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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精品]剑峰疑云
作者:刘祖巨

《中华传奇》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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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 逢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海南。这次行动进展得异常顺利,除了黎教一些零星的抵抗,几乎没有任何阻力。“是不是太顺了些?”想到六年前的惨烈,林之南不禁有些疑虑,“也许黎教遭了重创,已没有当年那份实力了吧!”
       黎教本来只是偏居海南一地的杀手组织,早先也并无多大实力,只不过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与中原武林的交往甚少。可就在六年前,黎教不知怎的就猖獗了起来,进攻起中原武林。少林寺首徒神缘,武当大弟子张继云相继遭其毒手,其他各派也折了不少年轻好手。由此,激起武林公愤,引得武林盟主叶一鹤带着各派高手对其进行了剿杀。
       那一役成了中原武林所有人的梦魇,谁也没有想到举全武林之力剿灭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竟会如此艰难,胜虽是胜了,可中原武林的精锐也损失过半。黎教自然也受到了重创,就连教主欧阳功武也战死了。
        “不过短短六年,黎教居然可以东山再起,再次挑衅整个武林,实力未免也太强了。”林之南正想得入神,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维。回头一看,是姝茗。他与她,已是六年没见了。
       六年,多少事可以改变,多少事已经忘掉,又有多少事永远也忘不掉。
       “林大侠已多少年不踏足中原武林,这次怎么来了?”叶姝茗略带讥诮地问。
       “叶伯伯相邀剿灭黎教,家师年事已高,所以派我前来。”林之南答道。
       “派你前来?五年前少林寺方丈玄难大师圆寂,三年前我爹爹寿辰,你师父都曾要派你前往,你又何曾来了?”林之南有些诧异,她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不想来却又偏来了,林大侠果真是处处以侠义为先。”叶姝茗仿佛自言自语,可说到这里却又突然转过头,盯着林之南问道,“这样委屈自己,你不累吗?”
       林之南一愣,随即恢复了正常神色:“剿灭黎教,自然非其他事可比。”只是说这句话时,林之南却不敢看她。
       叶姝茗不再说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六年了,他仍是如此。看着不说话的姝茗,林之南的心里也涌起了一阵内疚,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两个人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似乎也陌生起来。
       “前面就是老鹰山了。”林之南开口打破了尴尬。“老鹰山?”叶姝茗突然问道,“林大哥,如果没有老鹰山,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姝茗!”林之南有些激动,可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幽幽道:“到了老鹰山,我们一起去看望云大哥吧。”
       “既然你要去,我一定陪你。”叶姝茗微笑着说,可林之南却分明看到了她眼里的凄然。
       定 计
       老鹰山鹰能过,人却难过,可这却是通往黎教总坛唯一的路。上次剿灭黎教,双方最后一场恶战就发生在这里。黎教据老鹰涧之险阻击武林人士,而中原武林仗着人多势众硬抢强攻。双方经历了惨烈的正面交锋,黎教最终败了下来,教中精锐死伤殆尽,只剩下些散兵游勇逃回了总坛,而中原武林也遭了重创。
       六年过去了,任谁也不会想到黎教居然会卷土重来。而六年后的中原武林好不容易从那可怕的一役中走出来,恢复了些许生机,却又不得不再次面对这可怕的血腥。
       大帐内,叶一鹤也正和各派掌门紧张地商讨着怎样通过老鹰涧的事。六年前的教训,让所有人都学会了谨慎,不敢贸然行事。
       “各位,”叶一鹤拱一拱手说道,“上一次,我中原武林人士正是行进于此,与黎教进行一场血战。我中原武林之力何止数倍于邪教,剿灭它,本应是件易事。可邪教占据了天险,易守难攻,致使我武林人士伤亡惨重。眼下又要过老鹰涧,不知在座各位有何对策?”
