办得好,市委书记就走得快,自己的弟弟也会因项目成功获得明年换届副市长的候选资格,老头子也多了个帮手。项目办坏了,市委书记走得更快,到时,老头子可以坐收渔利,在仕途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是田大菊的动力。覃倩认为,眼不见,心不乱,白青天走总比不走好。丈夫似乎对她生了疑心,要是白青天留在市府,自己难耐孤寂,就会与他频频私会的。万一被发现,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难保了。熬一熬吧,过几年人老珠黄就不想那种事了。
       白青天虽然还无法洞察秋毫,但对她俩的内心世界也能看出一个大概。管他的呢!她俩这样热心,对我白青天有益无害。在正式走马出任总经理的头天晚上,白青天请了田大菊和覃倩的客。白青天喝了些酒,饭后不经意间来到小庭院。覃倩像知道他要去似的,已先期来到这里,正倚门相盼。
       白青天在这里只呆了半个钟头,便去了赖如意家。因为赖如意叫他务必今晚去她家一趟,说有一份厚礼相赠。
       到赖如意家时,罗部长正为已身怀六甲的赖如意煮鸡蛋。赖如意挺着大肚子慵懒地坐在沙发上。见白青天来了,她微微一笑:“坐吧,小白。”
       罗部长笑着给了白青天一支烟,将些鸡蛋装进碗里送给赖如意后,对白青天说:“你们同学俩说话吧,我还要写个材料。”说完便进了书房。罗部长是两月前从省党校回市里的。
       赖如意一边吃着鸡蛋,一边和白青天说话。吃完鸡蛋后,她慢慢起身从卧室拿来一张纸条送给了白青天:“小白,我把这个东西完璧归赵,请你原谅,我不该把它留在手中这么长时间。”
       白青天接过字条便将它轻轻撕成了粉末,看着她,点了点头,说:“谢了这份厚礼。”
       “我说的厚礼,并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厚礼?”
       赖如意说:“市接待办最近对招聘的服务员要进行一次大更换。我从中挑选了十位推荐给你做导游小姐或工作人员,她们可是一笔不可低估的财富呀!”赖如意朝他眨了眨笑眼。白青天当即用笔将这十名小姐的名字记了下来。
       赖如意说:“你把文仪也带去,她聪明乖巧,是一位知恩必报的姑娘。她在事业上可以帮助你,在生活上也能给你一些照顾。”
       通过几次接触,白青天对文仪的印象极好,白青天不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这只小母狗肯定在走草,不然,怎么这样死命保护着老板
       
       赖如意推荐给白青天的十位小姐果然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富。白青天安排她们全做导游小姐。
       文仪也确是一个好帮手,里里外外帮了白青天不少的忙。
       可没几天,白青天却发觉文仪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再三追问下得知,原来文仪的弟弟从省城打来电话,要她速寄一千元钱去,否则就离校去打工。文仪的弟弟在省城念大学,还欠一千元学费。她家在邻县农村,家境窘困,她比弟弟先一年考入某专科学校,弟弟考入重点大学后,她便辍学到南蛮市接待办当了一名服务员。当时,正好市委书记调来就任,田大菊便安排她专门侍候市委书记,并暗示赖如意从中调教,让她把市委书记罩在石榴裙下。赖如意将田大菊的意图告知了市委书记和文仪,他们将计就计,首先打掉了安置在书记身边的司机和秘书。
       弟弟的电话,让她娇眉生结,自己工作才半年多时间,平时一发工资就寄给了家里,除接待办统一配发的服装外,自己连一件衣服也没添置过,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一千元钱。白青天听了,不假思索便塞给她两千元钱。
       这之后,她对白青天多了一份敬佩和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两人的感情不知不觉又近了一步。
       田大菊丈夫五十四岁的生日到了。田大菊办得既隆重又圆滑,各乡镇、市直的头头脑脑,几乎都去了她家,但她没有安排一桌酒宴,只是按亲疏关系和礼金多少,给每人回送了一份礼物,价值从几十到数百元不等。她家老头子在这期间一直没有露面,据田大菊自己说,老头子在地区有事去了。
