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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佩玉不愿在两个爱他的男孩之间徘徊，她必须做出选择
       冯佩玉长得身材苗条，面容白净，气质不凡。她不仅是城建局长冯锦平的掌上明珠，而且未婚夫的老爷子洪跃刚荣升了市委副书记。正在这繁花着锦的时刻，冯佩玉一句话，打破了两家的平静。
       那天傍晚，一家四口围坐在椭圆形雕花红木餐桌旁。满满一桌丰盛的晚餐，勾起了大伙的食欲，一家人纷纷拿起筷子准备进餐。此时，冯佩玉突然站起来，她悄悄望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老爸，又胆怯地瞅了瞅一向不苟言笑的妈妈金士韫，随后她又用求援似的目光扫向当警察的哥哥冯佩剑，鼓起勇气，对着全家人认真地说道：“爸、妈、哥，请你们原谅我，我现在要和洪铁军分手了，他不是我想嫁的男人，我爱的人是我的同学牛百川……”
       话音未落，金士韫厉声斥责道：“死丫头，你敢！趁早死了这条心！”闻听此言，冯佩玉两行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来。冯佩剑见事闹僵了，忙伸手把怒气冲天的妈妈拉到椅子上坐下，劝道：“妈，甭着急，有话慢慢说，佩玉知道你是为她好。唉，这感情上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再给她一点时间，等吃完饭，我们心平气和地开个家庭会，帮佩玉客观地分析一下利弊得失，再做结论也不迟呀。”
       冯锦平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劝说道：“玉儿，甭冒傻气，婚姻大事要三思，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好啦，现在谁都不许再提这事了。”
       其实，在冯佩玉和洪铁军举行订婚仪式之前，他们之间在感情上就产生了隔膜，因为那个叫牛百川的男孩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冯佩玉知道，她与洪铁军之间的感情只能是友情。他俩从小就生活在一栋家属楼里，洪铁军年长她两岁，儿时在一起唱儿歌、过家家，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后来一起上学，放学后趴在一张小木桌上写作业……如果把洪铁军与牛百川放在她心里的天平上比较，她感觉洪铁军更像是一个大哥哥，她在他身上找不到恋爱的激情。牛百川却不一样。他高大帅气，才气横溢，在大学校园里很受女孩们崇拜。冯佩玉刚上大一时，在校园宿舍楼下，一次不期而遇使他俩一见钟情……
       冯佩玉不愿在两个爱她的男孩之间徘徊，她必须做出选择。
       洪铁军突然接到冯佩玉要求分手的一封长信，读完了信，他感觉像被人迎头敲了一闷棍，脑子里一片空白。往事历历在目，冯佩玉娇美的容颜和那迷人的笑脸，总在眼前晃动。他痴痴地呆坐在宿舍窗前，望着窗台上冯佩玉送给他的花瓶，花瓶里有他插进去的杏花枝条。只是很奇怪，两天前还怒放的杏花，此时全都低下了头，像极了自己此时的心情，蔫蔫的。冯佩玉来信突然提出分手，给了洪铁军致命一击，让他深刻体会到了失恋带给自己的嫉妒与愁苦。这件事让他充满愤怒与绝望，他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矿井中，思想与呼吸都感到压迫。他恨，他不甘心就这样败给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
       白若云开始对自己的婚事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土门，太行山深处的皱褶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
       土门村有一户姓牛的殷实人家，男主人名叫牛老闩，四十刚出头；女主人姓白名翠儿，牛百川就是他们的儿子。
       牛百川刚上学堂念书时，就知道山那边白庄子村的表姐白若云是他的媳妇，两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他处处依顺着她的性儿。白若云也喜欢跟表姑家的小表弟一起玩，她不光以大姐的身份管教他，还给他立了不少小规矩。从中学到大学，牛百川从心里对白若云是又敬又怕。高中毕业后，牛百川考上了鹿州大学，白若云考进了外地一所师范学院。天各一方，她是鞭长莫及，再也管束不住这头出槽的牛犊了。进了鹿州大学，牛百川眼界大开，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牛百川和冯佩玉是一见钟情，很快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一把看不见的情火，把白若云多年苦心经营的防线给突破了。
       这天，白若云和牛百川并排坐在村外的小山坡上，白若云把他的头揽在怀里，慢慢地低下头，嘴唇在他的脸蛋上摩挲着。在唇与唇交接的瞬间，牛百川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双手使劲推开她的头，低声说：“表姐，现在我才明白亲情是永久的关系，谁都无法把它割舍了，你说是不？”
       “小川，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表姐，在我的心里，你是天下最好的姐姐。”
       “我真的只配做你的姐姐，不能给你当个好老婆？”
       “姐，其实你真的很好，可我觉得咱俩之间，是那种浓浓的亲情和纯洁的友谊……我一直没有勇气把我心里的感受告诉你。”
       白若云开始对自己的婚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夜深人静时，白若云躺在被窝里暗自掉泪。一种突然被抛弃到荒野的孤独感夹杂着伤透了心的痛苦，像大山一样向她压过来。牛百川的话，像坚硬的铁矛刺透了她的胸膛，那种感觉比被锋利的刀子割断了喉咙还要难受。
       已经闯过了七沟八坎的李中秋，不经意间流露出一句心里话，让洪铁军捏住了把柄。
       时间是医治感情创伤的灵丹妙药，几个月之后，白若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冯佩玉和牛百川这一年大学毕业，冯佩玉被安排到鹿州市商业银行信贷处上班。而牛百川坚持要靠自己的实力打天下。
       这天，冯佩玉在办公室闲着没事儿，拿起《鹿州晚报》，随手翻看。不经意间，看到一条揭露信息骗子借招工旗号玩高薪圈套四处诈骗钱财的消息，她心里一惊，仔细一看，她这才知道牛百川也上了别人的套儿，叫招工骗子给涮了！
       冯佩玉觉得不能再让牛百川像没头苍蝇似地乱撞，也不管牛百川同不同意，决定给他安排一个工作。
       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李总吗？我是信贷处的小冯呀。”
       “冯大财神有何指示，请讲。”
       “李总呀，我先给你透个风儿，你们厂申请贷款的事，明天要开会研究……嗯，我会尽力去做的。”
       “嚯，大妹子呀，还是你的话顶用，这事成不成我都要感谢你的。”
       “谢啥，都不是外人，如今谁能跟你比呢？有权又有势，眼里还能有我这小萝卜头儿？”
       “看、看……损我了不是？你的话我都当圣旨听，只要你开口，在咱厂里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我这人认实，可经不起人涮，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了。我们班有位品学兼优的同学，托我找工作，你能不能给在厂里安置一下呢？甭为难，不成就当我没说。”
       “这事我特批，明天让你同学找我们厂人事科报到吧，其他招工手续，我负责去办。放心，你的朋友在这里吃不了亏。”
       牛百川在城里苦苦寻找了半年多都没有着落，谁知道，竟让冯佩玉一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轻松解决了。牛百川终于接受了现实。虽说鹿州市塑料编织厂不是啥国字号大企业，却也是家红红火火、效益不错的市级明星企业，总经理李中秋是省级劳模，鹿州市“十佳”明星企业家。他们生产的“丰收”牌塑料编织系列产品，行销半个中国。在省内塑编行业里是公认的龙头企业。牛百川上岗的第二天，就被总经理委以重任，主持厂办公室的工作。
       这天下午，冯佩玉刚要出门，门铃一响，老爸回来了。
       冯锦平脸色显得苍白又疲倦，他进门连拖鞋也没换，随手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甩，就仰靠在了沙发上，微闭着眼睛，半天没吭气儿。一向性格开朗的老爸，今天为啥如此郁闷？冯佩玉乖巧地冲了一杯清茶，端到老爸跟前，很关切地问：“爸，身体不舒服？喝杯茶休息会儿，我给你捶捶背，先放松一下吧。”
       冯锦平接过茶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放心，我没事儿，是李中秋出事了！”
       李中秋是牛百川他们厂的老板，他在鹿州市企业界应该说是大名鼎鼎，谁都知道李中秋是鹿州工业战线上的一面红旗，老爸作为他的主管局长，自然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冯佩玉半蹲在老爸跟前，小心翼翼地问：“爸，消息可靠么？”
       今天下午，冯锦平在市政府会议室向主管市长汇报了全市首季工业生产情况，并就几个骨干企业的具体问题作了请示。工作汇报结束后，他刚走出会议定，就被等候在一旁的市委秘书处的小张扯了一下衣袖，轻声说：“冯局长，请留步，市委洪书记在办公室等你，请跟我来。”
       但凡领导找你谈话，都不是想听你说什么，而是要跟你说什么事儿。对于某一件事，如果上头定了调子，你就是再有意见，也要顺着上级的意见往下说。冯锦平宦海历练多年，自然是深谙此道。果然，洪跃一开口就直接挑明了问题：“老冯，今天上午，市纪委的同志汇报时说，市塑料编织厂的厂长李中秋，有严重经济问题，现已被‘双规’。市委决定由你负责从工业局抽调得力干部，组成工作组入驻该厂主持日常工作。这是很艰巨的任务，既要稳定局面保证不出乱子，又要完成今年的生产销售任务。”
       冯锦平对于李中秋被“双规”感到愕然。但还是表态说：“请市委放心，我一定把市委的指示落到实处。”
       对于李中秋的实际问题，冯锦平想了解得更具体一些，但是洪跃并没有深谈。
       冯锦平从市委大院走出来，头皮上已渗出一层虚汗。李中秋多年来都跟他走得很近，难免会有些经济上的来往，要想保证自己万无一失，就必须得更具体了解一下案情，想办法找关系通融通融。
       冯锦平很诚恳地对女儿说：“小玉，客观地说，李中秋在鹿州工业战线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多年来，他的工作业绩都很突出。一个改革者，要革弊兴利，就难免要伤害到某些人的利益，因此，就容易遭人暗算。他是我的下属，但是眼下我直接出面说情，也许会产生不良影响。现在这个案子由洪铁军负责，如果关键时刻，洪铁军给他争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尽快能做个结论，把人放出来，尽量减少点企业的损失，你能帮他去说句公道话吗？”
       冯佩玉说：“爸，我先去探探风儿，放心，我会尽力去帮他说好话。”
       冯锦平很歉意地说：“小玉，让你出面求他，我知道有点难为你啦，眼下也只有你的话，对他才会起作用……”
       当晚，冯佩玉跟洪铁军打电话说：“我在‘你我来休闲吧’等你，不见不散哟！”
       在洪铁军的眼里，冯佩玉依然魅力无穷。今夜，淡妆的她，像一首无声的诗，美丽而忧郁，她那求助的眼神儿，令人心动。他说：“小玉，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冯佩玉对他说：“今晚我请客，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洪铁军感到有点受宠若惊，嘴角向上一挑，浮起一丝坏笑：“真的？”
       冯佩玉咯咯地笑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嗔道：“你呀，真坏！”
       “我以前不坏，所以你就不爱。现在把肠子都悔青了，我应该早一点变坏的……”
       “好了，我的哥哥，有件事你得帮我。”
       “讲吧，咱俩没得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我会尽力去做。”
       “你也知道，李中秋是我爸的老部下……”
       “嗯，我明白啦，不过他的问题比较复杂，就怕背后有人死盯着告他……”
       她话锋一转，比较策略地说：“老爸怕影响你的工作，不让我给你添乱。哎，记住了，甭为难。来，喝茶吧，以后谁也不准说这堵心的事儿。”