       “阿弥陀佛,老衲认为通过老鹰涧宜缓不宜急,再不能像六年前一般了。”少林寺方丈玄苦大师微微叹息道。玄苦是玄难的师弟,六年前,他随师兄一起来的,可六年后,师兄却已经不在了。
       叶一鹤朝玄苦大师施了一礼,道:“大师所言甚是。”是啊,不能像六年前一般了,可不这般又能怎样呢?大帐内一片沉默。
       “我不相信我中原武林会怕一个小小的黎教。”武当的玉清子大喝一声,“我玉清子愿第一个冲上老鹰涧跟邪教决一死战……”
       “休得胡说!”上清真人打断了徒弟的话,“小徒鲁莽,请叶盟主勿怪。”
       “师父,我……”玉清子似乎还不服气。
       “住嘴!”上清真人喝住徒儿。
       “真人客气了,年轻人初生牛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叶一鹤心里明白:六年前,老鹰涧一役,武当伤亡惨重,不仅年轻一辈死伤无数,就连上清真人也受了重伤,这次自然要谨慎行事。
       少林、武当都退缩了,其他各派更是束手无策。帐内的气氛越发沉闷,每个人都表情凝重。
       叶一鹤环顾帐内,希望有人能打破沉默。而所有人都低垂着头。此时,林之南也正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之南,你可有主意?”叶一鹤将希望寄托在了林之南身上。林之南起身道:“叶伯伯,六年前我们在此曾将邪教重创,其教中骨干皆已战死,正因如此,我们才没有进入其总坛。可短短六年,黎教不仅死灰复燃,而且有实力再次挑衅整个中原武林,叶伯伯难道不觉得这很可疑吗?”林之南说完,举座皆惊:是啊,黎教何以恢复得如此之快呢?
       “嗯,”叶一鹤稍作思量道,“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只要过了老鹰涧,就可以直捣魔教总坛了。不管其中有何文章,这行动都不能停止啊!”
       “可是……”林之南还想说什么,叶一鹤却已开口:“各位,黎教必除,否则永为我中原武林之大患,今天与各位商量是希望能有个万全之策,以减少我武林人士的死伤,但如果没有法子,那也只好硬闯了。我叶一鹤虽然老了,但也要拼着这把老骨头杀上老鹰涧,为中原武林略尽绵力。”
       “好,杀上老鹰涧。”玉清子第一个附和。慢慢地,众人的豪情似乎也都被煽动了起来。“杀上老鹰涧,杀上老鹰涧!”高声呼叫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静一静。”林之南焦急地叫道,“如果硬闯,一定和上次一样死伤无数,我们想一想别的办法。”
       “之南,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叶一鹤问。
       “叶伯伯,我们一直认为过老鹰山必走老鹰涧,可曾想过或许还有别的路呢?”
       “别的路?可附近的樵夫都说这老鹰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啊!”叶一鹤不相信。
       “也许是人们没有发现呢!”林之南急切地说道,“叶伯伯何不让人先出去探探路。如果没有,再硬闯也不迟啊!”
       “是啊!是啊!”林之南话音一落,众人都点起了头。稍一清醒,谁也不愿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好!”叶一鹤大声赞叹道,“之南,那叶伯伯就派你去,怎么样?”
       “之南一定不负叶伯伯重托!”说罢,林之南转身欲走。
       “等一等。”是姝茗,“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胡闹。”叶一鹤喝道,“之南是有事去做,你跟去做什么?而且此去危险也不小。”
       “爹,危险我就更要去了呀,我是您的女儿。”叶姝茗争辩道。
       “这……”叶一鹤一时竟无语,“好吧,路上小心。”
       同 行
       寒夜,无星,残月低悬。
       漆黑的夜色中,一身夜行衣的林之南独自站在离老鹰涧不远的山崖下,抬头仰望着上方,似乎想要攀崖而上。山谷里静极了,而此时,姝茗的声音却在山谷中不期然地响起,“你真打算去找路吗?”同样是一身夜行衣。
       林之南没有料到姝茗会来,显得有些惊讶,讷讷地“嗯”了一声。“找得到吗?”姝茗追问。
       “试试吧,总比白白去送死好。”林之南无奈地笑笑,回头问姝茗,“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呢?”“你以为呢?”姝茗的眼中充满了不屑。
       “不知道。”林之南似乎并没在意姝茗的眼神,继续道,“我们分开走吧,这样找到路的机会大一些。”说完,转身便走。
       
       “林之南,你以为这样做很英雄吗?”身后的姝茗突然嚷道,“你不过是个大笨蛋,你以为以你一个人能挑战黎教吗?”