       白青天在生日的前一天,如约将田大菊要的东西亲自送到府上。按照文仪的意思,他还给了田大菊一个红包,里面装了四百元钱。他放下东西后,坐也没有坐下,就离开了田大菊的家。田大菊追到门口,给了他一条普通的领带。
       约莫过了一周时间,白青天被通知去市里参加民营企业家联谊会,他还在会上作了典型发言。张副市长已在两月前回到南蛮市,对他的分工,市委作了调整,他现在分管全市的经贸工作。
       会议刚结束,田大菊便将白青天叫到了市政府办公室。她用力将门推上后,绷着一张脸,逼向白青天:“好你一个白老伢,在南蛮这块地方,你是第一个敢糊弄我田大菊的!我要黄羊肉,你却用土羊肉来骗我,还想借老头子的生日行贿,想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没门!”她将五百元钱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你清点好,其中一百是买你那土羊肉的!告诉你,你白老伢不要太得意忘形,我田大菊是你那鸡巴公司的主管领导,什么企业家,我想怎么管你就怎么管你!”
       “大姐……田主任,你……”白青天被田大菊这阵雷霆暴风刮得不知所措,虽然是满腔愤怒,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把快要爆发的火山压了下去。
       “少跟我套近乎,你出去!”
       白青天倒也平静,将钱顺手往衣袋一放,不恼不怒地开门出去了。
       原来在田大菊要给老头子做生日前,特地通知白青天,让他送一只黄羊来。白青天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一只黄羊上千元,是好不容易从外地买来的,是买回来做种的,怎么可以轻易杀掉!所以,他便买了一只土羊充数。老头子对羊肉有种特别的嗜好,只吃一口,便说这是本地土羊。听说白青天还送了四百元钱,老头子说,别人的钱成千上万都能收,这白青天的一分钱也收不得。经老头子这么一提醒,田大菊的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暗暗骂道:你这白老伢,几月不见,道行不浅呀,老娘差点在你的阴沟里湿了鞋!
       白青天刚走出市府大门,手机便叫了起来。他一听,电话是市委书记从宿舍打来的,他告诉白青天有人将挪用扶贫款的事情反映到省开发办去了,他得到省里去一趟,要白青天立即回去。还嘱咐道,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岗位,只管打电话给市长和老头子汇报就行了。
       白青天准备回蛮溪河时,却看见覃倩远远地跑过来:“小白!等一等!”
       白青天只好迎了上去,轻轻问道:“二姐,你有事?”
       覃倩媚眼一闪,说:“前次在你那里吓掉了魂,你不给我招招魂么?”白青天一阵恶心,但也不敢得罪她,挤出笑脸搪塞道:“等有时间一定为二姐招魂。”覃倩说:“那好,我先走,你十分钟后就来!”说完,拦了一辆的士先走了一步。
       白青天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荡妇!然后招了一辆的士,径直回了蛮溪河。
       覃倩赶到小庭院,虚掩上院门,急不可耐地脱光身子,钻进被窝里等待着销魂的一刻。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白青天还没有来。覃倩气得一扭身子坐了起来,用力捶着床沿:“白青天,你敢戏弄老娘,我让你哭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BP机响了,覃倩抓过来一看,是田大菊在呼她:有要事,速来政办。覃倩不敢怠慢,匆匆穿好衣服直奔市政府办公室……
       一连两天,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但白青天的神经还是绷得紧紧的。第三天上午,蛮溪河乡书记和乡长来了。文仪以为他们又是来游玩的,便热情安排经常陪他俩的小姐去侍候。他俩却一脸冷漠,对两位笑盈盈的小姐说:“去,去,我们有正事找白大经理!”说着径直向经理室走去。
       白青天给他俩敬烟,他俩说刚戒了;文仪给他俩倒茶,他俩说不渴。
       白青天试探地问:“两位领导今天光临有什么好事呀?”
