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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人]张作霖的“编外夫人”
作者:刘小梅

《中华传奇》 2006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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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奉天城里来了一个很有名气的戏班子,叫青云班,在金都大戏院首场演出,班主给刚发迹的张作霖送了三张戏票。他给了部下孙、赵两个旅长各一张,自己拿了一张,兴冲冲地回府,准备晚饭后偕同夫人去看戏。不巧,夫人患了重感冒,卧床不起,张作霖只得在贴身卫兵的陪同下,驱车来到戏院,孤单单地坐在包厢里。戏唱得很好,字正腔圆,高亢激昂。可是,张作霖却总觉得缺点什么。
       散场后,他见孙、赵二位旅长有说有笑地搂着年轻漂亮的姨太太从包厢出来,那个亲密和风光的劲儿让张作霖眼红了。他想,今晚要是有个姨太太作陪该多好。于是,他决定纳一个妾。
       张作霖虽出身绿林,识字不多,但极要面子。他想,自己身为一师之长,有地位,有身份,纳妾可不能胡来。副官给他提了个建议,说学校青年女子多,有文化又有教养,不如以训话为名,在她们当中挑选。这话正合张作霖的心意,他一摸后脑壳:“中!”
       两年前,东北已刮起了洋风,仿照西洋人的做法开设了一所女子中学,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校长姓陈,听说张作霖要亲自来校选美,受宠若惊,认为是学校的一种荣誉,便将全校学生集中在操场上,只说张大师长要给大家训话。纯真的少女们一个个蒙在鼓里,谁也不敢怠慢。刹时环佩叮当,脂香阵阵,排着整齐的队伍恭候张大师长的光临。
       张作霖在副官等人的陪同下来到操场,他瞧瞧众女生,只说了一句话:“今天我没有什么话讲,主要是检阅你们的队伍。”接着,便瞪大眼睛,机关枪似地一阵扫描,觉得并没有姿色出众的。忽然眼神一闪,发觉操场旁边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儿,心里就来了气,这陈校长竟敢藏美不献!便板起面孔,抬手朝窗子那边一指,喝问:“那是谁家姑娘?”
       陈校长吓得额头直冒冷汗,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是……”由于心情过份紧张,舌头不听使唤,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怎么说呢?这姑娘正是他的侄女,因嫂子病逝,长兄长年在外经商,就把女儿托付给了他。怎么能把自己的亲侄女嫁给张作霖做妾呢?
       陈校长的异常更加深了张作霖的疑心,他对着人影吼道:“老子选的就是她,如有了主,我姓张的不做缺德事;没主嘛,她就是我的人了!”
       陈校长急中生智,吞吞吐吐地说:“这姑娘瘸点腿……”由于陈校长是南方人,说话鼻音重,又吓得胆战心惊,被张作霖误听为“这姑娘格外美”,便道:“我知道她格外美,今日晚了,明天来接人。”说罢,带上随从匆匆而去。
       这下可苦了陈校长,学校里确实有个瘸腿姑娘,因为行走不便,训话时没有让她参加。陈校长思来想去,便让瘸腿姑娘顶替,她长得也很美,而且与他的侄女竟有些相像。他一说,瘸腿姑娘竟同意了。
       第二天,张作霖派人吹吹打打,抬着花轿将姑娘接到了家里。姑娘叫傅紫兰,二八芳龄,出身名门。洞房花烛夜,张作霖傻眼了,眼前的姑娘论容貌、身材倒是狗赶鸭子上架———呱呱叫的,可是右腿却是个瘸子!他不由大怒,命令副官把陈校长抓来问罪。不一刻,陈校长到了,张作霖拍桌大骂:“妈那个巴子,竟敢说假话欺骗老子!”
       陈校长可是个机灵人,他申辩道:“大师长,我当时没让她来到操场,并说‘这姑娘瘸点腿’,是实话呵!”
       张作霖这次听明白了,只好放走了陈校长。为了面子,他没有把瘸腿姑娘送回去,而是将她安排到一栋小楼里,按姨太太的标准,人家房里该有的,她那儿也一应俱全,却无心合欢,只是空闲之余,偶尔来坐一坐,说几句客套话。
       不久,张作霖做了“东北王”,登上督军的宝座,陆续又娶了几房姨太太。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傅紫兰虽然瘸了条腿,但是聪明过人,才华横溢,多次献计为张作霖解围。
       四道山有一股上千人的绿林队伍,大当家的叫朱雪拐,此人骁勇异常,枪法极准,又诡计多端。张作霖意欲改编这支队伍,以扩充自己的实力,曾多次派人与朱雪拐交涉。承诺只要朱雪拐同意入编,便给他一个旅长的官衔。朱雪拐仗着自己的队伍战斗力强,且所据地势险要,一直没有个明确的态度。
       谁料这日,朱雪拐竟派人送来一张大红请柬,邀张作霖上山赴宴。这让张作霖犯了难,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傅紫兰给他出了个主意。张作霖听了,笑颜顿生,一拍后脑壳:“中!”