       林之南微微一怔,转过头问道:“谁告诉你我要挑战整个黎教?”
       叶姝茗道:“探路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老鹰涧崖高路窄,各路人马一齐涌进,自然容易遭到伏击,可若是一个武功高绝之人借着夜色冲上山崖,杀掉上面几个头目,黎教徒必然慌乱,这样我们就可以乘乱而过了。是不是,林大侠?”
       “这……”一语中的,林之南无法再隐瞒了,只得回道,“姝茗,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跟来?”“你既然知道我会跟来,又何必瞒我呢?”说这话时,姝茗的眼里满是泪水,“不要以为你不愿让我冒险我就会感激你,万一你……”说到这里,姝茗顿了顿,微微叹息道,“也许死真的是一种解脱吧,如果六年前我也死了,一切或许都会不同……”
       “姝茗!”林之南打断了她的话,不忍她再说下去。
       厮 杀
       如果六年前的事稍有些改变,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般痛苦了。如果没有剿灭黎教,如果没有老鹰涧那场血战,如果……
       林之南大声对姝茗说道:“那好,我们一起杀上去吧。”
       攀崖而上,对林之南并非什么难事,即使是在夜里,天山之上布满冰凌的山崖也曾攀越,何况这小小的老鹰涧呢!夜色里,两个身影如游龙般,顷刻便悄然落于老鹰涧之上。
       听闻中原武林的围剿计划,黎教早早地便扼住了老鹰涧。数天来,远远便能望见老鹰涧上星星点点,满是黎教教徒夜间燃起的篝火。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偌大的山崖上,成堆的篝火还在,而黎教教徒却只有零星几个在篝火旁。林之南、叶姝茗正思量着,突然一阵尖厉的哨声响起。“杀——”大批的黎教徒如鬼魅般闪现,将他俩围在了中间。
       林之南本能地挥剑出鞘,弹开了最前面的几名黎教教徒,可瞬间后面的人又涌了上来。林之南力透长剑,如虹的剑气一次次将如潮的人墙撕开,而人墙又在瞬间如潮般合拢。不断有人的身体被抛起,又不断有人“嗷嗷”叫着冲上前来。
       金针如花雨般从叶姝茗手中撒出,黎教众一排排的倒下,满天是飞溅的鲜血。而黎教教众仿佛不知死亡的机器一般一次次冲上前来。渐渐地,林之南的剑慢了下来,气势不再如虹,只是僵硬地在主人手中舞动。叶姝茗手扶胸口,已是气有不逮,金针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只有黎教教众还在不知疲惫地厮杀向前,一步步向林之南和叶姝茗逼近。看着杀不尽的黎教徒,林之南心里生起了一丝绝望:云大哥,也许今天……
       “啊!”姝茗的叫声唤起了林之南渐渐消减的斗志,垂死的剑被唤醒,灵动而出,将已近身旁的敌人再次扫开。
       “姝茗,你没事吧?”林之南将缓缓倒下的叶姝茗顺势抱在了怀里,焦急地问道。血正从姝茗的腹间流出,还未来得及撒出的金针一只只从手中滑落。
       “姝茗!”林之南紧紧抱住怀里的姝茗,无助地嘶吼。
       黎教徒乘机围了上来,“啊!小心!”姝茗惊叫。
       “呀!”林之南狂怒,也不回头,一掌将举剑欲刺的黎教徒震飞。也许是为这一掌的气势所慑,黎教教众居然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停止了进攻。
       “姝茗,不要怕!林大哥带你回去。”望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林之南的声音禁不住的颤抖。“林大哥,”姝茗的脸上竟然带着微笑,“你肯抱我,你不怕……”