       乡委书记说:“白老板,我们就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吧。老百姓知道了你这公司是用扶贫款办起来的,意见很大,不少人到乡里去闹,要我和乡长把扶贫款拿出来。这件事情,要是上面知道了,我们可担待不起,你想办法把款子还了吧!”
       白青天急了:“不是说好一年后用小黄羊抵款的么?怎么……”
       乡长说:“如果一时抽不出,暂时还个十万二十万也行。”
       文仪说:“我们的钱全投在发展上去了,帐上也就三五万……”
       乡委书记打断了她的话:“文小姐,我们和白老板说话,不关你的事情。”
       这在以往从未有过,文仪被噎得满脸通红。
       白青天暗示文仪出去,他拨通了市长的电话,把情况向市长作了汇报。市长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让白青天叫乡委书记听电话。市长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乡委书记不住地点着头。
       关了电话,乡委书记和乡长说,我们今天来是跟你打个招呼。市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做做工作。白青天赶紧给他们每人拿了两条好烟。两个人接过烟,笑了,说,我们听市长的,工作我们去做,但做不做得通我们可不敢保证啊。
       到了中午,工商、税务、环保的人来了,每人都拿着红头文件。怎么说也不行,只好给钱,这才把他们打发出去。
       刚刚送走这一拨人,附近的村民又来了。他们是来领羊的,理由是这扶贫款是国家体恤贫困户的,你白老板一个人发财,天地良心讲不过去。你不是要发展黄羊让我们养么?好办法,我们现在就把羊牵回去,省得你白老板费心,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大秘书吧!
       无论白青天怎么劝说,村民就是不听,非牵羊不可。白青天终于发火了,红着眼睛吼道:“要牵羊就先把我打死!”
       一村民说:“你当你是天王老子,打了你又怎么样!”说着便给白青天一拳。
       文仪一见忙上前把他护在身后,柳眉高竖:“是土匪呀?讲不讲道理?”
       一个村民下流地说:“这只小母狗肯定在走草,不然,怎么这样死命保护着老板呢!”二三十位村民哈哈大笑。“他俩天天肯定都在连裆。”
       见总经理被打,文仪受辱,十名导游小姐开口与村民对骂起来,几名男工作人员操起家伙准备拼命。
       白青天推开护着自己的文仪,将导游小姐们劝说住,掏出手机便给田大菊的丈夫打电话。老头子在电话里表示很震惊,叫他不要冲动,市里马上派公安来制止村民滋事。
       白青天大声告诉村民,市委某书记马上就带公安来,如果不听劝告,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一些村民动摇了,骂骂咧咧走了。但有几个胆大的却抱走了四只出生不久的小羊,说明年养今年养都一样,反正家里能分到一只,干脆现在抱走!
