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钩沉]蒋介石与廖耀湘
作者:严 农
《中华传奇》 2003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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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廖耀湘,你不要给校长脸上抹黑!”
蒋介石带着随员匆忙飞走了。在沈阳给将领们留下的,是迷惘与沮丧。
蒋介石坐在飞机里,在他眼前晃动的,是两张交替出现的面孔:一张是廖耀湘那张疑惑和兴奋的面孔;一张是卫立煌那张阴沉和愤懑的面孔。
廖耀湘是蒋介石所有非浙江籍将领中最为信任的一位将领,是因为廖耀湘是蒋介石最为崇拜的曾文正公的老乡,还是因为廖耀湘的独特的留法经历,抑或是因为廖耀湘中西合璧罕见的军事才能?连蒋介石自己也闹不清楚。总之,一遇到困难或危险的时候,蒋介石就本能地习惯地想起廖耀湘,这在蒋介石挑剔的用人的经历中,是十分少见的。
卫立煌则是蒋介石所有非浙江籍中最为敬畏的一位将领。是因为卫立煌当过孙中山的卫士,还是他北伐战争中龙潭战役的赫赫战功,抑或是他在抗日战争中的缅甸之战震世英名?蒋介石同样闹不清楚。但一遇到困难或危险的时候,蒋介石同样习惯地不由分说地想到卫立煌,这在蒋介石挑剔的用人的经历中,同样是十分少见的。
但卫立煌和廖耀湘对蒋介石说来,是截然不同的人。卫立煌是用得着信不过的人,廖耀湘是既用得着又信得过的人。
在东北,蒋介石留下了这样两个相互矛盾、又相互依靠的人。
蒋介石一下飞机,刚到办公室,就跟宋美龄说:“给廖耀湘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已安全到达南京。要他在东北按照我的命令好好干,我不会忘记他的。”
“好。”宋美龄当着蒋介石的面,拨通廖耀湘的电话,“建楚吗?我是美龄。”
宋美龄微笑着对着话筒,讲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对方回答的也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蒋介石在一旁笑笑,右手一挥:“讲中文吧,我听不懂啊!”
“怎么,大令,吃醋了吗?”宋美龄格格笑了起来,“我们的甜言蜜语怎么能让你听懂,廖耀湘这样的帅才能有几个?美女爱英雄,历来如此嘛!”
蒋介石无可奈何地摆了一下手:“说正经的,要他在东北给我顶住,不要给我脸上抹黑!”
“多凑巧啊!”宋美龄娇声一笑,“我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是‘不要给校长脸上抹黑’!”
蒋介石急匆匆飞离沈阳,却将总参谋长顾祝同留下来,严厉监督执行他的“西出辽西,增援锦州”的命令。
顾祝同接受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任务:他和卫立煌是生死之交,因而,他很难以蒋介石“特使”的身份对卫立煌发号施令。但是,他又不能不执行蒋介石的命令。
他只能采取“和稀泥”的办法。想了想,他给卫立煌打了个电话:“俊如兄,近来身体好吗?工作忙吗?”
卫立煌余怒未消地说:“我还有什么工作可做啊!我的墨三兄,委员长把东北的兵权都交给廖耀湘了,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啦!”
“俊如兄,作为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军人,你想这么多干啥?廖耀湘纵有委员长做后台,他还是听你指挥嘛!你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嘛!你看我啊!名为陆军总参谋长,其实也是‘光杆司令’一个。我看,当‘光杆司令’更好呢,图得一身轻。”
“唉!墨三兄,我哪能跟你比啊!你是委员长的红人,我只是一个委员长‘召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兵。我看啊,你眼下在沈阳不是‘监督’,而是‘监斩’!”
“监斩?从何谈起啊,俊如兄?”
“林彪举着刀在等着砍我的脑袋,你却硬要将我的脑袋往林彪的砍刀下送,这不是名副其实的监斩是什么?”
“言重了!言重了!”
“那么,就请你代我向委员长建议,撤消增援锦州的命令,部队坚守沈阳不动。”
“不行啊,委员长命令哪能违抗?你看,廖耀湘不都在总统面前碰了钉子吗!”
蒋介石越过卫立煌直接发给廖耀湘的紧急电令:“辽西兵团主力立即西出辽西,按计划向新民、巨流河地区、彰武、新立屯方向攻击前进。我已命葫芦岛部队向锦州攻击前进。蒋中正。”
廖耀湘拿起桌上的电报,眉头皱起了一个“川”字。但他仍按兵不动,决定先行视察西出路线。
吉普车像箭一样驶向最前线,黑山、大虎山立刻展现在廖耀湘眼前。
“两颗牙齿!”廖耀湘轻声自语道。
“什么?廖司令?”参谋长没有听清楚。
“黑山、大虎山是老虎嘴里的两颗牙齿呀!”廖耀湘还是在自言自语,没有理会参谋长的问话,“弄得不好,整个部队就会送入老虎嘴里,卫总司令的判断是正确的。”
对于卫立煌,在作战指挥和战略判断上,廖耀湘还是十分佩服的。
他望着前面老虎牙齿似的黑山、大虎山两座大山,咀嚼着卫立煌深思熟虑后讲的几句话。突然,一辆吉普车飞速驶到他的吉普车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混帐!”参谋长将头伸出窗外,“想挨枪子啦!”
“报告参谋长,”兵团机要科长手持一份电报跳下吉普车,“剿总司令部特急电报!”
参谋长接过电报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速回沈阳”。
廖耀湘接过电报,命令道:“回沈阳!”
没有特别紧要的事,他知道,在这生命攸关的时刻,卫立煌是不会要他回沈阳的。
廖耀湘踏上剿总司令部的石台阶,便晃着手中的特急电报,对匆匆来迎的总参谋长赵家骧问道:“战事这么紧张,有何急事?”
赵家骧说:“委座刚刚飞到沈阳,一下飞机,就将卫总司令痛骂一顿,说卫总司令不执行他的命令,贻误了战机。现在,正在召集师以上军官训话。”
赵家骧的话刚讲完,蒋介石的副官便走了出来,他没有看见身前的廖耀湘,便冲着赵家骧厉声问道:“廖司令回来了吗?”
“廖耀湘到!”廖耀湘双脚一并。
“校长找你谈话!”
廖耀湘赶紧走进会议室。
“报告校长,学生廖耀湘奉命前来报告!”
蒋介石看了风尘仆仆的廖耀湘一眼,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点头对廖耀湘说道:“你跟我来。”
蒋介石的车走在前面,廖耀湘的车紧跟在后面,匆匆向蒋介石下榻的励志社驶去。廖耀湘坐在车后,仿佛看到前面那辆车里蒋介石的满面怒容。
车“嘎”地一声停住,廖耀湘赶快走向前去为蒋介石开车门。蒋介石从车上匆匆走下,被车门撞了一下头,他顾不了这些,迳直向他的临时办公室走去。走进刚刚草率布置了一下的办公室,蒋介石气呼呼地坐在一张旧沙发上,根本没有想到让身旁的廖耀湘坐下,廖耀湘便只得呆呆地紧张地站在蒋介石身旁,像一个挨了训的副官。蒋介石用愤懑的两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廖耀湘,没有吭声。这是蒋介石要大发雷霆的前奏曲。
廖耀湘正想去为蒋介石倒一杯茶,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局面,蒋介石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成拳头的右手一挥,厉声吼道:“廖司令,你是我的学生,为培养你,我费尽心机,别人可以不听我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啊,你说,你说!”
廖耀湘正打算开口,蒋介石右手一挥,又接着大声吼道:“我正式命令你,这次沈阳部队出辽西,全力去解锦州之围,全权由你负责,贻误战机,唯你是问!一切由我直接指挥,你可以不听卫总司令的命令。”
廖耀湘大吃一惊,蒋介石是要彻底甩开卫立煌了。要换另一个场合,廖耀湘当然会十分高兴!但现在不行啊!他和卫立煌在东北战场还要相依为命呀!
他理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理智马上占了上风,他上前轻声对蒋介石说:“校长,请息怒,我和卫总司令并不是不愿意执行校长的命令,我们只是考虑在方式方法上如何能更迅速更好地执行校长的命令。”
“啊,”蒋介石抬头望着廖耀湘,气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不立即执行我的命令?”
“是这样,校长,”廖耀湘用尽可能婉转的口吻对蒋介石陈述着,“今年5月初,校长在南京专门接见了我,告诉我准备在共军进攻锦州之前将沈阳主力安全撤至锦州,这样可以不损失一兵一卒,因为当时共军在锦州并没有太多部队。眼下,共军集中优势兵力进攻锦州,我们主要应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安全迅速全部撤出沈阳。”廖耀湘想了一下,努力斟酌字句说,“我认为,最安全之策是出营口。营口,营口,是营救我们沈阳部队之口,我们连一个汽车轮胎都不会损失。校长,我和卫总司令认为,这完全符合5月初校长给我们指示的安全撤出沈阳的计划。”
听了廖耀湘的陈述,蒋介石深思了很久。他望了望廖耀湘,站了起来,缓缓地说:“建楚,现在东北情况有了很大变化,这一点,你在东北会比我更清楚。目前的问题,已不单纯是如何撤出沈阳主力的问题。而是,一定要在撤出沈阳之前,与东北共军决一死战,给他一个沉重的毁灭性的打击,消灭东北共军有生力量。这样,就十分有利于我们的华北战场和关内其它战场。”
廖耀湘暗暗吃了一惊,在东北目前这种溃不成军的情况下,还要和共军“决一死战”,还要消灭“东北共军有生力量”?平时如此精明的校长,这时好像脑子的某一部分出了问题。能安全撤出沈阳,我这个攻击兵团司令就谢天谢地,感谢上帝保佑了!