       “姝茗,别说了。”看着姝茗越来越苍白的脸,林之南再也无法镇定,喘着粗气道:“姝茗,以前是林大哥不对,我们现在回去,我们重新开始。”
       “林大哥,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姝茗似乎不敢相信。“可以的,可以的。”姝茗的眼睛缓缓合上,林之南浑身冰凉,从未如此害怕,“姝茗!姝茗!”林之南歇斯底里般叫着她的名字。好像想到了什么,林之南一把抱起姝茗,转身欲走,也不顾围着的黎教教众。黎教教众也好像被惊醒了一般,杀气又一次弥漫开来。林之南不管不顾,仍旧机械地向前走。黎教教众蠢蠢欲动地望着林之南越走越近,眼看便是短兵相接。突然,空气里起了一丝奇异的变化。遥远处,一丝箫声传来,如暗香浮动般似有若无。黎教教众莫名地躁动起来,接着便如鬼魅般接连散去。
       不及细想,林之南飞奔回去。
       苛 责
       “太胡闹了,之南,你怎么会这么卤莽呢?”叶一鹤语气不似平时那般温和,有些怒不可遏。“叶伯伯,姝茗怎么样了?”林之南并没有在意叶一鹤的怒气,焦急地问。
       “还好,你们回来得及时,经薛神医诊治已无大碍了。”叶一鹤叹息道。
       “总算没事了。”林之南终于松了口气,“叶伯伯,我现在想去看一下姝茗。”
       “之南,姝茗身体还很虚弱,薛神医吩咐不要打扰她。”叶一鹤语气平和了许多,“你先跟在座各位说说黎教的事吧。”
       “对啊,黎教怎么突然放了你们呢?而且主动撤出了老鹰涧?”帐内各派无不奇怪地议论。
       “是,叶伯伯。”林之南恭敬地答道,“这次夜探黎教,本是十分隐秘,但黎教似乎早有准备。而且实力比六年前更强,以我和姝茗二人之力根本毫无逃脱的机会。至于为何黎教自行散开,这个我也觉得蹊跷,却不知其中缘由。”
       “管他怎样,既然没了老鹰涧阻碍,我们直捣它的总坛,看看它还有什么办法。”玉清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嚷道。上清真人谨慎些,说道:“莫不是有诈吧?”
       大帐内议论纷纷,没个统一的主意。黎教一退,众人反倒更胆怯了。
       “各位,且听我一言。”作为武林盟主,叶一鹤下定了决心,“不管邪教打的什么主意,没了老鹰涧作为屏障,以我中原武林的力量,黎教是没有胜算的。明日我们就杀上邪教总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玄苦大师开口道,“叶盟主所言甚是,既然已到了这里,总不能让邪教故弄玄虚给吓了回去。”
       “也只能如此了。”上清真人附和道。大帐内一时众志成城。看着众人豪情万丈的样子,林之南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阴郁。
       “好,那我们就直捣邪教总坛。”叶一鹤豪情满怀,“只是邪教中多杀手猛士,若拼死挣扎,也不可小觑。且邪教总坛所处琼崖之巅地势险峻,此次行动也应该小心部署一番,不可大意。”
       “听叶盟主差遣。”众口一声道。
       略一沉吟,叶一鹤道:“我想我们分四路上山,这样既可防止黎教教众逃脱,又可使其腹背受敌,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办法。”叶一鹤话音未落,便有人称赞。林之南却有些担心,开口道:“叶伯伯,这样会使我方的力量过于分散,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作战,我们还是集中力量为好……”
       “之南,你太谨慎了。”叶一鹤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们分头行动,但任何一方的力量仍在黎教之上,怎么会有事呢?”