       白青天怕事态发展,只好让他们将小羊抱走。心想,等公安来了,再去做村民工作。然而,白青天等了一个下午,公安也没派人来。好在损失不大,白青天也没再打电话了。
       晚上,电灯突然熄了,白青天打电话问供电局,那边说根本没有停电。白青天亲自去查了查线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个工作人员跑来说,变压器被人勾掉了。白青天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一周后,市委书记从省城回到了南蛮市。他这次省城之行,收获不小,不仅为旅游公司筹措了一百万元的资金,而且省计委、开发办的领导也决定来南蛮看一看。
       白青天将发生的一切向市委书记作了专门汇报。市委书记听后,异常生气,将市纪委、工商、公安等单位领导召集到市委小会议室,专门研究如何营造宽松环境,保护企业发展事宜,当场确定对蛮溪河旅游公司和黄羊养殖基地等五家企业实行挂牌保护。
       挂牌之后,白青天和文仪的关系也进入到了实质阶段。当晚,白青天将文仪拥进了怀中,两张年轻的唇吻在了一起。
       “小仪,我明天就把关系向大家公布。”
       “不!”文仪从白青天的怀里抬起头,“我们的关系你还是暂时不公开为好。”
       “为什么?”白青天疑惑地捧着她的脸问。
       “为你好。免得你今后吃后悔药。”文仪温情脉脉地看着他。
       “傻姑娘……”
       白青天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市长将她抱上了床,像饿极了的孩子般扑向她的樱桃小嘴……
       
       赖如意在一月前生了个胖小子,白青天一直没抽出时间去探望,他决定明天带着文仪去给罗部长和赖如意道喜。
       文仪感触地说:“如意姐虽然让人看不透,但她的本质好,不像覃倩和田大菊这么小人。我还是喜欢如意姐,好久没见到她了,心中很想念她。”
       “那你就去准备给她送的礼物吧。我今天太累,想早点休息。”白青天亲了亲她。
       文仪用小指在他的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知道。这件事你大老爷们是办不好的。”她笑着走出了经理室。
       白青天带着文仪来到赖如意家时,罗部长正在家逗孩子。他中年得子心情格外地好,见了二人,把孩子抱起来朝白青天道:“小子,给白叔叔笑一个。”
       孩子见了白青天,晶亮亮的小眼睛瞪了他好一会,最后甜甜地笑了。
       文仪看看孩子,又瞅瞅白青天,正要说什么,赖如意将孩子从丈夫手中接了过去,说:“小乐乐,让文仪阿姨看看小脸脸,哪儿像妈妈,哪儿像爸爸。”
       文仪连忙乖巧地笑道:“小乐乐,你的眼睛好漂亮呀,真像妈妈;你的鼻梁好帅哟,真像爸爸。”
       罗部长浑身上下,只有那道高挺的鼻梁让人可以赞美。
       罗部长笑着将白青天带进了书房,他告诉白青天:县乡换届也就三四个月工夫了,市委书记有意让他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进入副市长候选人。他的竞争对手是蛮溪河乡的党委书记,希望他的公司这段时间内万无一失。另外,对市直单位和各乡镇前去参观的领导要更加热情。日前,地方势力还相当大,老头子和市长正加紧在地区活动。南蛮近几年折腾得太厉害,连续两届主要领导像走马灯一样频繁更换,导致经济严重下滑,人心不稳。市委书记这次下定了决心,非将这种不正常的现状扭转不可。
       罗部长说完这些,便去厨房做中饭。文仪见状跟着去厨房帮着洗菜去了。
       赖如意一边毫不遮掩地给孩子喂奶,一边告诉白青天:市委书记的父亲与罗部长的父亲是老战友。罗部长是市委书记来南蛮上任前点的将,但市委书记跟她母亲姓,市里还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听了赖如意的这番话,白青天如同拨云见日,觉得底气更足。同时,对赖如意更是刮目相看……
       接下来的两个月,一切似乎风平浪静,但暗中争斗却异常激烈。上上下下都把蛮溪河旅游区和黄羊养殖基地当作金字招牌。蛮溪乡和市直只要与这里挂得上边的单位,都在工作总结或向上汇报工作时,浓墨重彩,将这两个项目纳入自己的业绩。市长短短两月中,到这里来了五次之多,每一次都要和文仪套上一席近乎。地区及本市新闻单位纷纷派出资深记者前来采访,其中三篇分别发在地区和本市报纸头版头条的文章,让白青天颇为反感。一篇是《市长与民营企业的情结》,一篇是《市委书记为民营企业撑腰》,主要内容是写田大菊的丈夫如何保护白青天办企业,另一篇是《为蛮溪乡书记喝彩》。三篇文章中,几乎连白青天的名字也没提及。
       
