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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传奇]王子娱乐城的覆灭
作者:耿 峥

《中华传奇》 2006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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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王子娱乐城像一朵淌着血红的罂粟,在乐都市开放着无边的邪恶——赌场吆五喝六,淫窟莺啭燕啼。一个带着黑社会性质的机器,在疯狂攫取。无数次的正义在这部机器面前,都付出了血的代价。然而,一个柔弱女子,却踏着刀的锋刃,开始了一场惊天的对决。
       藉着柔情与坚韧、智慧与勇敢,这个柔弱的女子,竟将层层黑幕一一撕裂,在晨曦初现的黎明,正义不得不再一次淌满鲜血。但朗朗天宇下,最终的胜利永远属于正义。
       《王子娱乐城的覆灭》一文提出了一个有意味的话题——民间反腐。这是一部平民阶层对正义、公平强烈诉求的颂歌。这种诉求,乃是一个民族不绝的薪火,是一个国家兴盛的希望!
       作者浓墨重彩地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些典型,同时,在结构上匠心独运,语言也颇显张力,因之,这是一篇难得一见的反腐力作。
       他眼露凶光,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的
       2002年初夏的一个周末。
       夜幕尚未降临,都市已提前展露了它迷离、魅惑的夜礼服。位于乐都市天津路上的 “王子娱乐城”更是华光四射、绚丽缤纷。衣着光鲜、裸胸挺乳的女郎们,在其中进进出出;衣冠楚楚的男人们,赶集般地涌入那灯火迷幻的大门;保安们一律忙不迭地引导着各种车辆的停靠;而一些豪华的小轿车,则悄无声息地从娱乐城旁边的侧门,一直开进娱乐城后面幽静的度假村。
       “王子娱乐城”是乐都市最大最繁华的娱乐城。它的老板是原乐都市市长、现N省副省长倪忠农的公子倪卫兵。表面上这儿是经营歌舞、电影、游戏机、食宿、桑拿等项目的娱乐城,其实,“王子娱乐城”是集赌博、色情于一体的天堂。
       “王子娱乐城”只是“王子娱乐有限公司”的一部分。临街而立,高达十层。另一部分是“王子度假村”,在娱乐城背后,占地一百余亩,是一个封闭式的豪华大别墅区。
       每天晚上,特别是周末,总有成群的豪华轿车驶进这个封闭的神秘度假村。成群的美女就在绿树花草中,风情万种地穿行。闪烁着暗红色或肉色诱人光芒的别墅里,便传出勾人心魄的莺声燕语……
       一辆黑色的宝马车驶到“王子娱乐城”门前,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神情霸气的年轻保安显然认识这辆车,殷勤地迎上去,帮着拉开车们,堆起一脸谦恭和谄媚的笑。车里跳出一个举手投足都有几分成熟、稳重又不失洒脱的男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高约有一米七三,上穿紫色T恤,下穿浅黄休闲裤,身材匀称健美。眉头不时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让人一眼即可看出他曾经沧桑的阅历。他叫杨如剑,乐都市“创世纪影视公司”经理——乐都市最有成就的民营影视公司经理,以一部关于辛亥革命的电视剧一炮走红。他是倪卫兵的好友。今天晚上,他受倪卫兵之邀来这里打麻将。
       “王子娱乐城”的三楼,一个年约三十四五的中等个子的男人,有些显胖的白晳的脸上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透着几分斯文。镜片后面的眼睛比较大,不经意地透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负、矜持与不屑。他上穿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下穿灰色高级毛料休闲长裤。他就是“王子娱乐有限公司”的老板倪卫兵。
       两人一见,自是亲热不已,接着就摊开牌局,屋里顿时传出一片哗啦的声响……
       窗子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几声闷雷从夜幕中滚过之后,倾盆大雨哗哗地泼了下来,乐都市一下淹没在茫茫雨雾之中,屋里顿时弥漫了一阵阵凉气。
       玩了约两个时辰,鏖战正酣,王子娱乐城副总经理姚忠神色慌乱地推门进来,在倪卫兵耳旁嘀咕了几句。倪卫兵愣了一下,脸阴了下来,厌恶地皱皱眉头说:“打死她!”
       “这?”姚忠一愣,白多黑少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还是稳一下吧!”
       倪卫兵想了想,打出一张牌,愤愤地嚷道:“带过来!”
       姚忠应了一声,出去了。姚忠四十多岁,块头很大,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看人从来不超过两秒,往往瞥一眼就赶紧移开,不自觉地转动一下,又看,又移开,跟一个贼似的。可当他眼露凶光,眼珠子却是一动不动的,恶狠狠地看着对方,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他原是乐都市市政局一名路政科长,后抽调到环城公路某指挥部做物资设备供应处主任,管工程沿线的钢材、水泥、沥青及筑路设备的购买,很肥的差事。干了不到一年,因收受贿赂出了事,又查出包养了两个情妇,便被开除公职,判了四年。出狱后,他就投靠了倪卫兵。因他能吃能喝能吹能拍,倪卫兵就让他做了分管保安及后勤的副总经理。
       不一会儿,姚忠带着两个保安推着一个女孩进来了。这女孩身高约一米六五左右,披肩发,身材苗条,容貌秀丽,年约二十四五,斜背着一个蓝色皮包,上穿一件浅红色T恤,下穿一件天蓝色牛仔裤。明亮而犀利的眼里塞满了愤怒,秀丽的脸蛋上挂着倔强。她看见杨如剑,身子一震,愤怒的眼里分外一亮,嘴唇略微张了张,却又闭上了,脸傲然地扭了过去。
       “菁菁!是你?”
       杨如剑吃惊不小,不由惊讶地叫出了声。
       倪卫兵看了看杨如剑,又看了看那个女孩,略微吃惊地问杨如剑:“你们认识?”
       杨如剑没有理他,却问姚忠:“姚总,怎么回事?”
       姚忠说:“她在娱乐城里擅自拍照,被保安看见后和保安发生了冲突。她自称是《乐都晚报》记者,您知道的,我们娱乐城里是不许记者随便采访,也不许拍照的。”
       “是哪家法律规定记者不许采访?你这是军事禁地还是国家机关?记者难道这点权利都没有吗?”刘菁气咻咻地打断了他。
       “记者?哼!就算你是记者,法律也没有允许记者想采访哪里就采访哪里吧?中央政治局开会,你可以随便采访吗?核试验基地,你可以随便采访吗?就连春节晚会,只怕也不是你可以随便去采访的吧?再说,我一个娱乐城,有什么值得你采访的?”倪卫兵反诘道。
       “你的娱乐城值得暗访的东西多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是吗?本娱乐城经营电玩、餐饮、客房服务、桑拿、洗脚等各种娱乐服务,是市里民营企业重点保护单位,公安部门每天例行检查的,我当然有数。”倪卫兵冷笑着。
       “你有数就好。既然如此清白,你又怕什么?”
       “我没有义务接受你暗访。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倪兵卫咆哮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霸气在鼻翼里翕动着。
       “卫兵,算了。小事一桩!”杨如剑劝道。
       倪卫兵看了看杨如剑,压了压火气,恶狠狠地盯了刘菁一眼,咬着牙说:“刘菁,看在你和杨如剑是熟人的份上,今天就算了。但我要把话说清楚,你我两家是世交。我倪家没有对不住你刘家的,奉劝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我告诉你,打主意也没门!从中央到乐都市,我们父子二人也是有口皆碑的,不是三五个人可以妒忌得了的。回去劝劝你父亲,他对我们父子俩背后搞的鬼,我们清楚得很,不要太过份了!”说完,他对姚忠一抬下巴,喝道,“给她!”
       姚忠将拿在手中的相机递还刘菁,但拿在手里的胶卷则没有交出去。
       刘菁夺过相机,说:“还有胶卷!”
       “对不起,胶卷没收了。本娱乐乐城不允许拍照!”倪卫兵态度很强硬。
       刘菁的脸涨红了,对倪卫兵说:“你刚才威胁我?那我也要忠告你:做人本分一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终会有覆灭的一天!”说完,转身昂然而去。
       “去你妈的!”倪卫兵冲她的背影恨恨地骂道,转过脸来,余怒未消地问杨如剑:“你和她很熟?”
       杨如剑踌躇了一下,说:“我前女友。”
       “前女友?”倪卫兵大吃一惊,“怎么没听你说过?”
       “个人隐私嘛。”杨如剑魂不守舍地望了望门外。
       
       “你杨如剑厉害啊,泡过前省委书记的孙女。那后来是怎吹的?”倪卫兵怪笑了一下,盯着他问。
       此时,窗外,一道闪电扯起,几声巨雷炸响,哗啦啦的雨更加疯狂地泼洒开来。
       “说来话长了,以后告诉你吧。”杨如剑瞥了瞥倪卫兵,站起来说,“我得下场了,我要和她谈谈!”
       倪卫兵愕然地瞪着他,又看了看两个同样愕然的牌友,不解地说:“杨如剑,你不至于为一个分了手的女友把我们一桌人扔下吧?”
       杨如剑歉意地对他笑了笑:“对不起,卫兵。我找了她近一年,今天好不容易才遇见了。”又对两个老板说了声对不起,赶紧走了出去。
       倪卫兵看着杨如剑的背影愣了半天。窗外又是一个炸雷,震得倪卫兵的手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一道闪电射进来,他阴沉、狐疑的脸上,眉头紧紧地蹙到一起。他掏出手机,走到走廊里,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如饿虎扑食一般,叼住三个光溜着身子的小姐
       度假村最幽静的一栋别墅里,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头,靠在会客厅巨大的沙发上养着神。他头顶微秃,虽说已是满身肥肉,若是站起来,魁梧的身材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举手投足显得很是大派,一双眼睛闪烁着精明与干练,嘴角总是挂着微微的笑意。
       他就是N省分管经济的副省长——倪忠农。
       下午,倪副省长在省经贸委搞完调研,被经贸委主任陪着到王子娱乐城吃了晚饭。此刻,是倪副省长轻松休闲的时刻了。
       倪忠农在屋里没坐上一分钟,三个美女就进来了,个个妩媚艳丽、柔情款款。她们一进来就将倪忠农拥到按摩床上给他脱了衣服,换上宽松的休闲桑拿短裤。一阵莺声燕语,软玉温香,使倪忠农如吸了仙气一样,顿时神清气爽,一天的疲劳已然消去大半。然后,三位美女在可容纳三四个人的豪华大浴缸里放了水,将他半抬半拥放了进去;美女随即脱了衣裳,光鲜鲜地跳了进来,淫声浪语,顿时弥漫了整个空间……蒙蒙的水气中,三个面色绯红的美女愈显娇美动人。
       “啊——
       美若天仙啊!
       我在王母娘娘的瑶池里,
       在七个仙女的怀抱中!”
       他“诗”兴大发,拍拍圆鼓鼓的肚皮,对美女说,“我的诗怎么样?”
       三个美女浪声浪语地说:“好,好,我们就是您的仙女!”
       他笑呵呵地问三个人的年龄。其中两人说十八,另一个说她只有十四,并笑着问他行不行。倪忠农一听,身子在水里一挺,望着这个身高一米六九的女孩,见她丰肌玉乳、秋波频频,一副老于风月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只有十四岁,他用手捏了捏她的骨骼、乳房,摸着她的小脸蛋笑道:“还是花骨朵儿嘛!哈哈哈哈。”那女孩受了夸奖,咯咯笑道:“谢谢老大夸奖。”看着伶牙俐齿、冰肌玉肤的小姑娘,他满足地笑了……
       倪忠农飘飘欲仙,仰卧盆中,腆着肚子,放松四肢,一面任三个小姐温柔地摆布,一面神思悠悠。
       他想,这个世上,有权、有地位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什么叫幸福?这就是幸福。他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回首了自己的峥嵘岁月……
       倪忠农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原是生产队的记分员;因为出身好,加之头脑灵活,所以很讨队长喜欢。二十一岁娶邻村安某为妻,二十六岁当上了生产队长,后调公社任团委书记。这其间,他保护和关照了被放逐到该辖区的老红军、原N省副省长刘震,为日后的发迹奠定下了坚实的基础。再一年,倪忠农做了公社党委书记。这期间,他曾和妇联主任勾搭成奸。东窗事发,老婆大吵大闹,欲告到县里。倪忠农赶紧跟老婆赌咒发誓,保证今后决不乱来,他开导老婆说,事情闹大了非但会影响他的政治前途,一家人从此也就不可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老婆在他的开导下,大彻大悟。从此以后,对倪卫兵的风流韵事再也不闻不问。1973年,一批老干部落实政策,刘震名列其中。倪忠农欣喜若狂,暗暗庆幸自己有眼力,无意间攀上了一棵大树。果然,不久他就升任县革委会副主任,这一年,他才三十岁。反击右倾翻案风中,刘震被定为邓小平的黑干将,遭到整肃。岌岌可危的倪忠农赶紧给“四人帮”一伙在N省的代理人写效忠信,并“反戈一击”,揭露了刘震的一些“反革命言论”,从而保住了自己的位子。打倒“四人帮”后,倪忠农一度被划进“三种人”之列,但因N省省委第一书记刘震力保,方才躲过一劫。其实,刘震并非不知倪忠农曾写过自己的黑材料,他想这只是那个特殊环境里倪忠农的违心之举,他更看重动乱年代里两人结下的友谊。从此,倪忠农平步青云,到九十年代初,已是副省级城市乐都市市长了……
       一路官运亨通的倪忠农,所玩的女人自然也呈几何级数递增。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社会上时兴包养情妇、时兴怀里搂着“下一代”,性欲旺盛的他,更是以猎色为人生最大乐趣。他的年岁不断增长,情人的年龄却越来越小。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没有搞不上手的。而且,他从来不和一个女人的关系超过两年以上,就是市公安局副局长赵芬芳,也只前后玩了两年就厌倦了,任赵芬芳后来怎样纠缠,他都不为所动。他除了有固定的情妇外,还走到哪里就玩到哪里。无论是大学生还是社会上的风尘女,他都通吃!他的公文包里除了必要的文件外,主要装的就是性药和避孕套。他曾经一年包养过五名女大学生——都是全国名牌大学的精英,都是到N省求职时认识他并有求于他的。但这五个情妇早已成了明日黄花。现在,他的固定情妇中,两个是大学毕业生,两个是在校大学生,还有一个则是王子娱乐城保安队长张汉的前女友严丽,一个性感无比的女人。每个人他都给了一套房子。但就是这样,他仍然不满足,仍然时不时到娱乐城和酒店找小姐寻欢!
       在他想来,玩的女人越多,便越能体现价值,越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因为玩的女人太多了,难免不露出风声,所以,他被人称做“花省长”。又因为太有钱,便被人称着“倪三亿”。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洗完澡,三位小姐将他扶到宽大的装有助性爱装置的床上,一拥而上,扑在他胖大的身子上。小姐给他冲好进口的壮阳春药,他一饮而尽,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叼住三个光溜着身子的小姐往床上一摁,率先向那自称只有十四岁的小姐扑了上去……
       忽地,床头的手机响了,倪忠农示意一个小姐过去给他拿来手机,然后挥挥手让小姐们离远一点。在娱乐城的小姐面前,他是绝对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
       电话是儿子倪卫兵打来的。倪卫兵在电话里告诉他,刘菁以记者的身份暗访娱乐城,并且拍了照,似乎是要留下娱乐城从事地下赌场和色情活动的证据。倪卫兵还告诉他,刘菁竟是杨如剑的前女友,今日两人撞见了。杨如剑好像对刘菁旧情难忘,他本来是自己约过来打麻将的,当时丢下牌局就追出去了。
       倪忠农眉头皱了起来。凭直觉,他知道刘菁的暗访与她父亲刘华北有关。
       刘华北就是前省委书记刘震的儿子。
       近一年来,刘华北好像对他发出了追杀令,死死地缠着他。尽管刘华北没有列出什么实质性证据,但省委书记明长天仍指示纪委进行了调查,还找他谈了话。明长天是刚从外省调来的,脚未站稳就对一个在本省工作多年、根基十分牢固的高级干部采取这样的动作,从官场角度看,是很不合乎为官之道的。这既说明了明长天的风格,也表明了他对反腐的态度。
       调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明长天似乎还有些不肯罢休,在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上专门谈了一番高级干部要自律,要对党对个人负责的话。那口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作为一个副省级干部,接连受着新来乍到的省委书记这般折腾,也着实让他既恼怒又紧张。至少说明新来的省委书记对他有看法,或者说有了印象。后来,他痛哭流涕地主动找明书记汇报思想,找省纪委负责同志谈心,谈自己的功劳和苦劳,谈自己得罪过一些人容易被人报复;也专门找过刘华北叙旧谈心,以消除误解。
       
