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百姓故事]寡妇村官
作者:黄新明

《中华传奇》 2005年 第0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一、事端起 水闸垮塌 显英雄 支书救人
       “轰隆”一声闷响,打破了坪岗村的宁静。
       村支书刘大华正在村委开会。一群小伙突然神色惊慌地闯进来:“刘书记,不好了,不好了!闸垮了!村头的闸垮了!”
       村主任石金、村会计刘登、妇女主任周小琴、团支书陈丽都紧揪着心,跟着刘大华往村头赶去。
       村民们都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老大爷熊大耕。港堤已被洪水冲出了20多米长的溃口,滔滔大水像脱了缰绳的野马,把围垸里的庄稼地冲了个干净。熊大耕眼望着满垸大水,猛一跌脚,大叫:“完了!今年的庄稼全完了!”
       “水闸垮塌了,淹了我们的田,得给我们赔损失!”说话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他叫熊冲,他性子直,凡事爱冲在前,发牢骚放炮。
       “就是!把我们的集资款退给我们!”
       “30万做不起个水闸?怎么刚建好就垮了!”
       “把钱退给我们!”
       ……
       村民们纷纷起哄、抱怨起来。突然,港堤上传出孩子的呼救声。
       陈丽眼尖,搭眼望望,一跺脚说:“别吵了,欢欢掉到水里去了!”
       石金听了一愣,急忙转身往回跑。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村支书刘大华临危不惧,大喊一声:“赶快救人!共产党员跟我上!”说完,他来不及脱下衣服,便一头扎进波涛汹涌的水中。
       村会计刘登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脱下衣服和鞋子,两脚只是踩在浅水中。陈丽满脸鄙夷地说:“胆小鬼!”
       港堤上的溃口越来越大。“轰”地一声,配电房也垮塌了,高压电杆和高压线落入水中,形势越来越危急。眼看欢欢就要被水卷走,周小琴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冰冷的手将陈丽攥紧了。
       “救起来了!欢欢被救起来了!”有人喊了一句。
       陈丽欣喜地拍拍小琴:“孩子没事了!”
       周小琴走过去,抱住欢欢,一下子跪在刘大华面前,淌着热泪说:“刘书记,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我们母子俩今生今世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救起欢欢后,刘大华已经全身瘫软。他的脸上和身上被树枝挂破了几个口子,流着血,头发尖上也沾着黄泥巴水。见小琴给自己下跪,他忙拉她起来:“小琴,别这样……都乡里乡亲的,应该的。”突然,他问,“唉,石金呢?石金到哪里去了?”
       小琴心底隐隐一痛,石金怎么在这危急关头见死不救,临阵脱逃呢?
       刘大华的老婆艾大英突然一下子瘫倒在地,失去知觉,口吐白沫,嘴里喃喃自语:“要出事,要出事……大难降临!大难降临……”
       刘大华在她的人中穴位上边掐边说:“大家别信她的话,她平时就迷信巫术鬼神,喜欢说是道非。唉,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这时,水库的闸门关了,港里的水也落下了,往围垸里灌的水明显小了。刘大华镇定地说:“乡亲们,不要慌,听我的指挥,大家一起把溃口堵上!”
       石金这时带着几个村民扛着树木和草包来了。石金三十五岁,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他一过来就要下水打桩。熊冲急忙拦住他说:“当心触电!”
       石金没有理会他,已经兀自下水去了。熊冲跟着他下到水里,并没有电。他感到奇怪,望着村里的总配电房,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停电了?”
       这天尽出怪事。晚上,熊冲在桥上撞见一个女鬼,没穿衣服,全身漆黑。他用手电一照,女鬼发出凄厉的怪叫声,边叫边往山上跑去了……
       第二天,熊冲给村民们讲了夜里见鬼影的事。
       于是,村里有鬼影,越传越神,越传越玄。
       水闸垮塌事件,惊动了上级领导。镇委书记郑军和镇长尤怀林听说后,立即赶到村里。分管农业的龙副县长也来了。
       原来,这条港是方圆几十万亩农田的防汛排洪和灌溉的过水港,村里有3000亩田围在港旁边的这片小垸里。管排洪和灌溉的水闸老化不能用之后,村主任石金暗中着急,他先想法找村民集资、借资,然后,再找镇政府想办法。经过多方筹措,终于凑齐了30万元建新水闸。可完工刚两个月,水闸便意外垮塌了。
       村会议室里,龙副县长问:“这个工程是谁负责的?”石金悻悻地说:“是我。”
       “怎么搞成这么一个稀巴糟工程?你看刚才群众的意见有多大?你,你这是在犯罪!”
       镇党委很快讨论决定:通过程序撤销石金的村主任职务,在坪岗村海选村官。并成立调查组对水闸事件展开严密的调查。
       当晚,石金向调查组交待了自己的问题:在水闸工程中,他收了承包商胡浩的两条烟和几瓶高档酒,大约值千元左右;后来,胡浩给他做了塑料大棚的水泥架子和一个简易水塔,这里面有石金自己的材料,石金付了他二千块钱的成本费,胡浩拿到钱也没有给他打条子。刘登说他在柳林镇建的楼房,他都有发票,胡浩礼节性地给他一些没有用的小材料,值不到千元钱,工程中他全是听村主任石金的。他们都要求找胡浩对质。
       到县城找胡浩的派出所长来电话说,胡浩失踪了。
       郑军想:胡浩失踪,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看来这事并不简单。
       二、出意外 寡妇当选纠葛起 爱恨两难
       选举结果使镇里干部目瞪口呆,周小琴占了六百多票,刘大华一百多票。周小琴是寡妇,寡妇能当村官?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有人开始议论了:“寡妇当选,我们将来归寡妇管?”刘登说:“老子们刘家屋里人都是茄子开黄花——变了种,选寡妇当村官?”刘大华的老婆说:“这下你就可以天天同她一起研究工作了!哈哈……”
       周小琴在海选中当选村官,她自己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这时,郑军把几个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镇长尤怀林说:“我看可以,小琴当妇女主任,年年在镇上都是先进,去年是县里的先进模范,在村里群众基础很好。”接着,他向郑军介绍了周小琴。
       郑军说:“小琴同志,你本人有什么意见?”
       周小琴谦虚地说:“我一个女同志,又是一个寡妇,恐怕不行……”
       郑军鼓励她说:“你得了这么多票,说明群众很拥护你。你原来是村妇女主任,又有一定的工作基础,应该可以胜任!”
       周小琴是镇上公认的第一美人,人称“美人花”。丈夫车祸身亡后,有人又叫她“寡妇花”。她生成一副美人胚子,二十八岁了还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窈窕动人,优雅娴静。
       尤怀林让她上主席台讲话。
       正发言间,熊冲突然冲上台:“不说清楚今天谁当村官也不行!我们这几千亩田淹了,换个村官就了事?我们今年的提留交不交?我们的种子、肥料,你们赔不赔?”
       许多村民跟着起哄:“把钱退给我们!”
       郑军、尤怀林等镇里领导一下子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小琴走上前,坚定地说:“大家既然选我当村官了,那这件事大家找我!”
       “你?你到时候同流合污!话不多说了,我们把他们当人质,让政府给我们赔损失!”
       村民们一哄而上。
       周小琴见事情闹大了,大声喊道:“乡亲们,不能这样,这是犯法的——”会场上一片混乱。
       小琴没有办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乡亲们,大家都静一静,大家听我说。正因为大家相信我,我才要为大家负责。我周小琴既然当上了村官,就要为大家做主,一定把水闸垮塌事件调查清楚,给全村老小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不愿意看见村里人闹出事来后进班房,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我周小琴说话算数,绝不食言!求大家相信我!”
       小琴说得情真意切,场下一片安静。
       70多岁的熊大爷从人群中走到主席台上,语重心长地说:“乡亲们,小琴说得在理。她一人带着孩子,心里还为大家着想,这个村官我们选对了。”他一把扶起小琴,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孩子,起来吧,我们相信你!”小琴紧紧握住熊大耕的手,感激地说:“大叔,谢谢你!”
       周小琴上任后,镇委书记郑军单独与她谈了话。一见面, 郑军就直截了当地问:“小琴,你对水闸事件怎么看?对石金怎么看?”