       李中秋一案涉及面很宽，是上头督办的大案，他本想让专案组下死劲再攻一攻，但今晚有冯佩玉这句话垫底儿，他又考虑到冯锦平与李中秋的这层老关系，如果真拔出萝卜带出泥儿，对冯氏父女可怎么交待呢？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说：“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冯佩玉满意地笑了。
       昨天，冯锦平听了冯佩玉传过来的话，心里就有了底。一上班，他就主持召开了局务会，按照市委的要求，紧急下派工作组，组长由主管政工的王铁锤副局长担任，并按照局党委会的决议，宣布免去李中秋厂党支部书记、厂长职务，由工作组同志临时主持该厂一切工作。
       王铁锤行伍出身，从普通士兵到团政委，一步步从基层熬上来，去年刚转业到鹿州市任工业局副局长，可以说他对工业生产管理基本上还是个门外汉，由他带队进厂，冯锦平是经过一番权衡的。王铁锤为人爽直，弯弯肠子少，比较好掌握，而且他不了解工业生产环节，如果厂里的生产出现大幅度滑坡，李中秋又没被抓住什么把柄，就可以要求让他提前出来，戴罪立功。
       王铁锤率局工作组一行三人进厂之后，首先就让牛百川通知该厂中层以上干部开会，当众宣布工业局党委的决定。
       谁也没料到王铁锤刚宣布完局党委的决定，又补充了一句：“现任厂领导班子成员停止工作，自觉接受工作组的审查，审查工作结束之后，视情况再做安排。”他这一句话就把该厂原班子人马给连窝端掉了，这时候，会议室里就炸了锅，议论声四起，王铁锤把脸一沉，加重了语气说：“请大家安静，这个决定是局党委根据市委领导的指示认真研究后做出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正是上级党委考验每一个党员干部的关键时刻，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是不冤枉一个好同志，但是也决不会让一个腐败分子漏网。对于这个决定，如果谁有意见可以保留。但是，现在必须按照这个决定执行，希望同志们从大局出发，积极配合工作组的工作……”
       散会之后，王铁锤对牛百川说：“牛主任，你先别走，咱俩先聊聊，统一统一认识。”
       牛百川从谈话的语气和方式看得出王铁锤副局长还习惯用部队军人的那一套工作方法处理问题，为了讨他欢心，牛百川毕恭毕敬地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向他敬了个军礼说：“报告首长，牛百川向您报到，请首长指示！”牛百川没料到他这半做秀半讨好的举动，却让王铁锤认了真，王铁锤关切地问：“小牛啊，老家哪疙瘩的？”牛百川爽快地回答：“俺老家离市里不近，是靠山屯乡土门村的。”
       “好你个小兔崽子，咱俩还是老乡哩。”
       “听您老的口音儿，怎么像东北人呀？”
       “嗨，这大茬子味儿，唠起来就话长了，我爷爷是鹿州乡下人，年轻的时候下关东折腾了一辈子也没发财。我爷爷奶奶过世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爹就背着铺盖卷儿回来了，后来他就在靠山屯一个叫白庄子的山村落了户。我初中毕业后，回村就给生产队放羊。那时候山里的孩子没前途，一不兴考大学，二不兴进城打工，只能围着几座破石烂山转，如果我不是报名参了军，恐怕现在还是个老粗儿。咱山里人进城混光景不容易呀，你也是部队转业的？”
       “不是，我是考学出来的，参加工作也没多长时间，对厂里的一些情况了解不多，但是我向您保证，一定尽职尽责，圆满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各项任务。”
       王铁锤比较赏识从农村闯出来的年轻人，反而对生活在城里的一些浮躁的人看不上眼。王铁锤向牛百川了解了一些厂里的基本情况，又征求了一下他对当前工作的意见，并鼓励牛百川要在关键时刻勇挑重担，积极配合工作。
       李中秋被市纪检委“双规”之后，原有班子也被连窝端了，企业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有些干部、职工的情绪出现了波动。牛百川发现，市场销售部的业务人员基本上按兵不动，每天来上班泡钟点儿，那些黄金客户，一见李老板栽了，都怕惹身臊，一个个都另谋它路了。厂里的技术骨干，暗中被几家同行业竞争对手盯上了。从表面上看，车间里的机器还在转，工人还在按时上班，工资福利也没减，但实际上企业被人为的因素慢慢拖向了绝境。牛百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几次向工作组建议：“当务之急不仅是整顿查账，还应该组建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开展工作。再这样耗下去，企业就有被市场上的竞争对手挤垮的危险……”
       企业已陷入绝境，没啥油水可捞了，谁还愿挑头组阁，干这费劲不讨好的事呀？工作组的同志也很为班子问题伤脑筋儿。按着冯锦平的暗中授意，以工作组的名义，向市委反映企业的情况，并建议尽快给李中秋同志一个说法，如果他没有触犯国家法律，就请求纪检部门放人，让他回厂收拾残局……这份报告材料送上去就没了回音。一晃半年过去了，李中秋的案子还在那悬着。这时候，企业就像得了败血症的病人，正一步步走向死亡……
       
       李中秋一出事，鹿州市几家银行的行长不约而同地掐断了企业的资金链，信贷人员穷追猛讨到期贷款，新的流动资金是一分不放，如果见到有货款回笼，各家银行就一律扣掉；供货商见不能拿到货款，都纷纷停止了供货交易，而这时候的销售商看到有空可钻，却千方百计拖欠货款，市场是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一个企业怎能受得了内外夹击的攻势？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工厂，已经人心涣散，失去了凝聚力，工人的奖金没了，工资开始拖欠不发了……在企业的生死关头，按说应该让李中秋出来重整旗鼓，发挥他的管理企业的优势，整合业务关系，救企业于危难之中。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谁知道已经闯过了七沟八坎的李中秋，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句心里话，让办案人给捏住了把柄儿。
       洪铁军早已摸准了冯佩玉的脉，就拿李中秋吊着她的胃口。只要案子一天不结，冯佩玉就得隔三岔五主动约请他喝茶聊天儿，让他充分体验着被美女追求的满足与甜蜜。冯佩玉每次都能从洪铁军这儿得到一点内部最新消息，但是眨眼间就几个月过去了，李中秋一案并没有什么突破性进展。冯锦平综合一些内部消息判断，专案组对李中秋已经黔驴技穷，如果他能再挺一挺，这一关就闯过了。因此，他心里坦然了许多。冰雪聪明的冯佩玉，早已看透了洪铁军的用心，就与他玩起了你进我退，你退我追的游击战。随着时光的流逝，在李中秋一案上越来越玩不起的是洪铁军。如果再没个说法，不放人就说不过去了。这个李中秋老奸巨滑，无论你采用什么样的战术与攻势，他是软硬不吃。几个月下来，专案组已被李中秋搞得疲惫不堪，如果他再不松口，也只能因查无实据而放人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洪铁军对手下人说：“我看这块骨头还真不好啃，兄弟们再坚持一晚上，如果他再不开口交待，咱也拿不出什么过硬的证据，也只能放他回去过节了。”
       其实，外表强硬的李中秋，内心已相当脆弱。半年多来，他被限制在一个偏僻窄小的空间内，不能读书看报，不能看电视，更不能打电话与外界联系。只能接受无休止的提问和审查，这里没有白天与黑夜的界线，也没有节假日与上下班的正常秩序，只有面壁思过，彻底向组织交代问题。如果洪铁军不告诉他明天是中秋节，李中秋还真想不起来了。
       为了缓和气氛，洪铁军让食堂的厨师，晚饭特意给李中秋做了碗长寿面，并破例给他上了半斤老白干、一盘炸花生米、几个家常菜。还让专案组的几位同志一起陪李中秋进晚餐。
       洪铁军清楚，中秋节不仅是李中秋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祭日。而且，今年还是他和妻子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他首先举杯向李中秋预祝生日愉快。几杯白酒下肚，李中秋竟落下泪来：“我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组织还记着我的生日……铁军同志，如果我彻底交待了错误，明天会放我出去与亲人团圆吗？”
       洪铁军听了这话，心头大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李中秋同志，组织上相信你的忠诚，只要你今天能把问题讲清楚，我保证放你出去……”
       一顿饭的工夫，李中秋就吐露一大堆事儿。自从当上厂长之后，私设小金库，进货吃回扣，年终以奖金的名义私分公款；跳舞泡妞，陪客人找小姐；欺上瞒下，偷税漏税，请客送礼的事就更多啦，一说就牵扯出很多人。专案组一行人，趁热打铁，连夜整材料，轻而易举就给他办成了铁案。
       三天之后，李中秋还没被放出来，他预感到不妙。见了洪铁军之后，忐忑不安地问：“铁军同志，该说的我已经都说清了，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回家？”
       洪铁军冷笑一声说：“别急，你的材料已经报上去了，再耐心等等吧。”时间不长，李中秋贪污受贿一案，经上级主管部门批准，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进了看守所的班房，李中秋如梦方醒，大呼冤枉。最终，李中秋决定死扛，绝口不提与冯锦平的金钱往来，被判了八年。
       王铁锤率领的驻厂工作组，眼睁睁看着企业一天比一天困难，却无力回天。经过几个月的观察了解，王铁锤认为他的小老乡人才难得，如果让牛百川来挑大梁，也许企业能起死回生，走出困境。情急之中，工作组的同志们也认为牛百川能行，虽然踏进工厂时间不长，管理经验不足，但是他的优势是敢闯敢干，能吃苦，脑瓜灵，思路宽广，组织领导能力强，属于知识型的人才。
       冯锦平看过了推荐报告，沉思片刻，慎重地对王铁锤说道：“一个企业，谁当家都得有个章法。国有集体企业的当家人，是不允许你个人有什么即兴表演的。牛百川进厂时间不长，一个几百号职工的老企业，如果真交给个毛头小伙子去经营，老王，你能放心吗？”
       “冯局长，说心里话，对这个问题，我心里也不敢打保票，但是，就这个企业目前的局势而言，可选择的人真是太少了。原厂班子成员除了几个有经济问题的，就只剩下两个掉片树叶都怕碰破头的老好人。假如从外部调一个去吧，一来是不了解企业的特殊情况，二来谁肯往这火坑里跳呀？牛百川的优势是年轻有为，具有一定的组织领导水平，他对市场的分析预见能力、对商机的洞察能力，当然，为了对企业负责，我让局人事处重点考虑几个人，可以把牛百川列为重点人选，全方位进行考察，考察结果公示后，局党委再研究决定。”
       王铁锤那坦荡的眼神与态度，还有那军人特有的直爽，让冯锦平踏实了许多。随后，冯锦平对王铁锤说：“老王，市委给我们下达的股份制企业改造任务目前还没有完成，你看把塑料编织厂列进去一起考虑如何？新体制，新班子，新业绩……如果这家企业改制成功，就可以将其经验向全市推广，以此来推动鹿州市的经济大发展，如果你能把这个改制成功的典型树起来，我向市委、市政府给你和同志们请功。”
       “我代表驻厂工作组的同志，向局党委保证，一定尽心尽力，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冯锦平实际上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他把所有的人当成了棋子，牛百川也被他围了起来，捏在了手心里。
       工业局人事处按照局领导的指示，三天之后，就把对牛百川的考察情况报告交了上来。冯锦平认真看完了这份报告，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他让局办公室主任通知牛百川，今天下午找他谈话。
       下午，牛百川来到局长办公室。冯锦平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来，站在他眼前的牛百川西装革履，肩宽体长，国字脸浓剑眉，看上去强悍又文雅，一双明亮的黑眼睛，透着聪明自信的神采。他暗自叹道：嚯，好家伙！长得还不错。怪不得让小玉如此着迷。
       冯锦平态度亲和地同牛百川聊了几句闲话，就切入正题道：“小牛，听说你工作干得不错，近几个月来，你们厂的生产销售情况如何？职工的情绪稳定吗？”
       牛百川答道：“应该说，自从局里的工作组进厂以来，王副局长带领全厂职工，一手抓生产销售，一手抓治理整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还存在着一些实际问题需要解决。近两个月的生产销售情况还不容乐观，截至目前，今年上半年的销售收入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70%，职工奖金收入下降了60%，已经出现拖欠职工工资情况，职工们的反应很强烈。造成企业亏损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厂的黄金客户流失严重，生产流动资金短缺，市场产品的更新换代没能及时跟进，还有就是塑编市场竞争惨烈，一些私企和乡镇企业以低价位冲开了市场大门，并且以高薪为诱饵，从我们厂挖走了十几名技术骨干。除此之外，管理落后也是造成这种被动局面的原因之一。”