廖耀湘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蒋介石咳嗽一声,接着说道:“我已调来3 个军,并且决心用空军和海军的全部力量,全力支援对锦州攻击。”
蒋介石说到这里,望了廖耀湘一眼,那眼色似乎在问: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廖耀湘立在那里,既未点头,又未摇头。蒋介石为了加重自己说话的份量,同样站了起来,说道:“你率领攻击兵团,立即出辽西,从共军的后方全力攻击共军的侧背,与葫芦岛东进部队东西夹击,在战略要地锦州给东北林彪部队一个毁灭性的致命打击,最后胜利完成东北战场的决战。”顿了顿,蒋介石接着问了一句,“你的看法呢?啊?”
廖耀湘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说:“我认为,要等锦西、葫芦岛两地部队会师之后,沈阳部队才能西出辽西,与之东西对进,夹击共军。否则,锦州共军居于内线,那它完全可能集中全部力量,将我们各个击破。”
蒋介石挥了挥手:“这个问题,你可不必考虑。葫芦岛部队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关键是沈阳这边,你们已经耽误好些天了,再不能拖了!应当马上将部队集中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进攻准备!”
廖耀湘看到蒋介石坚定的手势,想到蒋介石答应用陆海空三军全力支援沈阳部队,再也不愿说什么了,便双脚一并,立正坚定地答道:“坚决执行校长命令!”
蒋介石望着身前的廖耀湘,笑了,说道:“这才像我的学生!”
蒋介石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身前的廖耀湘,心里在说:这是我在东北最重要的台柱子呀!他想对廖耀湘说几句鼓励的话,但转念一想,对身前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忠实的学生,是没有必要的。他答应和认定的事,是会拼着命去干的。但他不知道,经过东北战场的磨练和教训,廖耀湘已经不完全是以前的廖耀湘了。
临走前,蒋介石对廖耀湘甩下了这么两句话:“这次沈阳大行动,我直接指挥你!”
廖耀湘带着蒋介石的“圣旨”,乘吉普车回新民前线去了。在吉普车里,他半喜半忧。喜的是,蒋介石仍然对他如此信任,他在东北取代卫立煌,只是时间问题了;忧的是,东北战场,最后对他是凶还是吉?
回到新民,廖耀湘脑海仍然萦绕着东北的前途问题,挥之不去,思之难料。
到底怎么办?坐以观变吧。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带兵的将领,千万不能丧失实力。
窗外传来葫芦岛部队猛攻塔山的炮声。不管蒋介石怎么命令,他坚信,在葫芦岛部队没有攻下塔山前,他决不能率领西进兵团单独冒进。否则,大虎山、黑山两颗虎牙会将他的兵团咬得粉碎的。弄得不好,他可能连“光杆司令”都当不成。
但是,廖耀湘桌上摆着蒋介石一封像一桶炸药一样的特急电报:
“令廖耀湘亲率辽西兵团主力星夜强渡新开河,强占新立屯,火速向锦州前进。若再延误,将以军法从事,严惩不贷。军委会主席蒋中正。”
廖耀湘从来没有接到过蒋介石措词如此严厉而且末尾正式署上其最高军事头衔的电报。
廖耀湘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管卫立煌再怎么支持,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抗命了。自己好容易搞到的这一份家当,很可能要毁于一旦,他心里不免涌出一份莫名的凄凉。
他挂通了卫立煌的电话,简捷地说道:“总司令,委座直接给我发来特急电报,命令我立即增援锦州。我已不能再抗命了。作为一个军人,而且是委座亲自培养成人的军人,我只能服从。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总司令,你对我关怀有加,建楚没齿不忘。请你多加保重,建楚率部前去了,我们后会有期!”
廖耀湘遵照蒋介石的命令,率领辽西兵团千军万马,浩浩荡荡不惜一切向锦州扑去。
此时,东野司令部早已令万毅率5纵、洪学智率6纵、梁兴初率10纵在彰武地区布阵,准备袭击廖兵团南援锦州。廖耀湘中了东野的伏击,走一步,退一步。吓得不敢走捷径,只得绕道西北,进攻彰武。
新三军军长龙天武遵照廖耀湘命令率部向彰武进攻。10月11日经过两天苦战,新三军攻占彰武,切断了东野的运输线。
东野南下攻锦州,作战物资需从北满运来,但廖耀湘占据着沈阳。所以,东野的作战物资从北满用火车运到辽北后,须用汽车、大车转道彰武至锦州的公路线运到辽西前线,廖耀湘刚开始切断的运输线,确实给东野带来不少麻烦。
林彪得知运输线被廖耀湘切断,立即电告中央。毛泽东马上给予回电:“沈阳敌人进占彰武,表示廖耀湘想利用断粮之法,引我回援,借以解锦州之围。廖耀湘不敢直接援锦州,是为避免远出被我歼灭。因而,你部不要分兵回援,一定要集中兵力攻下锦州,全局皆活。”
这就是毛泽东的指示,继续向锦州攻击前进。辽北省委书记陶铸和东野副政委陈沂奉中央命令,从廖耀湘占领的彰武以北的通辽开始,日夜兼程,抢修了一条350公里的公路,绕过彰武,直逼阜新,北满来的物资经过这条“生命线”,源源不断送到了东野攻击锦州的前线。
廖耀湘全力攻占彰武以断东野后勤运输线的计谋落空,是因为廖耀湘错误地分析了形势,他忘了,东野已控制了东北大部分地区,而恰恰东北地势又十分平坦,到处可以走车,卡住彰武,照搬古代战例,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当廖耀湘阻粮无效,在彰武一带出出进进,犹豫不决时,前方来报,锦州被东野围攻甚危。蒋介石一听这消息,锦州这座他认定是“命根子”的城市有可能失陷,气得口吐鲜血,不顾自己身体十分虚弱,紧咬牙关,强撑着再次飞到沈阳,将廖耀湘、卫立煌、杜聿明找来,痛斥一顿。蒋介石怒目圆睁,对廖耀湘吼道:“党国培养你这么多年,我亲自送你去法国留学,现在这个仗,你竟打得如此窝囊,你对得起我,对得起党国吗?现在,我命令你,率领兵团西进,与葫芦岛我军东西对进,力解锦州之围!”
卫立煌听了蒋介石对廖耀湘的命令,眉头一皱,最后,终于鼓起最大勇气说道:“委座,我认为廖耀湘率兵团西进之令应予改变,因东野已在锦州布有重兵,围城打援是东野的拿手好戏,廖兵团如西出援锦,十分危险,我建议廖兵团立即从彰武回沈阳,这是万全之策。”
廖耀湘站起身来,不看蒋介石,对着卫立煌说:“我不同意卫总司令的建议。我兵团决不能退回沈阳。退回沈阳,这等于慢性自杀。我坚决主张,立即速去辽南,由营口海运南撤。”
蒋介石、卫立煌、廖耀湘三人相持不下,空气十分紧张。
蒋介石正欲发作,精明的杜聿明说话了。他摸透了蒋介石的心思,说道:“我的意见是,廖兵团一部分攻占黑山、大虎山,控制营口,主力则向锦州攻击前进,如攻击不利,则由营口迅速撤退!”
两全其美:既没有否决蒋介石援锦州的命令,又没有否决廖耀湘向营口撤退的建议。
蒋介石笑了,说:“光亭的意见很对,就按此部署办吧!”
杜聿明十分了解蒋介石此时微妙的心态,蒋介石此时实际上也想将廖兵团撤走,但又不愿意承担放弃整个东北的责任。同时,又幻想廖兵团能够一举解锦州之围。所以,杜聿明提出上述方案,既可以使廖兵团从营口撤走,但又照顾了蒋介石的面子。
蒋介石指定杜聿明具体指挥廖兵团的行动。
杜聿明要廖耀湘率主力援锦州,援救不成,再向营口撤退的建议,实际是在浪费目前最为需要的时间,贻误最为重要的战机。
途中,廖耀湘又接到蒋介石的加急电报。要廖耀湘全速向锦州前进,电文最后还威胁说:“如再延误以军法从事。”
廖耀湘接到电报,心情十分沉重,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一定要这样做,一定要送掉兵团主力,那我也不能再负责任,就由你们去吧!”廖耀湘在负气的情况下,率领兵团,加紧向锦州前进。
第十一章 廖耀湘成了“磨蒋工”
漫天的黄褐色的尘土包裹着人流,在秋天阳光照耀下的辽西大地上涌动着。廖耀湘的吉普车,夹在尘埃裹着的人流中,廖耀湘紧皱着双眉。
他率领兵团主力,在彰武一带徘徊。
“廖司令官,”兵团参谋长杨昆驱车赶来,递上一份加急电报,“委座电报!”
