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乱世奇缘
作者:叶雪松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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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护院席前试身手
民国二十一年,秋。这日清晨,胡家窝堡富甲一方的盐商杨廷进的庭院内,管家进来禀报道:“老爷,镇公所的刘子玉所长来了。他说您让他办的事儿办好了。”杨廷进面露满意之色,微微点了点头,依然打着太极拳:“请刘所长到客厅稍候,我这就过去。”
胡家镇镇公所所长刘子玉头戴黑呢礼帽,一袭黑色的绸衫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二十多上下、细腰窄背、眉目清秀的小伙子。一进门,杨廷进哈哈笑道:“刘所长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刘子玉起身道:“杨掌柜的,您需要的人我给您找着了。小伙子不但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枪法,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小伙子名叫林寿亭,是杨廷进专门委托刘子玉寻找的护院。杨家家大业大,当下社会动荡,盗匪横行。杨廷进的盐车数次被劫之后,便萌生了组建民团的想法。组建民团必须有一个品德高尚、武艺高强之人做护院,一来教习团丁练枪习武,二来保家宅平安。
林寿亭躬身向他施礼,杨廷进见林寿亭武生文相,气度不凡,心中暗允,遂吩咐管家预备一桌上好的酒席,为新护院接风洗尘。
酒至浓酣处,刘子玉对杨廷进讲起了他与林寿亭相识的经过。
几天前,刘子玉从广宁卫收粮回来的途中,遭遇了拦路抢劫的胡匪。领头的黑脸汉子恨透了刘子玉随风倒,做日本人的汉奸,令弟兄们将财物分完,然后掏出“盒子炮”,欲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正在生死关头,林寿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擒贼先擒王,令刘子玉绝处逢生。席间,刘子玉感激之情不胜言表。
杨廷进闻后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道:“寿亭,你如此身手,那如何甘心做我家护院?”
刘子玉笑着抢道:“杨掌柜的有所不知。林小弟原是河北保定府孙记泷胶庄的伙计,自幼父母双亡。由于战乱,迫于生计流落到此。因我感于他的侠义之心,遂将此一好差事说与他。掌柜的家大业大,所用者皆为精鹰贤才,只不知您用得上用不上?”
杨廷进哈哈一笑,转而对着林寿亭道:“寿亭,露两手让我和你们东家开开眼,怎么样?”林寿亭一抱拳:“杨老爷、刘所长见笑了。”说话间,将一根竹筷蓦地往外掷出,窗外麻雀的聒噪嘎然而止,那支筷子从枝头麻雀的眼中穿过,没入树林之中。所见者俱皆惊叹。
众人喝彩之时,打外头走进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只见她身材高挑,白衣黑裙,齐耳短发,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儿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温柔中透着新潮女子特有的气质。那姑娘走到杨廷进身边,杨老爷溺爱地说:“这位是小女红樱,战事吃紧,刚从东北大学放假回来。”说着,又指了指林寿亭,“红樱,这位是爹新请来的护院林寿亭林先生。这位林先生的武功了得,你看了恐怕又想‘弃文从武’喽!”林寿亭忙抱拳施礼:“寿亭见过小姐。”杨红樱莞尔一笑道:“林先生有如此武艺,以后,红樱可要多多讨教了。”
杨红樱说完,蝴蝶一般飘出了门外。刘子玉、林寿亭二人皆在感叹,杨家居然有位才貌出众的小姐养在深闺。
盗婚书小姐述衷情
一转眼儿,林寿亭来杨家当护院都半年多了。杨红樱常跟着林寿亭习武练枪。
几个月前,一伙胡匪来砸窑,林寿亭两枪退胡匪传为了佳话。打那儿以后,杨廷进对林寿亭更是奉若上宾,杨家小姐对这位大英雄的崇敬、爱慕之情亦是与日俱增。这天黄昏时分,林寿亭在院内操练武艺,时值励夏,招式之间,脸上汗珠已密密麻麻。杨红樱在旁观看,忙进屋内拧了个凉毛巾走到林寿亭跟前,为他仔细地擦拭。一股年轻女性特有的芬芳沁入林寿亭的鼻息,林寿亭不由心神为之一荡,却又赶忙从杨红樱手里抢下毛巾,红着脸儿道:“小姐,我自个儿来。”