       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华北这小子竟还没有放手。
       早在刘华北搞他之时,他就想叫倪卫兵把刘华北干掉,但又怕引火烧身。连省委书记都知道刘华北在告自己的状,那刘华北要是有了事,他岂不是自找麻烦?所以,他只好恨恨地忍着。
       他拿着手机足足想了好几分钟,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暴风雨,沉吟了一会儿,问:“杨如剑怎么想的?”
       这时,一声裂帛般的响雷在空中炸响,一道闪电如利剑从窗帘上一划而过。倪忠农赤裸的身子不由一颤,可闪电转瞬即逝……
       “不大清楚。”电话里倪卫兵说。
       倪忠农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对电话里的儿子吩咐道:“你先摸一摸杨如剑的想法,观察他二人的进展。如果有必要,该怎样就怎样。不要让他给我们惹麻烦!”
       “我想杨如剑不至于背叛我的,他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倪卫兵对杨如剑还是有把握的。
       “这我知道,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刘菁知道他和你的关系后,也会教唆他的,他未必就不会倒向刘菁那边!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马虎不得!”倪忠农看了一眼缩在远处的几个小姐,面无表情。
       “好的,我知道了。我先摸摸他的底。”
       倪忠农想了想,又说:“找个时间我和他谈谈也行,我来摸摸他的底!就这样定了。”
       挂了手机后,倪忠农挥挥手,示意小姐继续给他按摩。三个受了调教的小姐赶紧小心翼翼地围上来,又开始殷勤地捏摸按捶,长发和胴体间散发出一缕一缕芳香……
        书房里的三个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杨如剑冲出来,在娱乐城门口举目四望,只见到处是密密的雨幕和雨幕中流淌的灯光,哪里还有刘菁的影子?他心里充满了焦虑、惆怅,却也充满了欣喜。
       自从去年两人分手后,杨如剑一直希望与她和好,却一直没能再见到她。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不期而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杨如剑没有丝毫犹豫,赶紧发动车,抄条近路,直奔刘菁家。
       刘菁的家在花园小区,杨如剑赶到时,刘菁正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杨如剑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
       “菁菁,留步!”
       刘菁一愣,停住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吧!”杨如剑跳下车,拦住楼道。
       “有什么好谈的?你现在是大制片人、名导演、倪卫兵的座上客,跟我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可谈的?”刘菁板着脸挖苦道。
       “我不过是做我的老本行,拍片子而已。”杨如剑问,“你做记者了?”
       刘菁没有回答,拨开他,径直上了门栋里的楼梯。杨如剑便跟着她到了四楼。刘菁拿出钥匙,打开门,刘菁的妈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见后面跟着杨如剑,愣了一下,忙起身招呼杨如剑,然后喊书房里的刘华北来客人了。
       刘华北正在书房里看材料,听到喊,赶紧走出卧室。刘菁却自顾自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是小杨啊!坐。”
       杨如剑恭恭敬敬地向二老问了好,然后坐到沙发上。
       刘华北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眼镜后面的眉头习惯性皱着,好像总在思考问题似的,现任乐都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
       刘华北坐下后,夸了几句杨如剑拍的电视剧不错,然后问杨如剑怎么和刘菁遇上的。杨如剑便将刚才的事对刘华北说了。刘华北一听,脸色一下变得凝重了,他唤出刘菁问:“你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刘菁说:“我是一名记者,到那里去做调查。”
       杨如剑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就算你查出他搞妓院和赌场,又有什么用?顶多只是罚个款就完了。再说,这可是公安局管的事,你管它干什么?”
       “查娱乐城只是个突破口,我要借这个把倪氏父子的事都查出来!”刘菁大声道。
       杨如剑愕然地看着她。
       “菁菁,你胡说什么?”刘华北在一旁赶紧喝道。
       “爸,我今天只所以让他进我们家门,就是要对他谈这件事!应该和他谈谈,他是倪卫兵的座上客!”刘菁显得很激动。
       “菁菁,你可不要乱来。这是大人们的事,与你无关啊!”刘菁的母亲抚着女儿的胳膊,颤声地劝道。
       “妈,您不要担心。就算不帮老爸,这也是我这个记者该做的!”
       杨如剑看了看刘菁,他不知怎么说的好,他可不想卷进这个是非。想了想,他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也不清楚倪氏父子到底有什么不是!”这话从他的嘴里出来,冷冰冰的。
       “那好,你到我的书房来,我好好告诉你吧!”
       “菁菁,瞎胡闹!”刘华北手一挥,止住了她。他转过脸,笑着对杨如剑说,“小杨,走,我们到书房里聊聊去。”说完,领着杨如剑去了他自己的书房。
       刘菁同她妈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将两人的茶水端了进去;然后,自个在角落里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啪”地一声,打开壁灯看起报纸来;可目光却时不时朝杨如剑扫过去。
       “小杨,你对倪卫兵父子怎么看?”坐定了,刘华北温和地问杨如剑。
       “还好吧。倪忠农做副省长,办事还是很有魄力的;倪卫兵为人也很豪爽仗义,没有高干子弟的架子。”杨如剑说。
       刘华北沉吟了一下,然后淡淡地一笑,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倪忠农腐败的事和倪卫兵娱乐城涉黄的事?”
       “我一个小老百姓,哪管那些事?”杨如剑笑道,跟着,他反问:“在您看来,倪氏父子有多大问题呢?”
       刘华北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刘叔,您要想说,就只管相信我。我决不会去传话,更不会打小报告的。这点人格,我还是有的!”杨如剑诚恳地说。
       “爸,您就告诉他吧。让他也觉醒一下,受点教育,说不定他还能帮您呢!”刘菁在一旁插了一句。
       刘华北抬头瞪了刘菁一眼,把目光转过来,望了杨如剑一眼,然后似乎下决心似地,说:“好,我对你也就不见外了!”
       “谢谢!”杨如剑恭敬地点了点头。
       刘华北拿过茶杯,呷了口茶,缓缓地说道:“从目前群众反映或举报的情况看,倪忠农的问题很多:一是买官卖官;二是收取贿赂,出卖N省和乐都市经济利益;三是在环城公路招投标过程中,黑箱操作;四是廉价批租大量土地,从中收取好处;五是生活作风腐败,包养情妇;六是将情妇提拔到重要岗位等,还有虚报成绩,玩弄数字游戏,欺骗中央;另外,充当王子娱乐城这个地下赌场、妓院的保护伞……”
       杨如剑听着听着有些不自在了,刘华北说完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刘叔,既然有人检举了这么多问题,而且您这个反贪局局长都知道了,怎么不把他双规呢?”
       刘华北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问题并不那么简单啊!因为这些都只是人们的反映,并没有明确的证据;就是个别的有证据,也无法查证。这么多年,倪忠农上上下下早已织就了一张复杂的关系网,在N省更是密不透风。几次提拔考核,都有人反映他的问题,考核组也作了调查,最后都没能引起重视。毕竟,我们干部考核制度还存在一些问题。去年,上级组织来调查他的问题时,某些被他买通的报刊还在为他大唱赞歌。北京一个杂志不久前,还登了一部长篇通讯——《倪忠农:从农民到优秀的副省长》,为倪忠农大唱赞歌。相反,反映问题的同志或写检举信的同志却遭到打击报复。据称,这么多年来,受他打击报复,致伤致残的干部群众,已达数十人。我手下有个检察官,只因查了倪忠农的问题,结果,被人用车撞死;不久,他的爱人又被活活打死,侄女也被轮奸后杀害!两个案子至今破不了,就因为主管刑侦的市公安局副局长是倪忠农的情妇。你看看,不铲除这个蛀虫,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百姓啊!可要铲除他,得有充分证据,得撕开他的关系网。这才是难点和重点!”
       
       说到这里,刘华北停下来呷了口茶。他放下茶杯时,杨如剑看到他的头,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对一个副省级干部,不是说双规就双规的!”他看了杨如剑一眼,继续说,“没有一定的证据,会在社会上造成很坏影响的,这是很慎重的事!以现在的情况,最好的做法是悄悄地搜集倪忠农确凿的犯罪事实,再送交省委明书记或直接送交中央!这样,既可避免一些同志无谓的牺牲,也可避免打草惊蛇。有时候,特殊的环境采取特殊的形式是必要的!”
       “爸,我早知道您有这个意图,所以我想帮帮您!”说完,她把目光搁到杨如剑的脸上,一动不动。杨如剑不得不避开了。“如剑!”这两个字从刘菁的嘴里忽地冲了出来,杨如剑身子一震,他低下的头重新抬起来,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要真的关心我,就和我一道来帮我爸吧!以你和倪卫兵的交情,我们一定可以成功的!”
       “这——”杨如剑望着她,她那热切的目光,像把他烫伤了似的,他的心不由一慌,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时手足无措。
       “菁菁今晚的事,我确实不知道。也没有主动对她谈起过这种事。大概是她本身对倪忠农就有看法,加上我和明书记和其它一些同志通电话,她听见了,所以,就自己行动了。既然她已经行动了,我想,她利用她记者的身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行!”刘华北说着,板起脸,对刘菁说,“以后做事要和我通气!”
       刘菁撒娇地做个鬼脸,说:“爸,要是杨如剑能助您一臂之力,倪氏父子的丑行就会大白于天下!”
       刘华北沉吟了半响,用期待的眼光望着杨如剑,笑道:“如果你真的有接触倪氏父子的机会,我倒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干。反腐是全国人民关心的大事,每个人都有义务。”
       杨如剑低下头,沉默了。屋子里很寂静。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不时有雷声和闪电滚过。
       “如剑,没关系。至少可以谈谈你的想法么。”刘华北鼓励道。
       杨如剑抬起头,看看刘菁,然后将目光停在刘华北身上,不自在地说:“刘叔,我可能会让您失望了!”
       刘华北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杨如剑说:“对于腐败,特别是用人的腐败,我是有切肤之痛的。但要我助您一臂之力,把倪氏父子拉下马,我恐怕做不到!今天的杨如剑已不是从前的杨如剑了,我再也不想去管别人的好坏,我只管别人对我好不好就行!我在电力局时,应该也算个好人吧,我富的不攀,穷的不嫌,对腐败现象深恶痛绝,在我遭受压制打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正直,反而讥笑我不会适应社会!这个社会,受尊重的是做官、有权、有钱这三种人。正直有什么用?人好又有什么用?所以,人家腐败不腐败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只在乎别人与我的感情和交情。倪氏父子腐不腐败,我真的不想关心。我只在意他们与我的交情如何!”
       “谁说人好没有用?当初严丽看不上你,我不是和你好……交往了?”刘菁驳道。
       “那,那……”杨如剑一下语塞。他看了她一眼,避开她的眼光,接着说,“倪卫兵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等于救了我一命,我才有今天的成就。倪忠农身为副省长,平时对我也很随和,不像有些人,做了点芝麻小官,眼就恨不得望到天上去。别人对我这么好,我凭什么背地里去搞人家?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是受传统文化影响很深的人,我不会轻易背叛我的朋友。所以,刘叔叔,菁菁,请你们原谅。不仅如此,刘叔,我还要劝您最好也放弃所谓的反腐。真的!您想想,您只是市里的一个检察长,人家是副省长,不在您的职权范围内,您何苦来着?更没必要让菁菁参与进去!再说,腐败是个大环境,腐败的也不只倪忠农一个人。您就是除去了一个倪忠农,还会有王忠农、杨忠农,有什么用?”
       “轰——”恰在此时,一阵雷声滚过天空,闪电无情地撕裂了天幕,那天外之水,顿时如注而下。书房里的三个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太偏激了!”刘华北摇了摇头。“你不能因为在电力局受过委屈,就把整个社会都看得黑暗。腐败也不是你说的是全社会的。正相反,人民群众对反腐的要求十分强烈。你应该想到,抓了一个倪忠农,王忠农、杨忠农出现的机会就会少一些,腐败就会收敛一些,正气就会多一些。反之,不抓倪忠农,就会带出一批王忠农、杨忠农,就会使腐败的土壤更加肥沃。”
       “刘叔,您的观点也对。但我认为,我们的用人机制和考核监督机制不改革,就永远是小人得志,腐败现象就永远不会消除。您刚才也说了,几年前就有人反映倪忠农的问题了,可是他仍然春风得意,为什么?这是不是该从我们的用人机制和监督机制上找问题呢?”杨如剑有些激动了。
       “看来,你根本就没有一点正义感!”刘菁说,“以前的所谓正直,不过是怀才不遇的一点牢骚罢了。如果电力局的那个汤司令重用了你,你肯定就和那个汤司令同流合污了!”
       又一道闪电携着脆响的惊雷从窗外滚过,哗啦啦的雨水猛烈地砸着窗玻璃,发出“叭叭”的声响。
       “不对,菁菁。我以前的正直不是怀才不遇的牢骚,是真正的正直!正是因为那时的正直被扭曲了,所以才改变了我,才有了今天实际的我。”杨如剑分辩道。
       “菁菁,不要把话扯远了。”刘华北打断了刘菁,对杨如剑说,“机制要健全,反腐也要抓。反腐是与每个人利益相关的事,腐败分子坑害的是整个国家,挥霍的是人民的血汗钱……”
       “倪忠农怎么说也是一个副省长,他好他坏自有政府去管他。如果我们去反腐,国家花那么多的钱养那么多纪委监察的官员做什么?他出了问题,由政府负责,由那些提拔他的人负责!”杨如剑越说越激动。
       “你……”刘菁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眼里盈出委屈的泪花。“好!倪忠农是我爷爷提拔的,该我爷爷负责是吧?我爸爸是反贪局长,他是吃干饭的了?”
       “我是对事不对人。我根本不是说你爷爷和刘叔,是说一种现象。”杨如剑争辩道。
       “你……给我出去!”刘菁生气地站了起来。
       “菁菁!”刘华北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杨如剑难堪地站了起来,对刘华北躬躬身子,说:“刘叔,那我先回去了,改天见。”又对刘菁躬了躬身子,说,“再见!”
       刘华北赶了上来,拉住杨如剑,说:“小杨,等等!”他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刘菁吼道,“你怎么这样讲话?还不道歉!”
       刘菁气冲冲地说:“谁跟他道歉?他敢骂我爷爷!”
       “不懂事。回头我找你算帐!”刘华北转过脸,一脸和气地对杨如剑说,“小杨,不要听菁菁刚才说的话。回头我会让她向你道歉。都怪我,把你们年轻人扯到这么严肃的事情里。今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但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事我不会勉强你的!”
       杨如剑望着刘华北布满血丝的眼睛,报以赧然一笑,说:“没事,刘叔。我不能帮您,请您原谅;您也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提今晚的事的。”
        你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搞到一起,分手就分手嘛
       杨如剑失眠了。
       邂逅刘菁的喜悦及蓦然卷入拱倒倪氏父子事件的惊讶、困惑、担忧,在他心底翻江倒海。从见到刘菁的那一刻,再到与刘华北父女的争论,在他的脑子里定格成一个又一个画面。
       他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在他看来,刘家和倪家应是世交,怎么偏就过不去呢?反腐?难道自己又要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去搞什么反腐么?他的心里揪然一疼。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他想起了那段带给他铭心刻骨之痛的经历。
       杨如剑出生于河北沧州这个武术之乡,父辈都是习武之人。他从小习武,读大学时既是校文学社副社长,又是武术协会会长,被同学们戏称为“文武全才”,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乐都市电力局编史办工作。
       