蒋介石直接向第一线发电报,说明情况严重。
“念。”廖耀湘淡淡地说。
“加速向锦州攻击前进!蒋中正。”
“回电,”廖耀湘摆了摆手,“桥梁尚未架好,待桥架好,当加速前进!廖耀湘。”
队伍仍在彰武一带徘徊。
廖耀湘的眉头越皱越紧。
“委座特急电报!”杨昆飞车追来,再次手扬一份电报。
“念。”廖耀湘的声音很低。
“以最快速度向锦州攻击前进!蒋中正。”
“回电,”廖耀湘两眼望着身前缓缓蠕动的人流,“正准备前进中。廖耀湘。”
兵团参谋长杨昆忍不住问:“廖司令官,我们为什么不赶快向锦州前进?”
廖耀湘摇摇头:“我判断不会出几天,锦州就会被解决,那时,我们就不要前进了。”
对于锦州决战,林彪先是犹豫不决,毛泽东一再严厉督促,林彪终于想通,便横下一条心,不惜一切打下去。
廖耀湘刚刚相反。东北人讲“磨洋工”,廖耀湘这个粗中有细的湖南人,则是“磨蒋工”。
廖耀湘成为“磨蒋工”,是被蒋介石逼出来的。只有“磨蒋”,他廖耀湘才有一条出路。
精明的毛泽东看透了这一点,他给林彪发了一个电报:只要不怕切断补给线,让敌进占彰武并非不利。目前数日,你们可以不受沈阳援敌威胁,待锦州打得激烈时,彰武方面之敌回头援锦,已失去了时间。
攻克锦州之前,毛泽东电令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力争10天内攻取锦州。结果,勇敢善战的“林罗刘”,仅仅用了5天时间,就将解放军的“八一”军旗,插在了锦州最高的建筑物上。
一位资深的军事专家说:林彪一生军事指挥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突然挥师东进歼灭廖耀湘兵团。当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毛泽东投了林彪一票:批准了林彪的作战计划。不然,林彪也只得望着辽西的廖耀湘兵团兴叹了!
10月12日12时,“林罗刘”决心采取诱敌深入,引廖耀湘兵团进入打虎山、沟帮子各个歼灭的具体部署,向中央军委作了报告:
我军决定采取诱敌深入方针,引敌进入打虎山、沟帮子、锦州之线分散敌人,以便各个歼灭之。
我攻锦州各部队,迅速将锦州之武器、弹药、物资尽量北运,并迅速完成战后整理工作,以便在锦州、沈阳之线继续歼敌。如发现沈阳南下之敌不敢向锦州前进时,则我军拟佯攻锦西,以诱敌大胆前进。
电报中的“敌”,就是廖耀湘兵团。
十分明显,攻占锦州之后,“林罗刘”并没有以毛泽东的战略意图为行动指针。
攻占锦州之后,有两个攻击方向:一是出锦西向南,攻击侯镜如五个师的东进兵团;一是向东,攻击廖耀湘五个军的西进兵团。
毛泽东决心向南,全力歼灭侯镜如的五个师。
就在毛泽东致电“林罗刘”,要其攻击侯镜如东进兵团时,精明的廖耀湘已改变了行动计划,他要出营口,并表示:只要能救出兵团主力,我就决定干。个人的罪责,出去以后再说。
廖耀湘已经严重意识到:自己近20万大军的西进兵团,已经危在旦夕了!
如果廖耀湘果真成功实现从海上撤退的计划,毛泽东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失败不说,廖耀湘近20万精锐之师进入华东就会对“陈粟”大军构成巨大的军事压力。
锦州战役之前,林彪在地图前来回踱着步,突然他停下来,望望墙上的地图,把眼睛盯在插着蓝色小旗的廖耀湘兵团的所在地。
他盯上了廖耀湘。
他将刘亚楼找来,口述着命令:“令万毅率5纵,梁兴初率10纵,全力围堵廖耀湘兵团;黄永胜6纵拖住廖耀湘尾部。”
廖耀湘此时行动相当迟缓。林彪判断,廖耀湘此时是在观望锦州范汉杰之命运、侯镜如东进兵团之战果。如二者失利,廖耀湘一定会南下营口,从海上撤退。
林彪的判断,得到了罗荣桓、刘亚楼的认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果断地决定:立即东进,全力吃掉廖耀湘兵团。
18时20分,“林罗刘”向中央军委发出绝密电:17日占新立屯之敌新一军,本日继续前进。我军决定采取诱敌深入方针,我10纵主力向沟帮子、黑山撤退,我5纵主力向阜新方向撤退。
“诱敌深入”,要牵住廖耀湘兵团的鼻子走。
紧接着第二天,“林罗刘”又发出一封让毛泽东尽快决断的电报:昨日进至新立屯以南之敌,如果仍按蒋计划继续前进,则我们来不及先歼锦、葫之敌,而只有先歼灭由沈阳向锦州前进之敌。
“林罗刘”没有直接否定毛泽东让他们先打锦、葫,歼灭侯镜如兵团的意见,可他们每个电报上都提出“诱敌深入”四个字,这已充分向毛泽东明确表示,他们要打廖耀湘兵团,决心是无论如何不可动摇的。
毛泽东了解“林罗刘”,更深切了解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林彪,在用兵上,林彪更多的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在关键时刻,他可以说谁的话都不听。
善于倾听正确意见的毛泽东,终于将天平向他们倾斜了。19日17时,毛泽东致电"林罗刘":
“18时20日电悉。
如果在长春事件之后,蒋、卫仍不变更锦州、沈阳两路向你们寻战的方针,那就是很有利的,在此种情形下,你们采取诱敌深入打大歼灭战的方针甚为正确。”
毛泽东经过“林罗刘”多次力争,经过冷静的思考,完全调整了自己观察东北战场的视角。
10月19日,20日,他每天都多次致电“林罗刘”,提醒他们歼灭廖耀湘兵团这一关系东北战场重大战役应密切注意之事项,并提出控制营口,阻止海上与陆地联系,以减轻中共军队在华中战场之压力。
20日上午10时,“林罗刘”在接到毛泽东“我们完全同意你们的建议”的电报后,马上对所属各个纵队下达了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具体部署:
1)我10纵队,应于今日黄昏出发,于明日拂晓前到达黑山县以北之头道井子一带隐蔽……
2)我第3师,本日黄昏后,应向沟帮子出发,于明日拂晓前进至打虎山……
3)我5纵,应于本日黄昏出发,秘密移至广裕西南之蓝须麻庙、二郎庙……
4)我8纵、1纵、3纵,皆应于黄昏秘密出发北进……
……
“林罗刘”的作战命令,每一道都有“黄昏后”、“秘密”、“隐蔽”等字语。东进作战,敌虚我必奇。奇方能攻其不备,奇方能出其不意。
实际上,在这些布满“秘密”、“隐蔽”、“黄昏后”的命令正式发出之前,林彪早已为出奇兵做好了准备。他命令在锦西附近的两个热河独立师和11纵1个师,每天向西南作佯动,在佯动沿途大肆筹办粮草房舍,虚张声势,作出林彪要进关的样子。同时,大力散布消息说,林彪部队正在锦州评功授奖。
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廖耀湘。
当林彪正在向廖耀湘大布“迷魂阵”的时期,林彪接到了在东北战场毛泽东发给他一份最短的让他最为高兴的电报:完全同意你们20日10时围歼廖兵团及其它各项部署,并无补充意见。
林彪马上召集师以上干部会议,对围歼廖耀湘兵团,提出“拦住先头,拖住后尾,夹击中间”的12字方针。
10月24日19时,林彪电令黄永胜的6纵:“廖兵团有由大虎山东南向台安撤退之模样,你纵必须以强行的速度经新民西南、新立屯东南……一带,坚决阻截廖兵团向西南营口撤退。”
黄永胜立即率领6纵,到达林彪指定地点。
当天黄昏,林彪又急电黄永胜:廖兵团仍在黑山、大虎山以东,你纵务必于26日拂晓赶到大虎山以东,以切断廖兵团退路。
但是,久经沙场的林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电令下达后,黄永胜率领的6纵突然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次辽西大会战,林彪一再告诫黄永胜,关键的关键在于能否切断新民屯、彰武廖耀湘兵团的退路。
可堵截廖兵团的黄永胜的6纵突然从辽西平原消失了。
平日遇到再大困难也从不慌张、大将风度十足的林彪,这时也不在地图前沉稳地踱步,放在桌上的炒黄豆也不吃了……他微微捏了一下拳头,自言自语道:“黄永胜,黄永胜,你乱弹琴!乱弹琴!你要是放走了廖耀湘,看我怎么处置你!”
林彪断然挥师东进,令人折服地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战机。现在,由于黄永胜所率的6纵突然在辽西平原失踪,林彪所定周密的辽西会战计划,可能成为一张废纸。
从来不早睡的林彪,这晚早早钻进了被窝,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房顶。
他深深地意识到,倘若失去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战机,放走了廖耀湘兵团,解放全东北的时间得推后一二年,就算回师再打锦西,谁也难以保证廖耀湘不会从海上逃跑。
林彪本来就有严重的失眠症,再加上这黄永胜的6纵音讯全无,他就只有望着屋顶待到天明了。
正在林彪“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东北野战军司令部破译了一窝“喜鹊蛋”,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因为这份秘密电文中十分清楚地标明了廖耀湘兵团各部所在的明确位置。接着,林彪的秘书谭云鹤带着兴奋得几乎有点颤抖的声音读完了译电的全文。
大大出乎谭云鹤意外的是,林彪听完译电,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毫无任何反应。
谭云鹤急得热汗直流,他赶忙去找参谋长刘亚楼。
刘亚楼想了想说:“这事儿我去说也不合适,还是当秘书的说好。”
谭云鹤豁出去了:“好,我再去说!”