       冯锦平又进一步问道：“现在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你认为应该如何对症下药，才能推动企业深化改革，让你们厂走出困境呢？”
       牛百川胸有成竹地说道：“冯局长，我认为如果绕开企业产权与所有制这个根本问题，去搞国企改革，好比是隔靴搔痒，只能解决一时的表层问题。要解决深层次的问题，就必须以产权问题和所有制为突破口，动大手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修修补补，只摸石头不敢迈步，就永远过不了河。”
       
       冯锦平点点头说：“我市国企股份制改革今年是重头戏，你们厂已被列为改革试点，假如你是企业法人，你认为国企应该怎样进行股份制改造？”
       牛百川说：“我认为目前我们厂的股份制改造条件已成熟。产权问题已成为制约企业发展和生存的‘瓶颈’，如果现在不动手，等股份制改造的大气候已形成我们再改就晚了。要解决好这个问题，只有把产权真正交给股东，让企业经营者决策，让市场成为导航标，让利益最大化成为企业追求的目标。”
       随着谈话的不断深入，冯锦平还真有些后生可畏的感觉，年轻一代人的新知识、新思维、新胆识都与经济全球化的浪潮合着拍，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冯锦平目光里充满了期望和信任，说：“小牛，有时间欢迎你到家里去玩。你回去以后，要认真搞好市场调研，充分做好挑大梁的思想准备。记住，作为一个企业经营者，应该从大局着眼，时刻把国家、职工和企业三者的利益关系摆布好。局党委就是你的坚强后盾，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干吧！”
       走出局长办公室，牛百川心里有了底儿，他信心十足，仿佛踏上了一艘扬帆的航船，正待启航。
       牛百川终于如愿以偿，踏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冯家洋楼
       在局党委会上，冯锦平针对当前工作的重点和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讲了几点指导性意见。冯锦平话音刚落，王铁锤就以工作组的名义，提议由牛百川接替李中秋的厂长职务。冯锦平语气平静地说：“前几天，人事处的同志搞了一份考察报告，同志们可以看一看，在会上议一议。王铁锤和工作组的同志们，在谁来出任塑编厂的厂长问题上比较有发言权，如果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吧。”几位副局长都举手投了赞成票。
       在全厂职工大会上，王铁锤副局长代表工业局党委宣读了关于任命牛百川为塑编厂厂长的决定，并正式宣布工作组已圆满完成任务，近日将撤离该厂，厂里的一切工作由牛百川全权负责。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牛百川精神焕发地走上主席台，他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我能走上厂长的岗位，应该感谢局党委和同志们对我的信任，我会全心全意，尽职尽责，重振塑编厂雄风。自我上任之日起，力争半年之内扭亏为盈，一年之内给职工全部解决住房问题，为了实现这个工作目标，希望同志们全力以赴努力奋斗，做好今年的各项工作。”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牛百川结束了他的就职演说。
       牛百川走马上任的第一天，首先到厂财务处了解了一些实际情况，牛百川怎么也想不到帐上的现金不足3000元，而外欠销售款高达上千万元！就账上这点家底儿，还不够给工人塞牙缝的呀。
       当务之急是找米下锅，以解燃眉之急。牛百川经过反复思考，请示局里有关领导后，大胆起用了原班子人马，充分利用他们多年经营的人际关系网，迅速组成一支特别突击讨债与推销产品队伍。魏仲仁、赵战英等几个受到李中秋一案牵连的副厂长，在厂里都是重量级人物，这些人都是厂里生产销售的骨干，是企业的宝贵财富，为了复兴企业，必须让他们重新出山！
       为了理顺厂里的工作，牛百川吃住都在办公室里，对于新班子的工作，他重新做了分工，经验丰富的魏仲仁负责生产销售工作，能征善战的赵战英负责追讨旧债和跑银行申请流动资金贷款，牛百川自己主抓人事、财务工作，还负责协调各项工作。牛百川重新修改制定了一套企业管理方案，工作任务量化分解到人，奖罚严明，当场兑现。树立劳动典型，表彰科技创新先进……时间不长，工厂的生产销售就有了很大起色，牛百川也赢得了一片称赞之声。
       虽然各项业务已正常开展了起来，但是从塑料编织市场上反馈回来的信息并不令人乐观。这个行业属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技术含量低。近几年，一些私企乘国企改革之机蜂拥而上，抢占了大量市场份额，把几家老国有企业挤兑得举步维艰。目前，作为一名明智的经营决策者，只有忍痛割爱，另开新路，才能杀出重围，避免全军覆没的危险。
       谁能帮企业摆脱陷阱走出低谷呢？牛百川坐在办公室里整整琢磨了半夜，也没理出个头绪。当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他忽然眼前一亮。
       在鹿州市经济界指点江山，摇羽毛扇的智囊人物，当属著名的经济学博士李思慎教授，他不仅是鹿州市的高级经济顾问，而且本地经济界的头面人物都买他的账，把他奉若神明，称之为“活神仙”。在学校读书时，牛百川自修过李思慎的新经济学，而且在课堂上还因为出色地回答了一个问题，而受到这位学贯中西的经济学家赏识。
       在宽大的客厅里，牛百川决定去向他求救。面向李思慎侧身坐到了下首，保姆端来一杯热茶，轻轻放到茶几上。牛百川无意间一瞥，发现茶几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醒目的纸条：闲谈请莫超过五分钟。
       李思慎用赞赏的口气说：“小牛，你干得不错，刚毕业没两年，就成了厂长了。”
       牛百川叹道：“导师，你有所不知，刚坐上这把交椅，就把您的学生给愁坏了，几百人都朝我伸手要钱吃饭呐，塑编市场又如此不景气，这该怎么办呢？”
       李思慎笑道：“市场上遍地是黄金，这就看你当头的有没有眼力喽！你们守着金饭碗偏去当叫花子，这事可赖不着别人。”
       牛百川说：“导师，您也知道国有企业上层婆婆多，下边又人多嘴杂，指不定哪句话没弄合适，上边一句话，我这厂长就给人撸成平头百姓了……”
       李思慎说：“如果这企业的产权是个人的，你这厂长就是大股东，一切权力归经营者所有，你有办法把企业做大做强吗？”
       牛百川说：“目前商品住宅市场需求前景看好，我是学土木工程专业的，清楚房地产是一个有多大利润空间的行业。假如我能对企业的经营拍板，我就会变成一匹黑马在房地产行业杀出来，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产权问题，制约着经营者的手脚……”
       李思慎说：“好吧，在这个问题上，我会尽力帮你铺路。你回去以后，要把你的想法尽快与冯锦平局长沟通一下，顺便告诉他，下周我陪刘市长去工业局调研，冯局长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当面和市长谈，我替他帮腔。”
       牛百川听了这话就仿佛吃下了定心丸儿，他万分感激地站起来说：“导师，您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从李教授家走出来，牛百川感觉眼前一下子豁亮了起来。
       近几个月来，塑编厂好消息不断，赵战英率领清欠小分队已追回来外欠销售款二百多万，解了企业的燃眉之急；魏仲仁是老将出马，收获更大，厂里的生产销售网络已基本修复畅通了，几经谈判，银行的帐户已全部解冻，可以正常支付了。应该说，塑编厂让牛百川几剂猛药下去，已经渐渐缓过了劲儿。但牛百川认为这只是开始，塑编厂还要面临更大的挑战———改制。他知道要实现改制成功，冯家的大门就得给他敞开；如果打不通这条道儿，他一个少根没茬的穷小子纵有天大的本事，还不是癞蛤蟆干鼓肚瞪眼愣没辙么？
       牛百川经过几年不懈的努力，以恋爱为纽带，终于如愿以偿，踏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冯家洋楼，成了冯家的准女婿。但是牛百川不知道，他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狠狠地盯着他。
       在市工业局秘书科，牛百川看到了座谈会纪要，他随后又电话咨询了李思慎教授，并按照冯锦平的工作安排，由牛百川连夜起草改制实施方案。
       塑料编织厂企业股份制改造方案，起草时也参考了一些外地的成功经验，初稿敲定之后，经过李思慎等一批经济专家论证，市工业局党委又进行了认真的研究修改，并及时上报鹿州市政府，时间不长，该方案就得到了市长办公会的批准。
       牛百川按照市工业局改制领导小组的安排，紧锣密鼓地组织有关财会人员对厂里的资产与债务进行核实，盘点的结果是银行累计贷款2000多万，固定资产加流动资金还不足1000万元，要对这样一家负资产巨大的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李思慎给牛百川支了一招：“拿一元钱买家企业当老板”。职工们私下议论纷纷，却没一个敢站出来揭榜。谁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是馅饼呀？为一家没有市场竞争力，且又负债累累的企业陪葬值得么？在国有企业过惯了太平日子的普通工人，都不愿承担风险。市工业局改制领导小组的头头们都着了急，怎么办？
       在这种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王铁锤代表市工业局改制领导小组，多次找牛百川谈话。牛百川反复权衡利弊，征求了冯锦平和李思慎的意见，在得到市工业局领导王铁锤的几项政策支持的承诺之后，大胆站了出来。
       一夜之间，牛百川由工薪族变成了一家拥有千万元资产的股份制企业的老板。牛百川按照与市工业局签订的改制协议规定，40％的企业股份归他，60％的股份由他分配到职工的名下，让职工都能享受到企业改制带来的好处，这拿干股分红的美事谁肯不要呢？因此，股份分配工作进展顺利。
       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年。一日，牛百川在办公室文件夹里，忽然翻出了去年当厂长时的就职演说稿，仔细一看，前两项承诺已基本兑现，第三个目标是解决职工住房问题。这个目标的实现不仅能取信于民，而且还可以一举多得，抓住房地产行业的开发牛市，乘势而上，另谋新路，只要有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如果运作成功了，不仅职工的住房问题解决了，企业的财源也会滚滚而来。
       牛百川守着一箱子方便面，在办公室里琢磨了两天一夜，眼睛都熬出了血丝儿，把一套企业的远景规划写成了文字。企业改制以后，更名为鹿州市塑料编织股份有限公司，为了让职工集资，他没有打着减员增效深化企业改革的旗号，大刀阔斧地逼职工下岗回家，而是本着自愿的原则，按照企业转制的有关优惠政策，鼓励一些老弱病残职工提前离岗休息。但是，职工们望眼欲穿的宿舍楼马上要动工，竟无一人要求提前离岗，都等着把这块肥肉吃到嘴里再说。
       这家老企业地处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如果能开发成商住多功能楼盘，就会身价百倍，一本万利。前几年，有几个开发商看好了这块黄金地段，终因职工们的强烈反对而没能得手。牛百川采取了渐进式开发步骤，在不影响企业生产的情况下，先从工厂后院的二十多亩产品库动手，以职工住宅楼的名义立项，这样运作不仅可以解决职工困难，还能充分享受国家多项税收优惠政策。牛百川把底层临街的一面开发成商用型，高层变成写字办公楼，中间几层是宿舍住宅，这项被称为“福满苑”的规划设计图，时间不长就由省城一家设计院给搞了出来。职工们看到精美的住宅效果图，没一个人不心动。职工们集资热情空前高涨，两三天的时间，3000多万的建房集资款就都交齐了。为了把这项工程做好，牛百川又专门抽调公司副总经理魏仲仁负责具体工作。
       随后，牛百川按着他的计划，又悄悄地从职工建房集资款中挪用了一大笔，以工厂搬迁的名义，经刘青桐市长出面协调，以非常低的价格，在市郊仙人山下的秀水河畔，购得近千亩土地的使用权。这块地皮的真正用途，牛百川谁也没给透露。不久，他在工商局注册了一家名叫“牛晶”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魏仲仁虽身为“福满苑”工程的常务副总指挥，但是他只负责处理一些施工中出现的具体问题，财权全部归牛百川掌管。因此，职工集资款大部分已挪作它用，魏仲仁还被蒙在鼓里，此中的内幕只有财务部的会计郑可欣略知一二。