杨家父女越是对他好,林寿亭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每当杨红樱到他这儿来亲手为他缝洗补衲、收拾房间的时候,林寿亭的眉眼间总是闪过一丝愧疚与不安……
这天,杨红樱突然闯进来大声哭道:“寿亭哥救我。”杨红樱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我爹让我嫁人了。”“嫁人是好事儿,小姐该高兴才是呀!”林寿亭走到杨红樱身边笑道。林寿亭这么一说,杨红樱哭得更凶了,啜泣道:“寿亭哥,你得帮我。我爹让我嫁的是北镇王家大院王八爷的少爷王瘸子。”
杨廷进初闯关东时,有一次到北镇贩卖私盐被官府的兵丁逮住。官兵们正推着杨廷进往县衙门走,穿着湘绸马褂、剃着光头的北镇王记盐行的掌柜的王八爷正好路过,见杨廷进年少可亲,官兵们跋扈非常,遂开口道:“兄弟,谁人在外都有点难处,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不如给哥哥我一点薄面放他一码,大家日后彼此都有个照应。”领头的兵丁一见是王八爷,知道他与县太爷是拜把兄弟,不敢得罪,于是点头哈腰道:“别人的面子我不给,还不给八爷?八爷这么抬举兄弟,那是兄弟修来的福气,来人,把他给我放了。”就这样,杨廷进让王八爷给救了。王八爷将杨廷进拉到僻静地儿道:“老弟,你这样明目张胆地过闹市,早晚都得吃亏。这样吧,你以后就把盐卖给我,对外人,你就说是我王记盐行进盐的伙计,我给你一张运盐通行证,你便万无一失了。”杨廷进感激涕零,一来二去,就和王八爷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杨廷进的夫人白玉兰生下了女儿红樱,满月的时候,王八爷和太太前来贺喜,太太见红樱长得粉琢玉雕一般,喜欢得不得了,就对丈夫说道:“老爷,这姑娘生下来就这么惹人爱,长大了也定是个出类拔萃的,要不,咱们两好并一好,两家就结个娃娃亲吧!”杨廷进见过王八爷的独生子,长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谁想到王家的儿子长到十岁的时候突然得了小儿麻痹,瘫了一条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再加上王八爷时运不济,磕头的兄弟县太爷被革了职,他这盐业生意也就关了门,倒是杨廷进凭着过人的胆识和精明的头脑将买卖做得红火起来,十几年下来居然成了辽河两岸屈指可数的盐商之一。现在,杨红樱已经长大成人,王家就过来商量迎娶之事。杨廷进念及当年王八爷救他的恩德,就当着来人的面儿痛快地答应下来了。杨红樱眼见自己的终身将要托付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瘸腿男人,哭得跟泪人儿一般。这时,她心里突然有了办法,于是径直走到林寿亭屋内。
“寿亭哥,你不帮我,我宁愿一死。”杨红樱见林寿亭动了心思,以死相逼,激将起他来。林寿亭犹豫不决,问道:“小姐,我只是小小的护院,如何帮您?”杨红樱见林寿亭答应了她,这才破啼为笑道:“寿亭哥,你只须这样做就可以了。”说着在林寿亭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林寿亭有些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这天,王家派人来通知迎娶的日期,杨红樱道:“咱们两家不是有婚约吗?拿给我看看,见了婚约我再嫁不迟!”来人是王家的管家,见杨红樱这么说,就知道眼前这位新潮小姐不好惹,就对杨廷进道:“二爷(王八爷为大,杨廷进为小,故称二爷),小姐想看婚书,可我今个儿没带来,您就说句话儿吧,我得回去复命去。”杨廷进还没开口,杨红樱声色俱厉道:“爹,跟他们说,要是拿不出婚书来,到时候甭想我会上轿。”杨廷进知道女儿的脾气,要是不让她看看婚书,到时候这婚事非砸不可,就对王家的管家道:“我们家红樱早就跟我说,她出嫁的时候什么都不看,就想看看这婚书是怎么写的。你回去跟你们家老爷说,将婚书取来让她看看,然后咱们再讨论嫁娶的具体事宜。”
第二天,王家的管家哭丧着脸儿回来说,婚书就放在八爷的祖先堂内,可不知为什么,婚书竟然不翼而飞,怎么也找不着。杨红樱道:“既然没有婚书,就不能证明这桩婚事的真实性,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少爷再另择高门吧!没有婚书,我就是死,也不会上轿的。”直到这时,杨廷进才弄清楚女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杨廷进却想不通,女儿是怎么知道王家的婚书没了的?