谭云鹤再次来到林彪的卧室,轻声对躺在床上的林彪说道:“林总,刚才那封电报我可能没给你读清楚,我再给你读一遍?”
林彪没有回答,谭云鹤当机立断,拿起那份电报就读起来。
电报读完,躺在床上的林彪,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仍然毫无反应。
谭云鹤见林彪仍未回话,灵机一动,问道:“林总,是不是据此给各部队发个电报?”
林彪仍未回话。
“要不,”谭云鹤接着说道,“给黄永胜司令员的6纵队也发个电报,这次,或许他能收到?”
“嗯。”林彪点了点头。接着,向黄永胜口述电报。
黄永胜这次果真接到了林彪语气十分严厉的电报,他马上召开纵队紧急党委会。
赖传珠等5个6纵党委常委,深感责任重大:6纵一个纵,还欠一个主力师,要阻挡廖耀湘兵团几个军的进击,这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黄永胜额上微微沁出一层细汗。
黄永胜在6纵党委常委会上,轻轻一按桌子命令道:“以两个师的兵力由北向南并列挺进截击廖耀湘兵团主力。十六师为右翼,从二道境子,向大虎山以南,北宁红以南的乡家窝棚前进;十八师为左翼,由靠山屯向励家窝棚前进;纵直随一一八师行动,各部必须不惜一切进至指定地点,全纵一律轻装急进!”
“是否先给林总回个电报?”军总参谋长提议道。
黄永胜双手往腰上一叉,两眼一瞪,吼道:“回什么电报!再架电台,廖耀湘跑了,林总要我的脑袋,不要你的脑袋!”
晚上,为了抢时间,黄永胜严厉命令:所有人员,把行李、衣服、粮食全扔了,一律轻装急行军。一跑就是10几个小时,一路吐血的、抽筋的,多的是。可是,每个人都拼命往前跑,没有一个叫苦。
26日凌晨,策马向前的黄永胜突闻前面枪声大作,他双腿一夹,乘骑箭似地飞进前面的一个窝棚。找间民房,提着马灯一看,黄永胜和参谋长呵呵笑了起来,原来他们脚下踩的,正是林彪命令他们火速赶到进行阻击的姚家窝棚,黄永胜大喜过望,正想坐下来抽支烟,突然几发炮弹呼啸而至,把这间小屋屋顶掀开。
他率领司令部人员,转到另一间民房,马上架起电台,向林彪发报。
林彪拿着黄永胜拍来的电报,得知黄永胜已到达预定阻击地点,并与廖耀湘兵团展开激战,他拍着手上的电报,对刘亚楼说:“这家伙,还行!”
下面,我们再将镜头对准蒋介石和廖耀湘,看看他们在上面同一时间里,又在干些什么。
蒋介石和廖耀湘,此时是被毛泽东牵着鼻子走的。
他们不能不被毛泽东牵着鼻子走。
因为此时的蒋介石,已经什么人的话也听不进了。
锦州最后终于如廖耀湘所料,不出数日,就被东野占领。
现在,廖耀湘日夜考虑的,是如何跳出林彪的包围圈,不让自己好容易得到的十几万大军,一口被林彪吞掉。
与自己的学生相反,蒋介石日夜考虑的,是如何夺回锦州,在东北与林彪决一死战。
同床异梦,学生和校长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一起的。
廖耀湘的顶头上司卫立煌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他和他的下级廖耀湘一样,在紧张地思考着东北战场的一切。
他不时停下来,望望窗外。
窗外是远处不断传来的炮声。这炮声,眼下在卫立煌听来,是一声声送葬的“礼炮”……
“报告!”机要参谋打断了卫立煌的沉思。
“进来!”
“委座急信。”机要参谋双手递过一封红色大信。
“委座急信?”卫立煌接过信,疑虑地反问道。
“是的!是空军从沈阳上空刚刚投下的。”
卫立煌打开一看,果然是蒋介石的笔迹。信很简单,但很严厉:
“卫总司令:据我空军多次侦察报告,锦州共军,正大批向北原、阜新等地撤退。令廖耀湘兵团迅速向黑山、大虎山、锦州攻击前进,尽快收复锦州,切勿贻误战机。蒋中正。”
卫立煌手持电报,差点笑出声来,林彪攻击锦州部队如此迅速脱离锦州,回师东进,哪是撤退?稍有军事常识和战略眼光的人都看得出,这是对廖耀湘的辽西兵团实行大的战略包围。在这种极端危险的时刻,还命令廖耀湘攻打黑山、大虎山、锦州,这不是将你的学生往火坑里送吗?
蒋介石是老糊涂了,气糊涂了!
正想着,杜聿明前来拜见。
卫立煌开门见山,笑着说道:“欢迎你呀,光亭。此次你被委座调来东北,一定是要你来掌握东北大局,主持东北大政了。有你和廖耀湘在东北,委座就放心啦!我在东北,委座总是日夜不安,好像我卫立煌哪一天早上突然会把东北拱手送给共军似的。”
杜聿明连忙重重挥了一下手,说道:“总司令说到哪儿去了。委座这次要我到东北来,不过是到东北来了解了解情况。”
不管到东北是“了解”情况也好,是“接替自己”也好,卫立煌倒实实在在很想听听蒋介石的这位忠臣、廖耀湘的老上级杜聿明对东北局势的看法,便问道:“请问,光亭兄对东北局势看法如何?”
杜聿明说话历来直来直去,且东北败局已成定势,已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的观点,便直通通地说道:“锦州失守,东北大局等于失去了一条大腿;长春危在旦夕,这条大腿也即将失去;眼下只剩下沈阳这个供氧不足的脑袋,要不了多久,这个脑袋也会被人砍掉的。”
蒋介石这位忠臣的回答,使卫立煌暗暗一惊,看样子,东北易手,是近在眼前了。
卫立煌想:杜聿明此次来东北,目的可能不是接替他,杜聿明不会这么傻,来东北给他当“替罪羊”。
蒋介石很可能是利用杜聿明来控制廖耀湘的,因为杜聿明在缅甸与廖耀湘是生死之交,只有杜聿明能控制住廖耀湘。也只有杜聿明控制住了廖耀湘,蒋介石才睡得着觉。
果然,杜聿明试探着说道:“总司令,我准备到新民看看廖耀湘,叙叙旧,不知总司令有什么指示没有?”
“没有。真的,你能不能和廖耀湘一起回司令部来,有好多事我们要一起商量才行。”
“是的,我一定同廖司令到司令部来向总司令请示工作。”
杜聿明来到新民的廖耀湘司令部。
“建楚,前线情况怎样?”杜聿明开门见山。
“东北易手,指日可待。”
“刚才我从卫总司令那儿来,看到委座的一份电报。”
“怎么讲?”
“要你趁共军撤退锦州之际,全力收复锦州。”
廖耀湘笑了,笑得有些凄惨。
“我们能从东北逃出去,就算万幸了!”廖耀湘望着窗外,缓缓地说,“我们不能再去‘野人山’了!”
杜聿明一震,这正是他一生最大的痛处,他望着墙上的军事地图,轻声自语道:“是的,我们不能再去‘野人山’了!”
去不去“野人山”,过不过“野人山”,并不取决于廖耀湘和杜聿明。
蒋介石的特急电报,再次出现在廖耀湘被炮火剧烈振荡的军用电话旁:“命廖耀湘速夺取锦州。蒋中正。”
廖耀湘叹了口气,望了望手中的军用电话,无可奈何地下达着命令:“向锦州进军!”
对廖耀湘的回应是:一班班的军队,被解放军击毙;一连连的官兵,被解放军包围,廖耀湘的部队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现在,在东北蒋介石要干的事,就是如何救出廖耀湘兵团了。
要救出廖耀湘兵团,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廖耀湘早就提出的走营口,用大军舰一船一船将自己十几万官兵飞快运出东北这块是非之地。
这正是毛泽东一直十分担心,并再三提醒林彪的。
两个湖南人在斗智,廖耀湘却身不由己。
蒋介石此时仍然咬着牙捏着拳头坚持东西对进,会师大凌河,收复锦州。
这正是毛泽东所最为希望的。
此时,参谋长送来一份电报,蒋介石要卫立煌和杜聿明到北平开会,对东北的形势进行“研究”。
一研究就是几天。彰武前线,廖耀湘心急如焚。
蒋介石最后单独召见杜聿明,说道:“光亭,我任命你为沈阳‘剿总’副总司令,我把东北全交给你,你自发纸币,找粮食,扩充部队。有廖耀湘作你的得力助手,你们一定能使东北起死回生!”
杜聿明在极度惶惑中接受了这一任务。
蒋介石此时想起杜聿明也是必然的事。陈诚无能,卫立煌不听话,杜聿明这两方面都比较强。可是,别说廖耀湘作他的副手,就是全国的精锐部队都调到东北,杜聿明也无回天之力。且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此时,蒋介石被失败弄昏头脑,招招失策。
而此时毛泽东,一不临阵换将,二不视临前线,在河北那一座小山下的西北坡,一封又一封电报,把蒋介石、卫立煌、杜聿明、廖耀湘支使得东跑西颠,焦头烂额。
第十二章 廖耀湘拿起话筒对蒋介石说:“延误时机,等于自杀!”