       冯佩玉充分利用工作的便利条件，通过土地抵押的方式，帮牛百川从银行贷来5000多万的流动资金，在那块新购的土地上，正式启动了“山河玉苑”的系列工程。开工典礼时，市长刘青桐、市委副书记洪跃、鹿州大学李思慎教授、市工业局局长冯锦平等一些鹿州政要和名人，都应邀前来祝贺，牛百川以董事长兼总经理的身份，主持了开工剪彩仪式。
       今天是周末，赵战英正吃着晚饭看央视的新闻节目，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原来，洪铁军看了鹿州电视台播放的“山河玉苑”开工典礼的新闻，牛百川春风得意的镜头，让他条件反射地感到胸口堵得慌，为了排解郁闷的心情，顺便摸清牛百川发迹的底细，他吃过晚饭，就给老同学赵战英打电话，邀他出来喝茶。
       说起来，赵战英还是他儿时的玩伴儿，高考名落孙山之后，就顶替老爸进了塑料编织厂当业务员，现在是牛百川的左膀右臂，主管生产销售工作。他接了电话，立刻来到洪铁军约好的茶楼。
       赵战英看着洪铁军，就觉得心里酸酸地难受，他知道冯佩玉的移情别恋，给洪铁军的伤害太沉重了。拿洪铁军与牛百川一比较，洪铁军心里就越发觉着梗梗的，很替哥们打抱不平。他牛百川算个啥？还不是利用裙带关系，投机取巧，靠钻企业改革的空子混出了头脸儿，充其量不过是小人一时得志。
       过足了茶瘾，洪铁军就不紧不慢开口说了：“英哥，知道这茶社的老板是谁么？”
       赵战英说：“听说是从泉城归来的富姐，才色双全，是位行踪不定的神秘人物。”洪铁军说：“这个女人不寻常呀，他与你们牛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战英瞪大了眼睛说：“这事有点悬乎儿，我就整不明白，姓牛的这小子，往上翻他祖宗八辈的家谱，我敢说都是土里找食吃的穷鬼儿，你说他怎么会凭空傍上个富姐？
       “你小子瞎说什么呢？”洪铁军打断了赵战英的话，顿了顿，慢慢向他道来。原来这茶楼不是别人的，正是牛百川的表姐白若云。洪铁军南下泉城招商时偶然认识了她。
       “噢，原来是这样呀。这以后的故事你不讲我也知道了，这家茶社是你帮白若云在鹿州开的分店，如果让我们牛老板知道了此中缘由，不知他应该叫你连襟合适，还是称表姐夫更恰当呢？”
       前些天，李思慎与牛百川闲聊时，对新开业的香江茶楼，赞叹不已，撺掇着牛百川去喝茶。
       尽管牛百川对于白云湖畔的香江茶楼早有耳闻，但是他没想到茶楼的老板是他表姐。
       他想去香江茶楼看望表姐，忙里偷闲打了几次电话，不是总经理不在，就是正忙，无法接听。牛百川心里纳闷儿：白若云为什么不肯见我？莫非她还记恨着当年那档子事儿？
       其实，白若云做梦都想看一眼这个走到天涯海角也割舍不掉的男人。但她认为，要在牛百川那里找回失去的自尊，就要让他主动找上门来，以雪当年被弃之恨。
       对于白若云回鹿州发展，冯佩玉半喜半忧，喜的是洪铁军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忧的是如果她与牛百川旧情难忘，死灰复燃了怎么办？为了免除后患，冯佩玉赶紧和牛百川把结婚登记的手续办妥了，木已成舟，任凭白若云有千条妙计，也难与牛百川重续旧梦了。
       洪铁军常跑到香江茶楼帮着打理生意，他以白若云的准老公自居，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为了给香江茶楼拉客户，他甚至都动用了老爸洪跃的关系，把刘青桐市长、李思慎教授、冯锦平局长以及公安、税务等鹿州市一些权力部门的头面人物，分别请到香江茶楼品茶聊天儿，以壮声威。除此之外，洪铁军还把《鹿州晚报》的名记者贾仕涛、江湖黑道人物徐二黑、广告商归雨峰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请来免费喝茶娱乐，此举不仅扩大了茶楼的知名度，而且软化了周围的环境，为茶楼的业务拓展，扫清了道路。
       天近中午，牛百川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白若云打来的。
       “川儿，这几年，你还没忘了姐，我就知足了，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记着常过来看我……”
       牛百川听罢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冯佩玉风风火火推门进了办公室，牛百川立马放了电话，故作镇静地望着冯佩玉，她一看牛百川脸上的泪痕，心里顿时起了疑惑，问：“你这是为谁伤心落泪呢？”
       牛百川故作幽默地说：“人常说，白天不见，晚上思念；三天不见，度日如年。这十几天，我连个人影儿都没见你，让谁心里也酸溜呀。”
       
       冯佩玉嗔道：“人家忙工作，还不都是为了你。”
       牛百川问：“此话怎讲？”
       冯佩玉说：“前几天，我去省行专门给牛晶公司报批贷款申请，按审批程序，今天上午已经在审贷会上通过了，我刚得到消息，特来给你报喜。”
       牛百川精神为之一振，激动地把冯佩玉抱起来，在办公室里就地转了三圈。怀抱着如花美眷，牛百川激动地对冯佩玉说：“老婆，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结婚庆典！”随后，便在福满楼大酒店订了几十桌丰盛的酒席。
       冯锦平夫妇站在福满楼门口迎接到刘青桐市长、洪跃副书记以及市委、政府大院里的几个有身份的领导，陪着他们一路说笑着上了楼。随后，李思慎、贾仕涛、归雨峰、徐二黑，还有臭鱼、烂虾、馄饨三儿等一群商圈里的大老板和社会知名人士，也纷纷前来捧场。可以说，鹿州市政界、商圈里的头面人物，欢聚一堂，庆贺冯家千金喜结良缘。
       开宴之前，洪跃副书记走上前台，他代表老一辈人向新人致辞祝贺，刘青桐市长代表来宾发表了热情洋溢幽默风趣的讲话，博得了阵阵热烈的掌声和笑语。牛百川和冯佩玉微笑着站在台上，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冯佩剑负责喜宴的后勤工作，忙前忙后，楼上楼下来回穿梭不停。
       冯锦平夫妇和女儿、女婿轮流向来宾们敬酒，在一派热闹喜庆的氛围里，喜宴进入了尾声，客人吃饱喝足了，一抹嘴，开始先后离席而去，冯锦平和牛百川握手给客人送行，金士韫母女把刘青桐市长送上了车，热热闹闹，说说笑笑，一直等到把客人都送走了，冯家人才又开了一桌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安安生生吃了起来。
       牛百川刚陪二位长辈喝了几杯酒，主食还没顾上吃，突然他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牛百川悄悄走出雅间，在楼道里低声问：“喂，是小郑吗？工地上怎么啦？”
       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郑可欣向他紧急报告：“牛总，出大乱子了，村民们把施工现场给封了……”
       牛百川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知道，如果这场风波闹大了，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郑可欣对牛百川说：过去男人一有外遇就千方百计折腾着闹离婚，现在这样的傻男人越来越少了
       当初购买山河玉苑的土地时，因为公司刚起步资金短缺，牛晶公司私下先把村里的干部打点好了，购地时仅付了一小部分钱，其余的地款讲明开工三月之后，一次性付给对方，由村委会负责对失去土地的村民进行补偿。牛晶房地产公司开工之后，因资金周转困难，拖欠村里的几百万购地款就一直没有付给对方，村干部吃了好处都不牵头要帐，村民失去了土地又没落着钱，因此意见很大。前几天，村委会换届改选时，前任班子集体落选了，新上来的村委会主任王山虎是个软硬不吃的“二杆子”，他鼓动村民围攻施工队，除了讨要占地款之外，又提出了安排村民到企业上班，解决村民吃水、用电、行路难的一系列问题，态度蛮横，哪一条不答应也不中，派出所、法庭多次派人调解无效。这事早就成了牛百川的一块心病。如果答应了这些要求，公司要加大成本减少利润；如果一点也不让步，村民们要闹急了集体上访，说不定施工计划要全部泡汤，那损失可就没法估算了。
       牛百川立马拨通了徐二黑的手机。
       “徐哥，我遇到麻烦了……”
       “甭怕，没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徐哥，咱可千万不能动粗啊！人命关天，为这事扯进你去，不值……”
       “放心，我自有办法，等我的消息吧。”
       牛百川收了线，他回到饭桌上照样不露声色地陪着岳父一家人进餐。
       大喊大叫前来讨说法的村民，突然之间，都鸦雀无声了。
       郑可欣心有余悸，疑惑地推开办公室的玻璃窗，探头往外一看，几十个横眉怒目的黑帮人手持板斧，簇拥着个五大三粗的黑汉，走上一个土岗，他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扫了几眼周围的村民，可着破锣嗓子吼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徐某人今天替你们主持公道，你们有话就冲我说，谁要想动粗玩邪乎的，先来问问我徐某人答应不？知趣的爷们，我决不会亏待，回家去等着拿钱吧！不给我徐某面子的，你就过来试试。先告诉你们说，我的板斧可没长眼睛，违逆者后果自负，现在开始清场了，我喊一、二、三都给老子向后转，滚蛋！”
       徐二黑的恐吓立马就奏了效，村民们四散而去，转眼之间工地上又机声隆隆，恢复了往日繁忙的景象。
       牛百川从福满楼走出来，就接到了郑可欣的最新情况报告。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把岳父母和老婆送回家之后，就调转车头向公司赶来。
       牛百川把车开到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办公楼前，轻轻摁了几下喇叭，正在床上躺着看杂志的郑可欣闻声走下楼来，她暗忖道：天这么晚了，老板为啥还来公司找她？
       郑可欣二十多岁，中等个儿，偏瘦，瓜子脸，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她那双细眯的桃花眼看上去给人一种温柔、慵懒的感觉，穿一件水红色短袖衫，一条露小腿的宽松裤子，趿拉着双红塑料拖鞋，头发有些乱，好像还没梳洗的样子。牛百川发现今晚的她与白领丽人的郑可欣判若两人，就像他在乡间见到的野花，美丽、寂寞而又有些随心所欲的样子，他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郑可欣轻柔地问：“牛总，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这声音穿过车窗玻璃，敲击着他的耳鼓，牛百川静坐着沉默了一会儿，才打开车门下了车，郑可欣替他关上车门，善解人意地说：“牛总，如果你饿了，我去煮碗方便面；如果累了，就去休息会儿；要是心里烦闷，我就陪你说会话儿。”牛百川知道公司的办公楼里，晚上除了值班的保安，就只有她一个单身女孩睡在办公室的套间里。按理说，他作为老板是不应该和手下的异性员工突破那条道德底线的，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呢。再说冯佩玉刚怀了孕，你就背着她找情人，这样做挺有些对不起老婆呀……他心里很矛盾，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跟着郑可欣走进了办公楼。
       办公室的套间里有一张床，是郑可欣晚上休息的地方。牛百川在床边将皮鞋脱下，把腿往床上一跷，就靠到床头养神儿。这时，郑可欣走了进来，她递给牛百川一个刚削好的苹果，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感情波涛突破了大堤的防线，趁她递苹果的时候，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此时，牛百川想和她先说几句情话，又恐怕因言语不周引起她的反感，反而误了好事。于是，赶紧先用嘴去探寻她的红唇。她通身微颤起来，喉咙也发着低语的呻吟，牛百川就势把她抱上了床。
       “过去男人一有外遇就千方百计折腾着闹离婚，现在这样的傻男人是越来越少了。”郑可欣对牛百川说罢，叹息了一声。
       牛百川爱抚着她光洁白嫩的脸蛋儿，安慰说：“阿欣，这事得想开点，婚姻说穿了不就是一张破纸吗？现代人追求的是实际内容。”
       郑可欣平静地说：“我和你好，是因为你是我赏识的男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了我放弃婚姻的。”
       虽然前些天徐二黑亲率打手们出阵，暂时吓退了以村主任刘山虎为首的聚众闹事村民，但是因为有臭鱼、烂虾他们那几个同行冤家在背后捣鬼，刘山虎就又借势鼓动村民们四处告状上访，并围堵市政府大门，拦阻市长刘青桐的轿车跪地喊冤，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女市长拍案大怒，责令纪检、公安、法院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昨天，市里的联合调查组已进入了牛晶房地产公司进行查账、审计。牛百川感到大事不妙。