       电力局的一把手姓汤,其父乃是六十年代乐都市副市长,市里很多干部都是他父亲的老部下,他无论在单位内还是在单位外,都威风无比,因此被人称着“汤司令”。
       在电力局,几乎所有部门,都由他的亲信把持着。这些亲信中,尤以电力局总工程师最为得宠,也最为骄横无忌。总工程师是六十年代的中专生,“文革”的学生造反派头头,为人市侩、自私、狡猾,每次到基层出差,都要公然找基层单位要钱。他儿子拿着他的赃款开了几家超市,包养了数个情妇。一次,他儿子与一个情妇发生争执,一怒之下,竟将其双手剁掉,经他父亲用钱财疏通,至今逍遥法外。女儿从小蛮横霸道,长大后长期与一帮流氓混在一堆,一次与路人发生争执,竟开着奔驰车向人群中撞去,当场撞死一人,撞伤五人。经他打通关节,最后只判了两年,还是缓期执行。总工程师用炫耀的口气与人开玩笑道:“我要不是共产党的干部,他们两个早坐了牢。老子思想红,子女也沾光嘛。所以,下辈子我还要做共产党!”
       有一次,他当着杨如剑的面发表这番宏论,杨如剑忍无可忍,说:“一个人无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耻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就是这种鲜廉寡耻的人!”杨如剑就此一下出名。
       他那种天生的古道侠肠,加之血气方刚,使得他几年下来,吃了不少亏。很多比他进来迟、能力低、作风差的同事,都纷纷得到了提拔和重用,只有他始终还是一个小办事员。只有那一年长江发洪水,机关干部都要上堤防汛,他当了唯一一回班长。
       他领着人冒着酷暑,没日没夜地盯在堤上,抢了不少险情。一天深夜,他一个人在堤上堆沙袋,被巡查的副市长看见了。副市长很受感动,第二天在全市防汛大会上公开表扬了他。他所在的单位知道后,便故意找茬,将他从那个“班长”的位置上拱了下来,又纷纷写信向副市长告状,说他不好管理,居功自傲,弄得那个本来对他有几分好感的副市长,从此再也没看他一眼。这一次的打击,对他的伤害尤为严重。
       有了这样铭心刻骨的经历,杨如剑的个性渐渐变了,他开始努力地学着适应环境,学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深知,从某种意义上讲,腐败是一种群体病。如果对腐败宣战,那就是对某一种群体宣战,以个体对抗群体,其结果是很悲惨的!
       可是,刘菁竟鼓动他反腐,而对象偏又是倪卫兵及其父亲倪忠农。
       ……
       第二天,杨如剑在公司里接到倪卫兵的电话,问他昨晚追到刘菁没有。他笑着说没有追到,又不好上她们家去,就回去了。倪卫兵又问他以前是怎样认识刘菁的。杨如剑简单地讲了他和刘菁认识及恋爱的经过,至于分手的原因,他没说具体,只说是因为自己花心。倪卫兵问杨如剑是不是还爱着刘菁,是不是还想与刘菁和好。杨如剑说,不仅仅是想,而是太想了!倪卫兵听了,沉默了半天,再说话时声音极不自然,呼吸也重了许多。
       杨如剑便主动说:“卫兵,你放心。就算我和刘菁和好了,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人是重情重义的人,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我只管我们之间的交情。我中立!”
       倪卫兵半天没吭声,沉默了好一会,说:“现在不是你中立不中立的问题,现在是刘菁和他父亲想要和我过不去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他爸写过我爸的告状信?她一定是受她爸的指使来查我的娱乐城的!我可告诉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是会反击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所以,如剑啊,我希望你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搞到一起,分手了就分手了嘛。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到,啊?何必一定要找她!”
       杨如剑心里一愣,沉吟了一会,对着话筒道:“卫兵,要我放弃刘菁,就如同要我放弃与你的交往一样。看在我的面上,请不要碰她,我有机会会劝劝她的。”
       手机里传来倪卫兵冷冷的声音:“这样最好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也不愿弄得势不两立、鱼死网破。你如果有机会,就尽量劝劝她吧!”
       停了停,倪卫兵邀杨如剑下周六到他家赴宴。他说他儿子八岁生日,在国内也就过这个生日了,然后到美国去念书。倪卫兵的两个姐姐都在美国。杨如剑道了声恭喜,说一定准时前往。
       放下电话,杨如剑靠在宽大的皮质老板椅上,心里升起一阵寒意。他知道倪卫兵话里的意思。他的保安们经常把人打得半死的事,他可没少听说。而且,王子娱乐城里还有专门的杀手。倪卫兵要是知道了刘菁和刘华北的真实意图,他非下杀手不可。事情发展下去,两边一定会火并一场。那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他要么劝刘菁和刘华北放弃;要么站在刘菁一边,快刀斩乱麻,把倪卫兵拱下去。
       照理说,倪卫兵与他有夺妻之恨,他杨如剑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在刘菁一边。可是,倪卫兵他能把他拱下去吗?他可是知恩图报的人。他不停地提醒自己:没有倪卫兵,就没有他的今天!
       杨如剑的第一个女友,是大学三年级认识的。她叫李丽莎,是校广播台播音员,人称“第一校花”。大学毕业后,杨如剑分配到市电力局编史办,李丽莎则考进了市电视台,成了电视台节目主持人。两年后,李丽莎名气越来越大,成为乐都市知名主持人,而杨如剑仍是机关里每月只拿三百元工资的小科员。
       记得是元旦节前,他用一个月的工资为李丽莎买了一套时装,兴致勃勃地赶到电视台李丽莎的宿舍。当他把衣服递给李丽莎时,她连试也没试就搁在了一边,相反却一亮身上穿的皮服,说,价值八千元,是乐都市市长倪忠农的公子倪卫兵派的。杨如剑当场就傻了。不久,李丽莎便甩掉了杨如剑,跟倪卫兵结了婚,两人也就再没有见过面了。只是偶尔,杨如剑在电视上看见李丽莎神采飞扬的镜头。当然,也时不时看见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倪卫兵春风得意的镜头。这一晃,已过去快要十年了!
       去年,杨如剑辞职创办了一家影视公司,在拍摄电视连续剧《一九一一年》的过程中,因为一时“花心”,导致刘菁与他分手,愤然出走。他不得已将业务交给两个副总,去寻找刘菁。谁知,他前脚刚走,两个副总后脚就卷走了拍戏资金。
       他的所有资金,一部分钱是通过银行的老同学暗箱操作弄的无抵押低息贷款;另一部分是在社会上融的资。那一段时间,投资的老板们天天堵在他公司里要钱,声称不还钱就请黑道摆平;银行的同学也担心钱收不回,把他给牵进去了;导演和演员更是吵着要报酬。那些天,他嗓子哑了,人瘦了,神经焦虑紧张,几近崩溃。只得一面变卖公司值钱的设备,一面四处找朋友借款。但这么大数额的钱谁借得起呢?就是借得起,人家也担心他还不起。筹了近一个月,才筹到十万元,还不够给导演及演员发工资的。如果不是挂念远在河北的父母,杨如剑那一刻说不定真的就跳了楼。
       就在这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王子娱乐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王子服装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倪卫兵,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了,笑眯眯地拿出一张八百万的转帐支票及一张借款合同。那一刻,杨如剑恍若梦中,直到在酒店,倪卫兵告诉他,说李丽莎经常提起他,说他耿直豪爽、重情义、重信义,有古侠士之风,既会武艺,又会写旧体诗,所以,他倪卫兵挺佩服他的;虽然是情敌,但很愿与他交个朋友。他还告诉杨如剑,在报上看见杨如剑的公司被骗的消息后,李丽莎很着急,特地叮嘱他能帮就帮一把。他还说,他最敬重有本事讲义气的人,像杨如剑这样的青年才俊,即使没有李丽莎这层关系,他也会前来交个朋友的。他安慰杨如剑说,生意场上没有谁是常胜将军,也没有谁会笑话一个打拼中亏了本的企业家,更没有谁去笑话找人借钱的生意人。做生意哪能不借钱?能借到钱本身就是能力和魅力的表现。
       这一番话,彻底转变了杨如剑对这个情敌的看法,他内心里的冰块完全融化了。社会上都说倪卫兵狂妄、自负、嚣张,可在杨如剑的眼里,他是那样的谦和、诚恳、儒雅。这坦然相见、以诚相待的气度,是一般的高干子弟所不能比的,怪不得才色兼具的李丽莎当初毅然抛弃自已跟了他!
       
       酒宴之后,他签下了关于那张支票的合同。于是,杨如剑的影视公司继续运作了。《一九一一年》拍摄完毕后,在中央电视台热播,好评如潮,不仅获得本省“五个一”工程奖,还获得了全国“金鹰”优秀电视剧奖,除去成本,净赚两千多万。杨如剑因之赢得了乐都市“十大杰出青年”的称号,他的公司也成了乐都市运作最成功的民营影视公司。从此,他从一个靠贷款拍戏并负债六百多万的人,一下变成了一个千万富翁;从一个被逼得差点跳楼的老板,变成了一个春风得意、名利双收的制片人!
       这一切,都是拜倪卫兵所赐,他怎能不从内心里感谢倪卫兵?当时,他要按市面上的贷款价偿还倪卫兵的利息,倪卫兵坚决拒绝了,说言必有信,既说好不要利息,怎可出尔反尔。仅此一条,就有理由让他坚信,他与倪卫兵已成生死至交。这既是折服,又是感恩。
       他知道倪卫兵的娱乐城里有地下赌场、地下色情服务,也知道倪卫兵的父亲倪忠农被人称做“倪三亿”和“花省长”,但这有什么关系?水清无鱼,人清无朋。只要他们对自己够义气就行了。谁说交朋友一定要交所谓干净的人?孙中山搞革命时不也交了许多青红帮的人?何况,现在这世道,又有多少人是干净的?做生意的有几个没偷过税、坑过人?做医生的有几个没收过红包?做官的有几个不腐败?做律师的有几个没收黑钱?就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教师们,又有几个没想方设法地从学生身上榨钱?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社会,谁比谁更干净?至于倪卫兵挖走了他的前女友李丽莎,这有什么关系呢?李丽莎有她自己的选择,倪卫兵也有追求李丽莎的自由,如果因这种公平竞争而去恨一个人,那就太无胸怀度量了。
       可是,刘菁却逼着他反倪氏父子;而倪卫兵也婉转地对他和刘菁发出了警告。
       这可真是天大的一个难题。
       想到这里,杨如剑感到胸中一阵发闷,他不由自主地拉开窗帘。窗外,铅灰色的云越压越低,一场比昨晚更大的雨正在酝酿着。曾经昂然高耸的的楼房,这时显得毫无生气、病怏怏地竖在街道两旁。大道上,有些地段还残留着昨天暴雨的痕迹,大大小小的车辆似乎都低着头,麻木地开过来,开过去。
        主旋律的东西谁不买,谁就要犯错误
       过了一周,杨如剑开着他的宝马车去倪卫兵家,参加倪卫兵和李丽莎儿子的八岁生日宴会。
       倪卫兵的豪宅在新兴的技术开发区里,这儿规划得相当不错,绿茵花坛遍布。倪卫兵的家占地约四个足球场大,被白身红顶的院墙围着,一片花园式的广场和树林花草中央,立着一栋欧式风格的方方正正的二层楼房。楼顶矗立着尖尖的红顶钟塔,豪宅前面是进口绿草铺就的巨大草坪,椰树等热带树木点缀其间。沿着院墙,草坪簇着一条沥青环形路,逶迤而去;草坪中间躺着一条花色的碎石路,喷水池正飞珠溅玉。豪宅两侧,是鲜花盛开的花坛;后面蓊蓊郁郁的松树、柏树、梨树、桂树、梧桐、香椿,形成一个个的方阵;更有一片片草坪花圃,盛开着各种鲜花;被精心剪成的树球和树墙围成一个个精致的小花园。花草林木丛中,时常闪现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凉亭。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被绿树环抱怀里,碧波荡漾,水光潋滟。四周鸟鸣绿柳、蝉嘶清风。
       倪卫兵和李丽莎正站在大门口应酬来宾,见了杨如剑,两人立刻满面含笑迎上前。李丽莎虽已三十六七,但看上去仍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发挽成高髻,穿一套高档华贵的黑色开胸连衣裙,玉一样的颈脖处一根亮晶晶的链子,挂着的坠子埋在深深的乳沟里。匀称高挑的身材,顾盼之间,风情万种。
       自与倪卫兵交为好友之后,杨如剑已与李丽莎见过多次,初恋情人重又相见时的难堪或感叹早已没有了。李丽莎还表示将在杨如剑正在筹拍的下一部电视剧中担任女主角,所以,大家都很随意、自然。杨如剑送上一个装有数千元现金的红包,又同他们寒暄一会儿,便由礼仪小姐领着进了大厅。
       杨如剑一进大厅,看到了倪忠农的一个老部下,省信托投资公司老总莫远。莫远是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后考上的第一批大学生。上大学前已经结婚并生有一个儿子。大三时和农村的黄脸婆离了,找了一个同样离婚的大学同学。那一届大学生最俏,差不多都分到地市以上的机关。倪忠农做乐都市长时,莫远也做到了市府副秘书长。此后,又做了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倪忠农赴省任职时,将他带到省里做了握有实权的省信托投资公司老总、党组书记。和大多有权有势的男人一样,此公喜好女色。他曾经有个在市府做打字员的情人,那女孩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人,一直没谈男朋友,也不找莫远要钱和房子。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八年,莫远做到常务副市长时,她已二十八岁,仍没谈朋友,痴心地做着莫远的情人。倒是莫远疲于应付了,坚决地给了她八万块钱,劝她嫁人了。
       莫远常拿此事在圈中炫耀,以证明情人未必都是权色或钱色交易,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此事。因倪氏父子之故,杨如剑认识莫远,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在一桌聊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市公安局副局长赵芬芳过来了。杨如剑此前只听说她是倪忠农的情妇,但见面还是第一次。
       赵芬芳现已四十多岁,先前是市政府招待所的服务员,成了倪忠农情妇后被弄到市公安局做了干部,后来慢慢升官至市公安局副局长。她脸蛋虽经风霜,但依然不失俏丽。身材匀称,极有风韵。她显然知道杨如剑,坐下来便很热情地同杨如剑攀谈起来。
       不久,省国税局局长李轻松也来了。杨如剑也是第一次见。那人戴着一副讲究的眼镜,约三十七八岁,国字脸,高身材,衣着考究,两手中指各戴一枚金戒指,显得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刚开始杨如剑与他打招呼,他一脸的不屑,理都不理。后来莫远介绍杨如剑是拍《一九一一年》的制片人、著名的“新世纪影视公司”老总,李轻松一听,立即笑脸相迎。
       酒席开了,李轻松第一个给杨如剑敬酒,笑着说,请杨如剑在下部戏里为他安排一个角色。他故作潇洒地耸了耸肩,说:“你们看,我像周润发那样,演个又帅又有情有义的黑社会老大没问题吧!”他话一出口,气氛一下活跃了,在座的其它人都笑着说张三、李四可演什么角色,都半真半假地要杨如剑以后给安排个角色。李轻松又笑道:“我这人既有做官的天份,说不定也有演戏的天份。杨导给我发掘一下,怎么样?”一时间,杨如剑成了这一桌的中心,他也逢场作戏地与众人且行酒令且打哈哈。
       吃完酒,莫远邀杨如剑、李轻松、赵芬芳留下来打牌,杨如剑也没推辞。玩了几圈,一个保姆样的女孩走过来对杨如剑说,倪副省长请他到楼上去坐坐。杨如剑不知倪忠农为何放着如此多的客人不见,而单独赐见他。就问那女孩是什么事,女孩说不知。就在这时,倪卫兵笑嘻嘻进来了,说替杨如剑玩两圈。杨如剑便起身跟那女孩上了二楼。
       二楼一个房间里,倪忠农坐在沙发上,见杨如剑进来,微笑着做了个手势请他坐下。杨如剑走到倪忠农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那女孩给他沏了茶便退了出去。
       “小杨啊,近来还好?”倪副省长笑容可掬地问道。
       “还好!”杨如剑恭敬地回答。
       “哦。听说遇见你从前的女友啦?”倪忠农依旧是一副笑相。
       杨如剑知道他找他谈话的目的了。
       “是的。”他答。
       “听说是老书记刘震的孙女?”
       “嗯!”杨如剑也笑了笑。
       “哦,那,现在进展不错吧?”倪忠农显出关切的样子。
       “谈不上进展,在努力吧!”
       “哦。呵呵。”倪忠农平和地笑着,拿杯的手却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好像卫兵对刘菁印象不好!”杨如剑小心地把话题挑开了,他也想给倪卫兵父子一颗定心丸,免得他们担心挂念。他是个直爽的人,喜欢直来直去,他不喜欢给人家心理增加负担。
       
       “呵呵。”倪忠农笑了笑,没吭声。
       “您就直说吧,我可是直爽人。”
       “呵呵。年轻人的事,不清楚。”倪忠家笑着看着杨如剑的表情。
       “没关系的,您只管说好了,我不是两边传话的人,我也很想知道您对他们父女的看法。我是卫兵的好朋友,您相信我好了!”杨如剑一脸诚恳。
       倪忠农不动声色地露出一缕得意,不说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往沙发上一仰,呵呵笑道:“年轻人的事,我哪有心事管。要说刘菁爷爷刘震嘛,呵呵,是我的老领导,是培养过我的人。呵呵。卫兵和刘菁小时也认识的。呵呵。是不是有些矛盾了?难免的嘛!”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地看着杨如剑,脸色极其平静。杨如剑不由得感叹他修练的功夫。他想,他内心一定不平静,可表面上却装得那样有涵养,那样平静,那样若无其事。无论是试探别人的反应,还是表达对敌人的愤怒,都显得那样安详从容、那样和蔼可亲,实在是高!
       杨如剑可憋不住,他放下杯子,笑了笑,说:“倪省长,我想借此机会谈谈我的想法。”
       倪忠农笑容可掬地说:“哦?你的想法?呵呵,我们说到哪儿了?”
       杨如剑挪挪身子,笑道:“他们两人间的事,卫兵对我提到一些。我做人的原则是谁把我当朋友,我就把谁当朋友。既是朋友,就绝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不管朋友出了什么事,只要他对得起我,我就对得起他!卫兵在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际帮过我,使我拥有了今天的成就与事业,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怎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那不是我杨如剑的为人!所以,您放心好了,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是见利忘义的势利小人,我和卫兵永远是朋友!”
       他看着倪忠农笑眯眯地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十分专注十分满意地倾听着,很受鼓励。“有人说,当官的容易搞腐败,哪里屁话?什么叫腐败?给人帮了忙,收点礼物;朋友之间往来,意思意思;我的电视剧被人家电视台买了,我给负责人送点红包;老下级去看老上级,表示一下;记者出去采访,拿个红包……这就叫腐败?如果这叫腐败,那全国人民都有腐败了!别看那些记者反腐叫得凶,最腐败的还是他们。哪个记者采访敢说没拿过红包?还有一些群众喊反腐,那是他们没有机会去捞。他们要有机会,拿的比别人更多。我认识一个讲反腐义愤填膺,收红包贪婪无比的狗屁大学名教授就是这德性!”
       停了一下,他看了看倪忠农,继续说,“所以,无论我和刘菁是什么关系,也不管刘菁对卫兵和您有什么想法,我绝不会介入的。我做局外人,中立。就是以后和刘菁成了一家人,我还是这些话!”
       倪忠农听完,收回专注的目光,舒展了一下身子,眉头微微一蹙,又松开了,露出惯有的和蔼可亲的神色。他似乎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答案,即杨如剑和刘菁一刀两断,完全站在倪卫兵一边。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舒坦,毕竟杨如剑对他表了态,不会背叛他倪氏父子。他相信杨如剑说的是心里话。他想,若再接着劝说他不理睬刘菁什么的,一时是很困难的了,也不合自已的身份,不如先这样算了,以后再说。想到这里,他呵呵地笑道:“如剑啊,呵呵,你怎么说起这个话题了?呵呵。扯远了。扯远了。我们没有谈这个问题嘛。呵呵。这都扯到哪去了啊?反腐是好事嘛,怎能那样说呢?呵呵。”
       杨如剑心知肚明,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后,倪忠农又问了问杨如剑下一步将拍什么片子,有什么打算。杨如剑告诉他将拍一个都市言情剧,青春偶像性质的,正在找剧本。倪忠农笑道:“小杨啊,还是弄主旋律的好,要反映我省改革开放的成就。拍主旋律的,政治上就赢了一局。得个“五个一”工程奖什么的,带来的光环远胜过几个小钱,社会影响就更大了。何况,有我和卫兵给你撑腰,还怕没有市场?别的电视台不买你的带子,我要N省几十家电视台统统买你的带子。主旋律的东西谁不买,谁就要犯错误。打仗既要打经济仗,又要打政治仗。政治仗打赢了,最终才能打赢经济仗啊!”说到最后,他有点语重心长了。
       杨如剑虽然对主旋律的片子不感兴趣,但内心里不得不折服倪副省长说得有理,他由衷地点头道:“谢谢您,我再考虑一下。有您和卫兵帮忙,我自然不用担心市场问题了!”
       又谈了些影视方面的话题,杨如剑见倪忠农话不多了,只刻意喝茶,就自觉地起身告辞。倪忠农起身,面带微笑,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并叮嘱他在这里多玩会。
       倪卫兵见他下来,忙起身让他上。杨如剑要告辞,莫远等人坚决不放。说与官员们在一起玩的机会多,与影视名人打牌的机会倒不多。倪卫兵更是坚决地将他拉上了场。杨如剑只得重新加入牌局。
       一直玩到凌晨五时,方才散场。几个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才一一分手。
        她不是你要找的那类人,你却和她上了床
       豪门盛宴后,杨如剑觉得自己必须找刘菁谈一谈。他把电话打过去,刘菁不接。杨如剑不停地拨,最后,刘菁终于接了他的电话。
       “你神经啊?”刘菁开口第一句显得很不耐烦。
       “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谈的了!”刘菁一口回绝。
       “你错了,我们必须谈——关于倪卫兵。”杨如剑说完,语气软了下来,“菁菁,就算我们曾经有深仇大恨,可谈谈总归不是坏事,你说呢?”
       刘菁沉默了好一会,最后答应了。“行。七点整,敏敏咖啡屋。”说完,挂断了手机。
       杨如剑和刘菁相恋缘于一次邂逅。
       那天,杨如剑去上班,前面却被一大堆人堵住了。杨如剑挤过去一看,原来是一辆宝马轿车擦着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少妇。宝马车主口里骂骂咧咧的,又是恐吓又是推搡,不可一世的样子。骑自行车的少妇委屈得直哭,可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她只好掏出一百元钱赔给车主,哪知男车主竟将一百元当众撕掉。杨如剑忍无可忍,正要出面,却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站了出来。那男的恼羞成怒,举手便打。却不料斜刺里被杨如剑一记勾拳打了一个趔趄,等他回过神,咆哮着向杨如剑扑来。可他那里是杨如剑的对手,三两下就不得不跪地求饶。
       那个仗义执言的年轻女子就是刘菁。两人认识后,杨如剑得知刘菁竟是原省委第一书记刘震的孙女,乐都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刘华北的女儿,杨如剑被她的正义感深深折服。那一年,刘菁二十二岁,还是乐都师范大学中文系四年级的学生。
       两人偶尔在一起聚聚,杨如剑总是不好意思说自已在单位里混得不如意,尤其是怕她知道自己在单位因“反腐”,跟领导群众的关系都十分紧张这件事。可时间一长,刘菁还是知道了他的情况。再见面,刘菁不仅没有瞧不起他,反而安慰他说,一个男人正直,有知识,有才华,才是最重要的了!她说她最讨厌那些唯唯喏喏、低眉顺眼、见风使舵、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的小男人。
       一番话说得杨如剑既感动又钦佩。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出身高干的娇小姐,竟会有这般见识。他一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他开始相信,人与人的交往的确是需要缘份的,他和刘菁的相识,一定是上天美丽的安排。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去追求她。他不敢。毕竟,刘菁还在读书;毕竟,她是如此优秀完美;毕竟,她的家庭条件那样好;毕竟,他大她一轮;毕竟,这多年的情场打击让他心有余悸!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条件,去追她也是枉然。他不想因为追她而使他们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一直以来,他小心地呵护着他们的友谊,尽量抑制着自已的倾慕之情。能与刘菁交往,他枯寂平淡的生活便重新充满了生机,像幽暗的峡谷,忽然一片明亮的阳光照了下来。这就够了。
       