廖耀湘坐在临时指挥所里,回想着锦州被东野攻克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个衣服褴褛满脸是血的军官撞了进来,口里喃喃说着:“我是范汉杰司令官的部下,锦州失守,范司令官被俘……”说完,这个范汉杰的部下便晕了过去。
“啊!范汉杰被俘!”廖耀湘吃惊不已。
对于范汉杰这位陆军副司令,他是太熟悉了。
蒋介石交给范汉杰的任务,是打通沈锦线,维持锦州、锦西地区的生产。
范汉杰苦心经营锦州,积极整训部队,构筑工事,他的高级僚属纷纷把家属送走,他却还把妻子留在身边。他这样做,一来是借此安抚军心;二来是自信锦州至少还可以固守半个月,蒋介石绝不会放弃锦州,等待廖耀湘和侯镜如东西对进,不但锦州可保无虞,更重要的是,这是自己建立功名的绝好机会。
结果,范汉杰成为东北第一个被俘的中将副司令。
想到这里,廖耀湘不寒而栗。他立即打电话给沈阳的卫立煌:“情况严重。一切马上须重新考虑。”卫立煌在电话里说:“是很严重,应该立即好好考虑。你赶快回来一趟!”
廖耀湘立即打电报给蒋介石,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蒋介石回电仍然坚持东西对进,收复锦州!
到达沈阳,廖耀湘忧心忡忡。他预感到辽西兵团最后的命运已成问题。蒋介石始终坚持东西对进,收复锦州,蒋介石这一命令,是决定辽西兵团命运的关键。
他向卫立煌陈述了自己的看法:“东野部队,兵力和战斗力已十分强大,辽西兵团好像水上飘着的不靠岸的无根浮萍。‘退回沈阳’,等于慢性自杀,‘向营口撤退’,由于时间被委座耽误,已有极大困难和危险。”
卫立煌问:“两者相比,你认为哪种方案更为有利?”
廖耀湘沉思有顷,说道:“向营口撤退。”
“为什么?”卫立煌问。
“我有一个腹案,从新立屯、黑山、大虎山,经两天半可出敌意表,直达营口。”廖耀湘回答道。
“有把握吗?”卫立煌有点担心。
“关键问题是途中的黑山。”廖耀湘一边在室内踱着步,一边回答道,“无论向哪个方向行动出营口、退沈阳或继续向锦州进兵,都必须先攻占黑山。谁先攻占黑山,谁就取得了主动权。”
卫立煌想了想,对廖耀湘说:“你先把攻黑山的一切部署好,待我同委员长最后商量好整个行动方针之后,再打电话告诉你,立即开始行动。”
廖耀湘在沈阳与卫立煌会商后,立即返回前线新民。
廖耀湘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蒋介石反攻锦州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不能执行的。现在,辽西兵团20万大军的命运,就掌握在他廖耀湘手中了。他只能驾起这辆庞大的“战车”,与蒋介石背道而驰了。
他果断地拿起电话。通知新一军军长潘裕昆、新三军军长龙天武、新六军军长李涛火速到兵团司令部一趟。
三位军长刚刚站定,廖耀湘连礼节性的请坐都没说,便直截了当地说:“请三位来,是宣布我思考了很久的一个决定,我决定将整个兵团全部撤到营口。即使是委座亲自给我下达其它命令,我也决定冒险抗命,独断专行。现在对我们辽西兵团说来是千钧一发。只要我廖耀湘能救出辽西兵团主力,个人罪责出去以后再说。天塌下来我廖耀湘顶着,委座治罪,治我廖耀湘一个的罪,与诸位无关。”
廖耀湘的大将风度,深深感动了身前的三位军长,他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坚决拥护廖司令官决定!”
“很好!请坐!”廖耀湘这时才想起请三位军长坐下,“现在,只有走营口一条路了!死活就在此一举了!以我廖某人一人之头,换取20万人的生命,死得其所。”
面对司令官慷慨深沉的表情,李涛有些激动地说道:“廖司令官,新六军全体官兵誓与司令官同生共死,一拼到底!”
潘裕昆说:“我们新一军对廖司令官决无二心,誓听命令!”
龙天武说:“新三军虽然追随廖司令官时间不长,但我们一定坚决服从廖司令官一切命令!”
“很好!”廖耀湘望着身前三位军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三位先研究一下作战方案,待会我们再抓紧时间,马上定下来。”
三位军长看到自己的部队有救,马上热烈地讨论起来。
廖耀湘拿起电话,拨通卫立煌办公室。
“卫总司令吗?”廖耀湘有点兴奋,“我是廖耀湘。我刚与三位军长商量,已按照出营口计划,做好周密准备。只等总司令命令,明天拂晓就攻击黑山。”
听筒里没有半点声音,静悄悄地。
廖耀湘知道,这位平时果断的总司令,此时又开始犹豫了。
廖耀湘十分气愤,重重地加了一句:“请卫总司令务必争取时间,早下决心!”
话筒里终于响起了卫立煌犹豫不决的声音:“廖司令,我刚接到委座电话,命令我明天去北平。此役最后方案,要委座最后定夺。你们辽西兵团先做好准备,等我在北平和委座最后商量好再说。”
廖耀湘急了,直通通地说:“总司令,恕我直言,时间可不等人啊!请总司令赶快决策,否则我们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听筒里没有声音。
“总司令,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北平,直接向委座面呈我的意见?”
“不行,委座要你在前线指挥向锦州进攻,不得离开前线。”
卫立煌放下了电话。
廖耀湘望着手中悄无声息的话筒,咬咬牙轻声自语道:“校长,为了挽救20万官兵的生命,您若再不接受学生意见,学生便只能与您背道而驰了!”
廖耀湘在前线焦急地等了一天,卫立煌没有从北平挂回电话。
廖耀湘急不可耐,拿起电话,直拨北平卫立煌住处。
“怎么样,委座最后的方案定下来了吗?”廖耀湘焦急地问。
“还是老方案,要杜聿明指挥葫芦岛的东进兵团和你指挥的西进兵团夹击东野部队,收复锦州。”卫立煌回答道。
“你的态度呢?”廖耀湘急切地问。
“坚决反对!”卫立煌无可奈何。
廖耀湘放下电话,拿起另一架红色电话,直拨蒋介石。
“校长吗?”廖耀湘望着手中的话筒,“我是廖耀湘。”
“有事吗?建楚。”话筒里传来蒋介石熟悉的声音。
“我以一个前线司令官的身份,坚决向校长要求,我兵团一定要经黑山直退营口。”
“嗯,我知道了。”蒋介石说。
“时间对我十分不利,再不决断,就等于自杀!请委员长速决!”廖耀湘像连珠炮似地说。
蒋介石拿着话筒,足有一分钟没有说话。
“延误时间,等于自杀。”廖耀湘对着话筒,大声吼道。
蒋介石终于有些动摇了。
他缓缓地对廖耀湘说:“待我和卫总司令研究以后再说。”
廖耀湘放下话筒,在室内焦急地踱着步,心急如焚。
卫立煌在北平,和蒋介石一研究就是5天。
5天的时间完全被蒋介石浪费了。在蒋介石和卫立煌进行研究的5天里,东北野战军奉命北上,梁兴初、周赤萍率10纵快速向北进军,并指挥1纵一个师坚守黑山,全力争取时间,让东北野战军主力北上合围廖耀湘兵团。黑山战斗恰如锦州塔山战斗一样,成为东北野战军与蒋军团决战的另一个极为关键的战役。
卫立煌、杜聿明和蒋介石在北平研究完毕,回到沈阳。
卫立煌立即给在新民前线的廖耀湘挂电话:“请你速来总司令部一趟!”
廖耀湘立刻驱车前往总司令部。
卫立煌和杜聿明在卫立煌的一间小办公室等着廖耀湘。此时,他们两个人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卫立煌由于廖耀湘是蒋介石的嫡系,多次变相对他抗命,决心就此在辽西困死廖耀湘;杜聿明到底是在缅甸和廖耀湘共同出入野人山的老战友,他决心尽一切力量从东北解救廖耀湘。
南辕北辙,各具心思。
卫立煌望着廖耀湘,没有说话。却对杜聿明说:“杜副总司令,你转达委座的命令吧!”
杜聿明望了廖耀湘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说道:“委座命令:廖耀湘兵团全力进攻锦州。与此同时,葫芦岛、锦西部队亦全力进攻锦州。廖耀湘兵团第六军、二0七师向黑山、大虎山攻击前进。五十二军先占领营口,全力巩固海运补给基地。廖司令官,你领会委座命令的精神了吗?"
廖耀湘此时已铁了心,宁可抗命也要执行自己保全辽西兵团的计划。便说道:“委座既然已命令部队占领营口,做好从营口撤退的准备,此时还去攻打锦州干什么?”
这正是杜聿明要说的话,他使人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头。此时,他附在廖耀湘耳边说道:“委座此命令的核心意思是,能攻则攻,能守则守。”廖耀湘听了这位老上级的“私房话”,才恍然大悟:攻锦州是委座的手段,撤退才是委座真正的目的。但委座又不愿背撤退的黑锅,而要杜聿明来背。杜聿明也不是傻子,这历史的罪责怎么让他一个人背?他希望卫立煌、廖耀湘他们一起来背。此时,只要廖耀湘他们一齐抗命,那他杜聿明向蒋介石一声报告“东北各将领拒不执行委座命令”,他杜聿明就可以将撤退东北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他有目的地向廖耀湘试探着问道:“廖司令,请问你对委座此命令有何看法?攻锦州、黑山、大虎山很困难呀!你的部队已久经征战,很疲劳呀!”