这天晚上掌灯时分,林寿亭正在秉烛读书,杨红樱背着手笑盈盈走了进来:“寿亭哥,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林寿亭摇头笑了笑。杨红樱让林寿亭闭上眼,然后将一件东西塞到了林寿亭手里。林寿亭睁眼一看,竟是一只绣有并蒂莲的烟荷包。这在当时,是姑娘送给情郎的订情物:“小姐,这使不得!”林寿亭道,“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个小小的护院。您的心意寿亭明白,可这份情寿亭万万担当不起!”杨红樱动情道:“寿亭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夜入王宅将婚书盗走,因为我……我心里已经有你。婚姻应该是自由、自主的,我认定了寿亭哥你是条汉子,希望你……”面对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神,一瞬间,林寿亭埋藏在心底的爱慕之情汹涌而出,他一下子将杨红樱拥在了怀里。这时候,窗子外面闪过一条黑影,一晃即逝……
夜半行刺情人反目
自打夫人病逝后,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杨廷进养成了晚上看书的习惯。这天晚上,杨廷进照例和往常一样,看了大半宿书。可不知怎的,搁下书后却依然没有睡意。他不禁又忆起了夫人玉兰。要是夫人活着该有多好啊!
夫人是姚家村白秀才的三姑娘,知书达理,温柔秀丽。二十三年前,杨廷进还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在河北定州深泽吃了官司,逃至关外谋生,大雪天饿昏在白秀才的家门前,是玉兰不顾父亲的反对救了他,后来又不顾父亲的阻拦嫁了他,使他在盘山这块土地上扎下根来。红樱长大了,要是玉兰活着,也该亲手操持女儿的婚事了。他从女儿的眼里早已看出,女儿已经喜欢上了林寿亭。那天晚上,他想去寿亭的屋子里说这个事儿,却竟外地看到女儿赠送寿亭绣花荷包的情景。杨廷进不但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相反倒佩服起女儿的眼力来了。寿亭是个出色的小伙子,要是寿亭愿意,他会支持女儿嫁给他的。必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杨廷进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好像觉得脑门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住。睁眼一看,不由冷汗涔涔。昏暗的烛光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用匣枪指着他的额头呢!
杨廷进以为是夜入民宅抢劫的土匪,瑟缩道:“这位爷儿,您是不是缺钱花?我这就给爷儿拿去。”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别动,动我就打死你!告诉你,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的命!”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只听“哧”地一声,窗外跃进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把长穗剑,朝黑衣人扑了过来。黑衣人赶忙将枪插在腰间,和来人打在一处。杨廷进睁眼一看,不由大喜,来人正是女儿红樱。跟着林寿亭,红樱学了不少东西,枪法、射镖的本领长进不小。二人打了有四五个回合时,杨廷进大声喊:“来人呀,抓贼呀!”黑衣人大概是怕人多势众,虚晃一招,跃出窗外,一搭房檐,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杨廷进吩咐家人去追,被杨红樱拦住了:“爹,不要追了,来人早就跑远了。”
夜里,杨廷进回想起那个蒙面黑衣人,突然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可究竟是谁,却想不起来。心想,要是寿亭在,黑衣人必定逃不掉。只是,寿亭今日去了盘山,拜访一位新朋友,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林寿亭才回来。他进房刚将褡裢放下,身后的帷幔后面有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将手举起来别动,动我就开枪打死你!”林寿亭扭头一看,正是杨红樱,忙道:“红樱,你这是什么意思?”杨红樱站到林寿亭对面,问:“林寿亭,明人不做暗事,说,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杀我爹?”林寿亭一愣:“没有,我昨天去县城探望一个朋友。”杨红樱微微一笑,将一个烟荷包“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恨恨地盯着他道:“这个东西你总不会不记得吧!”林寿亭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道:“这,怎么在你手里?”
杨红樱含泪道:“昨晚打斗的时候,我知道是你,才阻止爹不再吩咐人去追你。我想不透,我们杨家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待你也不薄,可你为何要恩将仇报,杀害我爹?”
林寿亭长叹了一声,说出一番话来:“二十三年前,你爹和我爹是磕了头的金兰兄弟,又都在定州的一家盐号里做伙计。掌柜的有个闺女叫金草。当时,我爹和你爹都喜欢上了金草。可金草真心喜欢的却是我爹。为了得到金草和金家的万贯家财,你爹就起了杀心,在一个深夜,将我爹杀死,恰被金草看见了。于是,你爹便将金草打昏,然后就逃到了关外。可是,你爹却没有想到金草已经身怀有孕。这个金草就是我娘。”
杨红樱逼问道:“那你如何知道我爹在此落了脚儿?”林寿亭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年后,你爹发迹了,悄悄回了一趟老家祭祖,住在了定州城开客栈的老朋友梁春朋那儿。这梁春朋竟是我外祖父的挚交。你爹走后,梁春朋就将你爹流落关东盘山胡家窝堡,成了盐商的事尽告知我外祖父。我从我娘那儿听说后,便发奋苦练枪法武艺,希望有一日能为父报仇。没想到几年后我意外地结识了镇公所的刘所长。遂来到杨家。”杨红樱道:“那你为何现在才下手?”林寿亭看了看杨红樱:“我……”
杨红樱扔下手中匣枪,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酸楚,扑在炕上痛哭起来:“怎么会是这样?”