       在这种情况下,市委书记请来了省里的领导。省报、省电视台随行记者把白青天创业的事迹作了较详细的报道。年轻的市委书记也专程赶来视察,对白青天颇感兴趣。
       田大菊和覃倩也赶到这里,田大菊要把自己的一位正上大学的侄女介绍给他。覃倩在一旁说,那女孩才貌双全,与你可是天造一对,地就一双。白青天推说高攀不上,打了几个哈哈,便将话题转移了。
       她俩走后,文仪幽幽地对白青天说:“其实,那女孩的条件很好,你可以考虑。”
       白青天看着她的眼睛,慎重道:“我白青天不是陈世美,今生今世只你一个女人!”说完,变戏法般从口袋拿出一枚戒指,要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文仪说:“别,别。我先保管着,等你当上市长后,为我戴上才算是真心的。”
       “那你放心等着吧!”白青天说着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换届选举的前十天,白青天被正式列为了副市长候选人。人们私下议论,他与蛮溪乡党委书记只能其中一人当选。可偏偏这时,蛮溪乡党委书记被人杀死了,而且死在旅游区的一个小山洞里。幸好,与他相好的那位导游小姐尚有一息游丝,被立即送到了市医院,但生还的可能却只有百分之一。
       市长亲自率公安人员赶到了旅游区,种种迹象表明,白青天是最大的嫌疑人,因为他曾与死者一同进入过小山洞。他出洞不久,一年轻游客便发现了洞中死了人。那年轻的游客受惊吓不小,当时就离开了。
       一同前往的田大菊见弟弟死于非命,捶腿打胸,一口咬定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政治谋杀案,凶手就是白青天。白青天被请上了警车。
       文仪被这从天而降的劫难打懵了头,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白青天被警车带走了。
       市长将她拉到僻静处,满脸威严地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决不放走一个坏人。”
       文仪泪眼婆娑,说:“市长,白总绝对不会杀人!你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抓到,还白总一个清白!”
       市长拍拍她的肩,暧昧地笑道:“我会尽力关照小白的,过几天我来看你。”
       文仪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到了市里。在市公安局她没有问到白青天的下落,只好到赖如意家。赖如意告诉她,市委书记亲自过问了此事,下令不准对白青天搞严刑逼供,还安排警察对负伤的导游小姐实行二十四小时保护,指令市医院院长必须把她抢救过来。至于对付市长,她心中有妙计,保证不会让文仪受到侮辱。她贴在文仪的耳边如此这般,将计策告诉给了文仪。
       文仪听了,心中怦怦直跳,羞得连耳根也发了红。但为了白青天的前程,她只好接受了这个下下之策。
       赖如意出门时,将一个小纸包塞进了她的手里,一再叮嘱:“千万不可过量!”
       文仪点了点头。
       赖如意透过走道的玻璃,见一个可疑的人影闪进那片小林子里,便轻轻关上门,对文仪低声道:“几个月没下楼,腿都坐直了。趁今天天气好,我抱着小乐乐上街去走一走。”
       文仪把孩子从她的手中抱了过来,两人各怀心事地走下了楼。
       赖如意突然高声说道:“小妹,我家在二楼一号你要记住哟,今后有时间常来玩。今天我只能在街上玩个把小时,家里昨天刚取回两万元钱,玩久了实在放心不下。”
       这赖姐是否坐月子坐糊涂了?二楼一号明明是田大菊的家。但文仪此时心情极烦,不想多说话,便嗯嗯地应了几声,抱着小乐乐埋头朝门口走去。
       中午田大菊回家时,发觉家里被盗了,她条件反射般打110报了案后,又给丈夫打了个电话。丈夫在电话里低声说了两个字:“傻×!”110迅速出警赶到时。田大菊一脸笑容:“辛苦大家了,真不好意思,其实家中就几条被子,白送也没人要。你们就不必查了,就当大姐不负责任开了个玩笑。”
       警察们只好满脸疑惑地走了。
       第二天,市委副书记的家被盗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人说,他家被盗的金额是五万,有的说是五十万,甚至还有人说是五百万。南蛮市民顿时义愤填膺:没看出,他表面朴朴实实,原来却是一个大贪官,难怪不敢让警察破案哩!