       如果公司违规运作的内幕被揭穿，不仅会给牛晶房地产公司带来灭顶之灾，塑料编织公司的几百名职工饭碗也就要丢了，还有那些帮助过他的朋友也会受到株连……后果不堪设想啊！
       企业面临的形势如此严峻，牛百川心急如焚，两鬓生出了一根根扎眼的白发。冯佩玉心痛地说：“老公，别着急了，办法总比困难多。”
       
       牛百川对她说：“现在最主要的是灭火，决不能让调查组得到公司的核心机密，花钱消灾也许是最灵的办法了。”
       冯佩玉说：“我让老爸和哥哥分头帮你活动一下，你去找找李思慎教授，他和市长的关系最铁。”
       经老婆如此一点拨，牛百川马上打电话让郑可欣准备一张大额现金支票。随后，牛百川几次拨打李思慎家的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内。
       其实，李思慎三天之前，应臭鱼、烂虾之邀，随着一个打着考察投资项目旗号的旅游团，前往新、马、泰三国十日游。此时，他正在泰国观看人妖表演呢。
       鹿州市政府联合调查组已进入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紧锣密鼓地展开了调查工作。冯佩玉救夫心切，急忙回娘家搬兵救急。冯锦平听女儿介绍的情况，说：“这事肯定有人背后捣鬼，我先去找你洪叔叔商量一下对策，再说下一步的行动。”
       在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危难之际，冯锦平以工业局领导的身份，深入联合调查组工作第一线，看望和慰问大家，副局长王铁锤则一直代表市工业局协助调查组开展工作。此时，各种对牛百川有利的信息，通过不同的渠道，向联合调查组源源不断地渗透了进来。
       三天之后，牛百川终于跟李思慎通了电话，因为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里有他的干股儿，当得知联合调查组的行动之后，李思慎也大吃了一惊，他仔细分析了一下局势，随后就拨通了刘青桐市长的内线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沟通了一番，最后得到了刘青桐一句掏底的话儿。李思慎暗自松了一口气儿，心说：这狗日的臭鱼、烂虾，也想跟老夫斗法？原来请我出国玩耍是一个调虎离山计，暗地里却借刀杀人，这一招也真够毒辣的，如果我不及时灭火，说不定这招损棋还真把牛百川给整趴下了……
       十天之后，忽然，一声令下，市政府联合调查组就悄无声息地撤离了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
       为了给山河玉苑新开发的楼盘造势，牛百川以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义，不仅义务给周围两个村庄，投资上百万元各建了一所希望小学，还承诺给村里近百名失去土地的农民一定的经济补偿。除此之外，还进行了一次物业管理上岗业务培训，培训合格后的村民全部安排到山河玉苑物业公司上班，就连带头上访的村委会主任刘山虎，也照样被高薪聘为山河玉苑小区的保安部副经理。这一怀柔措施立马见效，不但化解了牛晶公司与村民的矛盾，还消除了一些社会治安隐患。牛百川的这一系列善举在社会上博得了好名声，他受到了鹿州市领导的大力称赞，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还被市政府列为“重点保护企业”，鹿州市日报、晚报、电台、电视台都把牛百川视为新闻人物。媒体策划的连续报道，先后在报纸的头版头条和电台、电视台的黄金栏目隆重推出，一夜之间，牛百川像一颗耀眼的新星，被媒体的宣传造势捧上了天。名人效应不仅提升了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品牌价值，而且有力地拉动了楼盘的销售业务，这场造势取得了社会和经济效益双赢的效果。
       臭鱼、烂虾对牛百川的借势作秀和大力炒作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牛百川的事业如日中天，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楼盘促销全线飘红。在明争暗斗的市场竞争中，已处于劣势地位的那些竞争对手，谁也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一个个像斗红了眼的公鸡，在共同利益的驱动下，臭鱼、烂虾他们联合起来，组成了大河房地产开发股份公司，两家实力雄厚的房地产公司暗自较劲，为了争夺市场份额，准备一决胜负。
       为了与牛晶房地产开发公司争夺市场份额，臭鱼、烂虾联合了十几家房地产开发商，全力打造大河房地产这块新品牌，大河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的揭牌，标志着鹿州房地产开发行业的竞争已进入了规模化、品牌化、现代化的新层面。鹿州市房地产行业的两大巨头，各显其能，竞争技巧层出不穷，从最初的低端市场混战，已发展到看样式比质量，看环境比服务，看交通比设施的全方位竞争的新时代，经营者的比拼不仅要靠胆识和运气，主要的竞争武器是资金实力和品牌魅力。牛百川在与对手的较量中，不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抢抓机遇，推陈出新，把牛晶这块品牌越做越响亮；臭鱼任董事长，烂虾当总经理的大河房地产公司，经过资金重组，人员整合，建章立制，规范管理，充分发挥自身经营中低端市场的优势，立足普通消费群体，放眼高精尖阶层，在新一轮错位竞争中，两大巨头公司各领风骚，都取得了不俗的业绩。
       近两年来，鹿州房地产市场经过重新洗牌，虽然说恩怨丛生，但是，牛百川在李思慎的撮合下，重新和臭鱼、烂虾这些竞争对手坐上了酒桌，一起走进香江茶楼品茶娱乐，寻找商机，握手言和，面向未来已成大势所趋，在新的市场游戏规则制约下，竞争双方采用了互相促进的双赢发展战略。因此，臭鱼自动让位，牛百川顺利当选新一届鹿州市工商联合会主席，在政商两界成了红极一时、呼风唤雨的人物。
       客厅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声，响亮的钟声飘进了卧室。
       牛百川睁开眼睛侧过头来仔细看着郑可欣，她的脸上飞起欢快的红晕，眼睛那么清亮，那么动人，充满了无限依恋之情。在这张瓜子型的美人脸上袒露着一种清纯和脆弱，他真不忍心离开她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身体压过来，用身体的动作代替了苍白的语言。激情过后，两双眼睛都满足和幸福地望着对方，过了许久，郑可欣恋恋不舍又颇善解人意地说：“走吧，天不早了，路上慢点……”虽然，牛百川知道郑可欣心里是多么渴望他能留下来，陪她度过这漫漫的长夜。说心里话，他也不想走，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留。
       今天下午，牛百川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冯佩玉就知道今夜她又要独守半宿空房了。
       夜半钟声敲响了之后，牛百川才轻手轻脚回了家。哦，今天晚上怎么了？卧室里的床头灯还亮着，冯佩玉躺在床上，不言声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儿。
       牛百川好几天没有同老婆亲热了，他刚一上床，一股热气呼到他的脖子里，冯佩玉哼哼着说想跟他那个。
       牛百川推辞说：“今天上午应酬市里的税务执法检查，下午和几个大客户谈生意，晚上又要与城建规划部门的人沟通情况，太累了，下次吧。”
       冯佩玉脸一红，笑了一声，说：“那你就亲亲我。”说罢，她就侧过身来。
       牛百川说：“行，我亲我亲。”
       冯佩玉脸色突变，十分警惕地问道：“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味？”
       “什么香味？”
       牛百川嗅了嗅自己，故作镇静地说：“我怎么没闻见？”
       “玫瑰味的法国香水。”冯佩玉一针见血。
       “别装傻，快说，这香水味是从哪来的？”
       在老婆一连串的追问下，牛百川还真有些心虚气短，但是他知道关键时刻要挺住。
       牛百川说：“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别疑神疑鬼好不好。”
       冯佩玉说：“少废话，说，这香水是从哪个小妖精窝里带回来的？怪不得有人提醒我，半夜里进家的男人都是色鬼，你以为干了那事还能瞒得了我？”
       牛百川陪着笑脸哄道：“好了，老婆，别生气了，我也知道你这是为我好，为了保护咱的爱情果实，让你受苦吃累了，你要相信自己的老公，我在一些场合应酬一下也是没有办法。”
       冯佩玉忧心地说：“老公，你是公司的老板，我知道应酬很多，可我就怕你学坏了。”说着泪水掉了下来。
       牛百川把泪流满面的老婆搂进怀里哄着她说：“老婆呀，你真好，你说得很对。今后，我一定听你的话，按你的指示办事，做你的好老公，如果我有什么缺点和错误，希望能及时得到夫人的批评与帮助，我向你保证知错必改，在你的英明领导下不断前进。”
       她听了这番顺耳可心的甜言蜜语，心里的气也就云消雾散：“老公，你不准骗我，你要对咱肚里的孩子发誓：永远爱我，爱他，爱咱的家！”
       
       冯佩玉捅破了那层纸，牛百川感到世界一片黑暗
       牛晶房地产集团在开发山河玉苑第三期精品样板楼盘的同时，牛百川又把目光投向了鹿州市旧城改造工程这块肥肉。其实，玩房地产的开发商个顶个都是人精儿，你看好的地盘儿，我早已经在暗中运作，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看不见战线的殊死搏斗。
       牛百川为了拿到市政府旧城改造项目的开发权，不仅动用李思慎亲自出面做刘青桐市长的工作，而且还让郑可欣通过多种渠道把市政府城建办具体操作的人员都暗中搞定了。除此之外，牛百川还进省城拉了几家大公司来给“帮标”。为了抢得鹿州市旧城区改造项目的开发权，大河房地产集团的老板臭鱼、烂虾，新兴房地产集团的老总港商刘金财，还有其它几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各显其能。
       眼下，冯佩玉已临近产期，牛百川把父母接进了城里，替他在医院陪着老婆生孩子。他自己整天不是跑项目就是跑医院，牛晶房地产集团的日常工作交由魏仲仁和郑可欣具体负责，为了把旧城改造这个赚大钱的项目拿到手，牛百川还真是下了血本。目前跑项目和老婆生孩子，这两件大事对牛百川来说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哪一项都不能出半点差错。这些天，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琢磨事儿，那找女人寻欢作乐的风流事儿，自然是连想都顾不上想了，每天睁开眼就是一个忙字当头。光阴如流水，不知不觉一晃悠，就半月过去了，两件大事首先一件有了眉目。
       月亮的清辉透过窗户洒进了产房，随着新生婴儿一声清脆的啼哭，围在产房门外的亲人们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牛百川迫切地问一位刚从产房走出来的医生：“我老婆生了？”
       医生说：“生了。”
       牛百川接着问：“男孩还是女孩？”
       医生说：“男孩。”这一刻，牛百川兴奋得合不拢嘴。
       牛晶房地产集团夺标之后，《鹿州晚报》的名记贾仕涛立马对牛百川进行了跟踪专访。并在《鹿州晚报》的“商界精英”版上，隆重推出了对牛百川的专访。
       洪铁军从晚报上看到对牛百川的专访，心里就气：“牛百川算什么东西！捞了俩臭钱儿，就装的人五人六儿的，竟敢在报纸上满嘴跑火车，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吧！”
       洪铁军随手就给赵战英打通了电话：“喂，战英，报纸上那篇专访看了吗？”
       赵战英气不打一处来：“妈的，什么狗屁文章？老子当厂长的时候，他还是街头的无业游民，刚当了几天老板，就红口白牙敢在报纸上蒙事儿，真他妈的不知羞耻……”
       洪铁军说：“兄弟，你想当老板不？”
       赵战英叹了口气说：“我一没本钱二没靠山……”
       洪铁军说：“只要你能抓住了他牛百川行贿的把柄儿，再翻腾出他当年挪用公款的铁证，这一次他就死定了，只要把他拉下马，这老板还不就是兄弟你的了。”
       赵战英说：“我只是一个挂名儿的副总，其实就是个工头。搜集这些证据比较难。再说，去年市里的联合调查组来折腾了十几天，不也没扳倒他吗？”
       洪铁军说：“放心，只要我下手整他，牛百川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当年，你们厂李中秋那老八头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栽我手里了。”