       那时,经人介绍,他认识了一家酒店的公关小姐严丽。他第一次见到严丽时,差点把她当成了李丽莎。都是那么的高挑,都是那么的漂亮。严丽的父母是乐都市国棉一厂的下岗工人,靠拿低保金过日子;她有个弟弟,从小体弱多病,并患有小儿麻痹症,后来又患有肾衰竭,一直没有上学,家里经济十分困难。严丽艳丽的外表让他有些心动,严丽家惨不忍睹的经济条件,又让他有些自信。他在心里反复地把刘菁和严丽掂过去掂过来,他觉得,如果说刘菁是一株秀丽的水仙花,高雅秀丽;那么,严丽就是妖冶的美人焦,丰姿绰约。
       然而,就在他决定选择严丽时,严丽却选择了他所在单位一位处长的公子张汉。张汉还在电话里将他羞辱了一番。这事给了他很大的刺激,让他产生一种冲动,一种要体现自己价值的冲动,他毅然决定追求刘菁!可是,要追刘菁,以现在的事业无成、灰头土脑的样子显然是不行的,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辞职办影视公司!正好刘菁大学毕业,他就请刘菁加盟自己的公司。不久,在他的激情攻势下,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他终于赢得了刘菁的芳心,两人热恋了。
       可惜,严丽的又一次出现,这一切,就像一个精美的瓷嚣被打得粉碎!任杨如剑如何哀求、解释也无济于事,刘菁一气之下,远走上海、深圳、北京……之后,两人就再也没了联系,直到那天晚上……
       杨如剑怎么可能忘记刘菁!撇开她的优秀,也撇开对她的负疚,单就她在杨如剑最困难、最不得志时给他以欣赏和好感这一点来说,他就永远无法忘记!他深知富贵之时的朋友算不了什么,不得志时的朋友才值得珍惜。刘菁是在他被其它女生所嫌弃时走近他的,对他而言,这就是一种知遇之恩!这就是真正的知已!更何况,刘菁还给了他爱情,把她的初恋和少女最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他!无论是从情感,还是从道义,他都不会放弃刘菁的。所以,当他成为制片红人后,面对众多追求他的美女,他却从不为之所动,他心里只有刘菁,尽管刘菁早已不理他了!
       那晚,也许是天赐他们重逢之缘。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竟会杀出一个反腐的事情,竟有了如此不愉快的争吵。
       当然,为了爱情,为了刘菁的知遇之恩,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但要命的是:刘菁的对手却是倪忠农和他的儿子倪卫兵!
       晚七时,杨如剑早早地坐在了“敏敏咖啡屋”。
       七时刚过,刘菁来了,杨如剑忙起身相迎。两人坐下,点了茶点,杨如剑久久地望着刘菁。
       “菁菁!上回和严丽的事,我错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请原谅!”沉默了一会,杨如剑开了口。
       刘菁的心颤了一下,这是她一生中的最痛,这痛是杨如剑带给她的。而现在,杨如剑又提起此事,虽是道歉,但还是像一把刀戳在了她的伤疤上。她努力克制住自已的情绪,尽量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涌出,也尽量不表现出伤感。相反,她要尽量在杨如剑面前表现得无所谓,好像将此事淡忘了一样。她冷笑道:“错什么呢?你有爱的权力。爱一个人算什么错呢?”
       刘菁越是这样,杨如剑心里越是难受。他轻轻咳了一声,怀着满心的歉疚,柔声地说:“菁菁,我根本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还要追求她?”刘菁冷笑。
       “菁菁,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才真的明白,我这一生不可能没有你。就算我和她结了婚,也会分手的。她不是我要找的那类人,我和她不是一类人,和你才是同路人!”
       刘菁黯然地扭过脸去,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晶莹的泪花在眼角不停地闪烁着。“那就更奇怪了,她既然不是你要找的那类人,你却和人家上了床?”
       杨如剑窘迫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在拼命地往里打气,过了好一会,那气总算打足了,他小声地说:“那事发生后,我对你解释过,你一直不听,甚至不给我机会。那事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那只是一次勾引,是我一时控制不住,也是为了报复!”
       他开始讲那次被勾引的经过……刘菁咬着下唇,身子轻微颤抖着。“算了,留着你自己慢慢回味吧!你找我谈什么?说吧!”
       杨如剑歉意地低下头。不过,在心底,他感到她的目光温存多了。沉默半响,杨如剑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着面前的这个女孩。“菁菁!倪卫兵的事,我,我的意思是,我想保持中立。同时,我也想劝你和倪家和为贵!”
       刘菁心底升起的一丝希望,陡然被一种强烈的失落与伤感所代替。“这就是你约我来想谈的事?”
       “是的。菁菁,算我恳求你!”杨如剑的语气透着几份讨饶的意味。
       “不行!你要么帮我,要么在他那边,没有中间派!”
       “菁菁!你这是何苦啊?倪忠农腐败,自有法律制裁,我们搀和个什么?扳倒了他,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再说,抓了倪忠农,还有王忠农、杨忠农……你抓得完?”杨如剑叹口气,“菁菁,你就听我一回吧,真的,倪氏父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坏。我敢保证,至少比我在电力局时的那些摆不上桌面的小肚鸡肠的小科长们小办事员们,不知强多少倍!比我认识的有头有脸的所谓的狗屁作家、导演、教授、演员、记者们强多了!”
       “是的,因为他父子有恩于你,自然就不错了!”刘菁冷笑了一声。
       “我不否认,这是一个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我刚才说的,我看不出他们坏在哪里。退一步,就算他们实在该抓,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有道是,狗急跳墙。逼急了,谁都会发脾气的!”
       刘菁默默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在思考着怎样说服他,但难言的幽怨与失落却无法掩饰。半响,她轻轻叹口气,眼眶一下红润了,忙扭过头,望着窗外……
       杨如剑心里一酸,为自己又一次伤害了她,而深深地自责。“原谅我,菁菁,我真的没办法啊!从某种程度上讲,我真的也是为你好!”他心里无力地哀叹着。
       “如剑!”刘菁转过脸来,语调忽地柔柔地。“那天在我家里,我有些急躁,一些事情没有说清,也对你发了火,请原谅!”
       “菁菁!”杨如剑的心这一刻百感交集。“真正应该请求你原谅的是我!”
       “那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有些事,我可能没对你说清楚,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和倪氏父子过去吧?”
       杨如剑凝神地看着她。
       “其一,应该说是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固有的正义感吧!你知道,我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我爸也是!其二,是爷爷的遗命。倪忠农是我爷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爷爷在时,他就已经开始胡作非为了。可惜那时我爷爷已退居二线,又因大气候的原因,所以一直无法动他。爷爷去世前后悔得要命,说自已用错了人,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先烈!爷爷临终嘱咐我爸,要注意搜集倪忠农的犯罪事实,想方设法为社会除掉这个毒瘤!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我爷爷临终时,两眼盯着天花板,叹气不已;我爸以为他挂念我和我哥,就俯在他耳边小声道:‘爸,您就放心吧,强强和菁菁都会有出息的!’你猜我爷说什么?他说:‘华北,我不是担心孙儿孙女,我是担心怎么去见九泉下的战友!我们省最大的腐败分子是我重用的,我死不瞑目啊!华北,什么时候,倪忠农受到惩处了,你千万记得给我烧纸钱,告诉我一声,好让我九泉之下瞑目啊!’说完,爷爷就去世了!”
       说到这里,刘菁的眼泪从眼里涌了出来;杨如剑赶紧递过纸巾。刘菁揩干了眼泪,望着杨如剑,接着说,“你听说过袁方这个名字吗?”
       杨如剑点点头,说:“是不是你爸他们反贪局的那个缉侦科长?听说出车祸死的!”
       “是的。是一场车祸,可你知道吗?车祸的背后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谋杀!”
       “哦!”杨如剑呆住了。
       “这并没有完,他们的女儿袁玲,现在整天东躲西藏。袁玲比我小五岁,从小就喊我菁菁姐,一直喊到现在!她爸爸是受我父亲之命调查倪忠农的。你说,倪氏父子不倒,我和我爸良心上怎么过得去?又怎么对得起袁玲和袁玲父母?”
       
       杨如剑沉默了。看着泪流满面的刘菁,他一时不知如何劝她。他想,就算她说的是事实,可是,他杨如剑却不能参与进去啊!更重要的是:倪卫兵被逼急了真的会痛下杀手的。那天在娱乐城,要不是他,倪卫兵当场就会教训她的。他必须让她明白,她即使不与他和好,他也不能看着她被倪卫兵伤害。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可是,反腐是有生命危险的!我可不忍看你被伤害。”杨如剑道。
       “我知道。我知道被倪卫兵打伤打残的举报者至少不下百人。袁玲一家就是典型,可我不怕!”刘菁愤然道。
       杨如剑无言以对。
       “对了,想不想见见袁玲?”刘菁抬起仍有泪痕的脸看着他。
       杨如剑犹豫了。
       “见见吧。也许对你搞影视创作有帮助的。”刘菁又道。
       杨如剑迟疑着。
       刘菁的神情变得凄凉了,跟着长叹一声:“原来我的话对你这样不管用。看来,随着环境地位的变化,人确实会变的。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要约我了吧。”说完,站起来准备走。
       “好吧!我去!”杨如剑赶紧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咖啡屋,上了杨如剑的车。杨如剑照刘菁的指引,将车开到“华阳酒店”。
       这是一个普通的三星级酒店。刘菁带杨如剑上到十楼,刘菁在一间房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开门的是一位漂亮少女。看见刘菁,点点头,然后又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杨如剑。
       “自己人。”刘菁对她说。
       少女机警地看了看门外,将他们让了进去。
       杨如剑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大约二十左右的样子,身高约在一米六二左右,瓜子脸,穿一套白色的套裙,脸色显得憔悴苍白,眉宇间锁着忧郁与胆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杨如剑,似在打量,又含着期盼,似乎杨如剑是一个可以给她带来希望的人。
       “她就是袁玲。”刘菁指着袁玲对杨如剑说,又对袁玲说,“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杨如剑。把你的事对他说说吧!”
       袁玲定定地看着杨如剑,看着看着,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她赶紧用双手蒙住脸,双肩颤抖不已。
       刘菁说:“还是我替她说吧。她父亲被倪卫兵制造车祸杀害后,母亲怀疑是倪卫兵干的,四处告状,但公安局就是结不了案。倪卫兵反指使人威胁她母亲。威胁不见效,就派手下趁夜上门,乱刀砍死了她母亲。那一晚,她的表姐在她们家陪她母亲,被强暴后残忍地杀害了!那天,袁玲出门在外,方才逃过一劫。后来,她在亲戚家东躲西藏,又到外省躲过一阵,倪卫兵始终不肯放过她,派人四处搜寻。前不久,走投无路之际,她和我联系上了,因为怕引起倪卫兵的注意,没让她住在我家,便把她安排在了这里。”
       杨如剑听刘菁讲完了,又看了看袁玲,说:“你怎么就知道是倪卫兵派人干的呢?”
       “就是姓倪的干的!我们家没有别的仇人,我接过他们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威胁我不要为我爸的事上告。”袁玲哭泣道。停了停,又哭道,“我爸以前就对我们说倪卫兵派人威胁过他,说万一他出现了意外,一定是倪忠农父子指使人干的!”
       “这是要证据的。你们可以要公安局调查么?”杨如剑小声道。
       “公安局?市公安局副局长赵芬芳就是倪忠农的情妇,怎么调查?”刘菁冷笑道。
       “就是他们干的!是他们干的!老天看见了的,是他们干的!呜呜……光天化日之下,除了他们,谁还有这样大胆啊?”袁玲哭喊道。
       “杨如剑,你要不信,就设法问倪卫兵好了。你是他的好友,他一定会承认的。”刘菁冷冷地提醒着。
       杨如剑不吭声了。
       “如果是倪卫兵干的,你忍心见袁玲家破人亡,见袁玲一生就这样毁掉吗?”刘菁望着杨如剑,她要他的回答。
       杨如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了头说:“我弄清情况再说吧。”
       “行,我等着你回话。”刘菁停了停,她忽地一改刚才的生涩,语气变得异常轻柔。“这事就拜托你了。请你相信,我决不是因为一已之私才与倪氏父子过不去的,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在我这个位置,都不会坐视不管的。如剑!”
       这一声喊,让杨如剑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难过和悲凉,眼睛有些发潮。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很可能发颤的语调,用低沉的声音尽量平稳地说道:“好的。我一定弄清情况,你放心好了。”说完,慌乱地与二人道别,匆匆地离开了华阳酒店。
       杨如剑走后,刘菁忽地蒙着脸,兀自抽泣起来。
       袁玲不解,上前抚着她的肩问:“菁菁姐,怎么啦?”
       刘菁无言地抽泣了好半天,才抬起头,她接过袁玲递过来的纸巾,揩了揩脸上的泪痕,幽幽地说:“小玲,原本该是他在求我原谅的;可是,现在却成了我求他。”说完,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菁菁姐,对不起,对不起!为了我的事,难为你了!”袁玲一下扑进刘菁怀里,就像迷路的孩子看到母亲一般,紧紧地抱住刘菁。
       “不,与你无关。没有你的事,我也会和倪氏父子斗的!”刘菁的神情显得一片茫然。
       “菁菁姐!”袁玲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别让外面听见了。”刘菁抚着她的双肩劝道,跟着叹了口气。“莫非是我太软弱了,或者内心里害怕了,才一定要把杨如剑拉下水么?”
       “不是的,菁菁姐。不是你太软弱了,也不是你害怕,是因为杨如剑出面,会发挥很大的作用。”袁玲从她怀里抬起头,坐直身子安慰道。
       “不,我害怕!我有一种很孤独的感受,就像一个人默默走在荒凉的野地坟场。虽然表面上很坚强,其实潜意识里,我渴望有人与我同行,渴望有人给我力量,我希望有人帮助我!袁玲,我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是渴望他和我一同战斗,渴望他给我力量啊!我真没有用。你知道的,他是伤害过我的人……”刘菁潸然泪下,伏在沙发上身子不住地颤着。
       “菁菁姐,你在我心里是最勇敢的!”袁玲抱着她,哭泣着劝道。
       两人抱头而哭。
       “菁菁姐,你心中挂念着杨如剑,依我看,杨如剑心里也是挂念着你的。”
       刘菁抬起头,抹一抹眼泪,摇了摇头,似乎是问袁玲,但更像是在问自己。“他挂念我?他挂念我怎么不帮我?”
        倪卫兵说完,便在女人的肚皮上发起牌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杨如剑把“宝马”开进了王子娱乐城的度假村。
       他和倪卫兵约好来谈电视剧的事。因为下部电视剧倪卫兵投资,李丽莎要在里面出演女一号。
       宝马车到了度假村大门口,张汉早已在大门口恭候着,说倪总派他来带路,然后,谦恭地爬上副驾驶座领路。
       张汉与杨如剑应该算是情敌了,先前他仗着父亲的权势,轻易地把严丽从杨如剑的身边夺走了,可杨如剑却在他婚后送了他一顶绿帽子。最终因其父亲的失势,严丽彻底成了别人床上的新娘。张汉原在税务局开小车,因迷恋赌博,被开除公职,后经姚忠引荐,做了王子娱乐城的保安队长。他心底里恨死了杨如剑,表面上却又不得不对杨如剑恭敬有加。
       八号别墅到了,张汉下车,恭敬地给杨如剑拉开车门。杨如剑一下车,就见别墅门缓缓打开,倪卫兵笑哈哈地迎了出来,手一挥,张汉便知趣地离去了。
       进了屋,杨如剑吓了一跳。五位泳装少女仿佛一堆乱银白玉似的。有的舒展身姿,做出明星姿势坐在室内暗红色豪华毛料地毯上,有的架着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还有的时装模特造型一样竖在大厅里。身高均在一米七以上,年龄则是二十左右,个个长发披肩,秀丽妩媚,都笑吟吟地望着他。
       “如剑,这些美女绝对是全国一流。有好几个拍过广告片哦。她们都很崇拜你的,今晚,她们全归你我享用!”倪卫兵说着拧了拧身边一个正好凑趣迎上来的女子的乳房,然后对这些女子们介绍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创世纪影视公司’老总杨如剑,本市杰出民营制片人,金鹰奖电视剧得主。哈哈,杨总今天特地来选美的,谁把杨总伺候得好,谁就做下一部电视剧的主角!”
       