       一夜之间,老头子在市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偷盗事件后的第三天,市长到旅游区指导工作来了。吃了晚饭,他叫司机和秘书回市里去,说想一人在这里清静清静。
       司机和秘书走后,市长叫文仪把他安排在最幽静的那幢小竹楼休息,除文仪进出服务外,千万别让人去打搅,他要起草一份重要的文件。
       文仪自然明白市长想起草什么重要文件,便嫣然一笑。交待小姐们后,拿着一串钥匙,把市长带到了那幢小竹楼。
       一进竹楼,市长便将一只手搭在了文仪的肩上,意味深长地笑着:“文小姐,你真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呀。”
       文仪低头笑而不语。
       市长又一只手搂在了她的柳腰上:“市长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文小姐不会介意吧?”
       文仪将身子一闪,粉脸红红地笑道:“我从家乡带来了一点好茶,一直舍不得喝,我去给市长泡一杯吧。”说着,便拿起市长的专用茶杯走出了竹楼。
       市长看着她那圆润的臀部,柔柔地吩咐道:“我还真有些口渴了,你快去快来。”
       文仪端着茶杯一进小竹楼,市长便将她拥进了怀里。
       “你先尝尝茶吧。”文仪笑道。
       “好,好。”市长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味道如何?”
       “很好,很好。”
       “大市长骗人。很好,怎么只抿抿哩?”
       “真是一个调皮鬼。好,我一口干了,这行了吧!”
       市长把空杯狠狠地往桌上一放,就要把文仪往床上抱。
       “市长,你别忙呀,我小文不爱地位不爱财,只佩服有能力的男人。都说市长的字写得潇洒,你就不能给我写几个字吗?这晚上时间长着呢。”文仪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笔记本。
       市长被她的温情撩得春心乱荡,生怕把她弄得不开心自己难得尽兴,便放开她,掏出派克笔,趴在桌子上,龙飞凤舞留下两行字:英雄跨骏马,蛾眉擒神龟。也许是色令智昏,也许是题字成了习惯,他竟然落下了大名和年月日。
       “好了吧?”市长满眼欲火地看着她。
       “好潇洒哟!哪天没饭吃了,可以拿来当饭钱哩!”文仪脸上笑着,但心中却像揣了一只兔子。
       市长一把将她抱上了床,像饿极了的孩子般亲吻着她的樱桃小嘴,一双大手熟稔地揉着她的双乳,还不时去揉弄她的下身。
       文仪死死地抓住裤带,胆儿飞出了胸膛一般,心中直问:“赖姐给我的不会是假药吧?要是让这色鬼占了便宜,我怎么对得起青天?我又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人世间?”
       市长的动作突然缓慢起来,不一会儿,便趴在她的身上沉沉睡去了。
       文仪如获大赦,推开市长,逃也似地离开了小竹楼,她匆匆回到宿舍时,一位出门倒洗脚水的小姐见她头发蓬乱,鄙夷地撇撇嘴,一闪便进了门。
       三天后,那位负伤的小姐终于苏醒过来,市委书记和市公安局长亲自询问了她,究竟是谁向她和蛮溪乡党委书记下的毒手。她吃力回答道:“我家乡的男朋友。”
       原来那报案的年轻游客就是她的男朋友。那天,他来旅游区并非是旅游的,而是接女朋友回家完婚。他来时,正好女朋友跟蛮溪乡党委书记和白青天去山洞找一种好看的石子。白青天见蛮溪乡书记对小姐有那意思,借故先出了山洞。他出洞不久,小姐的男朋友也去了洞里,正好遇见她和蛮溪乡党委书记做那事,一气之下,拾起石头便下了毒手。
       白青天的冤屈得到了洗刷。两天后,真正的凶手被捉拿归案。
       白青天回到旅游区时,正是夜里十点多钟了。他刚回来,那位倒洗脚水的小姐便将他神神秘秘地拉进了房间。白青天走出她的房间时,一脸盛怒。
       
       文仪闻讯跑了过来:“青天,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可担心死了。”
       白青天鄙视地瞅了她一眼:“是吗?”