       赵战英说：“我再琢磨琢磨，如果能把我表妹郑可欣拉回来，这事也许能行……”
       牛百川自以为与郑可欣的关系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盯上他们了。
       洪铁军为了达到拆散牛百川夫妻的目的，以雪当年的夺爱之恨，他暗中指使官迷心窍的赵战英雇佣了一个私人侦探，时间不长，私人侦探不仅拍到了牛百川和郑可欣在酒吧接吻的镜头，而且还偷拍到了他俩在床上演的风流戏儿。
       前几天，冯佩玉在电子邮箱里收到这份特殊的邮件时，气了个半死。
       我该怎么办？是跟他拼个鱼死网破，离婚？还是姑息养奸，自动给那个小妖精腾窝儿？她的心在滴血。
       这天晚上，牛百川特意早点回了家，吃了晚饭，打发儿子牛星星跟保姆睡了觉，他见老婆的脸一直阴着生闷气，为了摸清底细对症下药，他左哄右劝，毫无效果，冯佩玉一言不发，躺在床上两眼发愣，死盯着天花板流泪。牛百川心里发虚，他说：“你不要吓我，谁惹你了？不想让我知道就别说，只要你没事就成，不高兴就骂我几句解解气儿，千万不要跟自个身子骨较劲儿。”
       冯佩玉翻了个身，这几天的火和气都在肚子里憋着哩，后背赤裸地朝着他。幽暗的光线下，她光滑的后背呈现出象牙般诱人的光泽。
       牛百川心里一动，他想用实际行动给老婆泄一泄火气，小两口那事一办有什么仇还解不了啊？牛百川把一条胳膊从她脖子下面伸过去，又用手搂住了她。
       冯佩玉一翻身就把他推下来。她说：“我看你有了钱也变坏了。”
       牛百川说：“瞎说，我怎么变坏了？”
       冯佩玉说：“你说你恶心人不？刚从那小妖精洞里拔出来，就又想往我里头插，没门儿。”
       老婆一语点中了死穴，牛百川就像霜打了的秋草蔫了小辫儿，他这才知道跟郑可欣的婚外情露了馅儿。
       冯佩玉捅破了那层纸的时候，牛百川感到周围的世界一片黑暗。他从床上忽地坐起来，绝望地看着她。冯佩玉嘴角挂着鄙夷的冷笑。
       她说：“从现在起，我们分居吧。”
       夜幕下的鹿州，起伏跳动的城市轮廓清晰可见，走在喧嚣的大街上，牛百川心乱如麻。公文包里的手机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呼叫，他拿起手机一看，是郑可欣的手机号码，他按下了通话键。
       “哎，牛哥，你在哪儿？真是急死人啦……嗯，我把钥匙锁屋里了，逛夜市回来进不了家……见面再说吧。”
       牛百川叹了口气，直奔公司而来。
       一进屋，郑可欣把手里的东西往地板上一扔，就如饥似渴地一把搂过他亲热起来。
       忽然牛百川一抬头，看见卧室的墙角上有个鬼眼般的亮点一闪一闪的。他警觉地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郑可欣往他怀里拱了拱头说：“哎呀，我胆小，你可别吓着我了。”
       牛百川搬来一只高脚椅子，他站上去一看，竟然是个微型探头。牛百川做梦也想不到早有人在背后监视上他了，怪不得老婆要跟他分居，原来是真有把柄捏在她手里……
       牛百川愤怒地揪下那只图钉般大的摄像探头，往郑可欣面前一摔，质问道：“这是咋回事儿？说，还有谁到这里来过？”
       郑可欣说：“这门只有两把钥匙，门窗从来没被人动过呀。唔，我想起来了，两个月之前，我表哥赵战英和表嫂来过一次……”
       牛百川警惕地问：“他来找你干吗？”
       郑可欣脸一红说：“唉，他俩来还不是想给我找个主儿，说那男的在市纪委工作，他老爸是市委的洪副书记……当时，我就一口回绝了。牛哥，我的心里只有你……”
       牛百川沉默不语，他把脑子里有关洪铁军与赵战英的信息搜集起来进行了分析和推理，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洪铁军没能娶上冯佩玉就怀恨在心，他想毁我的贼心不死。
       面对痛哭流泪的郑可欣，他说：“阿欣，不要怕，这事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想利用你我的关系来整人。”
       郑可欣说：“牛哥，我惹祸了，对不起你呀，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的身是你的，心也永远属于你，就是拄着棍子讨饭，我也跟着你走……”
       牛百川说：“多保重吧，我走了。”
       冯佩玉自打跟牛百川摊了牌，她就发现牛百川的外出应酬少了，在家陪她和儿子聊天的时候多了，而且还变着法儿逗她娘俩开心儿。她反复权衡利弊得失，总感觉现在离婚对儿子、老公和自己，是件三败俱伤的蠢事，不如以退为进，另寻良策。
       牛百川自知理短，只要冯佩玉不撕破脸离婚，提啥条件都答应。他心里清楚两人一分手，在鹿州他就没了靠山，身败名裂且不说，洪铁军会趁火打劫，倚仗职权翻他的旧帐，弄不好会把他送进大牢里去，到时候老婆改嫁，儿子更名换姓，就是白若云也会耻笑他罪有应得。
       
       为了迎合冯佩玉的心，打赢这场家庭保卫战，牛百川是不惜一切代价，向老婆妥协投降，采取了先安内后攘外的战略，他知道当务之急就是灭后院的火。
       神秘探头让郑可欣非常恐惧。前思后想，让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样，既能保护自己免遭伤害，又给牛百川卸下了包袱。
       第二天，牛百川在办公室里看到了郑可欣的辞职书，一时心里感慨无限。
       赵战英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哪怕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牛百川拉下马来
       赵战英为了朋友，在老板背后插刀子，他琢磨着牛百川很快会顺藤摸瓜找他说事儿，赵战英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他牛百川敢下手毁我，就按照洪铁军策划的套数，趁机与他撕破了脸。但是，牛百川不仅没找茬整他，而且还经常在公司的例会上表扬鼓励他几句，牛百川以德报怨的做法，反倒弄得赵战英心里发虚理亏了。
       洪铁军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冯佩玉没有与牛百川闹离婚，郑可欣主动离职让牛百川化险为夷闯过了离婚关。两月之后，赵战英又传来消息说，牛百川帮老婆在市中心商业区租下铺面儿，正紧锣密鼓地筹建一座大型购物超市……
       鹿州首家大型超市“福园”开业大吉，冯佩玉在商界名声鹊起。
       牛百川的婚外情泄了密以后，不惜挪用巨资为老婆下海经商搭台铺路。如今的冯佩玉早已不是当初小鸟依人的全职太太。她现在是大老板，社交应酬是越来越多。
       福园超市的生意越做越火，冯佩玉的精神就越来越亢奋，相形之下，牛百川的情绪消沉了许多。牛百川变得恋家了，他出去应酬少了，夜晚的大部分时间是待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或干坐着等老婆回家。
       现在，冯锦平到了提前退休的年限，前不久已光荣退居二线，老伴金士韫也办理了退休手续，老两口在家闲着没趣儿，早就主动把外孙接了过去，尽享天伦之乐。
       这天，牛百川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突然手机响了，掀开手机盖儿，仔细一瞅号码，是冯锦平打来的。
       “小川，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您老有何指示？”
       “哦，有件急事需要你给我办一办。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来见面再谈吧。”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前些天，鹿州市塑料编织厂的老厂长李中秋刑满出狱了。八年的深牢大狱生活，把当年风头正健，生龙活虎的李中秋变成了骨瘦如柴、满头白发的落魄老头儿。
       冯锦平知道，为了保护自己，这位老部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该是自己回报他的时候了，只是自己已经退居二线，手中无权说话不灵了。冯锦平想到了女婿牛百川，让他给李中秋安排个顺心的工作，应该能办得到吧。
       牛百川走进岳父家的客厅，仔细一看，还着实心里一愣。啊，当年提拔重用他的老厂长李中秋，如今已落难到令人心酸的地步，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李中秋的手说：“老厂长，你受苦了！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跟我说，甭客气。”
       李中秋老泪横流地说：“牛总，你真能干呀，你的情况冯局长都跟我讲了，真替你高兴。唉，我如今完了，已是走投无路，从心里说真不愿给你和老领导添乱……”
       牛百川说：“老厂长，你对我恩重如山，知恩不报非君子，老爷子都说话了，我怎能看着你受罪不管哩？”
       冯锦平点点头，赞许地说：“小川说得对，你也就别推辞了，让我看你如果想干事儿，就让小川给你安排个实职；不愿操心费力了，就谋份闲职，高薪聘用为集团公司的顾问，帮着小川出出点子如何？”
       李中秋说：“我搞了二十多年塑料编织，还是对老本行感情深啊！老话说，天上下雨地下滑，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吧。如果牛总不嫌弃我，李中秋这把老骨头再折腾个十年八载也散不了架，你说蹲了八年大牢我都没趴下，我还怕什么困难呀！”
       牛百川略一思忖，当场拍板说：“好，老厂长想重操旧业，再展雄风，我就让你官复原职，就任牛晶集团塑料编织公司总经理，免去赵战英的总经理职务，让他负责集团的工会和安全保卫工作。老爸，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冯锦平颇满意地说：“很好，你就抓紧时间落实吧。”
       第二天，牛百川一上班就把赵战英请过来，把安置李中秋上岗，调他来集团总部工作的决定告诉了他。赵战英听了心里十分窝火，但又不能反驳，在那儿如坐针毡。一走出牛百川的办公室，他就气急败坏地拿起电话找洪铁军诉苦告状。
       “牛百川那王八羔子，今天把我整惨了……洪哥，你快来拉兄弟一把呀！”
       洪铁军说：“兄弟，甭怕，先沉住气，只要你搜罗到他的黑材料，我就出手整他，他完蛋了，就让老爷子向市长举荐你出任牛晶集团的老板。我们要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铁脚，让他牛百川永世不得翻身。”
       赵战英说：“放心，我自有办法拿到他违法经营，侵吞国有资产的铁证。”
       他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哪怕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牛百川拉下马来。
       三个都爱牛百川的女人，此时紧紧拥抱在一起，齐心协力要救出牛百川
       牛晶集团公司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运转，局外人谁都看不出一丝困窘的破绽。其实，企业的实际情况却非常糟糕，牛晶集团公司的资金链条运作已十分艰难，随时都有崩断的危险。
       为了短期内募集巨资，渡过这道难关，牛百川绞尽脑汁，厚着脸皮奔走在几家银行门下求贷，折腾了几个月，人家还是“研究”二字。牛百川只好连夜把刚出国讲学归来的李思慎教授请了过来，两人大门紧闭坐在办公室里，共商解套的良策。
       李思慎作为牛晶集团公司的顾问，从这里每年能得到一笔丰厚的信息费，应该说牛晶集团的生死与他的切身利益相关。
       李思慎点燃一支香烟，耐心听牛百川把话讲清了，然后气定神闲地说：“这点事就把你给难住了？”
       牛百川说：“哎呀，为这事我都愁得要上吊了，请恩师快给指条明路吧。”
       李思慎说：“这几年，央行连续出台降息政策，股市行情持续低迷，国内经济增长势头强劲，城镇居民收入提高……你综合这些经济信息一琢磨，哪里有钱可动不就明白了吗？”
       牛百川来回用手摸着自己的头皮，仔细思忖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头说：“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条路啊？看起来找银行不如找市场这话讲得蛮有道理，让老百姓把捏在手里的闲钱掏出一部分来，让企业替投资者理财，利益互动，如果能运作成功，牛晶集团公司不仅可以起死回生，还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哩！”
       李思慎说：“你要尽快搞出一个替投资者理财的可行性方案，首先在媒体上造势，把投资者的眼球吸引过来，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在企业融资上敢为天下先。”