林寿亭轻轻将那只烟荷包塞到了杨红樱手里,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年后意外巧相逢
莺飞草长,花开花落,转眼就到了1934年的春天。
与林寿亭一别已是三载。杨廷进害怕林寿亭再次复仇,同时也为了防止土匪抢劫,买枪招人,组建了民团。由于杨家财大势大,继刘子玉之后,杨廷进被迫由国民盘山县府任命为胡家镇镇公所的所长。杨廷进当上镇公所所长后,盘山县的伪县长潘国良的儿子潘虎看上了杨红樱。无奈之下,杨廷进只好答应将红樱许给潘家。这潘虎仗着爹的权势,平素里无恶不作,欺行霸市,强抢民女地地道道的一个花花公子。杨红樱数次以死相逼,要与潘虎退婚,都被父亲拦阻下来;又见父亲在潘虎和日本人面前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杨红樱终于下定决心。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离了胡家窝堡。
杨红樱逃离了家乡后,又回到了东北大学,不久,成为中共东北大学支部的秘密成员。后来,几经辗转,和支部的秘密成员一起,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第32军南满游击队。现在,杨红樱已经是南满游击队辽西支队盘山分队的妇女队长。
这天,盘山分队奉命向北开进,和远在昌图的辽西支队汇合。没想到,部队走到黑风口的时候,遭到了日伪军的伏击,支队长和政委壮烈牺牲,杨红樱带着仅剩的一股游击队拼死突围,经过三天三夜的奋战,终于冲出了日伪军的包围。这天晚上,来到了黑风口旁的一个小庙里休息。不料一伙土匪深夜潜入,趁着游击队员们熟睡时,悄悄将他们捆绑起来。
杨红樱被猛然惊醒,挣扎着身子厉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竟敢打南满游击队的主意?”就听这伙人里有人笑道:“二当家的,还是个娘儿们!”杨红樱知道是遇上了土匪,大声喝道:“谁是二当家的?我要和你们二当家的说话!”
这时,走过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对杨红樱道:“我就是,你有啥话快说!”杨红樱道:“二当家的,现在国难当头,日本人占领了我们的东三省,三千万同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二当家的不屑道:“别跟老子讲这些大道理,老子不懂得,老子今晚上要的就是你们手中的几条枪。走,到寨中再决定如何发落你们。”
土匪们将游击队员们推推搡搡带到了寨中。借着灯光一看,杨红樱立时又惊又喜。原来,这伙土匪的大当家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林寿亭!杨红樱悲喜交集,落下泪来,可是嘴被堵得严严实实,无法张口。林寿亭斜靠在议事厅中的大师椅上,细细地品着香茗,好一会才抬起头斜睨着二当家,发话道:“老二,将那游击队的头头给我带上来!老子要看看她倒底是梁红玉还是花木兰!”杨红樱 被小匪们推到了林寿亭面前,二当家的将她嘴里的的破布拽出来。林寿亭一怔,站起身来。
杨红樱忍不住又像个孩子般地哭道:“寿亭哥——”
林寿亭上前扶住昔日的大小姐,激动得泪花直闪,立即下令解开队员们身上的绳索,向大伙儿抱拳施礼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弟兄们受委屈了!”接着又吩咐二当家的,“老二,准备几桌上好的酒席,招待好弟兄们。”
二当家众兄弟面面相觑,不愿上前。杨红樱走到队员们面前解释说:“同志们,这位是我在家乡时的武术教师林寿亭大哥。我的武艺和枪法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同志们,这伙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穷苦人,都是混不下去了,才被逼上山落草的!”意外相逢,林寿亭情绪格外好,他指着杨红樱对众兄弟道:“这就是我在盘山胡家窝堡落脚时,东家的大小姐杨红樱。以后,你们都叫她大小姐!”杨红樱笑着说:“弟兄们,咱们都是劳苦大众,都是弟兄姐妹。不要叫我‘大小姐’,就叫我‘杨队长’或者叫‘杨同志’好了。”土匪们头一回听到“同志”这个字眼儿,就有人问:“杨队长,啥叫同志?”底下一阵哄笑,气氛很快融洽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林寿亭领着杨红樱来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杨红樱轻轻问道:“寿亭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离开杨家心后,我本想去东北军张学良的部队里混口饭吃。不料在黑风口遇到一群土匪打劫坐在花轿上的小媳妇。我施展拳脚将这伙土匪打败,救下了小媳妇,被土匪们拥作了头把交椅。没想到三年之后,竟会碰到你。”