       话音一落,泳装佳丽个个脸色绯红、眼放秋波,尖叫着一拥而上,围着杨如剑莺声燕语,尽展风情,“杨总!杨导!”地喊个不停。有的拉手,有的贴身,有的要给杨如剑解衣。富于弹性的肤肌,修长性感的大腿,扑鼻的芳芬,热呼呼的呼吸,挺立的乳房……像一团团灼热的光与火,要将他吞噬,将他融化。
       杨如剑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他板着脸,推开两个美女,一本正经地说:“够了,够了。不要闹!”说着冲开包围圈,走到靠里面的沙发上坐下。成了著名影视人后,杨如剑时常被女人包围,也是见多不怪。但无论是在社交场合还是在娱乐场所,他都有个原则:决不逢场作戏、自命风流。闹闹是可以的,但不能发生肉体接触。不然,对不住刘菁,也对不住自己。而此时此景,对方显然不是只想闹一下,她们是度假村的绝色美女,“性服务”的意图十分明显。
       佳丽们一下愣住了,看着杨如剑,似乎不相信杨如剑是真格的正经。她们知道,男人在这种场合,没几个正经的,特别是像杨如剑这样有地位有钱的名人。在北京,拜倒在她们肉体上的影视导演和制片人真可谓是数不胜数。愣了一下,她们又舒展笑脸,继续朝杨如剑围了上去。
       “我和倪总来谈事的,别这样子。”杨如剑坐在长条沙发上对佳丽们板起了脸,然后对倪卫兵笑着说,“卫兵,坐着慢慢玩吧,别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是。姑娘们久仰你的大名,热情过火了一点,我都吃醋了!”倪卫兵笑着走过去,坐到杨如剑身边,对佳丽们挥挥手,“慢慢来。都坐下,陪我和杨总聊聊!”
       佳丽们停止了喧闹和叫喊,围在他俩身边,坐在地毯上。两个佳丽端上茶水、饮料和时鲜水果。
       两人先谈了谈杨如剑要拍的电视剧的情况,杨如剑把手下选中的几个剧本的故事梗概对倪卫兵讲了讲,两人分析了这几个故事的市场价值,最后,都觉得不行,就说接着往下选,直到选出最好的本子。谈完了,两人又说了些笑话,倪卫兵拍拍杨如剑的肩笑着说道:“如剑,事情也谈完了,消遣一下吧!”
       说着,对一位佳丽点了点头,这位佳丽立即起身关掉了室内大灯,几缕蓝色的、粉红的和绿色的光芒,带着梦幻般的感觉在室内浮动起来,音箱里传出柔美的萨克斯吹奏的音乐。佳丽们起身,白皙的胴体在朦朦胧胧的灯火里绰约动人,迷离的多情目光在朦胧的色彩中如闪烁的星星。
       “如剑,心理上放开,生理上也放开。今天咱兄弟俩都放开。人生奋斗为了什么?不就是享受。为事业拼打累不累?累了就放松。今天你给我好好享受。哈哈……”倪卫兵端起酒杯,示意杨如剑也举杯,他把杯伸过去,碰了一下他的杯,笑着一饮而尽。
       一个佳丽上前抓着杨如剑的手,千娇百媚地笑着请杨如剑跳舞,然后拉着他旋进了中央,紧紧贴着他。和着音乐,两人缓缓走动起来。与此同时,倪卫兵也搂着一位佳丽跳了起来。倪卫兵一边跳着,一边不停地与怀中的女人开着玩笑,时不时拧拧她的屁股和乳房,或彼此间亲一下。
       一曲罢了,下一曲时,两位佳丽挂着妩媚与讨好的微笑争抢着请杨如剑上场,杨如剑端起酒杯,冲她们笑道:“歇会吧!”便怎么也不动了。两个女的只好一左一右地侍立在他旁边,杨如剑要她们坐在沙发上一同喝酒聊天。两个佳丽哪敢坐下?杨如剑看了看正跳舞的倪卫兵,说:“没事,开酒来喝吧,倪总那里我来说。”
       一个佳丽讨好地挺挺丰满娇嫩的胸部,感动地说了句:“谢谢杨总!”便去取了酒杯来,笑嘻嘻地往杯中倒了酒,举起来给杨如剑敬酒。杨如剑便同她们一一地碰了杯。
       倪卫兵回到座上,见众佳丽都围着杨如剑饮开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缕不快,但随即,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对杨如剑哈哈笑道:“如剑,我看你最会讨好美人了!”
       杨如剑笑道:“她们陪了我们半天,也挺辛苦的。再说,大家一起玩嘛。”
       倪卫兵坐下,端起他的酒杯,饮了一口酒,说:“我可是给了她们小费的哦!”
       杨如剑笑道:“虽然如此,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看着我们喝。再说,一起喝不是更热闹?可能是我的出身与你不一样,我以前可是身份很卑微的人。”
       倪卫兵点点头,拍拍他的肩,会意地笑了。
       杨如剑说的是实话,或许是以前在电力局做一般科员的历史太长,他看多了得志便猖狂的人,也体验够了身份不显、地位不尊的平凡人的心态与酸楚,所以,尽管现在身为影视老总、华光四射,享受着数不清的尊重与鲜花,但内心里却并未忘本,并未因此得志便张扬,并没有一阔脸就变的心态。
       两人同佳丽们一道畅饮了几杯后,倪卫兵指着佳丽们笑道:“这些美女都比刘菁漂亮多了,呵呵。”
       杨如剑一听,认真地说:“她们有她们的美,刘菁有刘菁的美。”
       倪卫兵撇撇嘴:“刘菁有什么嘛?爷爷是省委书记,可早死了。杨如剑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就迷着她了?天下的美女有的是嘛!”
       “因为她是在我最失意的时候走近我的女孩。”杨如剑饮了口酒,认真地回答了倪卫兵的这个问题。
       “就算这样,但你一直对她痴情不忘,也够补偿她了。”倪卫兵摇头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叫袁玲的女孩子?”杨如剑岔开话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袁玲?你问她做什么?”倪卫兵镜片后的眼睛警觉地瞪了起来。
       “刚才路上听人聊天,说市检察院一个叫袁方的科长的女儿袁玲四处写告状信,说她父亲是你倪卫兵杀的!你怎么到处树敌啊?”杨如剑皱皱眉,显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妈的,这个小杂种,老子真后悔放过她了!”倪卫兵脸上立刻凶相毕露,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回事?”杨如剑假装诧异地问。
       “哼,这个袁方不知天高地厚。”倪卫兵一时止不住怒气,骂开了,“人家寄了些关于我爸的告状信到检察院,都他妈诬告!那刘华北不经立案,就私下要亲信袁方调查,哼!我也算仁至义尽,派人警告他,但这小子钻进死胡同了,只听刘华北的,非查到底不可,那就让他到阴曹地府里查去吧!”说到这里,倪卫兵嘴角翘了起来,脸上挂起一丝冷笑。
       杨如剑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心沉了下去,一阵寒风从心湖里刮了起来。他没想到,还真是倪卫兵弄出的事。他对倪卫兵隐隐有了一丝怨意:何苦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啊,威胁一下不就行了?弄到这一步,很难收场的,看来,倪卫兵有大麻烦了!杨如剑想,以刘菁的性格,这事绝对不会罢休。那么,不是倪卫兵有麻烦,就是刘菁有麻烦。想到这里,他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背上如同一张冰冷的刀片划过,眼前忽然浮现出刘菁伤感而愤怒的目光,袁玲哀怨而伤悲的目光。他猛地举杯饮了一口酒,闭上眼,似乎怕倪卫兵发现什么似的。沉吟了一会,他说:“卫兵,你赚这多钱做什么啊?我要是你,赶紧装好钱,到国外潇洒去了。听说,现在对高干子弟盯得比以前紧了。”
       他想,避免两人都惹麻烦的唯一办法,就是倪卫兵出国!
       “哈哈。”倪卫兵用手拍拍他的肩,笑着说,“实话跟你说,我的钱远远没赚够。你知道中国内地第一富豪是多少?300多个亿啊,我可差远了!我希望我成为内地的李嘉诚,做中国内地第一实业家!以后,我老爸要成了普通百姓,还有我这个声名远扬的实业家撑着,我倪家永远都是成功人士!”说完,他冲杨如剑举举酒杯,然后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倪总,你真了不起。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们一辈子的福气啊!”一位油滑的女子趁机卖弄着风情,用手抚摸着他的大腿,笑嘻嘻地恭维着他。
       “不过,”杨如剑同倪卫兵碰了一下杯,说,“袁玲这事是个大案,要真的追查下来,你脱不了干系的!”他饮了一口酒,又用劝慰的语气道,“我要是你,就把财产转移到国外,在国外过日子好了。既比国内活得爽,又可免罪,何乐不为?”
       
       倪卫兵耸耸肩笑道:“大案?哈哈,如剑,你也太小看我倪卫兵的能量了!狗屁大案?谁说是我做的?拿证据来!”他习惯性地拍拍杨如剑的肩,“谢你关心。你放心好了,你有机会倒是可以提醒刘菁那个女人,不要沾上袁玲的事。否则,我倪卫兵不会放过她的!”说到最后,他咬牙切齿,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前面,将一杯酒示威似地猛地泼到一位佳丽半裸的胸上,镜片反射出可怕的光芒。那佳丽吓得面无血色,可怜巴巴地望着倪卫兵。
       杨如剑内心一阵不快,他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他性格刚烈,不喜欢被别人威胁,但他表面上仍是平静地说道:“我说过了,我不搀和你们两家的事!”
       倪卫兵觉得刚才有些失态,赶紧要佳丽为自己斟酒,又令给杨如剑斟酒,拍了拍杨如剑的肩,笑道:“兄弟,不谈这些事了好不好?开心点,来,你我兄弟干了这杯,友情长存!”
       说完,举起杯来。杨如剑与他碰了杯,两人一饮而尽。
       喝完酒,倪卫兵哈哈笑道:“如剑,我们怎么把美人晾在一边了?你不爱跳舞,我们就打打扑克牌吧。”
       说完,倪卫兵做个手势,一个佳丽将原先放酒的茶几往外挪了挪,自己爬进来,占了那个位置,仰卧在地毯上,妩媚地亮个性感的姿势,像一条丰满的蛇,凹凸毕现,曲线婀娜。
       “杨如剑,我们在上面玩关三家,谁输了,谁喝一杯酒,怎么样?”倪卫兵笑嘻嘻地说,见杨如剑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开心一点,伙计。我真没见过活得像你这样痛苦的有钱人!”
       “哪有什么不开心。”杨如剑尽量微笑道,“我只是想早些回去休息了。”
       “开国际玩笑。”倪卫兵不高兴道,“今夜玩通宵,项目还多得很!”说完,便在那女人的肚皮上发起牌来。
       杨如剑只好同他玩了起来。
       玩了三盘,两人互有胜负,都喝了酒。
       “如剑,这样不够刺激!”倪卫兵嚷道,“换节目。从现在起,谁输了,就罚他同小姐做爱!哈哈哈哈……”
       “这可不行。”杨如剑连连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找小姐的。”
       “我知道,所以才要拉你下水哦。”倪卫兵狡黠地眨眨眼,笑道,“如剑兄,兄弟我佩服你洁身自好。不过,未免也太迂腐了。是不是生理有问题?哪有男人像你这样的?是不是练过葵花宝典了?哈哈哈哈……”他恶作剧似地笑了起来。
       杨如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倪卫兵又笑嘻嘻地对众佳丽道:“美女们,你们是要我输,还是要杨总输?”
       美女们仰起妩媚的脸,嗲声嗲气地说:“当然是你们俩人都输啊!倪总,您快点啊,我们受不了啦。”
       倪卫兵笑道:“好啊,哈哈。我先要杨总输一回。你们准备啊,杨总是练过武功的,床上功夫很厉害的!”
       众佳丽便拥到杨如剑身边,笑着说要排队。
       杨如剑苦笑地摇摇头,坚决地对倪卫兵道:“卫兵,你要真拉我下水,我改天奉陪,今天不可以。今天我约好了和制片厂一个导演谈电视剧的事。你别忘了,导演还没有选定!”
       倪卫兵不同意,说:“你的事往后推一推好了,不是说好了今天就是玩吗?”
       “不是已经玩过了吗?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杨如剑笑道。
       倪卫兵又劝了一会,见杨如剑去意已定,只好扫兴地站了起来,将他送出门。
       从现在起,我要她立刻消失
       第二天是双休,杨如剑起床后,抽着烟,坐在屋里发呆。不一会,他的办公室主任肖胜利来访。因为心里有事,他要肖胜利到楼下小吃店,炒几个菜端上来,陪他喝酒。
       肖胜利是河南人。杨如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北京乞讨。他的妹妹被他们当地公安局长的儿子强奸了,法院却认定他妹妹与公安局长的儿子是自由恋爱,是自愿发生关系。他妹妹一气之下,投河自尽。他状告无门,遂到北京上访,可因盘缠不多,生活无着,只好边乞讨,边上访。杨如剑到广电局去审片时,他正跪在广电局门前乞讨,胸前挂着“申冤”的大牌。杨如剑看了铺在他面前那张破旧的纸上的文字,非常同情他,对他的血气方刚和不畏强暴非常欣赏,当场资助他一万元,并留下名片和电话。
       后来,肖胜利终于为妹妹讨回了公道,将公安局长的儿子绳之以法,肖胜利便投到杨如剑麾下。他是学经济管理的,做事勤快,为人厚道,不久,便被杨如剑委以办公室主任的重任,并给他配了一辆丰田面包车,让肖胜利感激不已。
       肖胜利买了酒回来,给杨如剑斟了一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喝着,显得心事重重。肖胜利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杨如剑心情郁闷,也想找个人聊聊,就对肖胜利说起刘菁来。从与刘菁邂逅一直说到现在。肖胜利听完了,说:“这样优秀的女孩你不懂得珍惜,太可惜了!以前误上花床,伤了她的心,这回还要伤人家的心?真是的——倪忠农、倪卫兵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腐败分子和一个腐败分子的儿子而已。你要是真的爱她,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帮她。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才是啊!”
       正说着,有人敲门,肖胜利开门,却是刘菁,身后跟着袁玲。杨如剑心里一愣,赶紧把她们让进来坐。刘菁看到肖胜利,感到有些意外,便愣了。杨如剑介绍道:“我的办公室主任肖胜利。铁杆兄弟,你放心。”又对肖胜利说,“刘菁!”肖胜利听说是刘菁,眼睛直直地看了半天,抹一把瘦瘦的脸,嘻皮笑脸道:“你就是刘菁?哇,果然美丽出众、气质不凡,怪不得杨总一直念念不忘,为你终生不娶呢!”刘菁愠怒地瞪了他一眼。肖胜利做了个鬼脸,便把目光移到刘菁身后的袁玲身上,没想到眼睛一下像长了钩子似的,看得袁玲难为情地扭过了脸。“这位小姐是谁啊?”他笑着问。刘菁板着脸,没有理肖胜利。杨如剑道:“她叫袁玲。”说着要肖胜利上茶来。肖胜利便忙着去倒茶。
       “昨晚调查怎样?”刘菁平静地问。
       杨如剑不吭声。
       “杨大哥,我没有说假话吧!”袁玲悲切地说。
       杨如剑看了她一眼,赶紧又扭过头来,摇摇头道:“我没有套出来,倪卫兵的嘴紧得狠。”
       “是吗?”刘菁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他,杨如剑感到那眼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胸膛。“是的。你们要觉得是他杀的,我,我……我支持你们到北京告状去。真的,我决不袒护倪卫兵!”杨如剑说着低下头,避开了刘菁的眼睛。
       “告状?拿什么证据告?袁玲不要命了?要有办法告的话,还用得着来找你吗?”刘菁说。
       “那咋办?”杨如剑显得爱莫能助。
       “杨大哥,只有你才能帮我了!”袁玲忽地哭了起来。
       “倪卫兵心狠手辣,乐都市只怕没几人不知道。我想光找出倪卫兵杀害袁玲父母的证据是不够的,有了证据,也未必会告倒他!他会杀人灭口,会消除证据,会要法官乱判一气。依我看,要为袁玲父母报仇,不能就案办案。”刘菁说。
       “那要怎样?”杨如剑问。
       “我爸说了,只有把倪氏父子所有罪证找出来,把本省黑幕一把撕开,才能让倪忠农就范。如剑,”说到这里,刘菁语气从刚才的生硬一下变得柔和,“你和倪卫兵是好朋友,你还和倪忠农的一些关系网、一些厅局级干部是牌友,你可以利用你特殊身份套他们的话,用摄像头摄下来,然后,我爸会直接交省委明书记和送交北京的!物证如山,不由他们不倒!倪忠农一倒,倪卫兵自然也就完了,他杀害袁玲一家的事,就好审多了。而要做到这一点,非你出马不可!”
       肖胜利给几位沏好茶,在一旁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睛。
       “杨大哥,”袁玲含泪道,“菁菁姐的主意真的很好!倪卫兵身兼红黑两道,心又狠,一般办法是扳不倒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刚才刘菁姐说的,要倪忠农和所有关系网全垮掉!他们一垮,我的事就水到渠成了!”说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忽地给杨如剑跪了下去。“杨大哥,我拜托您了!您要给我全家报了仇,来生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说完大哭不止。
       