       “石金哥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糊涂!他把农民的血汗钱当儿戏,真是无法无天。我看,可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欢欢被水冲走,石金临阵脱逃,小琴已经对他改变看法。其实,在此之前,石金在小琴心目中是有特殊地位的。她嫁到村里后,石金提议她当村妇女主任,两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她一直很尊敬他。他爱人叫彭玉,前几年患精神病走失,杳无音讯。石金前年找到一个市的收容站,得知彭玉曾被收容,发病死后火化了,留下了的一件军大衣,正是她出走时穿的那件。
       妻子的失踪和死亡并没有压倒这个硬汉子。石金是个退伍军人,复员后在村里当农业技术员,对调整村里农业产业结构有独特的见解。他自己做示范,把旱田全改成了种林果和大棚蔬菜。去年建了两个棚,有近两万元的收入。村里许多村民都已在学石金的模式,调整种植结构。现在石金准备秋天大搞蔬菜大棚,换水泥架子、做简易的水塔和工具屋。可他不该在工程中往自己荷包里捞,把自己的事搞好了,却把集体的事搞砸了。
       石金的精明能干和心地善良曾经打动了小琴。那年寒冬,她丈夫的车从坪岗桥上冲到了水港里,第二天清晨人们才发现。由于天冷,没有人下水捞尸体,小琴的几个亲戚来了说去请吊车,石金来后二话没说,跳下水中,一人把尸体捞了起来。为这事,小琴一直记着他的情。石金的妻子去世之后,她的心底一直对他有朦胧的冲动。
       小琴开始慢慢向石金暗示,后来又表白,却被石金婉言拒绝了。她隐隐感到是尤怀林的原因。尤怀林结婚五年没有孩子,是爱人的问题。两人友好地分手后,尤怀林向小琴求过婚。小琴出于礼貌与他见过面。第一次见面,尤怀林对小琴就不尊重,说要与她先试婚。小琴对他很反感,当即拒绝了。她原来准备回娘家,就因为石金在她心目中有位置,她一直犹豫不定,留了下来。
       可是,这次欢欢掉下水,他见死不救,小琴对他的感觉一下跌到了最低谷。
       小琴打断了回忆,对郑军说:“这事我看很复杂,群众对水闸事件的反应大,村民到闸上看了之后都说水闸值不到十万块钱。石金的大棚架子、水塔和刘登做一间附属房,总共花去不到万元,那其余的二十万到哪里去了呢?”郑军问道:“你是说还有更深的问题?”小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关键是胡浩失踪了。”
       三、紧追查 矛盾升级新线索 初露端倪
       专家对水闸估价,果然只值十万元左右。
       三十万元的预算,只完成了十万元的工程量,可想而知,这是个什么工程。
       郑军查核工程合同和付款情况:合同规定在完工两年内付清全部工程款,可完工不到两个月即付28万。提前付工程款、老板胡浩失踪……郑军不禁皱紧了眉头。
       郑军把鉴定结果和疑问都告诉了周小琴,并向她透露了一个秘密消息:在水闸倒塌后到胡浩逃走期间,石金和刘登都同胡浩通过电话。还有一个电话是在公用电话亭上用IC卡打的,胡浩接到这个电话后就关机失踪了。
       郑军要小琴调查时注意保密。
       小琴好奇地问:“尤镇长和刘书记也不让他们知道?”
       郑军点点头。
       水闸倒塌之后,石金脸上的皱纹明显多了起来,忧愁和焦虑时时困扰着他,使他苍老了许多。现在,他一心只想搞自己的大棚。这天,小琴来找石金询问情况。石金一脸苦相,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现在村里人到处都说我是大贪官,我已抬不起头来了。反正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你难道有什么委屈?”小琴没有叫他“石金哥”,冷淡中透着几分厌恶。
       石金沉默了一会,想说又怕说。小琴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又怨又恨。她指指门外,大声说:“这些架子和水塔都是胡浩给你做的?”他点着头回答说:“我出了钱的,出了二千元。”小琴更加气愤了:“就算你出了二千,这只值二千吗?”石金如实地回答:“我只要了两千块钱的材料,许多材料都是我自己的!” “你,你这么做完全是渎职!是犯罪!这些损失现在还怎么去清算!”小琴坐下来,颤声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收了胡浩多少好处?” “没有,绝对没有!”石金满腹怨气。
       “你,你哪里是共产党的干部!你利用做工程的机会,损公肥私,明里暗里捞钱……”石金被她气得脸色苍白,抢着道:“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小琴脑子里一下迸出调查组搜集的情况,指着他的鼻尖说:“还有,你为啥把工程款提前支付?”石金提高声音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拿公家一分钱,就是没拿!” “出了事你就给他通风报信,要他逃跑。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啪”的一记耳光落在小琴的脸上。石金气得直哆嗦。
       小琴呆了,捂着脸望着石金。
       “小琴,我没想到你也不相信我……”石金边说边没了话语,声音被吞到肚里去了。
       小琴眼里噙着泪花,跑出门去。
       石金追出来,对着小琴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唉,我这是怎么了!”
       其实,石金是个感情很丰富的男人。小琴对他有情,他心里明白。
       小琴曾经对他表白过,可他拒绝了。他不愿让小琴跟着自己吃苦,并且,就在小琴向他表白的前两天,尤怀林找过石金。
       “石大哥,我老婆不生孩子,我已同她离婚,你把小琴让给我吧,她还想着你。实话告诉你,她已是我的人了,她的腿侧有一颗痣……”石金听不下去了,生气地说:“尤镇长,你是有身份的人,怎么随便说一个女同志的……”后来石金想,尤怀林的条件好,小琴跟着他会比跟着自己幸福。便做了这个决定。
       
       这天晚上,石金来到小琴家里,向她道歉,也是来讲情况。
       “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水闸倒塌后你还同胡浩通过电话,后来他就失踪了。”屋内传出小琴的声音。
       “我打电话是要他快来……我上了刘登的当,进了他的笼子。”接着,石金讲了当时的情况。
       刘大华住院前专门开村干部会,安排石金和刘登负责水闸工程。
       刘登和刘大华一样,把家搬到了镇上。在镇上建了楼房,办了个简易的小食品厂和小商店,顺带开个茶馆。刘登介绍了一个老朋友来包这项工程,那人叫胡浩。胡浩第一次见面,就给石金送了近千元的礼品。石金收了礼,面子上过不去,就将工程包给了胡浩。为此,石金和刘登还专门到医院请示了刘大华。后来,胡浩在施工中偷偷给石金把大棚架子全做好了,石金退不掉,只好按照成本算给胡浩二千元钱。后来,讨论付工程款时,刘登说反正迟早是要付的,不如提前付给他,都省个心。这样,石金就在发票上签了字。当时他不知道,胡浩的许多材料都是刘登供应的。刘登在这个工程里做生意。
       “小琴,这笔工程可能牵扯到一大批人。查清了,对谁也没有好处,你一个女同志……”石金欲言又止,露出担忧的神色。
       小琴坚定地说:“一定要查,我儿子差点死在水闸上。”
       石金说工程上的水泥也是刘登供应的,小琴为难了。刘登是刘大华的表弟,刘大华知道实情后,会不会包庇他呢?
       没想到向刘大华说明情况后,刘大华恼怒地说:“他简直无法无天!我看先撤他的会计职!”小琴心想,他到底是老领导,有觉悟,对自己的亲戚毫不袒护。她突然想起郑军交代过她的话,又觉得后悔,这事不能先给刘大华说。
       刘大华考虑了一会,慎重地说:“小琴同志,这事先别说出去,不要让刘登知道了,明天我俩一块去向郑书记汇报。”
       第二天,刘大华和小琴赶到郑书记办公室时,刘登已坐在那儿,向郑军和尤怀林坦白自首。刘登承认了他利用工程在做水泥生意,并从中赚了差价。可没有想到碰到奸商,进货时进到劣质水泥。
       水闸事件追查到了当事人,镇党委给县委写检查也可以过关了,许多人以为结了案。可小琴总觉得心里有疙瘩。这事她只给刘大华说过,可刘大华听说后态度很坚决,这……小琴突然想起了石金。难道石金他……?