杨红樱笑了笑,一把握住林寿亭的手道:“寿亭哥,跟我一块参加游击队吧。我们一块打鬼子,天天在一起,好吗?”林寿亭摇摇头,若有所思道:“天上的鹰,地上的狼,是跑不到一块去的。你是共产党,我是土匪,咱们是两条道儿上的人。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们下山。”
杨红樱怔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将亮时,林寿亭推门进屋。杨红樱一宿未眠,端坐在桌边等着他。
“寿亭哥,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林寿亭道:“红樱,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不要多说了。”杨红樱站起来,泪花直闪:“寿亭哥——”
第二天一早,林寿亭又来看杨红樱,手下的弟兄说道:“杨队长天没亮的时候,就领着自己的人走了。她说怕打扰大当家的休息,让我们天明后再禀告您。”林寿亭望着山下重重雾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天擦黑的时候,了水的小崽儿来报:“大当家的,杨队长他们出事了!杨队长被日本人给捉住了!”林寿亭气得嘴角发青:“日本鬼子,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兄弟们,准备好,今晚随我下山!”
有情人聚首泪分离
夜色灰朦朦的,没有一丝星光,天上还飘着细雨,白日里喧嚣的盘山县城此刻变得格外静谧,街上只偶尔有几个过往的日本兵。
这时,一条黑暗的小巷里走出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急急忙忙向日军监狱旁的军需库走去。他们正是林寿亭一行兄弟乔装改扮的。刚走到梳子巷,就遇见几个日本兵驾着两辆摩托车迎面驶来。
这时,林寿亭轻声道:“搞掉他们,但不要动枪。三孩,你不是会几句日语吗?你叫他们停下。”三孩会意,拦住摩托车哇哇叫道:“哎,停下停下,前边有情况!”
几个日军见是自己人,就将摩托车停了下来。两辆摩托车上坐着五个日军,其中的一辆后座上是个军官。摩托车刚停稳,十个人围上去,二人控制一个,迅速拧断日本的脖子,将五具尸体扔进了下水道的暗沟里。然后,十个人驾着摩托车威风凛凛地向日军的军需库急驰而去。
林寿亭等人来到军需库的大门外,站岗的日军照例盘察,林寿亭一使眼色,马虎、赵飞,两只飞镖脱手而出,只见寒光一闪,站岗的日军就像一堆烂泥似地瘫了下去。林寿亭一扬手,两辆摩托车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军需库的大院。军需大院里灯火通明,高高的岗楼上探照灯不时地晃来晃去。院子里有一队日本兵,正在叽哩呱啦地往汽车上装弹药,林寿亭吩咐停下摩托车:“集中火力,全部打掉!”于是,十支冲锋枪一齐开火,这队日本士兵一应毙命。林寿亭发令道:“快投 弹!”兄弟们一扬手,十多枚手榴弹在军火库的库房里开了花,一时间烟尘滚滚,烈焰飞腾,日军的军需库内化为一片火海。林寿亭慌忙调转方向,两辆摩托车往监狱急驶而去。
三木正在他的卧室内搂着新来的慰安妇枝子寻欢作乐,忽然听军需库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心说不好,推开枝子就穿衣服,这时,电话铃响了。三木抓起话筒,急急地问:“快说,怎么回事?”电话里传来驻守军需库的小队长成泽慌张的声音:“少佐,不好了,义勇军他们炸毁了军需库,烧毁了军草垛!”“他们来了多少人?”“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有多少号人。”“快,封锁沿途各个要道,关闭四门,就是调集全部兵力,也要将这伙义勇军给我消灭掉!”
三木就像一只困兽,声嘶力竭地调兵遣将。一时间,街道上布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林寿亭与众兄弟们打扮与日军一样,顺利地混进了监狱后面的大院外。
林寿亭抓起一块石头扔到院墙里,来了个“投石问路”,见院内并无反应,这才道:“马虎,赵飞,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在这儿守候。”林寿亭一纵身,就上了高墙,扔下一条绳子,马虎、赵飞猴子般灵巧,一眨眼上跃上高墙,整个监狱的大院里静悄悄的,看来,驻守监狱的日本士兵已经被调集出去了。林寿亭暗自高兴,三木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楼门口站着四个日本士兵,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林寿亭轻轻对赵飞、马虎道:“干掉他们!”