       “袁姑娘,有话好说……不要这样!”杨如剑一下不知所措。
       “杨总!”肖胜利腾地站起来,帮着把袁玲扶到沙发上坐下后,说,“这个姑娘无法申冤的心情,我是深有体会的。想当初,我给我的……妈的,现在这个世道,官官相护,有权有势就无法无天!杨总,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我们帮帮他吧!”肖胜利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你少说话,没你的事!”杨如剑对他喝道,将手头剩了半截的烟摁熄了,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点上,重重地喷出一团烟雾。整个屋内顿时烟雾腾腾。
       刘菁失望地叹了口气,冷笑道:“杨如剑,我算是再一次认识了你!”说完,她扶起袁玲,说,“我们走!”
       杨如剑一愣,忙道:“你们要去哪?”
       “我们去哪,不关你的事!”刘菁板着脸说。
       “你们不能乱跑!”杨如剑急了,“也许,倪卫兵在四处找袁玲!如果撞上了……”
       “撞上就撞上!”刘菁说,“要倪卫兵来追杀我们好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两人就拿着刀去捅倪忠农,弄成惊天血案。这样,倪卫兵的事就可以揭开盖子了!”
       “你们这样,只会送上自己的命的!”杨如剑道。
       刘菁搀着袁玲,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杨如剑急忙拦住她俩:“菁菁,不要这样!”刘菁推开他,拉开门和袁玲走了出去。杨如剑无奈叹息了一声:“菁菁,你为什么要我面对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不是其它的选择?”
       肖胜利愕然地看着刘菁和袁玲被楼道遮去的背影,忽然说:“杨总,我去送送她们。”杨如剑点了点头:“叫她们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过了好一会,肖胜利回来,垂头丧气地说:“她们走了!”
       杨如剑闷闷地坐着,没吭声。
       “杨总,我想,还是帮一帮她们吧!”肖胜利站在他面前,心情起伏不定。
       杨如剑抬头看了看他,欲要发作。看着他满脸的哀怨,杨如剑心里也是一酸,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地吐出烟团。烟雾中,他扬扬手,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呆呆。”
       肖胜利犹豫了一下,告辞走了。杨如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边抽烟,边想着心事。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他忽然拿出手机,拨通了倪卫兵的电话。
       “卫兵,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哦,如剑,请讲。”倪卫兵在电话里笑道。
       “我,”杨如剑支吾了一下,“我今天在公司和一个来找工作的大学生闲聊,他听说这部电视剧是你投资的,就冷笑,说搞不成的。我问为什么,他说你犯了事,一个叫袁玲的女生四处在告状,说一定要扳倒你;你一垮,这投资就完了!”
       “哈哈。如剑,你看你,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袁玲说是我杀的人,那就是我杀的?她要扳倒我,就能扳倒我?哈哈哈哈。”倪卫兵的笑声震得杨如剑耳膜一阵阵发麻。
       “话是这样说,可是,要真被袁玲告倒了,或者被人查了,麻烦就大了!我要是你,还是出国避风头算了!”
       “出国?”倪卫兵哈哈大笑,“如剑,你把我看得太衰了吧。就为这点小事我就出国?你是不想我倪卫兵投资你的电视剧吧?”
       “卫兵,你,不要太自负了。说实话,听了那小毛孩一说,我心里都有点打颤。我知道你能量大,但这毕竟是人命啊,毕竟你是犯了事,要盖住,很难的!”
       “如剑兄,你放心好了!我倪卫兵从现在起,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袁玲,我要她立刻消失!”他的声音忽地冷冷的,“我和这种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剑,谢谢你关心,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劝好刘菁不要参与就行了!拜拜。”倪卫兵说完,挂了电话。
       杨如剑从倪卫兵口气中感到了冷酷的杀气,那股杀气从脚底直往他胸口钻进去,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冷。他呆呆地站了半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凌乱的思绪胡乱飞扬,脑中一会是倪卫兵的身影,一会是刘菁的影子。意识的小船最终搁浅了,与刘菁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情景,从记忆里的湖水里浮了出来。
       那是去年早春,也是在这间屋里,刘菁来看他,两人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不一会就相拥在一处了。杨如剑身体内涌起一种山呼海啸般的躁动和力量,他一把将刘菁抱进卧室,放倒在床上。他冲动地脱下了刘菁蓝色的牛仔裤和红色的毛衣……当那洁白如玉、娇嫩光滑的胴体呈现在他的眼里时,他一下傻了,只晓得痴痴呆呆地望着。那张涨红的脸,那双微闭的眼,那长长的睫毛,那红润的嘴唇……所有的一切,明确告诉他,她痴迷而又充满了渴求!他的呼吸急促得如同一只风箱,他的每一块肌肉都紧张得颤抖着……那种等待是那么地漫长而甜美,他恨不得这一刻永远停下来才好。忽然刘菁睁开眼,坐了起来,抓起床上的被子将自己胴体捂住。杨如剑身子一震,醒悟了似地,喘息着扑了上去,拉开刘菁身上的被子……
       “不要!”刘菁急促地叫道,那声音却充满了渴望。
       杨如剑没有理睬。
       刘菁喘息着:“我……好害怕……我不要!”
       “不!菁菁……我要……”
       “不要!”刘菁死死咬住杨如剑的嘴唇,闭上眼,那种拒绝更像是召唤。杨如剑怜爱地看着刘菁有些变形但又充满渴望的脸蛋,一咬牙……“不要啊!”刘菁痛苦地叫了一声,闭上眼,泪水忽然夺眶而出……然后她双手紧紧搂住杨如剑的身子,在呻吟声中不断亲吻着杨如剑的脸和嘴唇……
       这是刘菁的第一次!这个镜头常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怀想不已,也负疚不已,多么纯美的女孩,自己却背叛了她,伤害了她!
       想到这里,他内疚不已,心痛不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要重新赢回刘菁!为了爱,也为了忏悔!可是,如今竟面对着这样的障碍——倪氏父子!更要命的是——刘菁面临着生命的威胁!如果他不出面相帮的话,那后果无疑将是血淋淋的!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一阵心痛……
        他浴着晨风,将车勇敢地向着太阳开去……
       第二天,杨如剑到公司上班,在办公室里看剧本,肖胜利敲门进来了。
       “杨总,我想找你谈谈。”肖胜利显得很激动。
       杨如剑看了看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肖胜利一屁股坐在杨如剑宽大的办公桌的对面的沙发上。“杨总,你是我的恩人,在你面前,我,我……”
       “有话就直说吧,少罗嗦。”杨如剑打断了他。
       肖胜利咽了口口水,似乎鼓足了勇气。“我认为你应该帮刘菁和袁玲。其一,刘菁是你前女友,也是你至今还爱着的女孩。你既然爱她,就要为她付出,就要在最危难时帮助她。如果你做不到,怎么谈爱她?”
       “你教训我来了?”杨如剑呵斥道。
       “其二,”肖胜利瘦削的脸有些泛红,理直气壮地继续说,“我跟你也有些时间了,知道你最崇拜古代的侠义之士,喜欢仗义助人,所以当年帮助了我;那为什么现在不救一救袁玲呢?其三,倪忠农、倪卫兵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卫护他?”
       说完,他直直地看着杨如剑。
       杨如剑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倪卫兵有恩于我。没有倪卫兵,就没有我的今天。你既知我崇尚古代侠义之士,就该知道,古人最重一个义字——知恩必报。再说,我与倪卫兵是朋友,背后捅朋友的事,我做不出。其三,我对反腐不感兴趣,对抓坏人更没有兴趣。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其四,你说倪卫兵父子不是好人,那什么人又是好人?记者是铁肩担道义的人,但有几个记者不找人家要吃要喝要红包?你妹妹被公安局长的儿子强暴了,又有哪个记者出来报道了?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人,又有哪个医生没拿过病人和医药代表的红包?哪个医生对弱势病人不是冷若冰霜?他们比倪忠农父子又强在哪里?”
       
       肖胜利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杨如剑,半响,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组织词语,但却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喉结嚅动了一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可是,刘菁……”
       杨如剑手一挥,打断了他:“我对你有没有恩?我们交情深不深?”
       “你当然有恩于我,也拿我当最好的兄弟。”
       “那要是以后我和倪卫兵一道犯了法,你是不是要从背后对我下手,帮助公安抓我?”杨如剑冷冷地看着他。
       “这?”肖胜利可怜巴巴地望着杨如剑。半响,他倔强地抗争道,“如果杨总你犯了法,我自然不会背叛你。这比方不恰当。现在倪卫兵的情况和你以后犯法也是两回事。你面对的不光是倪卫兵,而且还有刘菁!刘菁是在你最不得志时喜欢上你的,也算是有恩于你吧?同时,她也是你最爱的女人,你就忍心看着她因帮助袁玲而被人追杀?还有袁玲,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孩,你就忍心看着人家家破人亡?忍心看着她被倪卫兵杀害?”
       杨如剑无话可说了。是啊,刘菁,这是问题的关键!他吁出一口气,对肖胜利挥挥手道:“你出去吧,让我想想。”
       肖胜利点了点头,恭敬地起身,出去了。
       杨如剑瘫坐在沙发上,跟着,他站了起来,焦躁地踱来踱去,大脑里拼命搜索着与倪卫兵相关的人,看他们能不能帮着说些话。
       他想到了李丽莎。对,李丽莎!通过李丽莎来劝倪卫兵出国,岂不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李丽莎一定是想出国的,也一定对倪卫兵有劝告作用的。倪卫兵一出国,一切不都了结了?想到这里,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赶紧去拨李丽莎的手机。
       手机拨通了,李丽莎听见他的声音,很高兴。寒暄了一阵,杨如剑便把话题往出国上面引,问她为什么不与倪卫兵一道出国。李丽莎无奈地说:“我当然是想出国,可是卫兵不愿意,他要在国内干事业。说国内有天时地利人和;出国了,他什么都算不上了。唉,真是个土包子。”停了停,她又说,“不管他,反正我以后是要出国的。所以,先把儿子弄出去了!”
       杨如剑叹道:“是啊,我也想不通。我要是卫兵,一定要出国去的。”
       李丽莎笑道:“怎么今天关心出国了?”
       杨如剑笑了笑:“我是他的好朋友嘛,当然关心。你想,卫兵做的娱乐业,明眼人都知道是违法的。现在是盖得了一时,盖不了长久,要是以后出了事,岂不掉得大嘛?出国不就安全了!”
       “是啊!”李丽莎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岂止这些,他还经常整人,谁得罪了他,就要收拾谁。”说到这里,李丽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听说近来他派人在找一个四处告状的女孩子,要收拾人家。我看他迟早得出事,你得劝劝他。”
       杨如剑道:“那是。我是卫兵的朋友,我也不想他出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他有些坐不住了。这么说,倪卫兵真的开始行动了?真的要开杀戒了?他想起袁玲住在宾馆并不是很安全的,怎么办?他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觉得应去倪卫兵的娱乐城探探口风。
       到了娱乐城,他把车停在门口,径直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见大厅里姚忠在同张汉耳语什么,看见他来了,两人迎上前讨好他:“杨总,是不是找倪总?”
       杨如剑说是,姚忠一脸谄媚,说:“倪总今天没过来。要不,您在里面玩玩吧!”
       “好吧。今天不想做事,你们俩陪我玩玩牌吧。”杨如剑笑着说。
       两人一愣,跟着都笑了:“好啊,只要杨总看得起我们,我们就玩玩!”
       姚忠、张汉满面堆笑地将杨如剑迎进二楼一间麻将室,又令服务小姐唤来一个爱打牌的副经理,几人在里面抹开了。玩了没一圈,姚忠的手机叫了。姚忠打开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唯唯喏喏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一脸紧张与惊慌地对杨如剑道:“杨总,刚才是倪总电话!有急事,我不能陪了!”
       “什么事啊,这么急?要不要我对你们倪总说说?”杨如剑假装不在意地说。
       “不用了。”姚忠赔笑道,“倪忠吩咐我们办事,不可打折扣的!办完事,我们就回来陪你。你先自个在娱乐城里玩玩吧!”
       “不行,怎么可以拆我的场,你看不起我杨如剑是不是?”杨如剑假装生气地板着脸呵斥道。
       “这……”姚忠白多黑少的眼睛转动了半天,为难地赔笑说:“哪里,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你放心!”杨如剑依然一脸不满。
       姚忠对那个来打牌的副经理使了个眼色,那个副经理知趣地告辞出去了,然后,他凑近杨如剑,压低声音道:“要去砍人了!找到袁玲那个婊子了!”
       杨如剑心里一震,但仍不动声色道:“什么袁玲?为什么要砍她?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婊子到处告倪总的状!”姚忠说。
       “哦!在哪找到的?”杨如剑假装茫然地问。
       “听说住在一家酒店里,今天早上到超市购物,被我手下兄弟盯上了,现在还在酒店里没出来。”姚忠显得很是得意。
       “哦。”杨如剑点点头,“那你们去吧,你们这种事我不参与。不过,不要闹出人命来!”
       “那是!那是!”姚忠连连点头。
       他们一走,杨如剑赶紧拨刘菁的手机,他担心刘菁与袁玲在一起。如果那样,刘菁就死定了。就是刘菁不在那里,他也不忍心活生生的袁玲被人砍死。
       “你在哪里?”电话通了,杨如剑急切地问。
       “有事吗?”刘菁冷冷地问。
       “听着,”杨如剑焦急万分,“要出事了!倪卫兵已知道了袁玲住在酒店,现在正派杀手,你带着她赶快逃!”
       电话那边一时没了声音,显然受到了震动。好一会才重新传来刘菁的声音:“你不要吓我们,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我们罢手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听着,我现在娱乐城,姚忠亲口告诉我的!他们就要出发了,你们快离开!”
       “啊?那我马上打电话报警!他们来杀吧,我们就用我们的命做证据!”刘菁激动起来。
       “幼稚!”杨如剑压低声音喝道。他走到靠度假村一侧的窗边,掀开窗帘,只见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车已停在院中,姚忠、张汉站在车旁等着人。
       “你说的当真?”
       “我能哄你?他们马上要出发了,你在哪里?”杨如剑心急如焚。
       “我正在去袁玲住的酒店的路上。我被报社辞退了,刚办了手续。倪卫兵搞的鬼!”手机里传来刘菁愤愤的声音。
       “不要去了!赶紧下车,通知袁玲撤出来!”杨如剑命令道。
       “好!”
       “告诉她,他们有人在酒店大门口盯着,要她不要走大门,从后门走!最好化装!她有假发什么的没有?”
       “我知道了。袁玲四处逃命,化装没问题!”
       “好!要她化装后下楼,从后门进后面停车场,再从后院停车场走出去,上出租!多拐几个弯,到玫瑰小区我家里,我们在那碰头!”
       “嗯!”听得出刘菁的感动。
       “还有,告诉袁玲,房间里的东西和衣服都不要带走!不要让他们发现是她得知了消息后逃走的,要让他们以为袁玲还在里面住,只是暂时出去了!”杨如剑又叮嘱道。
       “好的!”
       “那就赶快行动吧!”
       刘菁应了一声,挂了手机。
       此时,楼下,度假村的大院里,两个杀手一脸杀气地上了“丰田”面包车。那两个杀手是两兄弟,一个叫徐兴,一个叫徐义,原是本省某市的无业游民,因父母离异,自小游手好闲,打架斗狠,后来加入当地黑社会团伙。在黑社会里,两人学得一手利落的枪法和刀法,参与了一系列轮奸、绑架、勒索、拐卖妇女的犯罪活动。黑社会被打掉后,两人侥幸脱逃,跑到省城乐都,勾结几个三陪女,仍以行骗和抢劫为生。有一次利用三陪女劫了一位外地官员,该官员因与倪卫兵有点交情,便来找倪卫兵。倪卫兵派人一查,将两人捉住,打了个半死。后来得知两人经历,就收留了两人。他二人名义上是娱乐城之度假村的保安,实际上是倪卫兵豢养的职业杀手,平时一般不在前面娱乐城露面。
       