       “可……”林之南仍觉不妥,但话却没有再说。
       往 事
       随风居的日子应该是林之南记忆中最明亮的日子,没有父母的伤痛也在其中不知不觉被抚平了,叶伯伯不就是最好的父亲吗?三个小家伙跟着叶伯伯习文练武,快乐得都不愿意长大。但日子却如水般流逝,不知不觉中三人都也不再是懵懂少年,各自有了各自的心事。只有小姝茗还跟长不大一样,爱跟两位哥哥打闹撒娇。
       “长大了,也应该学会独立了。”叶伯伯微笑着抚着林之南的头,将他送上了天山。从江南突然来到北国,终年冰雪让林之南异常怀念江南的明媚,更让他牵挂的,自然是从小的两位玩伴。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习武和怀想中无奈地打发,只有每月初收到的那封书信,会让他感到片刻的慰藉。
       终于可以下山了,才不管什么黎教呢!心里充满了可以见到姝茗,见到云大哥,见到叶伯伯的喜悦,谁知,悲剧也跟着降临了。
       
       老鹰涧上飞下的一箭,如流星一般直奔林之南而来,让林之南避之无及,最后却在离林之南不到三尺的地方一滞,插进了云大哥的胸口!
       林之南怎么也忘不了,鲜红的血是怎样从云大哥胸膛喷涌而出,那般顽强的生命也随着鲜血的流出而枯萎,甚至来不及等到见姝茗最后一面。云大哥拉着林之南的手道:“之南,帮我照顾姝茗,我真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然后——然后,林之南逃回了天山,再也不忍踏足中原半步。姝茗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林之南再也不曾打开。
       谜 团
       一转眼,六年了,云大哥的坟上满是荒草。“云大哥,对不起,六年来不曾来看过你。”林之南的声音满是伤感,“姝茗很好,你放心,过两天我们一起来看你。”说罢,两行清泪忍不住落下。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之南耳边诧异地响起。
       是云大哥!
       “云大哥,你……”林之南难以置信。雷云笑了笑,望了一眼自己的坟墓,道:“我不住这里,住那边。”顺着雷云目光望去,依稀可以看见不远处一座小屋。“走,我们过去说。”
       “云大哥,你这些年一直住这里?”林之南不解。
       “是啊,”雷云环顾了一下屋内,“很简陋,光线不好,点支蜡说话,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雷云点燃一支红烛。
       林之南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问。“很奇怪我为何要假死,是吗?”雷云的声音落寞至极,“如果能活,谁又愿意死呢?”说罢,话锋一转问道:“姝茗没事吧?”
       “没事,只是前些天……”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雷云一挥手,打断了林之南的话,然后把头转向了别处,不再说话。
       “云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之南越发困惑了。雷云不答,过了许久,才将头转了过来,自顾自地说道:“之南,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大哥……”林之南不明白雷云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雷云似乎才下定了决心,缓缓道明了事情的原委:“老鹰涧的一幕,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不可能!”林之南不敢相信。
       “黎教也只是一个幌子。”
       “什么?”林之南完全不懂。
       “之南,你可喜欢姝茗?”雷云突然问道,可不待林之南回答,又道,“我知道你们是相爱的,即便是你去了天山,你们的书信也从未断过。真让人羡慕啊!”说到这儿,雷云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远在天山,姝茗都牵挂着你,可近在身旁的我呢,她何曾真正放在心上?你要下山了,然后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我不愿看到这一切。我要阻止你们,所以我推开了你,让那一箭射进了我的胸口,然后告诉你我是多么爱姝茗。”雷云似乎进入了自我的疯狂境界当中,赤红着双眼讲道,“我要让你内疚,让你不敢接受姝茗!”
       过了许久,雷云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林之南问道:“怪云大哥吧?”
       林之南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不解地问道:“可那一箭确是黎教射下来的啊!”