廖耀湘本想借此发作对蒋介石的不满,但转念一想,杜聿明刚才还传达蒋介石的命令,此时又说攻打黑山困难,里面必有文章,便较为慎重地说道:“困难是有,但委座的命令,谁敢违抗?”
“是吗?”杜聿明眉头一皱,“记得从前委座命令你增援锦州,你不也想法顶住了吗?”
廖耀湘此时才明白杜聿明的心迹,要他廖耀湘再次公开顶撞蒋介石,将来一旦出事,蒋介石怪罪下来,要他廖耀湘顶着。
廖耀湘面对这复杂的心理战,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不得了啊,杜副总司令,我已抗命一次,再抗一次命,我廖某人脑袋还要不要啊?”
杜聿明把目光投向卫立煌,想卫立煌给他垫背。卫立煌却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杜聿明轻叹一声,想道:这违抗委座之命和丢失东北之责,只有我杜聿明一人来背了。
高耸的黑山位于廖耀湘兵团所在的新立屯的西南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峦,形势十分险要,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黑山南侧亦是东西走向的大虎山,再往南就是饶阳河,饶阳河以南不远,就是廖耀湘兵团能够逃生的营口。廖耀湘兵团就像被捆缩在一个麻袋里。营口,是这个麻袋唯一的一个出口。廖耀湘的打算,是全力攻下黑山主峰,掩护其兵团主力经大虎山撤到营口,就算攻不下黑山,也要以最猛烈的攻击,牵制住梁兴初的10纵。
守卫在黑山、大虎山的英雄部队是梁兴初的10纵,外加临时配属的1纵三师和内蒙古骑兵师。也就是仅仅5个师的兵力要迎击廖耀湘的辽西兵团五个军十二个师十多万人。他们是有着大量飞机、坦克和上千门大炮配合作战的全部美式机械化部队。
而梁兴初的10纵,除了步枪、手榴弹外,几乎没有什么重武器,就是所属炮兵,也仅仅是刚成立不久、炮弹奇缺的3个山炮营。
梁兴初紧皱双眉,他的压力是沉重的。当时,已是寒冬腊月,逆风刺骨,寒气逼人,指战员们当时还未穿上棉衣。
战士们穿着薄薄的单衣,整天战斗在天寒地冻的山头和野地。他们既要和敌人拼搏,又要与严寒较劲,但每个战士心里都窝着一团火。
梁兴初在指挥所踱着步,面对着如此复杂和严峻的局面,该怎么办?
“参谋长,”梁兴初命令道,“请各师师以上干部到指挥部开会。”
师长们陆续到齐,个个神色严峻。他们知道,他们面临的将是什么。
“同志们,”梁兴初神情严肃地说,“要想打好歼灭廖耀湘兵团这一仗,不咬咬牙是不行的,廖耀湘的炮弹不是吃素的。我们10纵要作好最充分的准备,这仗要是由我们10纵打好了,这不仅标志着东北的全部解放,更为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又一个‘王牌军’将从他的军簿上一笔勾销;打坏了,廖耀湘这武装到牙齿的10万大敌就将进入关内。这对我们整个解放战争又将意味着什么?那只能说,我们10纵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同志们,我们现在每个人就站在如此严重的任务面前。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难道我们对待自己还能有其它第二个要求么?没有了!全国人民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这就是,只准打好,不准打坏!”
一位年轻的师长“霍”地站了起来,说道:“报告司令员,我们向全国人民保证,人在阵地在,一定要坚决把守住黑山、大虎山这两扇铁门。不让廖耀湘兵团10万大军从我们手掌心逃掉一兵一卒!”
梁兴初笑了,挥了挥手,说:“这才像我们10纵的指挥员!”
梁兴初,这位10纵的司令员,大个子,大长脸、大马牙,名副其实的“五大三粗”。立在那儿,像一座实实在在的铁塔。
梁兴初以打硬仗闻名东野。
但梁兴初引为自豪的,并不是他打过的无数硬仗,而是一次应当载入史册的“软仗”。
1935年9月,红军长征突破天险腊子口后,办事认真、担任侦察连长的梁兴初,受命前往哈达铺镇侦察敌情,筹集粮草。当时,毛泽东正在梁兴初所在的红二军团。毛泽东对梁兴初说:“小梁,到哈达铺镇筹集粮食时,别忘了给我找些精神粮食来,国民党的报纸杂志,只要是近期的都要。”
“一定给主席找到!”梁兴初两脚一并。
接受毛泽东交给的任务后,梁兴初便和手下人化装出发了。梁兴初双肩披着缀有国民党中校军衔的军大衣,大摇大摆闯进了哈达铺镇。
哈达铺镇的镇长和保安队长得知来了一位中校后,立即带领镇上绅士乡贤赶来迎接。一个路过哈达铺镇的国民党正规部队的少校副官也特地跑来拜访。梁兴初带着侦察连,趁势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哈达铺镇。当天下午,梁兴初就立即派人将那个国民党少校副官和他所携带的全部书报押往军团部。
军团政委聂荣臻看到梁兴初送来了一大捆报纸,晚饭也顾不得吃,便将报纸铺在桌上,在豆油灯下仔细阅读起来。当他翻看到国民党办的《山西日报》上的一条消息后,高兴得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好消息!好消息!梁兴初,快!快把这张报纸送给毛主席!”
梁兴初一愣,问道:“聂政委,看你乐的,这报上登的什么啊?”
梁兴初当时识字不多,不会看报。
“小梁呀,这下你可立了大功啊!”聂荣臻拍着梁兴初的肩膀说,“这张报上登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啊?”梁兴初眨巴着眼睛,问。
“你看,”聂荣臻将报纸递到梁兴初眼前,指着报上的一个标题说,“《阎锡山进攻陕北刘志丹部》。”
“这条消息跟我们长征有什么关系呢?”梁兴初还是不懂。
“关系大着呢!”聂荣臻抑制不住兴奋,拍着手中的报纸,“报纸上还透露了徐海东领导红二十五军与陕北刘志丹地方部队会师的情况,并配有陕北根据地示意图。”
“啊!”梁兴初这下有点明白了,“这下我们长征就有个目标啦!”
“小机灵鬼,”聂荣臻摸着梁兴初冒着热汗的脑袋,“这下你说到点子上了!小鬼,我看你呀,”聂荣臻认真地上下端详了一下梁兴初,“有勇有谋,将来定是个将才呀,哈!哈!哈!”
聂荣臻收住大笑,将报纸塞到梁兴初手中,说:“快!立即将这张报纸送给毛主席!”
梁兴初接过报纸,像一阵旋风刮到毛主席住处,双手捧着报纸恭恭敬敬递给毛泽东,说:“毛主席,聂政委要我给您送喜报来了!”
“喜报?”毛泽东接过报纸,匆忙阅读起来。
“喜报!喜报!”毛泽东读完报纸,拉着梁兴初的手说,“真是喜报呀!小梁,应当给你立一功,应当给这张《山西日报》立一功!”
闻讯赶来的周恩来也喜上眉梢,说:“这一下子我们又有自己的家了!找着这个家的,就是你梁兴初呀!”
毛泽东兴奋地一挥手,对周恩来说:“我们就向陕北进军。到陕北和刘志丹会师。”
这样,中央红军在哈达铺镇改编成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兼任政委,便朝着陕北进发了。
人们常常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红军长征最终为何落在陕北而不是其它的地方?梁兴初在哈达铺镇智取敌方资料为人们解开了这个谜。倘若梁兴初当初没有缴获这批书报,那么中国革命的历史也许将会是另一番面目。
现在,在解放全中国这一番新的长征中,梁兴初又用自己的勇和谋,在为人民建立新的业绩了。
杜聿明乘吉普车来到廖耀湘的兵团司令部,研究如何攻打黑山的问题。
廖耀湘立即召开军长、师长会议,研究攻打黑山的部署。
从战略上,廖耀湘深深懂得黑山的重要。他经过这一时期的反复权衡,明白了重占锦州是天方夜谭,等于自杀;退守沈阳会遭到重重包围,无异于慢性自杀;最为有利的方案还是尽快夺取黑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营口乘船逃跑。
这正是远在西柏坡的毛泽东十分担心的。
毛泽东立即给林彪发去电报,指示他要用9个纵队围歼廖耀湘兵团。
第二天拂晓,向凤武率七十一军发动了猛烈攻击,攻了一天,寸步未进。
22时,廖耀湘命令新一军所属的重炮交给向凤武指挥,继续猛攻黑山,结果仍然是毫无进展。
廖耀湘的盲目轻敌,使他白白浪费了两天最为宝贵的时间。
自恃拥有重兵的廖耀湘,这时才开始感到事情的不妙,他连忙将主力新一军调了上来,以求尽快结束夺取黑山的战斗。
黑山阻击战,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东野参谋长刘亚楼给梁兴初打来电报:“务必使敌人在我阵地前横尸遍野而不得前进一步,只要你们坚守3天,西逃之敌必遭全歼。”
梁兴初立即拿起电话,命令各师:“死守3天,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23日下午3时,廖耀湘组织第二次攻击,国民党兵潮水一样涌向10纵阵地。
当接近百余米时,10纵发起突然反击!七十军九十一师见解放军来势如此凶猛,吓破了胆,不要命地往回逃。
廖耀湘在兵团指挥部内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场面,气得双手发抖。
“宪兵队,”他放下望远镜,厉声命令道,“将九十一师师长戴海容就地正法!”