       小琴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郑军。郑军意味深长地说:“是有人想要我们结水闸事件的帐,刘登只是一只替罪羊。”
       给刘登通风报信的到底是谁?是刘大华?还是石金?周小琴拿不准。
       四、建大棚 初具规模 进县城 奔波筹款
       这天,小琴从村委会回来,沿着庄稼地往家赶。一路上,她突然发现农田淹水后,许多农户在围垸里跟着石金自发地种起了大棚蔬菜。细细数数,已有了近300个大棚!真是奇怪,发展大棚蔬菜是石金五年前的思路。前几年搞产业化,给了优惠政策,镇、村两级给补贴,动员农户种大棚蔬菜没人种,现在村民们看见石金的茄子、黄瓜、蕃茄、辣椒天天运到镇上和县城有进帐,都自发地跟着种起来。
       村民们尝到甜头,都找上门去向石金请教技术问题。水闸事件一时被搁在脑后。石金家里成了“第二村委会”。
       一个大胆的设想立刻在小琴脑海里形成了:能不能把村里搞成县里的大棚蔬菜基地呢?这样就可引进大量的资金,来弥补水闸事件带给村民的损失。小琴兴奋起来,忙喊来陈丽当参谋。陈丽听后,说完全可以。她帮着算了一笔帐,若每户发展2—3个大棚,收入只按石金的一半算,只用两年就可以把小围垸的损失夺回来。
       此事能不能成,石金是个关键人物。
       小琴决定去找石金。上次同他争吵后,她再也没理他了,现在又去找他,她又拿不下面子,便叫上陈丽一块去。以前她常找借口向石金汇报工作,陈丽早就看出了什么,陈丽开玩笑说:“小琴姐,叫我去当你的灯泡?”小琴说:“死丫头,尽胡说!”陈丽撒娇地说:“我知道,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陈丽同小琴一同来到石金的大棚里。夏末秋初,石金的四个大棚里已种满了西红柿、茄子、辣椒等反季蔬菜,长势喜人。石金没理她俩,只顾着自己配药水。陈丽说:“小琴姐来找你聊聊。”石金爱理不理地回答:“有什么好聊的?”小琴道歉说:“那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石金拍拍裤腿上的干泥巴:“没什么对不起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小琴理理额前的头发,笑笑说:“我想问问,这么多人跟着你种蔬菜,你有把握吗?卖不出去怎么办?”石金说:“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大家?”小琴说:“我是怕菜卖不出去,村民没钱买米。”石金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也没强求他们跟着我种,他们请我,我就上门指导,我再也不会多事了。无事找事,想做好事,讨不到好,还惹得一身骚。”
       小琴知道他在说水闸的事。笑笑,也没说话。
       石金说:“对这样的大事,你们不要找我,去找书记、镇长去。大树底下好乘凉。”
       寡妇门前是非多。小琴当村主任后,就有风声说她整天不是跟着郑军转,就是跟着尤怀林跑,要么就是跟镇领导单独汇报。
       小琴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郑军很赞同小琴的设想方案。他立即组织镇里有关人员研究,决定救灾报告要继续写,蔬菜大棚基地的工作要马上付诸行动。
       郑军及时向龙副县长汇报。龙副县长听完汇报后,当即来到村里。在小琴的陪同下,他们在石金的大棚里看到黄瓜、西红柿、辣椒、茄子等反季蔬菜正开花结果,长势甚旺。龙副县长看后连声赞赏:“不错,很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搞出这么多大棚。”村民们说,都是跟着石金种的。这时,石金正从城里卖菜回来了。大家都在石金的大棚旁坐了下来。石金上次见过龙副县长,此时很不好意思。龙副县长爽朗地说:“城里蔬菜价格怎么样?”石金说:“反季蔬菜价格很可以。”
       龙副县长询问道:“你种这么多蔬菜,卖不出去怎么办?”
       石金胸有成竹地说:“我考察过市场,县城常住人口是15万人,镇里常住人口是8千人,前几年全部是外地反季新鲜蔬菜占领市场,市场销售这几年没什么问题。不过村民不能盲目发展,每户只能先弄一个大棚慢慢摸索经验,有了经验和种植技术,尝到了甜头之后,各户自己发展。现在家家户户都想种大棚蔬菜,天天都有村民在我这儿参观取经,要我教技术,这个来势很好,我好像成了示范户。我估计不到一年,大棚可发展800到1000个,到时候,城里的蔬菜贩子就会慢慢主动上门来拉。那时,我们就坐在家里,跷着二郎腿收钱。蔬菜可销到市里和省城,根本不愁销路。”
       龙副县长十分感兴趣地问:“你认为发展1000个大棚,还要解决些什么问题?”
       石金说:“把路要修好,坪岗桥要维修……”他准备说把小围垸里的水闸再重新建,可想着这是自己的过错,就没有开口了,又说,“我原来想办事,出发点很好,可事情没办好,倒落了不是,不知道村民们跟我学种大棚蔬菜是一个什么结局。”接着,他把做水闸的事讲给龙副县长听了。
       龙副县长听完后说:“吸取教训吧,将来你这里是我的联系点,我们共同努力,搞1000个大棚,怎么样?”石金说:“管我的父母官一大排,要听他们的意见。”龙副县长说:“这好说,关键是你的示范带头作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嘛。”
       全县的大棚蔬菜基地很快决定转到坪岗村。
       开发资金必须督促到位。镇党委办公室安排尤镇长专门落实此事。尤怀林领着周小琴和陈丽来到县城跑款。
       财政款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张局长打着官腔说这笔钱目前到位还比较困难。小琴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咬牙,决定请尤怀林出面,由村里接张局长吃饭。陈丽提醒说:“小琴姐,听人说张局长是个大色狼,我们都得小心点。”小琴点点头:“放心,我有准备。”
       果然,张局长在桌上色迷迷地盯着小琴。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小琴在吃饭时反复讲困难,请求财政款尽快到位。酒过三巡,张局长喝得脸上红嘟嘟的,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今天碰到这么漂亮的女村官,是一种缘份,我们得好好喝两杯。”张局长一边说一边握着小琴的手说:“初次见面,无论如何你得喝酒!”小琴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腼腆地说:“我不会喝。”张局长爽快地开导她:“不喝就弄不到钱。你喝,这样的小杯,一杯一万,怎么样?”说完,他拿出一个一两的杯子给几人看。陈丽见小琴十分为难,忙出来解围,她皱紧眉头说:“我替小琴姐喝一杯,一杯十万,怎么样?”局长见又杀出一个女将来,兴致更浓,说:“喝酒不能打替,你俩一块喝,十万多了,五万,一杯五万。”尤怀林说:“八万。”陈丽也说:“八万。”局长爽快地说:“八万就八万。”
       小琴站了起来,说:“要得发,不离八,局长是不是说话算数?”局长说:“算数。”小琴为了这笔款,拼了。她把酒用小杯子一杯杯往大杯子里倒,再把大杯子酌满,端起杯子,咬牙一饮而尽。
       酒席散,小琴和陈丽把报告趁机拿了出来,要张局长签字。张局长说:“刚吃了鸿门宴,不能签字……”小琴一把夺过报告,带着撒娇的口气说:“张局长,走,我们到房间去签。”张局长说:“到房间里我们得单独谈谈。”小琴说:“单独谈就单独谈,我怕你当局长的不成?”张局长感到正中下怀,说:“这还差不多……”
       小琴引张局长来到房间里,给张局长倒了杯茶。然后,小琴把报告递了过去。张局长没有接报告,而是抓住了小琴的手,摩挲着说:“你的手真白,真是个美人,手就这么美……”小琴说:“我的这双手没有你的手值钱,你的手大笔一挥就是钱,我这双手再美些也是粗手,是握锄头、修地球的手。”张局长赞赏道:“你这嘴巴真会说。”他边说边把小琴往自己怀里搂,小琴用报告遮挡着他,说:“张局长,这报告上还没有签字。你快给我签字嘛。”张局长心急如焚地说:“这好说,先陪我玩玩……”小琴坚决地说:“先签字后再说。”张局长说:“你说话算数?”小琴说:“我说话算数,你签字后我再陪你玩。”
       张局长拿起笔在报告上一挥而就。签完后说:“明天凭我的签字,直接去办。”小琴把报告收到包里放好,说:“谢谢张局长。”张局长说:“不用谢,应该的嘛。来,我们好好玩玩……”张局长边说边迎了上去,一把搂住小琴,嘴巴一下就凑了过来。小琴边挣扎边说:“张局长,你停下,小丽他们就在外面,你强奸我,我马上跳楼!”欲火正旺的张局长一听这话,立时像泄气的皮球,悻悻地走出门去。走到门边,丢下一句话:“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了……”
       张局长走后,陈丽进来,见小琴十分疲倦的样子,轻声问道:“小琴姐,没事吧?”小琴摇着头说:“没事,我把他吓走了。”
       这天晚上,陈丽突然跑进小琴家里,说她发现了水闸事件的秘密。小琴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你快告诉我。”
       五、制绯闻 心怀叵测留笑柄 捉奸未成
       陈丽说她发现了水闸事件的秘密,小琴问她,她却怎么也不肯说。她说她一定要等拿到确凿的证据后再告诉她。
       资金很快到位,村民们喜笑颜开。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县里的大棚基地定在坪岗村,倒塌的水闸在重新建,镇里到村里的8公里石子路扩宽和新建坪岗桥都纳入了建设计划。这里面石金起着关键作用。但由于水闸事件,石金同周小琴现在还相互不说话。镇委书记郑军蹲点住在村里,主要精力用在坪岗村的蔬菜大棚建设上,住在熊冲家里。
       郑军35岁,却显得老练沉着。这几天,他和小琴挨家挨户了解灾情,帮助村民解决实际困难。刘大华的家住在镇里,爱人开餐馆,他是“跑读村官”,村里有事他就来。郑军天天在村里,他也耐不得烦陪。
       郑军安排陈丽做小琴和石金的沟通工作。这天晚上,陈丽要石金到小琴家里去,说郑军要找石金同小琴谈话。陈丽是个20岁的姑娘,石金对她的印象很好,高中文化,心地善良,很善解人意,待人接物很懂礼貌。刘登被撤职后,由她担任会计兼团支书的职务。她给石金做工作要他理解小琴,并开导他说:“你在水闸事件上的确有过错,小琴姐发这么大的火,说几句过头话你要理解。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放宽广。”石金在陈丽的劝说下,跟着她来到小琴家里。小琴送儿子欢欢到娘家去了,还没有回来。两人在堂屋里看电视,过了一会,郑军来了,陈丽见郑军在和石金谈话,就先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郑军的后面有个尾巴跟着。这个人是刘登。自从受处分被撤职后,他一直对郑军和周小琴怀恨在心。当小琴把钱从县里要回来后,刘登就在村里散布谣言,说:“乡亲们,这钱是寡妇花用色相勾来的,用身子换来的……”熊冲抵他的黑,把刘登骂得狗血喷头:“你瞎说,你只会把集体的钱往自己兜里装,公家的东西,是狗屎你也得沾上一指甲!”