       “黎教,”雷云重复地念道,“黎教,只不过是中原武林自己树的一个影子般的敌人。只要中原武林存在,它就会存在,杀不尽,灭不掉,每隔几年就会死灰复燃,让中原武林不得安宁。”
       “影子?”林之南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焦急地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何以要对抗整个武林?短短六年,黎教为何又能重振旗鼓,你不是一直觉得奇怪吗?为何呢?”雷云慢慢讲道,“因为有人扶植,一个实力非常之人的扶植。”
       “谁?”林之南语气急促地问。
       “叶伯伯。”
       “叶伯伯?怎么可能?”林之南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何止你不相信,当初他派我来这里时,我又何曾敢相信。”雷云的声音里满是怨忿,看来他到此不仅是因为姝茗。
       “叶伯伯!真是叶伯伯?那……”林之南突然明白了叶伯伯为何坚持要分头行进了。“不行,我要回去。”林之南拿起佩剑,转身便走。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雷云怪异地问。“云大哥,你什么意思?”林之南不解。
       “难道你不觉得这红烛特别香吗?话音未落,“咚”的一声,林之南已倒在地上。
       “不要怪云大哥,大哥只是不想你死!”
       真 相
       琼崖之巅,琼崖殿内。几经厮杀,中原武林各路人马终于闯了上来,不过片刻却又悉数倒下,除了叶一鹤和雷云——一个中原武林盟主,一个黎教教主。
       “云儿,做得好,红袖之香果然厉害!”看着中原武林的精锐一个个倒下,叶一鹤放肆而阴鸷地大笑,仿佛又是一个人。
       雷云却似有些担心,小心道,“只是姝茗……”“你放心,这丫头虽然倔强,但做爹的话她总不能不听,而且这一役后她的林大哥也会神秘失踪,她终归还是你的。”叶一鹤允诺般对雷云说道。
       终归是我的?雷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六年的蛰伏真的有了结果?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丝任务完成的轻松,一时竟是讷讷无语。
       大殿内,只有叶一鹤狂妄的声音在空荡地回响:“中原武林始终是我的,没有人可以超越我的。说什么后浪推前浪,说什么年轻人的江湖,我不相信。中原武林,唯我独尊。哈哈哈!”叶一鹤一阵大笑,望着满地躺倒的武林人士,叶一鹤越发得意。“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全部杀光。该死的只是这些个年轻人,学了几天武功,就不安份,总想着睥睨天下,谈何容易。至于你们这些老家伙,我要把你们留下,让你们跟你们的徒子徒孙去讲叶盟主是如何将你们从邪教中救了出来,讲他们的师兄们是如何神秘失踪,邪教又是如何如鬼魅般深不可测。让他们听着叶盟主的神话长大,让他们活在黎教的恐怖中,哈哈哈……”叶一鹤越说越得意,近乎忘形。
       “爹!”一个固执而又熟悉的声音,怔住了叶一鹤和雷云。进来的竟是叶姝茗和林之南。
       雷云茫然道:“之南,你怎么……”
       “云大哥,红袖之香虽然烈,但我天山派的碧灵却可解百毒。”说完,林之南将眼睛转向了叶一鹤,“叶伯伯,您这是为何呢?”言语间,有种深深的伤痛。
       “百密一疏,居然忘了你还有碧灵。事已至此,不杀你是不行了。”叶一鹤冷冷道。缓缓举起左手,顿时升起一股杀气。叶一鹤的拈叶手绝非浪得虚名。
       雷云一怔。叶姝茗脱口惊叫:“爹不要!”移步挡在了林之南前面。
       叶一鹤脸色铁青:“你走开。”
        “爹,你这般到底为了什么?”叶姝茗满面泪水。
       叶一鹤怒气更盛,近乎咆哮道:“为什么?我不想有一天被人如丧家犬般赶下来。这些个年轻人谁不是心比天高?谁又甘居人下?我不杀他们,他们迟早要骑到我头上。”
       叶姝茗伤心断肠。“爹,不做武林盟主又如何,随风居住得不好吗?”提到随风居,林、雷二人心头均是一震,随风居!那明丽的日子已如梦般远去了。
       “你懂什么?走开。”叶一鹤已是耐心用尽。左手轻轻一扬,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掌风却凌厉地扑了过来。“姝茗!”林之南、雷云同声大叫,不待出手,姝茗已经倒下。
       “你们放心,叶伯伯虽然老了,但出手的分寸还是有的。”叶一鹤毫不在意,盯着林之南道:“之南,你也是从小在叶伯伯身边长大的,如果你愿意听话,可以跟叶伯伯回去,你们三人还是在一起,姝茗我也可以许了你。”
       回随风居,娶姝茗,和叶伯伯、雷大哥生活在一起。天山之上,自己不是有过无数次这样的幻想吗?本以为六年前那一箭已将这一切无情地粉碎了,谁想到今天竟会重新遇到这样的抉择?