       这一点拨，牛百川的心里就透了亮儿，他把李思慎送走之后，就紧闭房门在办公室里熬了个通宵，经过字斟句酌的推敲，他起草了一套为企业融资，替百姓理财的实施方案。
       牛晶集团公司高举“替百姓理财，获高效回报”的大旗，在鹿州市的媒体上大造声势，李思慎还联络了几个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鼓吹，并呼吁政府应该采取积极的态度支持企业发展，努力营造地方经济的良性发展环境云云。
       牛晶集团公司为了能把钱圈回来，他们先从内部中层管理人员开始发动，以高于银行利率三倍的投资回报为条件，采取投资入股的方式募集资金。为响应公司的号召，在管理人员的带动下，员工们也纷纷解囊集资入股，并动员亲朋好友来参与投资入股，这事一传十，十传百，越传参股的人就越多，还不到半月的时间，牛晶集团公司就募集了三个多亿的资金。当时鹿州市内的几家银行的现金支付量骤然剧增，这引起了上级金融监管部门的高度重视，时间不长，一封举报信，就由北京批转到了省领导的案头，为了防止牛晶集团公司把集资的事态扩大，中原省主管财贸的副省长亲自批示，责令鹿州市政府采取紧急措施，立即停止牛晶集团公司的集资活动，严格监管资金的投资用向，配合好省政府联合调查组的工作，查清问题后再做处理。
       
       鹿州市政府接到省政府的明传电报后，立马召开由金融、纪检、法院、公安等有关部门组成的联席会议，针对牛晶集团在社会上大量募集资金一案，进行了认真研究，金融界的专家认为这是一起非法集资案，如果不采取果断行动坚决打击，就会给金融秩序造成严重危害。洪铁军作为纪检部门的代表，表情严肃地说：“为了确保广大群众的利益不受损害，我建议应该立即冻结牛晶集团公司的银行帐户，防止资金转移，对非法集资者严惩不贷……”
       牛百川被认定为非法集资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机关拘留了。
       一夜之间，牛百川由鹿州经济界的领军人物变成了阶下囚，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牛百川成了市民议论的焦点。
       牛晶集团公司“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一案，引起省、市领导的高度重视，联合调查组进驻该公司之后，为了能顺利开展工作，经市委副书记洪跃提议，由副总经理赵战英主持牛晶集团的全面工作，配合调查组查清问题，做好善后工作。赵战英一觉醒来就平步青云，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这天晚上，赵战英把洪铁军请到鹿州市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他们一边喝酒庆贺，一边谋划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赵战英激动地说：“洪哥，你真是料事如神，果然厉害！”
       洪铁军哼哼一笑，说：“我看牛百川那王八蛋，现在还牛得起来不？我就不信老子斗不过他一个乡巴佬。”
       赵战英说：“这次对他决不能手软，不然让他爬出来了，就不会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洪铁军说：“对，这次要新帐老帐一起算。现在的问题是牛晶集团公司的旧帐不翼而飞，只能把郑可欣请回来，让她与咱们联手合作，才能把牛百川整个底朝天，那时候，只要铁证一到手，我们还怕什么？”
       赵战英拍着胸膛说：“好啊，我把表妹请回来，给她官复原职当我的副手，我就不信她不乖乖地听我指挥，今后牛晶集团公司就是咱们的了，只要把企业法人一变更，他牛百川就是想哭都找不着坟头了……”
       省、市联合调查组进驻牛晶集团公司以后，该公司的银行帐号全部被查封，正常的业务开支要经过调查组领导的批准方可生效，应付款一笔不能外划，回笼资金谁也不能动。赵战英这临时大老板就是个傀儡，牛晶集团公司的生产几乎陷入瘫痪状态，一时谣言四起，员工们人心浮动，谁都无心再干活，大家都怕自己的血汗钱打了水漂儿。李中秋、魏仲仁暗中鼓动员工们围攻调查组，强烈要求退股还钱。调查组的一干人马被围困在公司办公楼上，两天一夜，谁也没让出来。这事态眼看着要闹大了，鹿州市政府的领导也慌了神儿，急忙调集公安干警火速赶往现场维持秩序，市长刘青桐亲自出面与群众代表对话，她向集资入股的人们保证，只要把问题查清了，就会把钱全部退还给大家。虽然，调查组的围解了，但是企业内部的一系列问题又突现了出来。鹿州市与牛晶集团公司有债务关系的几家银行，一看老板出事了，就都争先恐后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查封牛晶集团的资产，变卖还债，这一波未平就又起一浪，自从调查组来了近两月，几千名员工都没拿到工资和奖金，他们就又跑到市政府门口静坐，高举着“我们要上班，老婆孩子要吃饭”的大白条幅请愿上访。
       几个月后，省、市联合调查组从牛晶集团公司撤离，有关部门发出紧急明传电报认定：牛晶集团公司“经营不善，已出现高风险、高负债”之迹象，并指出，截至目前，鹿州市三家金融单位向法院提起的涉及牛晶集团公司的欠债“逾期未还案和其它经济纠纷案”，标的总额高达１.5亿元人民币。该公司“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目的是为了长期非法占用，性质严重。
       这天，冯佩剑悄悄把这份印有绝密电报的复印件交给了冯佩玉，说：“看过就销毁了，现在是敏感时期，决不能让别人抓住借口，我会想办法帮他的。”
       冯佩玉看了这份结论，如万箭穿心，五雷轰顶，她怎么也弄不明白：牛晶集团公司为投资者理财有什么错？员工入股分红何罪之有？这事怎能界定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呢？企业融资扩大再生产，难道就是为了长期占用公众资金吗？
       冯佩剑说：“小玉，别着急，这些问题我一时也没法回答你。对于拘留牛百川，我们公安局内部争议很大。唉，啥也别说了。其实，这里边有许多事，你我都不知道背后的真正原因，他们调查组整的那些证据，很多都经不住推敲。”
       冯佩玉说：“哥，百川是被人陷害的。”
       冯佩剑说：“放心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澄清真相。”
       冯佩剑刚走了时间不长，表姐白若云就风风火火赶到冯佩玉的家里。自从牛百川出了事，白若云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这两个深爱着牛百川的女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白若云一进门就问：“妹子，俺兄弟的事有新消息么？”
       冯佩玉面色凝重，叹了口气说：“这几天，我正忙着写上访材料，没有听到啥消息，他们如果再不放人，我就准备越级上访，人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给关下去吧。”
       白若云说：“甭怕，你要上访申冤，姐陪你一起走。”
       白若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脸色深沉地说：“妹子，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冯佩玉一愣怔神儿，说：“啥事？咱们还用藏着掖着吗？你就直说吧，什么事我都能承受得了。”
       白若云压低了声音说：“我听牛晶集团公司内部人私下说，那赵战英抢了总经理的位子还不肯罢休，他还要把郑可欣请回来……”
       冯佩玉说：“姐呀，我现在是心乱如麻，你说该咋办？我都听你的，现在就是让我给那小妖精赔礼磕头也行，只要她能闭上嘴，别往小川头上扣屎盆就中了。”
       白若云说：“事不宜迟，你现在准备一下，我去查清郑可欣在北京上学的地址。今天晚上，咱俩就秘密进京，先把她收服了再说。”
       郑可欣算是个懂事的女人，所以离开了牛晶公司。这两年，她活得很充实也很轻松，法律学硕士学位很快就拿下来了，当律师的梦想就要变成现实了。说心里话，她对牛百川是充满着感激与思念的，如果不是遇上了他，一个农家女怎能再次跨进高校大门呢？
       前些天，赵战英来电话告诉她说：“阿欣，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是牛晶集团公司的老板了，牛百川栽了，我给你官复原职，补发工资奖金！市委洪跃副书记的公子，让我特意向你问好呢，人家对你可是情有独钟，如果你能走进洪家，鹿州市机关的大门就都向你敞开了……表妹啊，这机会你可得抓住。”
       郑可欣放下电话，就像给人当头敲了一闷棍儿，牛百川一个好端端的企业家，怎么会成了罪人？这十来年，他给职工谋了多少福利呀，为社会创造了几千个就业岗位，给国家上缴了上亿元税金，还为贫困乡村打井、修路、建学校捐了数不清的善款……好人为什么不得好报？这背后一定有坏人加害于他了。
       郑可欣迟迟不动身，把赵战英急得不行，为了把她弄回去帮着整治牛百川，他还让老婆千里迢迢进京当说客，花言巧语诱劝她上套儿。
       表嫂对她说：“人哪，过什么河，脱什么鞋；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顺应潮流，才能适者生存。妹子呀，大嫂是过来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人生是残酷的，人与人的关系，说穿了就是互相挟制与利用，因为你掌握着牛百川的罪证材料，所以上级领导指派我来找你谈话，希望你迷途知返，将功补过，从感情上与牛百川划清界限。”
       表嫂绕来绕去，郑可欣终于明白了她此行的险恶用心。她不动声色地说：“牛晶集团公司与我早没关系了，现在我的学习很紧张，确实走不开，让表哥另请高人吧，这事我帮不了忙，请表哥原谅。”
       赵战英的老婆悻悻地说：“表妹，你可得整明白了，别后悔，让牛百川扯进你去了，谁也救不了你啊，你可别拿我们的好心当驴肝肺……”
       
       那天晚上，郑可欣把表嫂送上了火车，从街口上下了公交车往家走。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贴着她身边停下，车门一开，郑可欣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就在她一愣神的时候，几双手就一齐把她拽进了车里。
       郑可欣大惊失色，定神一看，绑架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冯佩玉和白若云。她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白若云攥着她的两只手说：“别害怕，我们请你去商量件事，一会儿就送你回来。”
       郑可欣可怜巴巴地说：“二位姐姐，请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说。”
       白若云说：“你把心放明白点儿，我俩早暗中盯着你哩。说实话，赵战英的老婆来找你干啥？”
       郑可欣听了这话，心里有了谱儿，她说：“做人要凭良心，对不起牛总的事，就是给座金山我也不稀罕。”
       三个女人为了一个共同喜爱的男人，走到了一起，结成了营救牛百川的统一战线。
       白若云把牛晶集团公司的变故向郑可欣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随后，她话锋一转，郑重地看着冯佩玉和郑可欣，说：“今天，咱姐仨坐到一起把话说透了，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谁也不准再提了，我兄弟现在落难了，咱姐妹们要团结起来，齐心协力把他救出来。”
       冯佩玉感动地说：“姐，你说得对。”
       郑可欣说：“放心，牛总对我恩重如山，以前是我错了，对不起佩玉姐姐，我会对牛晶集团的企业机密守口如瓶，我是学法律的，在北京一定能替他找到最好的辩护律师。”
       白若云说：“阿欣，只要你立场坚定，我兄弟就有救了。”
       冯佩玉说：“妹子，关键时候你可得拉他一把呀。”
       郑可欣说：“这几天，我要跟导师去外地实习，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他们想让我恩将仇报都找不着人了。”
       白若云拉起她们的手，非常动情地说：“为了牛百川，咱姐仨要同心同德，劲往一处使，让那些阴险的无耻之徒去见鬼吧！”
       牛百川进去了，牛晶集团公司很快就乱了套儿。这些天，赵战英就像坐在火山口上的猴子，心急火燎。牛晶集团公司的集资问题查清之后，在省、市联合调查组监督下，不仅把企业内部及社会上的集资款清退了，而且又按银行同期同类贷款利率赔偿了集资者三个月的利息。这件棘手事件刚摆平了，赵战英还没顾上喘口气儿，紧接着法院的传票又送来了，鹿州市三家银行的起诉已被法院受理，银行要求牛晶集团公司归还到期贷款，并按贷款时双方的协议，处罚企业一定数额的违约金。三家银行的到期贷款本金合计1.6亿多元，这个天文数字，让赵战英挖空心思琢磨了几天，愣是一点解套的招都没有，这件头痛的案子还没着落呢，企业几千名职工的工资奖金已拖欠了两个月，职工干活拿不到钱就开始怀念以前的老板，怨恨赵战英的卑劣无能，经李中秋他们暗中一鼓动，职工们就开始成群结队上访告状儿，闹得鹿州市的头头脑脑都发了怵。赵战英被这些挠心事弄得灰头土脸，上下不讨好，他没想到牛晶集团公司刚到他手里，怎么就成了烂摊子？他这夺权的老板还没当消停，眼瞅着企业就给挤兑黄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来收这个场儿。