       郑军进村后,刘登一直在跟踪。今晚他亲眼看见郑军从熊冲家里出来,进了寡妇的家里。果然不出刘登所料,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一晃又不见了。刘登心花怒放,这下终于可以捉奸了。
       
       刘登蹑手蹑脚来到门前窥视,可惜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把耳朵贴近,听里面的声音。郑军说:“不要怕,要大胆的搞,这次一定要搞好……我给你做主,我镇委书记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一定要配合……”
       刘登一阵狂喜,他拿出手机给刘大华通了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刘大华在电话里问他有没有搞错,他说他亲眼看见他进去的。突然,停电了,全村一片漆黑。一会儿,小琴卧室里点亮了蜡烛。刘登忙在电话里说:“他们进卧室了。”刘大华在电话里说:“你按你的方案搞,我不便出面,关键是要把风声造大。”
       刘登忙去叫了一些爱凑热闹的人。不一会,周小琴家门口就围满了村民,有的拿着电筒,有的打着火把,成群结队地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只见刘登站在门口,高声说:“大家快来亲眼看看,寡妇村官正在屋里偷野男人!”
       有人看戏不怕台高:“快把前门和后门都堵上,我们看那个男人是谁 ?捉奸捉双!”
       有人起哄,开始用拳头使劲砸门:“开门!开门!”这时来电了,屋子里很快亮起灯光,众人都盯着大门,刘登等着好戏开演。郑军和石金同时开门问:“有什么事?”
       刘登呆若木鸡,一时傻了眼。几个来捉奸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显得非常难堪。
       刘登灵机一动说:“村主任要我们来领救灾款。”村民起哄:“你不是说来捉奸的吗,到屋里去看看!”
       石金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抓过刘登,说:“刘登,你在搞什么鬼?”
       刘登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我们找小琴,不知你们在这儿……”
       有村民开玩笑说:“我们来看看,是不是你们三人同睡在一张床上……”众人发出一阵起哄的调笑声。
       石金怒不可遏地说:“你们放屁!”
       第二天,艾大英添油加醋地胡诌一气,寡妇家里一夜窝藏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好多人去帮助解架……
       这事越传越远,镇里干部也开始议论:怪不得郑书记喜欢单独行动,原来如此。
       不明真相的村民们都议论开了,郑军、小琴和陈丽很快知道了这事。陈丽说:“这事是刘登有意干的。”小琴说:“就因为我这个寡妇查处过他。”陈丽说:“我们要刘登来给我们说清楚!”郑军说:“这是非,你不理,就没事;你若理它的,它越传越远。”
       小琴问:“陈丽,你到底发现水闸事件的什么线索了,快告诉我们。”
       陈丽说:“我只是凭感觉怀疑,没证据。还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证据找到。”
       六、谣言起 寡妇“怀孕”讨清白 据理力争
       寡妇花怀孕了!
       村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这消息像风一样穿过村里的大槐树,在坪岗村一传十,十传百,流传开了。刘大华的老婆艾大英餐馆里没有生意了,回村里来搞秋收,和一些爱嚼舌头的村妇们东家长西家短,讲得热火朝天。
       这天,村里正在开发展大棚生产的动员会,农户都派代表参加。郑军亲自参加大会。小琴在会上讲话,她讲着讲着,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好像一股什么东西直往外冲,先是吐着酸水,然后吐出早上吃的早餐,难受得流出了泪水。不一会儿工夫,她控制不住,呕吐了几次。
       周小琴一边拿出手巾擦着吐出的酸水,一边抽搐着说:“感冒了,真难受!”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倒提醒台上的村支书刘大华:怎么会是感冒?明明是“害口”嘛,农村人都知道这分明是怀孕的症状。
       寡妇怀孕?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哩!
       陈丽看到周小琴的确支撑不住了,关切地说:“小琴姐,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到医院去看看。”
       “喂,要不要来点酸的?柚子刚成熟。”艾大英在会场上嚷开了,几个臭味相投的长嘴婆娘也跟着起哄,发出一阵调笑声。
       陈丽把她送到了镇医院。
       陈丽把化验结果刚从化验室里拿出来,转过身,突然“哎哟”一声,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是刘登。陈丽奇怪地问:“哎,你来干什么?”刘登“我”了半天,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却在偷瞄着化验单,好像看到了两个“+”号。
       刘登目送着陈丽走后,心里乐开了花:看来寡妇花怀孕确诊无疑,这次寡妇花的名声就要臭了。刘登匆匆忙忙来向刘大华报告,眉飞色舞地说:“我看见了,寡妇花是怀孕了。”刘大华不放心地说:“你看清楚了吗?”刘登肯定地说:“没有错,我看得清清楚楚,两个‘+’号!是双胞胎!”
       刘大华沉思了一会儿说:“这寡妇花怀的是谁的孩子呢?”
       刘登开着玩笑说:“老哥,寡妇花肚子里的野种会不会是你的?你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用身子感谢你?”
       刘大华扫兴地说:“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哟?你别瞎猜。”刘登知道,刘大华早就对这寡妇花垂涎三尺,几次想下手都没有得逞。
       刘登问:“那这是谁的野种?是镇委书记郑军的?还是尤怀林的?难道是石金的?” 他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男人。
       刘大华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人肯定在他们几人中间。”刘登肯定地说:“我想最有可能的是郑军。不然,寡妇花在海选中怎么能当上村官?”
       刘大华也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也在想只有是他。她只有抱上了镇委书记的大腿,才有可能在海选中当选,才敢抓住水闸事件不放。怪不得郑军来村里蹲点。得快点告诉尤镇长。”
       尤怀林早就看上了这朵美人花。那次,他想试婚,太急了没成,小琴以后怎么也不理他的了,使他很无趣。刘大华知道他只是想玩玩小寡妇。当尤怀林得知小琴心里一直想着石金时,就立即找到石金,用了点雕虫小技便把石金搁在那儿了。
       尤怀林这时听说小琴怀孕了,大吃一惊:“你们搞错没有?怎么可能呢?”
       刘大华很有把握地说:“错不了,她呕吐的样子就是怀孕的症状。”刘登肯定地说:“我亲眼看见化验单了,是阳性反映,两个‘+’号,肯定是双胞胎。”尤怀林还是不相信,怀疑地问:“两个‘+’号就是双胞胎?”刘登肯定地说:“绝对没错,两个‘+’号就是双胞胎。”
       尤怀林想了会,相信了,问:“你们怀疑这个男人会是谁?”
       几人面面相觑,刘大华开玩笑地说:“我们还以为是你与她的爱情结晶哩!”
       尢怀林想了想说:“你们看她怀的孩子会不会是郑书记的?有几次她单独同郑军在一起。”刘大华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们也怀疑是他。”
       尤怀林果断地说:“那快点制造风声,说她怀了郑军的孩子,同捉奸绯闻正好配套。”
       这样,寡妇怀孕的消息先在村里传开了。
       村里人见了小琴就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对她不冷不热,有时还在背后指桑骂槐,说下流话。小琴只能充耳不闻,把苦水往肚里咽。
       这天召开农户代表会,周小琴首先站了起来,直率地说:“首先感谢大家很信任我,举荐我当家。我是个寡妇人家,许多人很关心我,可也有些人制造谣言,污蔑我,诽谤我。我住了两天医院,有人说我化验单上是阳性,有两个‘+’号,怀的是双胞胎。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有些同志……”她看看台下,发现刘登脸上神色不正常。
       陈丽突然从口袋里拿出化验单,朝桌子上使劲一扔,怒气冲冲地说:“刘登同志,你说你看到了两个‘+’号,看看这上面到底是什么?”随后,她拿着那张化验单给大家看,“这上面是两个‘十’,那是医生写的日期,恰好拿结果单那天是十月十号!”