       文仪大惑不解:“青天,你怎么了?”
       白青天高吼一声:“婊子!给老子滚开!”他扬起手,给了文仪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仪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捂着脸转身就跑,转眼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之中……
       
       覃倩没有跟他一同去地区畜牧局,她坚决地留在了南蛮
       
       当众受到自己心仪的男人的羞辱,文仪悲痛万分,她想投进咆哮的蛮溪河,用生命捍卫自己的清白和尊严。当河水淹及胸口时,她突然停止了脚步——我这样死去能说明什么?这样死,反而会毁了青天的前程的!
       想到这里,她从河里爬上来,快步回到宿舍,换好衣服后,没事一般到各处看了看才回房间。
       第二天,文仪不辞而别。
       白青天心中闷闷不乐。中午时,赖如意打来电话,说文仪上午曾去过她家,把委屈向她说了,说自己没有脸面呆在南蛮,到海南打工去了。她在电话里埋怨白青天做事冲动,也不想想文仪是不是那种人,当初那么好的机会,连市委书记都不曾勾引,怎么会让市长占了便宜?
       白青天追悔不已,拿着话筒除了连连叹息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后,白青天意外地接到了文仪打来的电话,但这个电话让他的心结冰般难受。文仪在电话里平静地告诉他,一位朋友在海南给自己介绍了一个男人,虽然年纪近六十岁了,但很有钱,并保证结婚后不打骂她。婚礼就定在本周六举行。
       白青天羞愧难当,轻轻说了句:“祝你幸福。”
       文仪挂了电话,白青天久久地拿着听筒,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为了充分体现民主,此次选举市长,除覃倩的丈夫为第一候选人外,赖如意的丈夫被定为第二候选人。从旅游区回到市里,市长的脸色很不好看,当他得知文仪已离开南蛮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满面春光。
       在正式选举的头天下午,赖如意去了一趟市宾馆。下午代表们散会回到宾馆宿舍时,不少房间发现了市长为文仪题字的复印件。顿时,代表们议论纷纷,相互间把复印件当做头等新闻私下传播。
       第二天选举结果令市长颇为惊愕:罗部长被当选为南蛮市长,张副市长为常务副市长,白青天也顺利过了半票,被选为副市长,只有他得票最少,连百分之三十也没获得。半个月后,他离开了南蛮市,被重新安排到地区畜牧局任副局长。覃倩没有跟他一同去地区畜牧局,她坚决地留在了南蛮。
       市委这边的选举结果同样令老头子面子丢尽,他不仅没有实现做南蛮“大拇哥”的愿望,而且连市委常委也没选上,只勉勉强强选上市委委员。上级考虑他年龄较大,不再安排他做领导工作,给了他一个市委副处级调研员的头衔。市政府办杜主任增补为市委常委,任组织部部长。
       接着是市直单位的机构改革,首先在两办进行试点。这天上午,白青天刚刚走进他的办公室,田大菊便磨磨蹭蹭跟了进来,谦恭地对白青天说:“白市长,我年纪还不大,可以再给办公室扫扫地,打打开水。”
       白青天明白她的意思,心中虽然很恶心,但还是微微笑道:“田主任,事情要靠大家办,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田大菊得到这句话,连声说:“谢谢你,白市长。”然后放心地退了出去。
       田大菊副主任的位置虽然保了下来,但办公室里的事,没有一个人买她的帐。田大菊一下变成了什么事都想管,又什么事也管不了的闲人。不得已,她只好申请提前内退。获准后,与老头子深居简出。至此,很少在南蛮街头露面。
       覃倩在“推公”活动中,市计委副主任职务被推掉了。白青天因为分管经贸和计划工作,在做被一同推掉的另一位副主任工作时,他见到了覃倩。覃倩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白青天在心中对她这种刚硬的性格,倒生出了几份钦佩。他给组织部门打了个招呼,给了覃倩一个副主任科员的职位,保住了她副科级工资待遇。