几个人都是飞镖的高手,四道寒光闪过,这四个日本士兵很快便被结果了。几个人快速将几具尸体移至暗处,林寿亭留下赵飞望哨,这才和马虎进了楼。楼道里灯光昏暗,在一个值班室里,几个日本兵正在打麻将,林寿亭和马虎飞镖齐发,四人顿成镖下冤鬼。林寿亭从值班的日本兵腰带上解下钥匙,打开铁栅门,上了二楼,在第二个房间里,果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杨红樱。林寿亭冲进门去,俯身抱住杨红樱,心中悲痛。杨红樱断断续续地说:“……寿亭哥……是你们……”林寿亭点了点头,抱起杨红樱,几个人顺利地上了院墙。这时,几个日本兵来后院巡逻,飞快地追出来,林寿亭众兄弟早已骑着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天快亮的时候,杨红樱已经突然回到黑风口
霍大先生一边把着脉,一边摇头叹息着。林寿亭问:“老哥,她的情况怎么样?”霍大先生说:“杨队长伤势过重,伤及五脏六腑,现在脉息无力。大当家的我现在给她配一副药,三个时辰内要是见效了,病人就能逃脱危险;三个时辰内,仍不见效,恕老朽也无能为力了。”经过三个时辰的焦急等待,杨红樱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轻轻睁开了双眼。霍大先生喜道:“大爷儿,可喜可贺,杨队长终于躲过了这一劫呀!”林寿亭高兴地走上前去,杨红樱紧紧攥住林寿亭的手,哽咽着道:“寿亭哥……都是我一时性格用事,二十多名同志全都……”林寿亭道;“红樱,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还。我想通了,准备跟你一起打鬼子。”杨红樱微笑着放心地躺下身去。
一个月后,林寿亭在杨红樱的介绍下,参加了南满游击队辽西支队第一团。可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林寿亭加入第一团后的第三个月,情况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林寿亭率队参加游击队后,真正感受到了游击队大家庭的温暖。在这个大家庭里,无论是队员们、大队长、支队长甚至最高领导陶团长,都在一个锅里舀同样的饭菜,说起话来和蔼可亲。林寿亭想,这才是真正替穷人打天下的队伍呢!
刚到昌图的时候,林寿亭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辽西支队队长姓杨,叫杨再友,是个典型的东北大汉;政委叫项北,戴着眼镜,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林寿亭到后的第二天,就被任命为盘山支队的队长,隶属于辽西支队第一团。杨红樱则仍被任命为辽西妇女队长。
这天晚上,杨红樱来了。两人说话说了大半夜,临走的时候,杨红樱双目含情地说:“寿亭哥,我有一件东西送你。”林寿亭忙问:“啥东西?”杨红樱脸一红道:“寿亭哥,你得背过脸儿去,将眼睛闭上。”林寿亭背过脸儿去,杨红樱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到他的手上,林寿亭睁眼一看,竟是一只做工精巧的缎面烟荷包,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和两朵开得正艳的并蒂莲花。林寿亭紧紧握住杨红樱的手,心里一时间千头万绪,小小烟荷包勾起了太多的陈年往事。杨红樱将头轻轻地靠在林寿亭宽阔的肩膀上,脸上淌下了幸福的泪水,她动情地说:“寿亭哥,我们结婚吧!”林寿亭一怔,轻轻推开杨红樱说:“红樱,我们不能……”杨红樱道:“寿亭哥,这么多年了,难道那回事还在你心中作祟吗?寿亭哥,难道你不愿意?”林寿亭低着头不吭 声。“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愿意……”杨红樱哭泣道,“寿亭哥,上一代的恩怨,已经过去了,我们三年前便已注定了姻缘,你一再因仇恨而逃避,你不敢正视你自己的情感!”林寿亭心早已被杨红樱深深地感动着,他没有说话,再一次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杨红樱悲喜交集,泪花直闪:“寿亭哥,我等着这一天……”
可是没有等到结婚的日子,杨红樱却意外地出事了。