       众人传阅着化验单,有的看后觉得好笑。化验单传到了刘大华的手里,他慢悠悠地看了一下,不动声色。然后,又将化验单递给刘登。刘登有点惊慌,觉得下不来台,突然站起来说:“我看到的不是这张化验单,这是你们又重新换的一张……”
       会场上鸦雀无声,出奇地静。陈丽怒气冲天:“刘登,你给我说清楚,你去医院调查!”小琴让陈丽坐下来,伏在桌上抽泣起来。刘大华走过来,拍拍小琴的肩头,劝道:“这些是是非非的事,是越说越不清楚。”
       尤怀林、刘大华、刘登几个人聚在一起庆贺胜利。现在周小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了,村里、镇里满城风雨,许多人议论说,她怀的是郑军的孩子。郑军在村里蹲点也得注意影响了,只有天天回镇里歇寝。
       现在,刘登说:“这一千个大棚建成了,功劳以后都是郑军和寡妇周小琴的,他们把石金也拉进去了。”刘大华说:“是啊,我们这么窝囊可不行吧。”尤怀林想了会说:“我通过关系把开发资金弄来,是要水闸事件了结。现在这事镇党委向县委写出了检查,明里是了结了,可郑军和周小琴内紧外松,暗地里还在调查水闸事件,他们还在找胡浩。我怀疑我的电话反贪局监听过,不然,公路、水闸、修桥、大棚,这么多事为什么不让我插手?”
       刘登说:“怕个屁!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最多拼个鱼死网破。”尤怀林说:“过了这阵风就好了。石金是大棚基地的关键人物,而石金和寡妇花由情人变成了仇人,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作。”
       几人在一起商量着,一个更阴险毒辣的计划出台了。
       七、失爱子 悲痛欲绝 露马脚疑窦迭起
       听说村里从县里弄钱回来了,熊冲忙找小琴要集资款。小琴反复给他讲,修水闸是大家的公共事业,大家都可受益。熊冲不听,一连几天缠着小琴,硬要退集资款。小琴见怎么也给他讲不好,气愤地说:“这事不在我手里,你找石金拿去。”
       熊冲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真的来找石金。石金恼怒地说:“找我拿什么集资的钱?”石金同熊冲争争吵吵,推推攘攘来到村委会评理。
       小琴显得很尴尬。本来她说要熊冲来找石金,说的是气话,可没想到熊冲真的来找石金要钱。她心底涌起对石金的愧疚。
       石金气愤地对小琴说:“你别以为你抱了个大腿就不得了,我抱的腿比你还大!”
       小琴羞愤难当,转身跑了出去。
       晚上,陈丽陪伴小琴。小琴想出去转转,两人边走边谈。见小琴心情渐渐好些了,两人谈开了。 “小琴姐,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自从水闸事件后,你同石金哥的关系由原来的情人变成了仇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还有,你原来对刘大华和刘登把家搬到镇上当‘走读村官’、自己做生意不管村里的事有看法,现在你把刘大华当成了你的恩人,你也经常有意给他餐馆拉生意。水闸事件之后,就只冒出了刘登,而你一口咬定石金也有问题,这事就这么搅在一起,我反正觉得不对,刘大华同刘登关系太好了,他们会不会把刘登供出来,保住刘大华?”
       小琴说:“小丽,这事我考虑过,还有尤怀林同他们的关系都很好。可一想到刘大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事根本就不往坏处想。特别是石金,他原来在我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一想到他见死不救,我就憎恨他,讨厌他。”
       她俩不知不觉来到了坪岗桥上。 夜,半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坪岗桥下波光粼粼。
       周小琴站在桥上,凝望着这破烂不堪的桥。就是在这里,自己的丈夫李林开车冲到港里……
       陈丽打断了小琴的思绪,继续说:“小琴姐,下段工作中,石金是关键人物。今冬明春若没有1000个大棚,就成不了基地,扩宽公路和修桥、重建水闸就没指望。自从水闸事件之后,你和他的矛盾越来越深……”小琴说:“小丽,你放心,我需要一点时间,我会慢慢处理这件事的。”
       第二天,熊冲急急忙忙跑到村委会,气喘吁吁地说:“快,快,欢欢……他……他刚才在石金哥的大棚里吃了个西红柿,好像中毒了,难受得在地上乱打滚!”
       小琴和陈丽都惊愣了。慌忙向大棚里跑去。
       几人跑到大棚里,只见石金抱着欢欢,欢欢在大哭大喊:“妈妈!妈妈!我肚子痛!”
       小琴一把抱起欢欢,只见他嘴里吐出白沫。
       石金说:“他像中毒的症状。”小琴问:“欢欢,你吃了些什么?”熊冲说:“他在这儿就只吃了一个西红柿,第二个刚吃了一半,就觉得不舒服,就在这里乱喊起来。”
       小琴歇斯底里道:“石金,你为什么给这些有毒的西红柿我儿子吃?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儿子?”她边说边把大棚旁边的毒药瓶子扔向石金。
       石金说:“你别瞎说,我凭什么害你的儿子?现在不争论这些,快把欢欢送到医院去!”几个人忙把欢欢弄上三轮摩托车,来到镇医院。
       镇里医生说要赶快转院,几个人又把欢欢送到县医院。
       医生很快组织抢救。医生诊断是食物中毒,问孩子吃了什么东西。石金把他吃西红柿的情况说了,并说西红柿上根本没有毒。小琴发疯地扑向石金,用拳头捶打着他:“你为什么要给这些东西他吃?你恨我,你不能害我的儿子——”熊冲、陈丽忙把她拉开了。
       这时,刘大华也赶来了,十分心疼地说:“这孩子怎么会突然中毒?”
       小琴哭喊起来:“石金,欢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你一辈子——”
       欢欢在县医院急救室里抢救了两天两夜,终究没有抢救过来。
       小琴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精神濒临崩溃。陈丽一直在医院陪伴小琴。
       出了人命案,县公安局很快立案侦查。
       在石金大棚旁堆放农具的小屋里,公安人员找到了许多农药瓶子、一些没有用完的农药和几包老鼠药。石金被列为重大嫌疑人,刑事拘留。
       同欢欢在石金大棚内一块玩的有四个小孩子,其它三个都吃了西红柿但没事,只有欢欢一人中了毒。正好前一天石金同小琴有过口角,这就使人们不得不怀疑是石金有意投毒的。可几个小孩和在场的熊冲都证实,当时几个孩子都是在同一个盆子里随便拿的,然后在水塔的水龙头下洗净后才吃。幸好陈丽赶到后,把欢欢没吃完的和吃过后的皮都捡了起来,放在方便袋子里,后来交给了公安人员。
       
       公安局经过技术鉴定:欢欢吃的西红柿没有毒;石金的农具小屋里的农药和老鼠药与欢欢胃里的毒无关。这样,排除了石金有意投毒。十天后,石金从拘留所放了出来。
       欢欢之死成了一个谜团!
       欢欢的坟墓在村后的山坡上。小琴每次上坟时,石金都远远地盯着她,他真想走近安慰她,可他不敢。等小琴上完坟后,他又独自来给欢欢上坟。当小琴再次来,发现有人来过时,她不知道是谁,便只是哭:“天下还有好人记得我的宝贝儿呀……”
       欢欢死后,村里又在闹鬼,有人说龙脉断了。山里有鬼越传越神。有天晚上,老汉熊大耕在桥上也发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他跟着追赶,女鬼就往山上跑去了。村里还有人说,小琴盯着水闸事件不放,就是被鬼迷住了,才丢了儿子。村里连续出了这么多事,难道是真的有鬼?
       小琴失去了儿子,悲痛万分。她为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儿子丢了,怀疑是石金投的毒,可公安鉴定不是石金;发展大棚必须依靠石金,现在同石金闹成了仇人,根本无法工作。村里和镇里到处都是有关她的谣言。她受不了了,提出辞职。
       刘大华首先对小琴给了许多安慰,和她说知心话,说一个女同志在村里这样下去很不方便,辞职是最明智的选择。
       周小琴的辞职报告引起了镇党委的重视。党委还未讨论,刘大华便来找郑军,忧心忡忡地说:“村里现在乱七八糟,这么多工作堆在一起,村主任又要辞职……”
       尤怀林也来帮腔。自从郑军同周小琴的谣言出笼后,郑军明显有了压力。他趁机对郑军说:“郑书记,让周小琴辞职算了,一个寡妇,又丢了儿子,没啥心思搞事了。刘书记不好意思说,他的意思是书记和村主任‘一肩挑’,这样,便于工作。”
       郑军说:“还有些什么好设想?”