       第二天清晨,张作霖穿着笔挺的军装,腰间佩上一支崭新的德国左轮手枪,只带了一个卫兵就上了山。山寨壁垒森严,土匪们荷枪实弹,杀气腾腾。朱雪拐见张作霖“单刀赴会”,心中不禁暗自佩服。二人寒暄毕,便把盏对酌起来。朱雪拐闭口不谈入编的事,张作霖也不提起,他挺胸鼓肚,正襟危坐,腰间那支崭新的德国手枪十分显眼。朱雪拐觑着双眼瞅了又瞅,羡慕极了,自叹所佩的驳壳枪远远不及。张作霖见鱼已上钩,慷慨地解下手枪和弹带,豪爽地递到朱雪拐跟前,呵呵笑道:“大当家的,为了表示张某相见之诚,咱们互换佩枪吧。”
       朱雪拐闻言,正中下怀,忙摘下腰间的驳壳枪送给张作霖。菜上五道,酒至半酣,朱雪拐猛地站起身,抽出左轮手枪对准了张作霖的胸脯,双方的卫兵立刻拔枪,互相对峙着。
       朱雪拐冷笑道:“张大帅,今天你恐怕来得去不得了!”说罢,连连扣动扳机,可是子弹就是打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上了当,顿时一脸惨白。
       说时迟,那时快,张作霖拿起驳壳枪对准朱雪拐的脑袋,“砰砰”就是两枪,霎时鲜血四溅,朱雪拐身子一歪,倒了下去。他的卫兵见势不妙,立即举枪跪地求饶。张作霖发话道:“愿意入编的,张某既往不咎,一视同仁;不愿入编的,张某也不强求,可以领点路费,回家抱孩子。”众匪见大当家的已死,气焰已消,只有投降入编。
       张作霖把收编的这批土匪组成一支新军,想将其训练成正规军。可是,由于他们平素散漫惯了,老是走不好步伐,不管教官怎么打骂都无济于事,喊动左脚,有人却动了右脚;喊向左转,有人却偏偏转向右。张作霖气得骂娘,但他知道强弓不可硬拉,逼急了唯恐生变。只好把心头怒气都发泄在了杯盘碗碟上。傅紫兰问明原因,一边吩咐丫鬟收拾满地的碎片,一边柔声说道:“这种小事由小妾来收拾就是。”
       张作霖听她说得如此轻松,不觉一愣:“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带兵,不打仗,知道什么?”
       傅紫兰抿嘴一笑,说:“你下令按照新兵脚码做1000只左脚红鞋,1000只右脚黑鞋就行了。”
       张作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做这么多鞋干什么?”
       “你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傅紫兰说得十分肯定。
       张作霖知道她的肚里有了主意,当即传令,火速办理。
       军令一下,几天就完工了。傅紫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教官,教官命令各人左脚穿红鞋,右脚穿黑鞋,又再三交待:喊红鞋,动穿红鞋的脚;喊黑鞋,动穿黑鞋的脚,大家要记住。教官喊出口令:“红鞋!黑鞋!”新兵按照口令果真统一了。经过一番艰苦的训练,习惯了左脚右脚,队伍训练得动作整齐,步调一致。张作霖检阅后,高兴极了,回到家里,一把抱起傅紫兰,嘿嘿大笑道:“还真神了!”
       这时,日本鬼子加紧了对东北三省的侵略,在中国的土地上为所欲为。一天,日本驻奉天的司令官寿光贺雄打来电话,说他们东京的黑龙会武术团来到奉天,要与中国武林高手比武,要求张作霖挑选中国武士前来比试。张作霖心里很清楚:比武是假,挑衅是真;打输了白白送死,打赢了他们就会闹事。因此,他密令武林人士不要去上当。
       黑龙会见没人肯上台,便耀武扬威地走上街头寻衅滋事,一个日本翻译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哎,支那佬们,你们中国不是武林圣地吗?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敢登台比武?这般胆小,还怨我们叫你们东亚病夫吗?”