宪兵奉命气势汹汹冲向从黑山溃逃下来的九十一师散兵群里。
“戴海容!戴海容!”
宪兵举着枪,高呼着戴海容的名字。
戴海容在人群中听到宪兵高呼他的名字,知道凶多吉少,便对自己身边的传令兵命令道:“这些王八蛋,竟敢直呼我戴某人的名字,把他们给我毙了!”
一阵冲锋枪响,几个宪兵应声倒地。
一队宪兵在宪兵队长的带领下,再次冲向九十一师乱成一团的散兵队伍中,师长戴海容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当晚,梁兴初正准备调整兵力对付廖耀湘第二天的进攻,侦察队突然送来一个俘虏。
“哪部分的?”梁兴初亲自审问。
“八十七师师部的。”俘虏哆嗦着回答。
“干什么的?”
“传令班长。”侦察队长插嘴道。
“司令员,他口袋里还有宝贝呢!”
说着,从俘虏口袋里抽出几份作战命令。
梁兴初接过一看,大喜过望。原来这是敌人明天的进攻命令,命令十分明确地写着哪个团何时攻哪,哪个营何时攻哪。
梁兴初立即针对敌人的进攻,作出了周密的相应部署,在防御重点大大加强了兵力。
10月24日,廖耀湘组织新一军一个师,新六军一个师,七十一军二个师共四个师的兵力,在200多门重炮的支援下向梁兴初的10纵阵地发起猛攻,但仍然一无所获,毫无进展,黑山依然巍然矗立在嚎叫着的敌军身前。
廖耀湘从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切,心急如焚。他牙齿一咬,下令把他的“王牌中的王牌”、号称“青年军”的二0七师调了上来。这“青年军”是受法西斯反动教育很深的一支骨干部队,打起仗来特别疯狂和卖命。
“青年军”在优势火力的掩护下,向高家屯一线高地猛攻。
守卫高家屯的是二十八师。梁兴初冒着猛烈的炮火来到高家屯二十八师指挥所。他拍掉满身尘土,严肃而坚决地对师长贺庆积说:“老贺,‘青年军’鬼得很,他们选择对其最为有利的高家屯开刀,你一定要给我死守一天!”
贺庆积双脚一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猛攻再次发起,“青年军”在解放军阵地前留下的,是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黑山久攻不下,廖耀湘拍案而起,命令道:新一军军长潘裕昆率领全军,投入战斗。
廖耀湘走出指挥所,亲赴前线,指挥新一军、七十一军攻击黑山的战斗。
20余架飞机对黑山轮番狂轰滥炸,10倍于守军的猛烈炮火,倾泻在黑山之巅。由营而团而师的兵力,一阵一阵潮水般地冲向黑山。黑山真正成了地地道道的黑山。黑山前的“101”高地反复争夺20多次,山头整整被削2米,“101”高地成了“99”高地。
猛烈的炮火袭击过后,解放军的干部、战士从泥土中扭动着拱出来。炊事员、理发员、司号员、卫生员、文书,都端起枪不顾一切地猛射,排长牺牲了班长自动代理,班长牺牲了战士挺身而出。
廖耀湘望着火海中的黑山,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知道,黑山不到手,他的出营口的计划将化为乌有。
“组织敢死队!”廖耀湘对新一军军长潘裕昆和七十一军军长下达着命令。
“首先攻上黑山阵地者,连长奖金圆券5万元,排长奖银元3万元,班长奖银元2万元,士兵奖银元1万元!”
潘裕昆对下级下达着命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蒋军敢死队端着冲锋枪,睁着血红的双眼,不要命地往解放军的阵地冲来。
面对数百名敢死队的集团冲锋,10纵战士在已经无法依托的阵地上,利用弹坑跃进滚出,以手榴弹连续击退了“敢死队”4次猛烈的攻击。
在激烈的刺刀撞击声中,10纵反击部队全歼了“101”高地上的“敢死队”。
廖耀湘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切,叹息道:“真是不怕死的神兵呀!我军要有这样的士气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士兵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士气,他不知道解放军为什么有这样的士气。
他也不可能知道。
太阳带着略显惊恐的目光,留下了硝烟尚未全散的黑山,残阳的余辉映照着死一般沉寂的战场。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和刺鼻的血腥味,残缺的武器撒满山岗,土地被战火熏得黝黑,石头被炮弹烧得黝黑,树干被战火烧得黝黑。黑山,成了名副其实的“黑山”。
当夜,10纵召开师以上干部会议,调整防御部署,梁兴初略显激动地对与会的各位师长说:“明天是决定性的一天,如果说今天我们挨的是千磅炸弹,那么明天我们一定要挨万磅 炸弹,但是不管有多大压力,我们一定要坚守阵地。我梁兴初是打铁出身的,大家叫我‘打铁的’,‘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们10纵这块铁硬不硬,就看明天这一锤子买卖了!”
第二天,廖耀湘果然不惜一切,向黑山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
国民党兵像麦垛一样,一排排在10纵的阵地前唰唰倒下。
看着自己的失败,蒋军恼火万状,竟然使出最卑劣、最无耻、最毒辣的手段:当10纵坚守阵地的部队与蒋军冲锋部队绞在一起进行殊死的肉搏战时,他们 突然派大量飞机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狂轰滥炸,让冲锋的蒋军部队与坚守阵地的解放军部队同归于尽。蒋军在自己飞机的狂炸下,举着枪向着天上的飞机猛射,一边射,一边怒骂道:“狗杂种,这样的军队,不被消灭,天理难容!”
蒋军的指挥官,就是这样将自己的士兵作为“炮灰”来“夺取”阵地的。
20几次波浪似的冲锋,留下的是20几排累累的尸体。
“101”高地依然岿然不动。
下午2点,阵地前突然出现少见的沉寂。战士们端着枪,紧紧盯着前面,双眉紧皱,敌人又在玩什么花招?
战士们再朝山下一望,只见国民党的“督战官”们,手里拿着金圆券在狂喊乱叫:
“弟兄们!廖司令官现在下令,再次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金圆券10万元!头一个冲上黑山的加一倍!”
由于上次组织“敢死队”吃了大亏,这次吆喝了大半天,竟没有一个人响应。
那些“督战官”们在手上又加了一叠票子,叫道:“廖司令官再次下令,参加‘敢死队’者,再加5万元!”
士兵们仍然无动于衷。 "再加十万!"
终于有士兵起身,再次凑足了一个300人的"敢死队"。
一阵猛烈的炮击之后,再次组成的“敢死队”端着枪猫着腰冲了上来。刚爬到半山腰,解放军一阵猛烈的炮轰,“敢死队”倒下一片。待冲到解放军阵地前沿时,“敢死队”便只剩下一半人了。接着,又遭到解放军手榴弹的迎头痛击。
“金圆券”没有能鼓起“敢死队”夺取黑山的“猛劲”,廖耀湘又使上了他最后一着棋:由国民党党徒和尉官以上组成“先锋队”,赤膊上阵。
这些恶棍、流氓、社会渣滓、死硬份子,是廖耀湘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了。
天黑前,贺庆积师长调集了一切能调动的兵力,在二十八师所有炮兵火力掩护下,他亲自带领战士,分四路直扑“101”高地和高家屯一线,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将所有丢失的阵地全部收复。
看到这一切,梁兴初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笑了。
廖耀湘看到这一切,放下望远镜,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看样子,我要垮在梁兴初手下了。”
廖耀湘望着前面巍巍的黑山,摇了摇头,心想:我指挥如此强大的兵团,连攻数日,竟攻不下一座黑山,对手确实是一支敢打敢拼训练有素的军队。
但廖耀湘并没有死心。
他准备调集更多的军队,不惜一切,迅速拿下黑山。
在廖耀湘准备调集更多的军队攻打黑山的时候,林彪指挥东北野战军李天佑、梁必业之1纵;刘震、吴法宪之2纵;黄永胜、赖传珠之6纵;邓华、吴富善之7纵;詹才芳、李中权之9纵共6步兵纵队和炮兵,星夜北上奔赴黑山战场。
林彪深深知道黑山对廖耀湘之重要。
更知道黑山对自己之重要。
他在指挥部里踱着步。
“命令,”林彪停住了踱步,对参谋长刘亚楼下达着命令,“钟伟、袁升平率领12纵,5个独立师立即由长春急速南下,参加黑山战斗。”
10月24日,东野主力赶到黑山一线,紧紧包围了廖耀湘兵团。
林彪在黑山附近的牛屯设立了东北野战军指挥部,几十部军用电台在指挥部响成一片,参谋们在墙上迅速挂好了军用地图。
林彪端了把旧木椅,倒骑在上面,双手扶在椅背上,仔细审视着墙上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思考起来。
参谋习惯地将一盘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炒黄豆放在林彪身边一张小桌上,林彪顺手抓起一小把炒黄豆,一粒一粒送进口里,慢慢地嚼着,他的思路顺着地图上的标记飞到了辽西战场。
“营口!”林彪紧盯着地图上的营口,轻轻说一声“营口”,紧接着回头问总参谋长刘亚楼,“亚楼,南满独立二师到营口了没有?”