这天傍晚,林寿亭正领着队伍在兴隆台休整,林寿亭新交的好友北镇支队队长耿继周骑着马来了。一下马,耿继周就告诉他:“寿亭,不好了,红樱她出事了!”林寿亭脑子里嗡地一下,问道:“老耿,红樱她究竟出了啥事?”耿继周“啪”地一拍桌子,哭着说道:“红樱她被活埋了。”林寿亭愣了,又问了一句:“红樱她怎样了?”“红樱她被活埋了!”林寿亭瞪着眼睛抓住耿继周的手颤声说:“老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耿继周抹了把泪道:“寿亭,咱哥俩是啥交情?你还不知道吧!上头召开了‘北方会议’,正在肃反呢!就连杨再友也被停职反醒了。他们说红樱家是地主,是插入到我们部队心脏中的阶级敌人,另外,还说像咱们这样的义勇军是坏蛋份子和土匪,不能走到真正的反日战线上来……项政委现在已经摆上了鸿门宴,就等着我们这帮人去赴宴呢!我已经准备将我的兄弟们拉出来,我们单独和鬼子干!这是他妈的什么共产党!”耿继周说完后急匆匆地走了。
耿继周走后,林寿亭马上派手下得力的弟兄打探消息。三天后,打探消息的弟兄回来说,杨队长和一批肃反对象已被活埋,杨再友也被停职反醒,肃反之风很快就会从支队的上层刮到咱们这来。林寿亭 咬了咬牙,想起杨红樱对他的深情,禁不住潸然泪下。怀着对杨红樱的无限眷恋和对共产党现行肃反政策的不满,他朝天放了三枪,领着弟兄们躲进了深山……
入虎穴欢喜结良缘
1947年6月,辽宁各地党政军遵照毛主席“ 要将正规军中的相当部分,分散到各军区去,从事发动群众,消灭土匪,建立政权,组织游击队、民兵和自卫军,以便巩固地方,配合我野战军,粉碎国民党进攻”的指示,在实行战略转移后,放手发动群众,开展了土地改革、剿匪反霸、巩固地方政权的斗争。
现已由东北民主联军改名为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四野”第七纵队某团进驻盘山县城,在盘山县境内开始了大规模的剿匪斗争。这天,盘山县城内开来一辆新缴获来的绿色美式军用吉普,在城门洞前停下了。从车上走下一男一女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男的四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瘦长;女的三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面貌清秀,英姿飒爽。男的是当时的辽吉省委书记陶铸,女的是辽吉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赵枫。两个人是到盘山来检查剿匪和土改工作的。此刻,二人正站在城门洞里,颇有兴致地看着洞内张贴的通缉令。其中有一张通缉令是这样写的:
“匪首林寿亭,三十五岁, 系 大苇塘一撮茅匪股的总驾杆,其人 武艺高强,双手打枪,百发百中,尤擅飞镖,百步穿杨;此人十三年前曾由土匪参加南满游击队,曾担任过盘山支队的队长,后因不满当时的肃反政策,再度为匪,此人性情狡诈多疑……”
在通缉令的旁边,还画着林寿亭的画相。
陶铸看着通缉令,喟然长叹:“乱世出英雄啊,在这些土匪头子里,有多少人是被逼上梁山的!这些人中,不乏一些真正的草莽英雄呀!我们东北的党组织当时也曾受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影响,召开了‘北方会议’,说什么日本帝国主义与义勇军之间的战争是变相的军阀混战,因之完全否定了义勇军在抗日战争中的作用,致使一些义勇军战士不得不与党分道扬镳。比如这个林寿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此人曾担任过南满游击队盘山支队的队长,只因不满当时的肃反运动,再度为匪。”赵枫道:“陶书记,上边对这些通缉在册的土匪,如果清剿后,有没有具体的措施?”陶铸道:“土匪也是人嘛,也有好有坏,根据他们的罪过再给予应有的处罚。不过,对那些没有什么罪行,主动投诚的土匪武装,我们还是宽大处理的,甚至于吸引到我们的队伍中来。”赵枫道:“陶书记,我有一个请求。”陶铸问:“什么请求?”赵枫道:“这个林寿亭,我能不费一枪一弹,不用一兵一卒,让他心甘情愿地放下武器,并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陶铸笑了:“赵枫同志,你凭什么说能不费一枪一弹,不用一兵一卒,让他心甘情愿地放下武器,并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你难道认识这个人?”
赵枫脸上一阵绯红,说出一番话来。听了赵枫的述说,陶铸道:“赵枫同志,我答应你。不过,你此次深入虎穴,要多加小心呀!”赵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我一定完成任务!”当杨红樱向陶铸说完她和林寿亭之间的辛酸往事,陶铸慨叹不止:“好一段传奇故事呀!好,你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让林寿亭归顺,我给你请功!”