       刘大华说:“如果我不‘一肩挑’,我提名刘登担任比较合适。他是个能人,很善于经营,将来这么一大片蔬菜基地,要这样的人经营和管理。”
       郑军边听边思考,最后,不动声色地说:“这事过几天党委定。”
       正当小琴提出辞职时,陈丽风风火火地跑来说:“小琴姐,走,到我那儿去,看我发现的水闸事件的证据。”
       小琴一听这话,提起了精神,来到陈丽家里。陈丽已把村里的帐单存根拿到自己家里在细查,桌上和床上都摆满了。她关上房门,同小琴慢慢讲起来。
       陈丽是个机敏的姑娘。水闸事件之后,刘登暴露出来,陈丽怀疑他只是个替罪羊。她决定从帐上找出破绽。村里这几年有110万元债务,吃喝招待费用38万,这些绝大部分消费在华华餐馆,刘登是经办人。刘大华原来在村里事事都要插手,村官们说他是见缝插针捞集体的油水,水闸30万的工程他会轻而易举地交给石金负责?石金在村里是个能人,可村里事都是刘大华作主,石金是个阿弥陀佛的老好人。刘大华在镇里根基深,有一大串哥们弟兄,得罪不起。村民们说石金是阿斗当皇上——有名无实。而刘登是刘大华的亲信。陈丽把突破口选在刘大华和刘登吃喝的38万发票存根和附件上。因为村里吃喝数目大,每餐招待的时间及客人、陪客明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果然,陈丽发现,在水闸工程签合同的前一个月和工程施工期间,经常有在县城和华华餐馆招待胡浩的进餐单,陪客是刘大华和刘登。石金是工程的负责人,却一次也没有参加。这不奇怪吗?陈丽怀疑是这几个人做笼子让石金往里钻。
       听完陈丽的分析,小琴抱怨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些事告诉我?”小琴说:“我心里很矛盾,刘大华成了你的恩人,石金哥成了你的仇人,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就只一个人查这38万元的存根。”小琴感激地说:“小丽,真是难为你了。”
       陈丽分析道:“欢欢中毒,他若是吃小商店里的零食中的毒,应该有许多孩子跟着中毒,可没有,必定是有人故意投毒害他。公安人员判断是从你娘家到村里这段路上——”小琴点点头说:“我也想过,石金再怎么恨我,也绝不会投毒。我是了解他的。”
       陈丽说:“小琴姐,你误会石金哥了。我调查清楚了,水闸垮塌的那天,欢欢掉在水里,石金哥往回跑,你知道他是去干什么吗?”小琴急忙问:“他去干什么?”陈丽说:“他跑去断配电房的高压电源,然后通知水库停止放水。你想,若是不断掉高压电源,水闸的高压电线掉在水里面通电,那是一个什么后果?”
       小琴大吃一惊:“你说什么?那,给欢欢上坟的人肯定是他!”
       陈丽说:“我这几天在想,他们开始造郑书记的谣,继而,造你的谣,后来欢欢又不明不白地死去,他们是逼你辞职。”
       小琴想了一会,说:“小丽,这些情况我们要马上报告郑书记。”她说完,就用陈丽家里的电话拨通了郑军的手机。郑军在村里,不一会就同石金一块来了。这几天,郑军已住进了石金的家里,在做他的工作。几人都心知肚明,郑军带石金来是有意调解他同小琴之间的矛盾。
       郑军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俩都在这里,以前有什么误会,有什么过节,今天都当着我的面说,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琴抱歉地说:“石金哥,水闸事件上我们产生了许多误会……”石金打断小琴的话:“欢欢死得太惨了!他们是逼你辞职,你不能辞职,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大棚的事,我全力支持你,我保证大棚当年发挥效益。”小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石金哥,谢谢你!”
       郑军走后,小琴在路上问石金:“石金哥,告诉我,他们后面的人你怀疑是谁?你一定知道。”石金说:“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我的孩子都死了,你……”石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怀疑尤怀林,胡浩同他只是神秘地通电话,从不公开来往。胡浩包这个工程这么顺利,而我签字后的工程款是根本不可能结出来的,因为村里没有钱。可后来用村里上缴镇里的提留款结出去了,村里欠镇里的提留款只有先欠着。这样的事,只有尤怀林能做到。”小琴静静地听着。
       石金又问:“小琴,欢欢吃零食不是经常在刘登的小商店里买吗?他从你娘家到我这里,正好要经过他的小商店。”
       小琴若有所思地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刘登……”
       八、施诡计 机关算尽巧脱险 偷梁换柱
       小琴的辞职报告镇党委没有批。
       小琴把失去欢欢的悲痛藏在心底,全心投入了工作。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水闸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琴决定入龙潭虎穴寻找证据。公路扩宽要同邻村协调用地,连续几天,小琴周旋在尤怀林和刘大华之间。尤怀林和刘大华见小琴同他们玩在一起了,都很高兴。
       下手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天,趁尤怀林喝酒尽兴之时,小琴偷偷打开了他的随身包。在他的包里,小琴发现了两个手机。小琴顿生疑惑,马上检查手机的来电显示,发现有一部手机上的电话都是省城打来的,她怀疑是胡浩。过后,她把这个电话号码告诉了郑军。
       郑军断定是胡浩无疑。立即安排人到省城秘密追捕。结果却出人意料。
       根据尤怀林手机上的电话,果然查到胡浩在省城。办案人员在省城找了两天,得知有一个工地出了塌楼事故,老板是胡浩,被当场砸死了。
       胡浩的死,令水闸事件的线索再次中断。
       尤怀林见小琴近段时间同他玩得很开心,做了几次试探,小琴就是不肯就范。刘大华说他有办法把小琴弄到手。
       这天,刘大华接邻村村官们到华华餐馆吃饭。吃完饭后,他与小琴在餐馆的客厅商量事。刘大华上水果、泡茶,显得十分热情。小琴特别注意到,刘大华专门给她用瓷杯子泡了茶,以前都是用一次性的杯子。这时,艾大英也进来了,她要看电视剧,她放下手中的瓷杯子说:“我不打扰你们吧?”小琴说:“没什么,都是村里的事,你正好听听,给我们参考参考。”艾大英说:“我看会电视。”刘大华见她俩的杯子挨得很近,忙把艾大英的杯子从茶桌上拿到方桌上。
       小琴立即警觉起来。她突然想起石金的提醒,要她千万小心。她不动声色地喝起茶来,边喝边用眼睛的余光窥视着刘大华。果然,刘大华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
       刘大华进内屋拿笔记本。小琴眼明手快,趁机把艾大英的杯子换了过来。正在看电视的艾大英毫无察觉。刘大华出来后,拿着笔记本同小琴对着上交镇里的几个数字。小琴只顾喝茶,不一会杯子里就干了。刘大华的手机响了,他边接电话边转过头来要艾大英加开水。艾大英加水后,顺手把刚才小琴换的茶一饮而尽。刘大华拿着电话边说着边下楼去了……
       正在看电视的艾大英突然血脉膨胀,情欲如潮,不可遏制。小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可是面对艾大英,她毫无办法。突然,她发现尤怀林的车开来了,于是急中生智,毫不犹豫地跑下楼,从后门出去了。
       楼下,尤怀林醉醺醺地走进来了。刘大华迎了上去,低声说:“尤镇长,事情都办妥了。”尤怀林被酒熏得发红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得意:“这次看你寡妇花往哪里跑!”他边说边急不可待地向楼上走去,把楼梯踩得“咚咚”响。
       事毕,尤怀林搂着女人的胴体,爱不释手地说:“今天你终于属于我了……”女人觉得不对,突然一把推开他,吃惊地说:“怎么是你?”尤怀林也惊醒过来,仔细地打量着女人,顿时觉得大掉胃口,一把推开她:“你?怎么是你?”
       羊肉没吃到,反惹得一身臊。刘大华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咬牙切齿地说:“新帐老帐一起算,老子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九、祸心起 凶相毕露鬼影出 寡妇失踪
       刘大华心理失态了。他发狂地说:“一定要把寡妇花好好地治一治,治得她俯首贴耳!”
       这天晚上,刘大华来找小琴,她家里没有人。刘大华在村里转了一圈,在回去的桥上看见了小琴。
       小琴独自站在桥上,手扶着栏杆,凝视着桥下潺潺的流水。
       刘大华说:“这么晚了独自欣赏夜色?” 小琴说:“刘书记这么晚了来村里有事?”刘大华说:“找你商量点事,走,到你家里去。” 小琴警惕地说:“明天吧,这么晚了,到我一个寡妇家里不合适。”刘大华说:“村里老寡妇都需要我,你就憋得住?”说着,便迎了上来,把她抱住。小琴边反抗边喊:“你这个流氓!”小琴拼命反抗,用脚踢他。刘大华气急败坏地说:“你今天跑了,我老婆给你当了替角。”小琴严厉地说:“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刘大华反问道:“我正要问你,水闸事件,刘登已被挖出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死死盯住不放?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追查就是把我一步步逼向绝路!”小琴冷笑一声说:“恩人?你真是恬不知耻。你们几人搅在一起,早就想害我,制造捉奸绯闻,又造谣说我寡妇怀孕,放春药企图强奸我,你们是人吗?你们厚颜无耻,丧尽天良!”刘大华说:“你骂吧,今天我要你是要定了。”
       “欢欢也是你们害的!”小琴说。
       刘大华说:“你说得很对,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的!”