       见他俩上了车,杨如剑的心里一阵发紧。他知道只要这两人出手,很少有人能逃脱噩运的。这时,他看见姚忠也跟着上了车,面包车吼叫了一声,如一只疯狗一下窜出了度假村的大门。
       杨如剑假装很悠闲的样子下了楼,到电动游戏机室玩起了游戏。
       不一会,刘菁的电话打来了,告诉他袁玲已化了装,从厨房侧门走出了酒店,已上了大街,正叫出租车。又告诉杨如剑说她自己已赶往玫瑰小区。杨如剑心里松了口气,见没人注意他,就扔了游戏,出了娱乐城,上了车。
       路上,刘菁的手机又打来了,告诉他,她乘出租车赶到酒店门口看了看,果然看见了姚忠带人开着面包车到了酒店门口,一行人下了车,直往里闯。
       “谢谢!如剑!”电话里刘菁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要说那么多了,直接到我家去。我要肖胜利去接你们。”
       到了玫瑰小区,肖胜利、刘菁、袁玲三人已在他门口等着了。进了屋,袁玲感动得一个劲地道谢。杨如剑摆摆手道:“不用谢。还是想想你们自己吧,倪卫兵不会放手的。”
       “有什么想的?只有靠杨总你了!”肖胜利道。
       “是啊,没有什么想的,让他来追杀好了!”刘菁附和着说。
       “我看,你们能不能远走高飞算了?比如出国——等以后倪卫兵垮了,再回来告他?”杨如剑道。
       “亏你说得出!”刘菁生气了,“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要跑?这个国家还有没有王法?”
       “我没犯法,我不跑?该跑的是倪卫兵,不是我!我一定要为我父母申冤!”袁玲喊道。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让人顿生怜爱之情。
       “杨总,袁玲好可怜啊,以前我妹妹受难时,就是这个样子。”肖胜利看着袁玲,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日子。“杨总,你要不帮她们,我帮!我辞职和她们一道同倪卫兵斗,就像当年为我妹妹申冤一样。”
       “胡闹!你要她们被乱刀砍死啊?”杨如剑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帮帮她们嘛!”肖胜利恳求道。
       “好吧,不强求你了。”刘菁忽然从沙发上起身,冷冷地看了杨如剑一眼,对袁玲说,“我们走!”
       “杨总,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真让我失望!我问你,你到底还爱不爱她?”肖胜利眼里也含了泪水,拼命压抑的声音还是吼了出来。
       杨如剑没吭声,呆呆地看着他们几人。屋里很沉闷,空气像要爆炸似的。袁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是那么的绝望,她望着大家的脸上,如同滂沱大雨拍打的一面窗玻璃,泪哗哗而下。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刘菁的手,一步一回头,显得是那样的孤苦与无助。这一切,如同决堤的洪水,一下灌满杨如剑的胸膛,他用低沉的声音喝道:“等等!”抢前一步,拦在了她俩的面前。
       “让开!”刘菁含泪使劲用手推开他。
       “菁菁,我们一道商量对策。”杨如剑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不是怕得罪倪卫兵吗?”刘菁扭过挂满泪痕的脸,伤心地瞪着他。
       肖胜利愕然地看看杨如剑,又看看刘菁,忽然恍然大悟,眼睛里跳出一缕兴奋,高兴地对刘菁道:“刘菁,杨总的意思是他站在了你这边!”
       刘菁冷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胜利说的没错,我做了选择。”杨如剑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
       刘菁停住脚,转过脸,用泪眼疑惑地看着他。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犹豫的?”杨如剑叹口气,说,“对倪卫兵,我该劝的都劝了,但他执意要追杀你们!他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他是有恩于我,雪中送炭之恩;你也有恩于我,知遇之恩。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命!”
       刘菁漂亮的眼睛闪出一缕惊喜,那些愤怒顿时化为无限的温柔。她内心感动不已,恨不得在那张曾经是那么熟悉的脸上亲上一口,想到这层,不由有些难为情地扭过了脸。
       “杨大哥,你说得是真的?”袁玲惊喜地看着他。
       “当然!”
       “谢谢你,杨大哥,我会报你的恩的!”袁玲松开刘菁的手,忽然冲着他跪下了。
       杨如剑赶紧扶起她:“不要这样,袁玲,不要这样!”
       刘菁也伸手去扶袁玲:“袁玲,他早该帮我们的!”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如剑一眼,杨如剑也正在看她。两双眼撞在一起,两个人都不由身子抖了一下。
       为了安全和方便,杨如剑决定几个人暂时住在他这里。刘菁和袁玲一个房,杨如剑和肖胜利一间房。但这一夜,杨如剑没有一丝睡意。辗转反侧到了凌晨时分,他爬起来,将车飙了出去。季节已是深秋十一月,都市的夜晚已有深深的寒意。林荫道两旁,高大的悬铃木早凋的落叶不断地飘落,有的落在他的车头上,有的打在挡风玻璃上,有的在空中打着旋,让人感到一种萧索,却又透着无言的凄美。他有一种莫名的颤抖,时而紧张、时而惆怅。他知道,这是因为内心的地震,因为与倪卫兵的决裂!
       毕竟,一个曾经的生死之交现在忽然变成了敌人;毕竟,要违背自己的处事原则、风格;毕竟,要和N省一手遮天的人物们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你死我活的搏杀!但是,有什么办法?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时,他心里舒畅多了,浴着晨风,他将车勇敢地向着太阳开去……
        放开点,男人活着就是享受
       一个周六的上午,冷风瑟瑟,落叶一地。
       杨如剑的宝马轿车出现在乐都市西南花园别墅区一栋二层小洋楼前。小车的后面悄悄跟着一辆丰田面包车。当杨如剑的宝马车泊在小洋楼门前时,这辆丰田面包车便悄然隐入附近绿荫中。这辆面包车是杨如剑公司的车,杨如剑在上面装上了最新蓝牙技术的无线监视器及显示屏。
       杨如剑将面包车交给肖胜利,自己则带着微型摄像录音双用探头,进了这幢豪华的别墅。
       别墅的主人、N省国税局长李轻松和他二十五岁的情妇姗姗笑吟吟地将他迎了进去。杨如剑给珊珊送上礼物:一个云南出产的翡翠玉镯。珊珊很高兴地接了,连连称谢。
       自上回宴席上认识并成了牌友后,李轻松时常打电话给杨如剑,说有机会与杨如剑一起玩一玩,还说要到杨如剑的电视剧中客串一把。现在,杨如剑来玩了,虽然地位有区别,但因隔行,李轻松显得十分高兴。
       姗姗给杨如剑倒了茶水后,就上楼去了,留下杨如剑和李轻松聊天。李轻松一边抽烟喝茶,一边春风得意地吹嘘自己和中央领导们的关系,杨如剑一面听他吹,一面欣赏着墙上他的放大照片。他的目光搁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李轻松歪戴礼帽,身穿银灰风衣,酷似港星周润发演绎的《上海滩》上那个黑道人物许文强。
       “这是我从加拿大回来时在机场上照的,很酷吧?我到下面视察时就这形象。领导干部这样酷,这样潇洒的可不多哦。哈哈哈哈。”李轻松显得很是得意。
       杨如剑笑道:“李局长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如此出众,佩服。把你的从政之道传授我一点吧?”
       到底是少年得志,城府不深。李轻松嘴角挂上笑,架起二郎腿,从镶金烟盒弹出一支进口万宝路叼上,用进口高级打火机点燃,惬意地吐一口烟圈,拉开了架势道:“你别说,这做官还真是有道道的。我这个正厅级也不是白当来的,你要我摆我就摆。哈哈。要不,你杨如剑瞧不起我,以为我是个草包,稀里糊涂就官运亨通……首先,要有背景、有关系。这年头没背景谁给官你做?你知道我何许人也?看见墙上那张合影没有?那满头白发的是我大伯!江西打出来的老红军,上世纪五十年代就是兵团级,儿子女婿都是军界政界高层人士。有了这层关系,谁敢不给位子我?
       “有了关系,还要灵活多变,不要呆头土脑。你说我是什么文凭?高中。可是,我档案里却是本科。哈哈。这就是我的灵活性。不是要讲文凭吗?老子就给你弄一张假文凭找熟人装进档案嘛。不是要背景吗?我就找背景嘛。你以为我伯父是亲伯父?错,是八杆子还够不着的远亲,充其量是一个族里的!那又怎样?我拿他当亲伯父,他拿我当亲侄儿。人前人后我对他亲热得不得了,谁敢考察我真真假假?这就是灵活。也是学问。哈哈,书本上的东西不算学问,那是死知识!”
       
       李轻松夹着烟得意地眉飞色舞。
       “真是佩服之极,让我茅塞顿开!”杨如剑一脸钦佩,说,“不过李局长,有一点我不明白,倪省长的背景是刘震,后来刘震下了,也没了背景嘛?”
       “你到底不是做官的料啊!”李轻松看了看杨如剑,摇摇头,抽一口烟,缓缓地吐着烟圈,撇撇嘴,冷笑道,“倪忠农就蠢到只攀刘震一棵大树?就不会建立他自己的关系网?刘震下台时,他都是地区专员了,还怕没有自己的关系?我告诉你吧,做专员时,省长女儿结婚,他一次就送了十万,是送礼最多的。那是八十年代初,十万元值钱吧?送得他自己都心疼。做乐都副市长时,成克杰的一个情妇到乐都办事,他一次送了二十万,从此和成克杰就拉上了关系。他要我向我伯父引荐他,光送我的好处费就是六十万。我伯父不也成了他的关系了?告诉你老兄,倪省长在中央的关系、和各部委的关系,比我扎实多了。公安部李副部长是他的铁哥们,中央党校的同学。老兄,倪省长要只靠一个刘震,早没得饭吃了!”
       “那倪省长哪来这多钱送?”杨如剑假装天真地问。
       李轻松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人家不会给他送?他长期管经济,出手就是几百个亿,会没人送?港商不会送?私人老板不会送?要地皮的人不会送?搞项目的不会送?他当乐都市市长时,光给港商批的地皮就是一百个亿,人家能不回送好处?”
       “李局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有根据的!”杨如剑故作严肃。
       “乱说?”李轻松冷笑一声,歪着脸道,“你不是倪卫兵的朋友吗?这种事也不清楚?”似乎意识到不妥,他正了正脸色,摆摆手,笑了。“算了,算了。不要议论倪省长,不要谈政治。谈别的吧,谈女人!”
       杨如剑笑了笑,想了一下,带着羡慕的口气说:“像李局长这样风流倜傥,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人,一定有许多女人追吧?”
       “那是当然。”李轻松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得意地笑道:“地位、财富、长相,男人有了其中一样,就难得摆脱女人的纠缠了!我三样俱备,还愁女人?你不也一样嘛?哈哈哈哈。”
       “笑话我了。”杨如剑说,“我一介平民岂敢跟李局相比?”然后假装羡慕地问,“敢问李局长上过多少女人呢?”
       “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吧!”李轻松得意地说,“我最喜欢就是一对姐妹或一对双胞胎让我同时……十八九岁,粉脸含羞、玉身横陈,争风吃醋、争巧斗妍……哈哈……今日不方便,下回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杨如剑啊,放开点,男人活着就是享受!”说完,他压低了嗓门,“男人的能力也体现在这方面嘛。告诉你,倪省长年长我二十岁,能力还在我之上啊,他上过的女人绝对是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杨如剑道。
       李轻松诡秘地笑了:“不会比这个数少,那才叫第二青春呐!要不,咱倪省长为何被称着花省长?嘻嘻……”
       “不会吧?”杨如剑不相信似地道,“他可是有一定年纪了哦!”
       “哈,杨如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李轻松奇怪地看着他,“这年头什么补药没有啊?你白做了一回有钱人嘛!哈哈哈哈。”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然后,李轻松把姗姗和保姆叫来,四人打了一阵牌,又吃了午饭,杨如剑方才告辞。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杨如剑的宝马和“子弹头”面包车和上次一样,出现在了乐都市中心花园小区内一栋住宅楼门前。中间单元三楼的一间三室两厅的房里,莫远和他包养的两个情妇,正等着杨如剑的光临。他的一个情妇叫小婷,长得娇小玲珑,是某剧团演员,十七岁。另一个情妇小艳,是东北过来的打工妹,长得高大丰满,原在酒吧坐台,被莫远看中,包为情妇。两个情妇同居一室,并无隔阂。莫远双休一般都住在这里。
       杨如剑坐下寒暄一刻后,四个人摆开了麻将场。莫远对赌博颇为精通,两个情妇也擅长麻将。
       玩了几圈,各有输赢,几人便说起闲话。小婷和小艳开玩笑说,以后有机会请杨如剑让她俩在电视剧中演一回角色。杨如剑笑道:“你俩人这样漂亮,自然是可以当演员的了!”说得两人很是开心。两人就一起恭维杨如剑,说当导演比当官就是好,又风光,又有钱。杨如剑笑道:“导演、制片人哪里都有钱?要是一个片子拍砸了,就要亏血本的!还是做官好,像莫总那样,又有钱,又有权,还被人前呼后拥,多好!”
       “他呀,能有多少钱?人家都以为我得了个百八十万,其实哪有?”小婷不满地斜了一眼莫远。
       莫远瞪了小婷一眼,“这房子连买带装修,加屋里的摆设家具不是钱?给你们买貂皮大衣,藏羚羊毛围巾、皮西服,不是钱?你以为我的钱好挣吗?那是提心吊胆换来的,查出来就坐牢!”
       “嗨,莫总你太危言耸听了!”杨如剑打出一张牌,口气大大咧咧地说,“这年头谁来查?倪省长被称着倪三亿,也没什么嘛!”
       “我怎么敢和省长比?”莫远边拿牌边说。
       “倪省长真的有那么多钱?”杨如剑问。
       “没有三亿,也该有一亿吧!”
       “不会吧,怎么会搞那么多钱?我还真不懂哩!”杨如剑故作天真地问。
       “这有什么?”莫远看着手中的牌,不以为然地说,“在澳门,我就前后送了他五百多万赌资。他当副市长时,管老城改建和房屋拆迁,光是卖地皮,那红包就不少的。有个港商要了块地皮,一次就送了他三百万。还有各地市领导们升迁,要不要给他表示?加起来多少了?”莫远边看牌边说。
       “听说乐都大酒店连地皮一起,当初估价是一个亿,结果倪省长打了个招呼,倪卫兵只花了两千万就买断了,改成王子娱乐城,有这事没有?”杨如剑问。
       “是这事啊。怎么了?你是卫兵的朋友,居然不知?”莫远问,忽然高兴地叫道,“哈,自摸。杨如剑啊,你看我也来了个清七对!”他掀了牌,果然是筒一色的七对自摸。
       “老板啊,你看人家倪副省长多会来钱,这样的机会你怎不多抓点啦?钱拿着又不烫手,养老、子女出国、退休后的生活,这不都要钱?还有你两个儿子都在国外,不要钱?”小婷埋怨道。
       “你懂什么?人家是省长!”莫远瞪了她一眼。
       小婷撇了撇嘴,不吭声了。小艳显得老实,可能因为身份卑微的原因,一直很少吭声。
       又打了几圈,杨如剑输了两千多,差不多都输给小婷和小艳了,两人眼睛都笑眯了。玩了近两个小时,杨如剑起身告辞。莫远强留吃饭,杨如剑以还有事为名坚辞。莫远也不留了,送他出门。两个情妇笑吟吟地邀他下回再来玩,并说一定要记住让她两人演电视剧啊。
       回到杨如剑处,大家取出录像带,欢庆了一番。杨如剑提醒说:“这都不是证据,只是可以引起领导重视的线索和重要情况,要置他们于死地,还得有更充实的真正的证据。”
       “是的,光这远远不够的。”刘菁想了想,望着杨如剑说,“听说公安局副局长赵芬芳是倪忠农的情妇,从她那里套点话怎样?听我爸说,从情妇入手搞贪官是个好的办法,哪个领导干部被发现包养情妇,他离双规就不远了!”
       杨如剑为难地说:“这赵芬芳我可不熟啊!再说,她再蠢,也不可能说出和倪忠农的关系吧?”他想了想,说,“与其找赵芬芳,不如找严丽!”
       “严丽?就是你以前那个情人?”刘菁脸色变了。
       “是的。你可能不知道,严丽现在是倪忠农的情妇。”杨如剑说。
       “是吗?”刘菁脸上现出惊讶。
       “这是圈内人所皆知的事,只是,不是唯一的。倪忠农是个花心,情妇很多。”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和大省长是情敌了呢。”刘菁撇撇嘴,笑了。
       杨如剑难堪地笑了笑,正色地说道:“和她聊聊,要她设法录下倪忠农与她鬼混的镜头,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有把握说服她?”刘菁问。
       “试试看吧。比游说赵芬芳有把握一些。”杨如剑说。
       “不会说着说着,就说到……一堆去吧!”刘菁带着几分醋意挖苦道。
       “哪里!怎么会……”杨如剑脸红了,显得很是尴尬。
       “你和她旧梦重温也好,瞎胡闹也好,我不管,只要不误我们的正事就行!”刘菁故意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对杨如剑的事漠不关心似的。
       杨如剑木讷地应道:“不会的。不会的。”
        镜头里,两人衣服都脱得精光了
       第二天,杨如剑和严丽约在了一家咖啡屋里见面。
       杨如剑到咖啡屋后,严丽还没到。他先点了咖啡,坐着边饮边等。
       等的时候,脑海里情不自禁又把和严丽这个媚娘似的女人交往的情景梳理了一遍。
       与刘菁认识不久,经人介绍,他认识了严丽。他虽然心仪刘菁,但总觉得不真实,所以他选择了严丽。刚开始,严丽似乎对他各方面都非常满意,经常约他出去玩。有一天晚上,他送严丽回家,要分手时,严丽忽然扑进他的怀里,他本能地想推开严丽,但严丽的嘴唇已盖上了他的嘴唇,湿润的、热乎乎的还带着香味。他的身子止不住一颤,还没等他回过神,严丽已离开他的怀抱。但这一吻,却让他感情的天平彻底倾斜了。他开始铁了心去追她。可不久,严丽就不再赴约了,总说有事。一个周末,他打电话到严丽家里,严丽听是他的声音,让他等等,却把话机给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张汉。张汉在电话里趾高气扬地说:“我是严丽的男朋友张汉!严丽不接你的电话,要我接……”
       杨如剑一下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严丽有了男朋友?张汉?杨如剑是认识张汉的,他父亲是他们局里的一个处长,那张汉仗着他父亲,可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严丽怎么会找这样的人?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差点将他击倒,他竭力稳住自己,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说完,赶紧挂断了电话。不料对方却把电话又打过来了:“伙计,你挂电话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瞧你,长得比我差,个头比我矮,既没得钱,又没有势,还是他妈的外地人,你怎么想到要追严丽的?真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今后离严丽远点,你要再找她,别怪我不客气,见一次,老子就揍你一次!”
       这件事之后,杨如剑得到一种启示:他这样不得志的侠义书生和追求金钱富贵的严丽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的价值只有在刘菁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孩那里才能够得到体现,也只有刘菁这样的有层次、有素质的女孩才能理解他、欣赏他!他毅然鼓足勇气追求刘菁,结果成功了。从这个层面上讲,他还得感谢严丽,感谢与严丽的那段经历。
       他与刘菁恋爱后,全力以赴筹拍电视剧《一九一一年》。一天,他在办公室忽然接到严丽的电话。严丽对他成立剧组表示祝贺,又表达了歉意,说以前对不起他。说张汉早就与她认识,一直在追她,而她一直未答应,她不喜欢这种不学无术的花心太岁。她认识杨如剑后,为杨如剑善良的人品所打动,所以那天情不自禁吻了他一下。不料,张汉知道后,跟他的父母上门来求亲,说了杨如剑很多坏话,又对严家许诺,如果和张汉谈了朋友,张家一定解决严丽弟弟的医药费,还为严丽一家买一套房子,为严丽父母在商业中心弄一个服装门面。在物质的诱惑下,严丽的父母最终选中了张汉,坚决反对严丽与杨如剑交往。她觉得从现实的条件看,张汉明显要好些,找了张汉,实际也就找了靠山,自已和父母的生活都有了保障。那天,杨如剑打电话,因张汉在一边,她怕张汉不高兴,加上也想考验一下杨如剑爱她的程度,就要张汉接了。没想到,电话里,杨如剑并没有表现出很痛苦很愤怒的样子,也没有与张汉吵什么,她心里很有些失望,觉得杨如剑并还不如张汉爱自已。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与他好呢?于是,她就死心塌地地与张汉好上了。
       杨如剑听了严丽的解释,说事情都过去了,自已也有女朋友了,不用再提了,就介绍了刘菁的情况。严丽听了,很失落的样子。又一天,严丽打来电话,说张汉家被抄了,他父亲也被检察院带走了。而张汉因赌博,欠了地下赌博公司的二十万,人家逼着还。张汉以为严丽家买房、购门面及为严丽花钱为由,要严丽想办法。严丽无奈,只好找杨如剑借。杨如剑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找原电力局同事一打听,得知张汉父亲的家确实被抄了,就答应借她二十万元,让她还张汉。他要约个地点将钱给严丽,严丽说不用太麻烦,要他将现金或支票放在家里,她届时上他家去取。他只好同意了,要严丽来前先电话联系,结果,那个星期天,严丽却忽然找上门来了。
       那天,他还在梦中,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刘菁。他和刘菁约好今天一起出去玩的。打开门一看,却是严丽。这天的严丽,背着一个皮包,穿一身质地考究薄如蝉翼的开胸无袖碎花连衣裙,衬得她曲线毕现,高耸的胸前,两只呼之欲出小兔子有意无意地耸动着,显得是那样的妩媚动人。
       “嗨,我顺路就过来取钱了,没影响你的好事吧。你女朋友呢?还没醒来?”严丽大大咧咧地说着便走了进来,伸长脖子朝杨如剑的卧室张望。
       杨如剑有些不快,问怎么事先没电话联系。严丽笑嘻嘻地说:“有什么关系,你不正在家吗?”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双眼含情地望着杨如剑,时不时将丰满的胸部挺一挺,或者将腿微微张开,露出呼之欲出的神秘的大腿根部。因是夏天,杨如剑穿着短裤,觉得极不方便,但又不好下逐客令,就说:“那你先坐会吧,我要洗漱了!”就去了卫生间,洗漱完了,他出来在客厅里没看见严丽,就喊,却没有回音。一推卧室门,愣住了:严丽穿着三点式侧身躺在他的床上,雪白修长的大腿,丰满高耸的乳房,都花朵一样向杨如剑绽放着,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玉一样的颈脖上,宛如一幅香艳的春宫图。严丽用手撑着头,一对大眼睛望着杨如剑,充满了情欲和挑逗。
       “你这是干什么?”杨如剑脸红心跳。
       严丽不吭声,笑着走下床,猛地扑进杨如剑怀里,喘息声和温热的体香,一下唤醒了杨如剑第一次和她肌肤相触的感觉。
       “如剑!”她在杨如剑怀里说,“我喜欢你,也要补偿你!”
       “你干什么?”杨如剑恼怒地一把将她推开,“你又不欠我的,补偿什么?”
       “可是,我喜欢你!”严丽脸色绯红,急喘着,又扑进他的怀里,吻着他。
       “喜欢我也没用了,我有了女友!”杨如剑又推开她。
       严丽再次被推开,她站在杨如剑面前手足无措。半响,她双手使劲一推他,气冲冲道:“你这个没有血性的男人,你敢说你当初没有对我动心?你敢说没有迷恋过我的性感和美丽?张汉这样的人都能要我,你为什么不能?”
       见杨如剑愣住了,她妩媚地一笑,摸着杨如剑的胸,柔声地说:“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和我结婚的……不会拆散你和你的女友的。我只是要和你有一次,以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如果你觉得以前我伤害了你,你就要我!如剑,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情妇吧!这年头不是时兴找情人或情妇吗?”她的语气充满娇柔和不顾一切的放纵。
       没等杨如剑说话,她又扑进杨如剑怀里紧抱着杨如剑,在杨如剑脸上狂吻开来。玉般白、面般软、豆腐般嫩的胳膊使劲箍着杨如剑,性感的、热乎乎的、湿漉漉的吻和丰盈的肉体包围了杨如剑。
       严丽的话点燃了杨如剑心中报复的欲望以及占便宜的邪念。他想起那次张汉在电话里对他的无礼与轻狂,想起张汉几次带着严丽撞见他时故意对他做出的怒目横对、凶狠蛮横的表情……他忽然有了教训一下张汉这个无知的小无赖的冲动!他要占有他的女友!要给他戴一顶绿帽子!……想到这里,他一把搂紧了严丽,就势将她抱上了床……两人热烈地交缠在一起了……以至于他忘记了与刘菁约好的事,等到他听到尖叫声时,为时已晚。
       