       在鹿州房地产圈里玩的主们，谁都虎视眈眈盯着牛晶集团公司盘子里的肉，赵战英心里清楚，牛晶集团公司中标的旧城改造项目，对他来说是捧着个扎手的刺猬，可对臭鱼、烂虾他们的大河房地产集团来说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赵战英在电话里探了几次臭鱼的口风儿，就迫不及待地找上了门去密谈。臭鱼和烂虾是正求之不得。不过，他们在得意之余也没忘了落井下石。
       臭鱼说：“你今天既然说到了这份上，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关于那个项目转让条件，贵公司先期投入有帐可查的资金，我如数奉还，贷款利息我看就免了吧，但是，我会另外给你一笔更丰厚的佣金作为回报。”
       近日，据内部知情人给郑可欣透露：中原省政法委主要领导，出席中原省政协全会在参加省政协民建、工商联组的讨论时首次公开强调，政法机关要为民营企业经营者营造宽松的发展空间，对于民营企业经营者创业初期的犯罪行为，超过追诉时效的，不得启动刑事追诉程序。随后，全国各大媒体相继报道了中原省政法委新出台的“红头文件”。郑可欣立马就给冯佩玉打电话通报了消息。
       天刚蒙蒙亮，冯佩玉与白若云就来到鹿州市宾馆，敲开了郑可欣的房门。
       三个女人见了面就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白若云拿纸巾一边抹眼擦泪一边感叹地说：“妹妹，你拿的这份‘红头文件’就是尚方宝剑，上边有人替俺兄弟说话了，小川就有救了。”
       冯佩玉感慨万千地拉着郑可欣的手说：“妹妹呀，姐姐这辈子也忘不了你对俺的好处。这些天，全凭着你和白姐帮俺跑腾事儿，我替小川谢谢你俩了。”郑可欣红着眼圈说：“说谢字就见外了不是？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咱先抓紧时间商量一下行动方案吧。”
       白若云说：“咱俩是商人，做买卖在行，打官司告状就外行了。阿欣，你是学法律专业的研究生，这事还得你给拿个主意呀。”
       郑可欣想了想说：“从法律角度看，‘擅自集资’应属于民事案，不属于刑事案件，只要牛总本人无违法犯罪问题就不用担惊受怕。再说，现在牛晶集团已经把集资者的本金和利息都退清了。我认为问题的症结出在‘经济问题政治处理’上，因此，我们也应该对症下药……”“按照这份‘红头文件’上说的对民营企业者创业初期的犯罪行为，已超过追诉时效的，不得启动刑事追诉程序；在追诉期内的，要综合考虑犯罪性质、情节、后果、悔罪表现和所在企业当前的经营状况及发展趋势，依法减轻、免除处罚或判处缓刑。现在，我认为首要问题就是把牛晶集团公司当前的经营状况和广大职工的意见整理成文字材料上报，这样，就会引起上面领导的重视。另外，我会通过其它渠道把相关的材料送到省领导的手里，双管齐下。我想，这个案子很快就得有个说法了。”
       她们听郑可欣如此一说，心里透出了光亮儿。
       冯佩玉把那份文件带回家交给了冯锦平，冯锦平看过后，底气十足地对女儿说：“小玉，牛百川有救了，你马上给我把王局长和李中秋找来，我要和他们议一议这事儿。”
       两位客人很快就被她请来了。
       冯锦平微笑着把他俩请进书房。金士韫亲自为客人沏茶倒水递毛巾擦脸儿，冯佩玉端来几盘时鲜水果放到茶几上，正要转身离开，冯锦平对她说：“喂，你不要走呀，今天，请你俩叔来就是为了解决牛百川的问题。”冯佩玉感激地望了两位长辈一眼，随后把书房门关上，坐一边听老爸继续说：“小牛的事嘛，大家都很关心，现在省里出台了《关于政法机关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创造良好环境的决定》，这个文件涉及到民营资本原罪问题。牛晶集团公司是民营股份制企业，公司的财产是受法律保护的，按宪法规定，除企业法人外，任何人无权对其财产与经营进行干涉，更不应该被不明不白地超期羁押。”
       王铁锤说：“放心吧，老局长，上级有了指示精神，这事就好办了，我马上派工作组进入牛晶集团公司调研，把该企业当前的经营状况及发展趋势，尽快写出调查报告，以工业局党委的名义，我亲自向鹿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汇报，力争彻底解决牛百川的问题。”
       李中秋接着说：“我会组织职工积极配合，除此之外，我还准备以股东们的名义，联名上书，替牛总伸张正义，要求公安局秉公办案，把赵战英赶下台。我听人说，他为了谋取私利，暗中和臭鱼、烂虾勾结，出卖牛晶集团公司对鹿州市旧城工程的改造权，这是砸大家饭碗、断公司后路的缺德事，我们坚决不能答应，为了捍卫企业和股东们的利益，我把这事捅出去，就能让赵战英丑态毕露……”
       冯佩玉坐在一旁侧耳细听，她越听心里越明亮。最后，冯锦平说：“小牛这事就拜托二位了。”
       
       现在，内外交困的牛晶集团乱成了一锅粥，银行起诉，股东上访，职工讨薪，鹿州市工业局调查组的进驻……赵战英急得上窜下跳，他没想到这老板的位子还没坐牢稳，身后的靠山就倒了。洪跃因为已到退休年龄，上级免去了他的市委副书记职务。洪铁军利用赵战英之手把牛百川送进了牢房，他的夺妻之恨已雪，就对牛晶集团公司的那堆烂事没了兴趣儿。上级新的“文件精神”他已经看到了，为了推卸责任，防止惹火烧身，他在老爷子卸任之前主动申请下基层锻炼，很快就被任命为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的纪检委书记，他上任后曾与赵战英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从此赵战英就和他联系不上了。赵战英已预感到，牛晶集团公司挺不了多久就要完蛋了。他心里盘算着：只要臭鱼把那笔佣金给了我，老子也就不他妈活受这份洋罪了……
       风光一时的牛昌集团公司倒闭了，新的福牛公司正式成立了
       应该说，自从见到了那份文件，牛百川的命运才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机。日前，郑可欣从一个记者朋友那里得到了翔实的材料，这位无冕之王仗义执言，通过内参的渠道把牛百川一案捅了上去。省委书记在那份内参上作出了重要批示，牛百川的问题才引起了鹿州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很快，鹿州市委、市政府就成立了牛百川专案组。
       专案组的成员经过调查了解案情，并积极与有关部门沟通、协调，在征询当事人意见的基础上，从发展经济和安定团结的大局出发，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牛百川一案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经鹿州市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判处牛百川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三年。审判长的话音未落，在众亲友们的一片欢呼声中，牛百川被法警当庭打开手铐释放了。
       在自由的阳光照耀下，在一张张亲切笑脸的问候中，在一束束鲜花的簇拥下，牛百川满怀着希冀走在欢迎他的人群中，他感到历经劫难，百废待兴的事业，仿佛在向他招手。
       当天晚上，亲友们在福满楼为牛百川举行的接风压惊宴会上，冯佩玉身着亮眼的盛装，她拉着郑可欣和白若云的手刚一亮相，就引来全场嘉宾一阵热烈的掌声。牛百川西装革履，精神焕发，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健步走上主席台，他满含着热泪，首先向亲友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声音洪亮地说：“感谢党和政府的好政策救了我，感谢各位亲人和朋友在我落难时，对我和我的全家无私的帮助和关爱。我现在宣布，牛晶集团公司是我们大家共同的事业，她的大门永远向朋友们敞开，一切有志于从事企业经营的朋友们，希望你们能加入到牛晶集团第二次创业的队伍里来，我牛百川有信心和能力，重新把牛晶集团的大旗举起来，创造出人间的奇迹！”
       牛百川的话音未落，白若云首先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相信牛晶集团会克服困难，冲出低谷，重振雄风。为了支持牛晶集团的事业发展，我决定把白云茶苑转让出去，转让费全部拿来入股。除此之外，我还要投资创办一所现代化希望中学，校址就选在牛晶集团新建设的生活小区里！”
       白若云刚坐下，郑可欣就激动地站起来说：“我正在学校读研，目前，没有能力投资入股，但是我也决不会袖手旁观，我愿意用自己所学的法律知识，为牛晶集团做法律顾问。”
       冯锦平接着说：“我虽然积蓄不多，但是愿意全部拿出来交给你。牛百川，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干吧，我永远支持你！”
       王铁锤、李中秋、魏仲仁和牛百川商界里的十几个朋友也都纷纷表了态，就连那几家银行里被请来的朋友，看到牛百川在亲友中的威信和巨大的号召力，当场也表示尽力给予支持。牛百川借敬酒感谢的机会，已悄悄又把关系网织补了起来。
       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牛晶集团公司的保安突然听到办公楼上传来赵战英声嘶力竭的嚎叫：“老天爷，我姓赵的自作自受，罪该万死，可洪铁军狗日的也丧了良心，把我扔火坑里不管了，老子变成鬼也饶不了他———”保安一听这话，预感到大事不好了，就立马拨打110报警，可还没等他放下电话，就听“砰”的一声，赵战英跳楼自杀了。
       牛百川听到这消息，着实吃了一惊，他二话没说，就火速驱车赶到现场。为妥善处理赵战英的善后工作，牛百川连夜召集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全力配合公安部门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为了表示对死者家属的慰问，牛百川从家里拿出5万元慰问金，让郑可欣转交给她表嫂。郑可欣说：“嫂子，收下吧，这是牛总的一点心意，人已经走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以后家里有事就找我，你千万别客气。”赵战英的老婆哭着说：“妹子，你哥对不起人家呀，这钱咱拿了心里不好受啊。”
       赵战英死了，牛百川说啥在家里也呆不住了。他对老婆掏着心窝子说：“佩玉，我知道你对我好，不愿让我再去惹麻烦。但是，牛晶集团公司正处于生死关头，我是创业者，怎能坐视不管呀！请你看在咱多年的夫妻情面上，伸出手来帮帮我吧。”
       冯佩玉冷静地说：“老公，我帮你是应该的，可咱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往黑洞里扔钱吧？我建议你不要着急，慢慢来，首先应该把公司存在的问题审计清楚，然后再进行资产评估，如果牛晶集团公司已资不抵债，就应该按法律程序走破产之路，这样你才能甩掉包袱，轻装上阵。你要从长远利益着眼，市场从来不买感情的帐，企业破产了还可以重新组合嘛。”
       牛百川争辩道：“那天的酒宴上，振兴牛晶集团公司的话，我当众喊出去了，你不帮我把企业救活，这张脸儿，让我往哪搁呀？”
       冯佩玉说：“老公，先得搞清楚了，大家肯出钱帮你，都是冲着你的人品和能力，而不是去给一个濒危的企业陪葬，我正是出于对投资人的负责。”
       牛百川痛不欲生地说：“我愧对牛晶集团公司这块牌子，更对不起跟随我创业的同志们，我辜负了众人的期望，我无颜面对那些将要失业的同仁们。”
       冯佩玉眼含着泪花说：“放心吧，老公，我会善待牛晶集团的员工们，只要有你的饭吃，我就不会让他们空着碗。”
       一年之后，曾风光一时的牛晶集团公司，因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走上了破产倒闭的道路。
       时隔不久，鹿州电视台在午间新闻时间播出了一条这样的消息：今天上午，在欢庆的锣鼓声中，鹿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刘青桐，鹿州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李思慎，董事长冯佩玉和市工业局等有关部门的领导，隆重出席了福牛集团公司的揭牌仪式。
       在揭牌仪式上，总经理牛百川满怀激情，发表了振奋人心的讲话，公司监事会主席白若云代表股东们发了言。
       一条新的创业之路又在牛百川面前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