       刘大华像一只恶狼一样扑了上去,把她撑在栏杆上,猛地往下推,凶狠地骂道:“见你老公去吧!”
       “轰”地一声响。小琴被推下港里。
       刘大华呆在桥上愣了一会,看看周围没有人,慌慌张张骑着摩托溜了。
       寡妇失踪了。五天过去,小琴还是没有踪影。
       蹲点的龙副县长说:“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丢呢? 再找找吧。”
       村里都找遍了,没有。到娘家找了,也没有。
       尤怀林感到奇怪,同时又感到有点可惜。他找来刘大华和刘登,他们都说不知道。几人分析了半天也没一个结果。
       刘大华提醒说:“一个寡妇又没有安排我们专门照顾,丢了就丢了。说不定跟着大款跑了。我们还是考虑我们的事吧。”其实,刘大华心底既惊讶又着慌,那天晚上明明把她推到桥下,可几天过去,怎么不见尸体呢?难道她还活着?刘大华心慌意乱。成天在村里打转,探听周小琴的消息。
       这天晚上,刘大华喝了酒从村里回镇上,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走上大桥。他醉眼朦胧,发现桥上有一个人影晃动,摩托车的灯光照在脸上一亮一灭,反复出现。仔细一看,那人是个女的,披头散发,伸出长长的舌头,非常吓人,刘大华当时就 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一半:“鬼!有鬼!来人哪——”他抱头鼠窜,跌跌撞撞回到家里。艾大英以为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理会他。刘大华发脾气说:“老子要你用鬼来吓唬村民,要他们老实点,没想到真的遇了鬼,遇了那个寡妇鬼!”艾大英紧张起来,凑上来说:“真的碰上了?她还活着?”
       刘大华想找陈丽打听小琴的下落。晚上,他壮着胆独自来到陈丽屋前。正徘徊,台阶旁的树下有响动,窸窸窣窣走出一个人影来。乍看像是周小琴,再看又觉得像失踪五年的石金的妻子彭玉。刘大华耳边突然响起怪叫声:“刘——大——华——”刘大华一下懵了,吓得边跑边喊:“鬼,鬼,我看见鬼了!”
       从这以后,刘大华脑子里一直缠着周小琴的影子,吓得他晚上不敢出门。
       刘登突然被县公安局抓走了!镇里和村里像投放了一枚重型炸弹,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为水闸的事,还有的说小琴的欢欢就是他投的毒。谁也不知到底是啥原因。
       尤怀林和刘大华预测大事不好。当晚,他俩来到刘登家里,得知公安在屋子里搜查了半天,把几包老鼠药拿去了。
       
       尤怀林马上知道是为欢欢的事。尤怀林心里明白,水闸事件的内幕刘登都清楚,仅胡浩结最后一笔帐,给自己的8万块钱都是刘登亲自从账上划转的。刘登上次很简单地过了关,这次有人命案,他还能逃得掉吗?尤怀林吓出一身冷汗来。
       刘大华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向尤怀林说出了那天晚上的事。尤怀林听后,大吃一惊:“那她一定还活着,不然,怎么会死不见尸?”刘大华联想到晚上村里闹鬼的事,耷下脑袋不敢出声。
       尤怀林直奔县城找龙副县长。事到如今,只有寻求龙副县长的保护。他给龙副县长当过秘书。可他也了解龙副县长,龙副县长对送钱送礼最反感,送到手的钱和礼,他为了不伤和气,都很巧妙地给人退回去。要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拼命工作,他有句口头禅:你们把工作搞好了,就是对我个人最大的支持。
       尤怀林把龙副县长的手机拨通了,没人接。他心里一沉,会不会是刘登都说了,他知道了,有意回避自己?他灵机一动,随便在街上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这次龙副县长接了,他说在开常委会,就关机了。
       第二天,龙副县长来到镇里开大棚基地和公路扩宽通车庆典筹备会。准备大造声势,扩大影响,把周边地区的菜市场都引向这里。龙副县长刚下车,尤怀林就迎了上去说有事。龙副县长要他到会场上说,说罢,便大步走进会场。会场上人都到齐了,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会议由郑军主持。尤怀林看了下人员到会情况,说:“人员到齐了,开会吧。”郑军说:“还有一个人没到。”尤怀林、刘大华觉得不对劲,都不解地望着郑军:“还有谁?”
       “还有我——”周小琴突然走进会场。会场上的人都感到非常吃惊。尤怀林、刘大华呆若木鸡。
       十、真相白 法网恢恢 冲婚宴 节外生枝
       刘大华望着周小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他发疯似地大叫:“鬼,鬼……”边喊边向外跑去。
       周小琴挡住他,说:“刘大华,你看清楚,我是人,你才是鬼!”
       刘大华问:“你没有死?”周小琴鼻子一哼,说:“我死了你好洗集体的钱?”
       正在这时,两辆警车和一辆检察院的车拉着警笛,开到镇委会的院落里。众人惊讶了。几名警察从车上下来。
       警察出示拘留证:“刘大华,你涉嫌参与投毒案,又有强奸、杀人未遂嫌疑,被刑事拘留了。” 刘大华惊惶失措地望着警察,强装出镇定说:“你们一定搞错了。”
       警察说:“我们有证据,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两名警察给他戴上手铐。刘大华毫无反抗之力,发怒地说:“周小琴,你记着,老子栽在你这个臭寡妇手里,回来再找你算帐,我不会放过你的!”警察严厉地说:“你放老实点,就凭我们掌握的证据,你不是死刑也是无期。”
       刘大华一听,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检察官来到尤怀林面前:“尤怀林,你涉嫌投毒案,收受巨额贿赂,你要接受县纪委和反贪局的调查。”尤怀林说:“你们有没有证据,我是县人大代表……”
       龙副县长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怒吼道:“人大代表就可以无法无天?”尤怀林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龙县长,您可得救救我呀!”
       龙副县长义正辞严地说:“救你的应当是你自己,老实交代问题。要你们下来当官,是要你们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为民造福。当了几天官,把为民办事、做人民公仆的本事没有学到手,倒把社会上的不良习气、官场上的拉帮结派和利用手中权力搞贪污腐化的歪门邪道都学到了位。一个30万的工程,你一人可以从中捞取10多万的回扣,农民辛辛苦苦集资建水闸,指望3000亩农田有个好收成,就因为你得了回扣,工程全部报废,3000亩农田颗粒无收。”龙副县长顿了顿,“你现在已成为社会的毒瘤,不去掉毒瘤,农村没有希望。”
       众人热烈地鼓起掌来。尤怀林和刘大华恍若已被宣判死刑,趴在地上目光呆滞,无法动弹。
       熊冲买了鞭炮,在镇委大院里“噼噼啪啪”地放了起来。村民们都欢天喜地。
       失踪后的周小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会场?
       是石金救了她。那天晚上,石金看见刘大华来到村里,觉得奇怪。刘大华家搬到镇上之后,晚上从不回村里,今天怎么在陈丽家门口鬼鬼祟祟地转悠?陈丽和小琴好,会不会他……
       石金觉得蹊跷,马上找到陈丽,陈丽说:“小琴姐在桥上,咱们去看看。”两人匆匆往桥上赶。临近桥头的时候,石金突然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然后,是摩托车开动马达,飞奔而去的隆隆声。
       两人来到桥上,见桥上已空无一人。不用多想,小琴肯定落水了。石金慌忙脱衣下水。因为水的流速并不大,石金判断:应该就在这五米远的范围内,一时还不会漂远。
       果然如此,石金救起了小琴。陈丽发现晕厥的小琴右手捏着一颗钮扣。这是小琴同刘大华搏斗时,从他身上抓下来的。
       小琴醒来后,石金把她背回家换了衣服。她断断续续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然后,她用电话向郑军报告了。郑军马上向龙副县长汇报,龙副县长在电话里说:“我马上安排公安局的同志来立案,秘密取证。注意,要绝对保密,你先失踪一段时间,看他们下一步怎么表演。”
       小琴一直藏在陈丽家里调养,这里便于陈丽和石金照看她。不几天,小琴的精神好多了,心情也舒畅起来。石金来看她时,她问:“你当时怎么知道我在水下面?”石金说:“我有预感。”小琴躺在他怀里说:“都怪你,不想着你,我早就答应别人了;不想着你,我的欢欢也不会丢。”她边说边哭起来。石金爱抚地把她搂在怀里,说:“都怪我不好!”
       小琴突然握住了石金的手,嗔问道:“告诉我,那次你为什么拒绝我?”听她问这话,石金脸上露出怨气来,推开她的手,恨恨地说:“你去问尤怀林。”他把尤怀林说给他的事说了。小琴听后,没有说话,她慢慢地解开衣服,说:“我给你看看,看我身上哪儿有痣?”