翌日清晨,赵枫乔装改扮,骑着一匹快马,深入到了大苇塘深处一撮茅。这里荒无人烟,苇海茫茫,距盘山县城五十里,是个打家劫舍的好地方。七纵奉命围剿林寿亭匪部某团三连前几天在这里打了个败仗,牺牲了十多名同志。此刻,赵枫骑在马上,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赵枫站在一处高岗上,朝天放了三枪,工夫不大,就见从苇荡里划出一只小船来。船上有四五个身背‘汉阳造’的土匪,其中一个瘦高个儿朝着赵枫喊道:“哎,干什么的?”赵枫道:“我是来拜访你们林大当家的,烦请弟兄们通报一声。”说着,将一包现大洋扔到了瘦子面前:“这点小意思,给弟兄们买酒喝。”瘦高个儿见钱眼开,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这位爷儿,你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大当家的。”盏茶工夫,瘦高个儿回来了:“这位爷儿,您请上船。我们大当家的有请。”赵枫瞅瞅船,离岸边还有三四丈的距离,一提丹田气,一个“凌空步”,稳稳当当地就站在了船头上。土匪们惊得口瞪口呆,赞道:“这位爷儿,您好一副干净利落的身手呀!”赵枫点头笑道:“区区小技,让弟兄们见笑了。”瘦高个儿道:“这位爷儿,兄弟们佩服归佩服,可这规矩不能破。先委屈您一下吧。”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二尺长的黑布条,罩在了赵枫的眼睛上。又掏出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将赵枫绑了个结结实实。赵枫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轻微的浆声和土匪们的谈笑声。约摸过了有一个多时辰,船停下了,瘦高个儿将黑布解开道:“这位爷儿,到了。”
瘦高个儿将蒙眼布解开,赵枫一见,眼前是一个土岛,岛上房屋密布,绿树掩映,俨然是世外桃源。岸边上有土匪搭过来一块跳板,赵枫跟瘦高个儿他们下了船。瘦高个儿道:“爷儿,您先在这儿等一会,我进去通报一声。”工夫不大,瘦高个儿回来道:“爷儿,我们大当家的有请。”赵枫跟着瘦高个儿来到了林寿亭的议事厅,就见林寿亭坐在虎皮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两只鸡蛋般大小、锃亮的铁球,傲视着赵枫;一挥手,手下人将绳子解开。赵枫一见虎皮椅子上坐着的三十五六岁身穿白色对襟短褂的汉子,正是林寿亭!霎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嘴角嚅动了一下:“寿亭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林寿亭自打那次肃反运动后,没有再回黑风口,他们选择了大苇塘,凭借着这万顷苇海,跟日本鬼子周旋。日本鬼子投降后,又遇上解放军进苇荡剿匪,他们只好潜伏在苇荡中,等待时机。他只当来客是解放军的探子,也没有细看,正想搭话,没想到来客先说话了。林寿亭一听,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微微一愣:“你是……”赵枫解开头上缠着的土布,一头秀发散落,双眼热泪涟涟地看着林寿亭。林寿亭上前一步,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朝朝暮暮念念不忘的杨红樱:“你是红樱!”
这个赵枫就是失散了十三年的杨红樱!林寿亭问:“红樱,你不是已经被……”杨红樱见林寿亭认出了自己,激动地说:“寿亭哥,我福大命大,没死成。你,你还好吗?”林寿亭将红樱紧紧拥在怀里:“红樱,真的是你吗?快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杨红樱就向林寿亭讲述了别后的经历……
那一年,杨红樱的确被组织肃反的项政委指控为“插入我们心脏内的阶级敌人”。她当时正沉浸在即将新婚的幸福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种运动的严重性,直到后来被第一批作为肃反对象遭受逮捕才引起了警觉。由于当时一位曾介绍杨红樱入党的原东北大学地下组织的主要负责人,后来成为省委一位主要领导的同志干预,杨红樱才绝处逢生。和她一起被捕的三十多名同志除她一人以外,全被活埋,无一幸免。在这位老上级的建议下,鉴于当时的形势,杨红樱化名赵枫,继续留在党内工作。事隔不久,杨红樱就听到了耿继周、林寿亭一些由土匪改编成的游击队,由于肃反运动的影响,又率部重新回到了深山,再度成为土匪的事。杨红樱听说后不但没有惊讶,反倒替林寿亭长出了一口气。她知道,林寿亭要是不走,就会被项政委列入第二批肃反人员的名单里在劫难逃。就在杨红樱怀着喜悦的心情再度来到黑风口的时候,山寨仍在,林寿亭他们早已不知去向。
听完了杨红樱的述说,林寿亭终于破啼为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杨红樱娇羞地说道:“寿亭哥,不见着你,我又怎么会死呢!”两人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三天后,林寿亭率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半月后,在陶铸的主持下,林寿亭和杨红樱这对失散了十三年的恋人终于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