       雷云心中却是一痛——将姝茗许了他,那我呢?我算什么?六年了,六年见不得光的日子!如孤魂野鬼一般,只因为当初他的一句许诺:“事情成功了,我可以将姝茗许了你。”于是放弃了所有年少轻狂的英雄梦,隐姓埋名做了什么黎教教主,如木偶般任其摆布。可是,到头来……
       雷云心有不甘。
       “之南自然想跟叶伯伯回去,可是这么多人的鲜血,却不容之南仅考虑一己的安乐和欢娱。如果叶伯伯能……”不待林之南说完,叶一鹤也是狂怒:“林之南,不要以为叶伯伯怜惜你,就不会杀你,谁也不能阻止我。”
       林之南沉默了,看着疯狂的叶一鹤,林之南终于明白:那个慈爱的叶伯伯早已不再,眼前只是一个可怜的武林盟主。
       拔剑出鞘,动作虽然缓慢,眼神却是毅然决然的。
       叶一鹤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微笑:“林之南,你觉得可能吗?以你的武功?”
       “那么多人的性命,值得我拼一拼。”虽是心有不忍,语气却丝毫无惧。
       “那就让叶伯伯看看你这些年长进了没有?”随即一掌拍出。
       林之南顿时感到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原本灵动多变的天山剑法,顷刻就被制住了,变得沉重而僵硬,只能在叶一鹤变招的间隙寻得些许生机,而叶一鹤挥着怪异弧线的掌法如海浪般连绵不断,不让林之南有丝毫的喘息。二十招过后,林之南只觉得四周满是叶一鹤的掌影,身法和剑法完全被困住了,只能在叶一鹤掌力将至时本能地闪开,章法全乱。林之南暗暗叫苦,原以为或许可以拼一拼,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深藏不露!叶一鹤的武功比平时所见更高深。
       林之南毫无还手之力,如果叶一鹤愿意,随时可以让他倒下。可叶一鹤似乎并不想这样,凌厉的掌风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调侃,猫戏老鼠一般。他要让林之南在死亡的压迫下臣服、后悔,让他明白江湖险恶,以一己之力拯救整个武林是多么幼稚。
       林之南感到了对方的戏弄,他苦苦支撑,寻找着机会。叶一鹤又是一掌霸道无比,如果落下,林之南毫无抵挡之力,可就在掌力将至林之南胸口之时,突然一滞,就这一滞,林之南剑已刺出,也不避开那将到胸口的一击。“啊!”叶一鹤惊呼,林之南这一招玉石俱焚他怎么也没想到,想要抽身,却已迟了,只得硬生生将那未发完的一掌拍下。
       望着胸口的剑,叶一鹤满眼的不相信,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雷云竟然扑在他的掌前,挡在了林之南前面。
       “云大哥,云大哥……”叶一鹤那掌拍在了雷云胸口。血从雷云嘴角流出,淌了一地。雷云挣扎道:“帮我照顾姝茗,不要让她伤心。”话音未落,便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