       石金羞红了脸,他明白了真相。原来从头到尾,这一切隔膜都是尤怀林在他们之间搞的鬼!他用力攥住小琴的手,怯怯地说:“小琴,我信你。”
       侦破欢欢死亡之谜,也成了水闸事件的突破口。
       欢欢之死,侦查人员已从他兜里的一张糖纸上找到突破口。这张糖纸上沾有同他胃液里一样的毒素——毒鼠强。糖纸上还留有几枚指纹。这样的糖在全县各小商店里到处都是,但经商家辨别,这种糖纸是小食品厂自己印刷的。就在这时,侦查人员接到了小琴对刘登怀疑的报告。刘登办有小食品厂,生产糖果,这张糖纸正是他厂里的,纸上有两枚指纹是刘登的。
       刘登被抓后,连夜突审,几个回合后,在铁的证据面前,他不得不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这个案件同水闸事件连在一起。
       尤怀林和刘大华、刘登是酒友和牌友,镇机关干部称他们是“铁哥们三兄弟”。几个人一唱一和,喝酒、打牌、娱乐一条龙,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平时只要有空,他们就在华华餐馆里相聚,借口是招待镇里的干部。这样,一来可以和镇领导拉关系,二来可为华华餐馆拉生意,一举两得。但每次都是无事找事,用尤怀林的话说,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时间一长,几人的友谊开始变了味。几人经常在一起商量洗集体的钱的办法。
       石金是村主任,为人正直、憨厚朴实。前几年给老婆看病、老婆出走后四处找寻都用了不少钱,家庭负担重,同他们几人玩不到一起。可是,钱必须经过他。重建村里水闸喊了几年,石金发动村民集资十万元,终于感动了上级,决定村、镇再各拿十万,共计30万元投入这项工程。几人很快盯上了这块肥肉,并精心设计了一个笼子,让石金往里钻。尤怀林收了胡浩的钱,把这个工程给他施工,他不露面。刘大华假装生病住院,也不露面,由刘登直接同石金负责。
       这样,他们都能弄到钱,又不暴露。结果石金真的钻进了笼,臭名远扬,当了替死鬼。
       可是,刘登在运作中发现尤怀林在工程中得了10万,还有胡浩送他的不算,刘大华得了3万,自己是出头鸟,得的最少。他灵机一动,决定堤内损失堤外补,同胡浩做起了水泥生意,赚水泥差价。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进的便宜水泥是差两道工序的报废水泥,而报废水泥又正好用在地脚梁上,使水闸意外垮塌了。几人都知道事搞大了,刘登忙给胡浩打电话,尤怀林忙在镇上的IC卡上打电话要他赶快出走。
       周小琴当选村官后,很快调查得知胡浩的水泥是刘登提供的。刘大华知道小琴要向郑军报告,立即先给尤怀林说了。两人马上来到刘登家里商量对策。刘登知道他俩上门来的意图后,他低下头说:“我来当替罪羊。”刘大华忙安慰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尤镇长慢慢会想办法的。”尤怀林说:“只要这阵风过去就好了。过了这阵风,我再来想法,你这事不会有多大,最多和石金一样是个撤职。这样,水闸事件就可以彻底了结。”刘大华又说道:“小弟,丢卒保车,值得!尤镇长和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尤怀林说:“我们这几个铁哥们都是拴在一根桩上的牛。以后会有补偿的。”
       这样,刘登抢先一步,向郑军主动交待了问题。结果同尤怀林预测的一样,刘登只被撤了职。刘登从此对周小琴产生了怨恨。可是,几人发现,郑军和周小琴对水闸事件咬住不放,还在追根溯源。几人不得不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必须把周小琴挤下台去!而她的后台是郑军。这样,他们制造了捉奸风波、甚至寡妇怀孕的谣言,可是他们发现这样做作用不大。于是,他们想出了更毒的一招,害死周小琴的儿子!这样,小琴在精神上彻底垮了,即使她不提出辞职,也没有精力查下去了。
       开始,刘登准备把欢欢卖给人贩子,刘大华说给人贩子后周小琴天天要挂念,一年上头寻找还麻烦,不如干脆要她死了心算了。于是,几人密谋,经过精心策划后投了毒。刘登知道欢欢每次走到石金的大棚那里都要拿几个西红柿吃,石金同小琴正好争吵,这样把怀疑重点引向石金……
       胡浩开始接工程就给尤怀林送了钱,工程中给了2万,后来的8万元是村里上缴镇里的提留款,尤怀林直接拿去了,下了胡浩的工程款。刘大华和刘登也从中每人拿了几万元的回扣。胡浩找尤怀林和刘大华说这样算不过来帐,他们说以后再给工程他搞,胡浩就只有偷工减料,降低成本。
       水闸事件和欢欢之死终于真相大白。
       村里1000个大棚终于建成了。大棚蔬菜丰收了。每天有上百辆车来拉蔬菜,蔬菜远销周边20多个县、市。公路扩宽完工,龙副县长和郑军到村里来检查工作。小琴说:“乡亲们说要给您们立一块功德碑。”龙副县长说:“唉,我可受不起。”郑军说:“要立就你和石金两人各立一块碑,这一片蔬菜大棚基地完全是石金示范带动起来的。村里现在扩大上千亩大棚是你的功劳。这比县财政补贴上百万的基地规模大,效益好。” 龙县长说:“在人民心中立碑是最好的丰碑,那就是有口皆碑。” 郑军说:“小琴,办喜事的时候一定得接龙副县长来给你们主婚。”龙副县长说:“不接我也得自己来。”陈丽在一旁抢着说:“那只不过是个形式。”小琴追打着她:“去你的,瞎说!”
       元旦这天,石金同小琴举行了婚礼。龙副县长和郑军来参加他俩的婚礼,亲朋好友都来了,乡亲们都来贺喜,原来准备简单的婚礼变得隆重了。小琴身着一身红装,被众人簇拥着,她在喜庆的气氛中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中午的宴席办得很丰盛,新郎新娘给来客酌酒,气氛活跃而热闹。
       这时,门口来了一个女疯子。她拄着一根竹棍,脸上被污垢糊得黑黢黢的。女疯子坐下后就捡地上的脏东西吃。有的人赶女疯子滚,有的人扔给她东西。老汉熊大耕走上前去,仔细地瞧这个疯女人,突然说了句:“这人好像是彭玉。”
       彭玉?人们惊呆了。大家围着女疯子,在场的许多人认出她就是石金失踪五年的妻子彭玉。
       “是彭玉。”有人低声说道。
       熊大耕说:“我那天晚上在桥上看见的女鬼就是她。”熊冲也说:“对,对,就是她,头发就是这个样子,没有穿衣服。”村民们嚷开了:“我看见她每天躲在山上那个破庙里,见了人就跑。”“是这几个月才发现她来的。”……
       原来,村里闹的鬼,正是她。
       正在给客人酌酒的小琴和石金忙跑过来。小琴一眼就认出是彭玉,她走过去欣喜地说:“彭玉姐,是彭玉姐!”石金也喊道:“彭玉,彭玉——”
       参加婚宴的人们都围拢来了,彭玉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她捡着地上的苹果皮,一边往嘴里喂,一边递给围观的人。
       小琴来到她面前,一把扶起她,泪如泉涌,啼不成声:“玉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是小琴,小琴呀,你当年最喜欢的琴妹,你叫我一声妹……”
       彭玉表情痴呆。石金也过来搀扶她。
       小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泪水流了出来:“玉姐,你命苦,我们女人命真苦。”陈丽和熊冲过来拉小琴,小琴把她抱得更紧:“玉姐,我们都是苦命人,我和石金哥照顾你一辈子,你再别走了,玉姐,你答应我……”
       热热闹闹的婚宴,被这突入其来的事给冲淡了,这其中是喜是悲?是乐是忧?
       这个新婚之夜很特别:新婚夫妇一同给彭玉洗了个大澡,把她身上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给她换上新衣服。安顿她睡下后,两人才回到洞房里。
       石金显得很不自在,心底涌起对小琴的愧疚之情。小琴看出了他的心思,搂住石金的脖子,笑着说:“石金哥,你今天应该开心。娶了妻子,原来的妻子也找到了,我真为你高兴。”她边说边哭起来。石金抱着小琴,自责地说:“小琴,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小琴忙安慰他:“她几年前就注销了户口,还能怎么办?玉姐命苦,我的命也苦,你的命也苦,我们都是苦命人,让我们几个苦命人都在一起吃苦头吧!”石金终于流出了眼泪:“小琴,照顾这么一个疯人,你要受很多委屈的……”小琴边给他擦泪边说:“我会挺得住的。相信你的新婚妻子。”说完,小琴躺在他怀里,也成了一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