       白青天当上副市长还不到一周时间,一连串心烦的事情把他搞得精疲力竭,令他焦头烂额。首先是南蛮遭到百年难遇的冰雹袭击,蛮溪河沿线又是重灾区,他亲手创办的黄羊养殖基地损失惨重,近百只黄羊被鸡蛋大小的冰雹活活打死;旅游区的竹楼也被冰雹打得千疮百孔,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接着,市区内一家鞭炮厂又发生爆炸事件,随着一声巨响,几栋房屋顷刻间被炸成一片废墟,造成三人当场死亡,五人负伤。这件事还没有处理完毕,市化肥厂等三家贫困企业近千名职工又涌进了市政府,要求市里为他们发放生活费。作为分管领导,白青天必须解决面临的问题和矛盾。好在新一届四大家班子高度统一,才使这些问题和矛盾得到了缓解。
       白青天在这短短的一周之间,几乎瘦了整整一圈,每晚回到市政府宿舍,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劳与孤寂。然而,虽然极度疲劳,可就是夜不成寐,常常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烟,双唇起了层厚厚的干皮。这时,他更加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文仪。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冲动,该有多好呀!文仪呀文仪,你恨我白青天我认了,但你完全没有必要用嫁给一个老头子的办法来报复我啊!你这样做不是毁了自己的幸福吗?这心灵的煎熬,远比工作不顺心更让白青天难以接受。
       这天晚上,白青天一人正面对孤灯发愣。电话声响了两次,他也不想去接,但那电话像与他作对一般,又响了第三次。
       他懒懒地拿起话筒,电话是赖如意打来的。
       “什么?有文仪的消息?她现在怎样?不在海南?你快说,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啊,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她回到了南蛮市……好,好,我马上就到。”白青天放下话筒,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赖如意的家里。
       文仪果然在赖如意家里。见白青天气喘吁吁地进了屋,赖如意向罗部长使了个眼色,抱着孩子便与罗市长出门去了。
       文仪除显得有些憔悴外,表情依然是那样恬静婉约,衣着依然那样简洁素雅。两人几乎同时翕动了一下嘴唇,但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同样惊讶地注视着对方。
       良久,文仪才慢慢地走向白青天:“白市长,我把这东西还给你。”文仪将白青天给她的戒指送了过来。
       白青天的心中一阵悲戚,他实在是无言以对。但当他看到文仪的手上并未戴结婚戒指时,双眼顿放异彩:她还没有结婚!白青天接过戒指,顺势戴在了文仪左手的无名指上。
       “青天……”文仪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珍珠般涌出了眼帘。
       原来,文仪一直没有离开南蛮。出于对她安全着想,赖如意导演了这场苦肉计。
       第二天,白青天与文仪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新婚半月后,白青天把文仪送进了她辍学的那所专科学校,让她做了一名插班生。
       这时,南蛮市来了一位云游的高僧。他被蛮溪的风水迷住了,决定在此建寺修行。市里认为宗教事业可以推动旅游事业,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便拨出专款在“仙人洞”下修建寺庙,高僧被安排在市民委一间空房子里暂住。
       一天,覃倩前往高僧暂住处,请他为她算一卦,高僧闭目养神,只说了四个字:“问道昨天。”
       覃倩似懂非懂,慢慢地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