       发出惊叫的是刘菁。她提前来了。她一进客厅,就听见卧室里男欢女爱的声音,特别是严丽欢愉而满足的尖叫声。她冲向卧室,撞开卧室门,这一刹那的情景让她目瞪口呆……她呆呆地看着杨如剑,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跟着,靠着门槛慢慢往地上滑了下去……等杨如剑狼狈地拎起裤子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时,她忽地从地上爬起来,如同看见恶魔似地,猛地转身跑了……
       这一幕情景曾无数次在杨如剑脑海里回放,让他愧疚不已,心痛不已,伤感不已……
       那之后,刘菁与他断交了。任他怎样解释,刘菁都不再理他。最后,刘菁干脆辞去他公司的职位,远走他乡了。他曾四处寻找,差点把公司都找得没了,但他的心却依旧时时为她跳动不息……
       那事之后,他恨死了严丽。他说,钱可以不还,人却再也不要跟他联系了。严丽这次很守信用,真的就再没与他联系了。
       一晃到了今年春天,他已是大名远扬的著名制片人了。一次与姚忠闲聊,听姚忠说,倪忠农有一个情妇叫严丽。他心里一惊,问是哪个严丽。姚忠笑笑,说,就是我们保安队长张汉的女友。杨如剑听说后,心里感慨良多,他没想到严丽会落到这一步。没想到,几天后,严丽的电话便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是在电视上看见了他接受采访、风采逼人的样子,为他的成就感到高兴,也特地祝贺他。严丽告诉他,还了张汉的二十万块钱后,就与张汉分手了。张汉被所在单位除去了公职,现在王子娱乐城做了保安。杨如剑想说,这个我知道,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严丽说,张汉忒不是个东西,现在还逼着严丽还钱,说是以前恋爱时为她花了不少钱,上次的二十万远远不够还。严丽说自己还不起钱,不得已就傍上了倪副省长。倪忠农答应一年给她三十万,并以她的名义为她买一套房。满两年后,送一辆宝马轿车,她便答应了。然后,又直言不讳地说杨如剑才华出众、正直、善良,是她理想的情人,她愿意做他的情妇。杨如剑严正地拒绝了,说自已决不会找什么情人的,刘菁永远是他心中的最爱。后来,严丽又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杨如剑都只应付了她一下,没怎样理睬。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这个妖女一样的严丽!”他喝了一口咖啡,不由叹息了一声。
       “哇!好久不见了,真是风采逼人,一副标准成功人士形象啊!”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只见严丽上穿一件薄的敞开皮质外套,里面是一件开胸内衣,丰满的酥胸露出了一半;披肩长发如水一样,飞溅在肩膀两侧;白皙的脖颈上一条金灿灿的项链和两边耳朵挂着银闪闪的耳环,交相辉映,真如一颗鲜汁欲滴的葡萄。她一屁股坐在椅上,目光含着如火的情欲热热地贴在杨如剑身上。
       “来了,坐吧。”杨如剑向她做了个手势。
       “难得大制片人约我出来。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想重续前缘啊?”她语气充满挑逗。
       “有急事。很重要的大事,想请你帮忙!”杨如剑直奔主题。
       “哟,好严肃。说吧,只要我能帮的,尽量帮!”她从包里取出一支烟,递给杨如剑。杨如剑摆手拒绝了,她就放进自己嘴里,点上,优雅又老练地吐出一口烟。
       “这事很危险,搞得不好,会断送你的二奶生活,但绝对有意义。”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我们组成了一个反腐小组,我们已向倪忠农倪卫兵宣战,我们已搜集到了他们很多犯罪证据,你是我们最后一个证据。”杨如剑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严丽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愣了半响,喊道:“你神经病啊!开什么玩笑?”
       “不要嚷!”杨如剑严肃地说。跟着,他讲了事情经过。“我们已没有退路,我劝你最好加入我们。否则,倪忠农一垮,你也跑不掉!”
       严丽呆呆地看了杨如剑足有五分钟,好像在消化杨如剑的话,又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当确信杨如剑讲的是真话后,她的脸色变了,将快烧完的烟蒂扔进烟缸,凶狠地嚷道:“呸,无聊。我不干!出卖了倪忠农,我吃什么啊?”
       “难道没有倪忠农你就活不成了?你到我公司来吧,保管比你做人家的二奶强。”杨如剑说,“你怎么不想想,倪忠农迟早要垮的;倪忠农垮了,你跑得掉吗?你想想,哪一个贪官倒下,情妇讨了好的?”
       严丽用颤抖的手从烟匣中又拿出一支烟,点上,吐出一口烟圈,说:“那我就不让他垮,我先把你卖了!”
       “严丽!”杨如剑声色俱厉地叫了她一声。“我们已搜集了很多有力的证据,有的已经送走了。倪忠农垮定了,你救不了他的。就算你出卖了我们,倪氏父子杀了我们,也会杀你灭口的,你清醒点吧!”
       “既然倪忠农父子垮定了,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啊?”严丽吐出一口烟,挖苦道。
       “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让他没办法抵赖。我们想把握更大一些!”杨如剑道。
       严丽看着他,不停地抽烟、吐烟圈,好像在想什么。吐出一大团烟圈后,她冷笑道:“笑话,一个堂堂的副省长,说垮就垮?就凭你们几个?”
       杨如剑正要反驳,严丽却一脸妩媚地笑了。“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老家伙倒是实话。在倪忠农和杨如剑两人中间,我愿意站在杨如剑这边!我是永远忘不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一次的!杨如剑,只是你愿意包养我,我马上帮你……”
       “说正经的,你不要让我太失望了!”杨如剑打断了她。
       严丽撇撇嘴:“那就难说了,总得有点好处吧?”
       杨如剑训斥道:“人难道都是为好处而活?人就没有一点信念理想?倪卫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却背弃他,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好处?”
       “为了那个刘菁啊!为了爱情啊!这个好处还不够大?”严丽冷笑道。
       杨如剑看了看她,恨恨地吁出一口气,说:“要讲好处,你帮我会有如下好处:一、你脱离了倪忠农。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很痛苦?二、倪忠农垮了,你的损失我来弥补。他一年给你多少万,我照给。同时,我对你的一生负责,包你不失业。三、倪忠农垮了以后,你可以免去牢狱之灾,我们会为你做证。你说,这些好处还少吗?”
       严丽不吭声了,她高傲的头,这时深深地低了下来。
       “可是,要是你们扳不垮他,那我岂不倒霉了?”她抬起头,冷冷地望着杨如剑。
       “只要你一出马,他们一定会垮,光包情妇就够他双规了!你放心好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杨如剑说得斩钉截铁。
       严丽呆呆地看着他,思考着。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这样想吗?”杨如剑催道。
       半响,严丽涨红了脸,将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拧熄,朝杨如剑飞出一缕多情的目光,说:“好吧,我跟你干,但你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杨如剑高兴地一把抓住严丽的手,使劲地握了握。
       当下,杨如剑将一个高级的微型摄像头交给了她,给她详细地讲解了使用方法及要录取的内容。严丽表示就这两天邀倪忠农来一次,把话套出来,录下来。杨如剑叮嘱他,之前一定要通知他们。因为这个摄像头的听录效果只在一百米以内。
       严丽答应了。
       两天后一个夜晚,杨如剑接到严丽电话,说:倪忠农马上来,今晚在她那里过夜。杨如剑大喜,赶紧要她做好准备,然后,他和刘菁等人上了“子弹头”的面包车,照严丽所说的地址,往严丽住的别墅区里赶去。
       进了别墅区,还没靠近严丽住的那栋房子,“子弹头”上的监视器就已经出现了严丽卧室里的情景。严丽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摄像头正对着床。看来,严丽很守信诺。
       杨如剑给严丽手机发了个短信,问倪忠农进屋没有,车停在哪里?严丽对着摄像头轻声告诉他们,说,倪忠农已经进了屋,正在洗澡,车被司机开回去了。杨如剑便将“子弹头”停在严丽那栋别墅楼下的花坛边。
       
       不一会,监视器镜头里出现了倪忠农的镜头,他穿着紫色的睡衣走了进来,一把搂住坐在床边的严丽就往床上倒去。严丽在他怀里故做娇嗔地说:“干什么嘛,外面有那么多女人,还这样饿?”
       倪忠农嘻嘻笑道:“宝贝,好久没见了,你肯定憋慌了。来啊,我也不能太委屈你啊。哈哈哈哈。”
       “哼。既没有车,工资也不加一点,还说不委屈!”说着从倪忠农怀里挣脱坐了起来,正对着镜头。
       倪忠农也坐了起来,看了看她,不快地说:“不是说好了的,送这间屋子给你,一年三十万,满两年后,再送一辆宝马!”
       严丽对着镜头狡黠地笑了一下,眼珠转了转,撒娇道:“人家现在想要车了嘛。你不能总让人家出门坐公汽嘛,你就提前把车送我好了,反正我答应让你包两年就是了。”
       倪忠农看着她,犹豫着。
       “老公,你既心疼我,就满足我嘛,我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得让我好好开心一下嘛!”严丽说着,温柔地在倪忠农脸上亲了一下。
       倪忠农呵呵笑道:“好吧!好吧!”
       严丽跳下了床,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一支笔,又坐到倪忠农身边,身子乱扭,说:“那就把合同改一下嘛,从今天算起,小车在一月内给我买定!”说完,两眼含情,直勾勾地看着倪忠农。
       倪忠农沉吟了一下,接过纸笔,在那张纸上划了几笔,递给严丽:“怎样?”
       严丽接过纸笔,看了看合同,脸上溢出开心欢喜的笑,亲了倪忠农一口道:“大省长,你真好。做你的心肝真的好好哦!”
       倪忠农哈哈大笑:“只要服侍好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哈哈哈哈。”说完,一伸手,将严丽揽入怀中,往床上倒去。严丽撒娇地大叫:“等一会嘛,让人家把笔放下嘛……”
       不一会,镜头里,两人衣服都脱得精光了,严丽涨红了脸,冲着镜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在对杨如剑生气撒娇,然后将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往床对面的花坛处一扔,立时,“子弹头”里,监视器的镜头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倪忠农的嘻笑声,跟着是倪忠农发泄的声音,还有严丽娇喘吁吁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好,不错!这严丽倒聪明啊,办得不错!”“子弹头”里,杨如剑关了监视嚣的接受开关,满意地说。
       “是啊,怪不得你当初要追求人家呢,美丽加聪明啊!”刘菁酸酸地补了一句。
       袁玲不懂,在一旁也高兴地说:“这女孩真的好聪明,这下倪忠农算垮定了!”跟着,她眉头一皱,满是婉惜地说,“只可惜了这个女孩!”
       肖胜利道:“没关系的,她反正就是做二奶的!”
       “胡扯,做二奶的就没有尊严了?如果不是为了这次行动,人家会这样?”杨如剑瞪了肖胜利一眼。
       “好了,不要吵了,打道回府吧!”刘菁看了杨如剑一眼,幽幽地说,“公正地说,严丽这女孩立了大功,就冲这,我要和她交个朋友!”
       杨如剑将车子发动,趁着夜色,丰田车悄然驶出了这个别墅小区,直奔玫瑰小区而去。 (第一部完,第二部下期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