       
       张作霖听到传言,气得拍了桌子,“狗娘养的小日本鬼子,老子操他八辈祖宗!”傅紫兰安慰道:“大帅别生气,妾身自有办法对付。”
       第二天,傅紫兰坐着车子在街上兜了一圈,回来便对张作霖说:“新军里不是有个闻名的高手叫郝尚泽吗?你把他叫来。”
       不一会,郝尚泽奉命来到,傅紫兰如此这般对他交待一番,郝尚泽立时心领神会,“啪”地敬了个军礼,兴奋地离去。
       由于天气骤变,气温已是很冷了。旅馆、客栈和普通人家都生起了火炉;机关、司令部和高级饭店烧起了锅炉取暖。可就在这个时候,日军司令部高高的烟囱顶上被人压上了一块大石板,这块石板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
       烟囱口被压住了,烟尘全被憋回锅炉房里,炉膛里的火也被憋死了,不冒火干冒烟,把锅炉房的劳役呛得涕泪交流。锅炉不能烧了,断了热源,日本人一个个被冻醒了,年纪已经不小的司令官寿光贺雄被冻得喷嚏不断,心中十分恼火。他知道这一定是中国人干的,于是,大发脾气,把黑龙会的武士臭骂了一通。
       日本武士立即登上烟囱,那铁梯又窄又细,能承载日本武士那肥胖的身躯已属不易。只见那武士一摇三晃地爬到了烟囱的顶端,发力去掀那石板,可任凭武士想尽了办法,石板还是纹丝不动。
       烟囱下的人越聚越多,对着烟囱指指点点。中国老百姓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寿光贺雄急了,把武术团长黑田叫到跟前,一顿臭骂,并命他亲自爬上烟囱。
       黑田心里窝火,又不好发作,只好憋着气顺着烟囱上的铁梯往上爬。爬到顶端后,他用安全绳将自己捆在了铁梯上,腾出双手使劲地推石板,他的劲儿使过了头,硬是将铁梯蹬折,幸亏他拴上了安全绳,不然非摔死不可!
       这下,日本人是彻底栽了跟头、丢了面子。寿光贺雄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大庭广众之下,大骂起来:“八格牙鲁!你们丢尽了日本人的脸!还摆什么擂,给我统统地滚!”没几天,黑龙会的武士匆匆滚回了日本。
       几道难题,都被傅紫兰巧妙化解,张作霖越发看重她了,决定让她正式做自己的姨太太。他把这个意思对她说了,没想到傅紫兰却说:“谢大帅的美意。名分、金钱、地位都是身外之物,不过是过眼烟云。我敬重大帅的民族气节,只要大帅今后多为百姓着想,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本姑娘才算没有白活,就叫我‘编外夫人’吧。”
       傅紫兰的惊人之举,使绿林出身的张作霖更添了几分敬意。从此,他一有空,就往“编外夫人”房里钻,除了亲热之外,更有一些军政大事和她商量。“编外夫人”趁机给他讲古代民族英雄抗敌御侮的故事,还教他读书、写字。张作霖的一手毛笔字还是她手把手教的呢。从此,“编外夫人”又成为他的私人秘书。
       寿光贺雄受辱之后,心里怄着气,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报复。他知道张作霖是绿林出身,没有文化,便邀请他出席宴会,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
       张作霖接到寿光贺雄的请帖,特请傅紫兰作陪。觥筹交错之际,寿光贺雄拿来一幅山水画,请张大帅题字。张作霖犯难了,写什么好呢?傅紫兰悄悄对他说:“大帅不必心慌,你就写上名字再加上‘手墨’就是了。”张作霖镇定情绪,抖腕运笔,一行汉字赫然入目,刚健雄劲。
       傅紫兰一瞧,不由心中一愣。寿光贺雄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嘿嘿干笑一声:“张大帅,这‘手黑’二字,请问是什么意思?”
       张作霖一看,原来是自己一时粗心大意,将“手墨”的“墨”字写成了“黑”字,顿时急得额上汗珠直冒,心想这回可真的出洋相了。忽然,傅紫兰抬起头,正颜厉色地对寿光贺雄道:“司令官先生,‘墨’字去掉土,这表示张大帅对中国的领土寸土不让。否则,别怪大帅心狠手黑!”
       寿光贺雄哑口无言,自讨没趣。
       1928年6月4日,张作霖被日本人在皇姑屯火车上炸死后,他的几位姨太太中,数“编外夫人”最为悲痛,她咬破手指,在一块白布上写下了“以血还血”四个大字。张学良十分敬佩这位具有民族气节的后娘,在她去世时,在送给她的挽联上写道:“母仪是式,亮节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