刘亚楼拿了一面小红旗,走了过来,说道:“到了。”说着,将小红旗插在地图中的“营口”上,“南满独立二师已占领了营口。”
林彪没有说话,只将一颗炒黄豆放进了口里。
林彪骑在那把旧椅上,仍然紧紧盯着墙上的军用地图。
《敌情简报》不断传来。参谋择其要送到林彪手里,林彪对《敌情简报》看得十分认真和仔细。
标图参谋不断根据《敌情简报》在地图上标上敌我两军各部的态势,林彪读到重要的《敌情简报》时,甚至从标图参谋手里拿出一面小红旗,亲自插到地图的某一处。
他面部没有表情。谁也无法从他面部看出他是高兴还是紧张。
林彪注视着地图上代表廖耀湘率部前进的蓝线。他发现,廖耀湘兵团的郑庭芨率四十九军并指挥新三军第十四师为兵团先锋部队经大虎山以南向营口撤退。新一军和七十一军对黑山的猛烈攻势明显减弱。看来,廖耀湘正在为撤往营口作准备。韩先楚、罗舜初之3纵已经插到黑山以东的胡家窝棚一线,黄永胜、赖传珠之6纵已插到黑山厉家窝棚一线。
这时,罗荣桓拿着一张《敌情简报》走了进来,兴奋地对林彪说道:“司令员,黑山附近的几个主要窝棚都被我们占领了。”
林彪没有抬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接着专注地去看他的地图。
刘亚楼有点好奇,问罗荣桓道:“政委,这些地方都叫什么‘窝棚’,你知道为什么吗?”罗荣桓知识的渊博,在东野是有名的。他也点点头,答道:“我们现在和廖耀湘作战的这一带,自古就是陆路闯关东的必经之地。关内闯关东的难民,挑担推车,或者肩挎包袱,走累了,或在这一带打尖,或索性就在这里安家。四根木棍支俩叉,中间再横上一根木棍,就成了一个栖身之窝。所以,这一带密密麻麻的大小村镇,大都叫作‘窝棚’。窝棚的主人姓什么,就叫什么‘窝棚’。看样子,廖耀湘大概要在这建‘廖家窝棚’了。”
刘亚楼哈哈一笑。
林彪听了,也淡淡一笑,难得地一笑。
参谋再次送来《敌情简报》。南满独立二师已奉令从营口向黑山前进。
黑山、大虎山以东,无梁殿以南,魏家窝棚以北,厉家窝棚车站,半拉门以西,在这布满密密麻麻窝棚的120平方公里的地区内,廖耀湘兵团的十几万大军,被团团围困。
有一个重要情况林彪却一直没有弄清,这就是蒋军的五十二军是否仍在营口附近的辽阳。
这个军也划为廖耀湘指挥,它一直在营口附近的辽阳一带活动。这是廖耀湘特意布下的一着棋,它的使命是占领营口,掩护全兵团撤退。如果廖耀湘管辖的五十二军还在营口附近的辽阳,那么它正好乘东野的南满独立二师调去攻打黑山之机乘虚占领营口。
有消息说,五十二军已经从辽阳向营口进发。廖耀湘兵团向营口攻击前进时,五十二军之第二师确实曾开到新民掩护廖耀湘兵团后方,但紧接着五十军军长刘玉章到沈阳大力活动,争取到打通营口任务,调往新民掩护廖耀湘兵团的第十师已奉命归五十二军之建制。刘玉章便急率五十二军于10月23日出动,向营口进发。恰恰在前一两天,东野的南满独立二师奉令向黑山开进,辽南解放军兵力空虚,刘玉章率五十二军轻而易举地于10月24日占领营口,这是一个不小的失着。
国民党五十二军占领了营口。现在,关键的关键,是如何千方百计阻止廖耀湘兵团向营口撤退,廖耀湘兵团一旦撤至营口,从营口乘军舰逃至关内,这就等于放虎归山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东野司令部发生了下面一个故事:
1947年8月1日,中共中央军委命令冀察热辽军区组建第8纵队,林彪将其爱将黄永胜派去当司令员。黄永胜担任8纵司令员后,确实打过几个硬仗,深得林彪赏识。
但冀察热辽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程子华担心黄永胜挡不住廖耀湘兵力向营口的撤退,建议将8纵司令员换成他的部属热河省军区司令员段苏权。
程子华来到东野司令部。
林彪正在办公室踱着步。
程子华知道林彪不喜欢说废话,因而,跟林彪说话像拍电报一样,一字不多:“林总,阻击廖耀湘兵团南逃营口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我看8纵司令员黄永胜难当此重任。我建议调热河省军区司令员段苏权任8纵司令员。”
林彪停止了踱步:“为什么?”
程子华答道:“黄永胜整天打牌跳舞,不干工作。”
林彪没有看程子华,望着窗外说道:“辽西三战三捷,8纵刚从地方部队升野战军,黄永胜当司令员,半个月歼敌16000多人,打得不错。”
林彪说完,倒背着手,看地图去了。
程子华从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过了几天,程子华再去找林彪,开门见山说道:“廖耀湘是块硬骨头,没有良将,很难对付。黄永胜太霸道,什么都由他说了算。可部队里许多具体工作他又不管,他又要说了算,不许别人管。这样的军队领导干部,怎么能带兵打硬仗?廖耀湘很可能在他手下跑掉。”
林彪这时才望了一下程子华:“子华同志,团结为重,要能容人。无‘度’不丈夫;不是毒,是度量。”
林彪接着去看他的地图。
程子华再次退了出来。
再过几天,程子华又去找林彪:“黄永胜在生活作风上实在糟糕,部队议论他:‘击鼓进兵,鸣金玩妓’,影响太坏。”
林彪仿佛没有听见程子华的这段话,浅浅地说道:“你应当知道这个故事:楚汉相争的时候,刘邦问韩信:‘我能带多少兵?’韩信说:‘最多10万。’刘邦接着问:‘那你能带多少兵?’韩信答道:‘多多益善。’刘邦笑道:‘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被我捉来阶下,供我驱使了?’韩信如实答道:‘陛下不善带兵,却比韩信善于用将,所以我被捉到了阶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林彪专门琢磨打仗,很少与干部谈话,只有对程子华的冀察热辽的干部例外。今天跟程子华说这么多话,更是例外中的例外。因为他对冀察热辽分局及军区有意见,从而对其领导人也有意见。究其因,是因为冀察热辽对林彪的一些作法看法不一致。
程子华听了林彪上面一段谈话,沉默良久,才接着尽量客观地说:“永胜同志确有不少长处,善于捕捉战机,会打巧仗。但他有个要命的短处:浮躁。这样的将领带兵打仗,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在东北战场,尤其这次的对手是廖耀湘。”
林彪在室内踱着步,仿佛没有听见程子华说什么。
程子华看不出林彪到底是什么态度,只好再说下去:“苏权同志和永胜同志刚好相反,凡事谦以待人,谨言慎行。更重要的是,他能忍辱负重。”
林彪终于停住了脚步,说道:“好吧,我和荣恒同志谈一下。”
林彪的一句话,倒提醒了程子华。
他马上找到罗荣桓:“罗政委,东北和廖耀湘将有一场恶战。我建议将东野8纵司令员黄永胜换下来。”
“换谁?”罗荣桓问。
“段苏权。他是你的老乡,和你一道参加革命,对这个人,你是了解的。”
“好,我考虑考虑,再和林彪同志商量一下。”罗荣桓点了点头。
罗荣桓找到林彪,林彪只得召回黄永胜,同意段苏权到8纵代替黄永胜当司令员。可谁也没想到,黄永胜也没有靠边站,反而到老部队第6纵队当了司令员。
段苏权到8纵后,立即率领8纵7个团攻入锦州城内,与敌展开逐街逐堡争夺战,歼敌1万余名,攻占“东北剿总锦州前进指挥所”。
“锦州完了。”林彪淡淡说了一句,“下一仗就是歼灭辽西廖耀湘兵团了。”他用食指在军事地图上的辽西地区一按。仿佛这一按,辽西的廖耀湘10万大军就会成为齑粉。
他给8纵下达着命令:“以最快速度,急行军插到大虎山以南,不惜一切,全力堵截廖耀湘兵团南逃营口,而后向北突击围歼。”
段苏权率领8纵经两天两夜急行军,强行插进辽西,参加了辽西战役的第二阶段——全歼廖耀湘西进兵团的大会战。
段苏权果断地命令:部队行动要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到达指定地点,遇小股敌人不恋战,要首先截断敌人,不让廖耀湘逃走。对已突围出去的敌人可以不管,留给后续部队。
晨雾弥漫,向指定地点六间房攻击前进的8纵二十三师发现敌人多路蜂拥而来,当敌人进到二十三师阵地前几十米时,突然开火,打得敌人抱头鼠窜。
气势雄伟、载入史册的辽西大会战,段苏权率领的8纵,可以说起了炒菜用的“一勺烩”的“勺子”作用。在大虎山以南阻截廖兵团的作战中,8纵经过10小时的浴血奋战,彻底粉碎蒋介石五大主力之一,廖耀湘靠其起家的新编二十二师建立廖兵团南撤营口屏障的企图;在六间房,8纵迎头像“勺子”一样兜住廖兵团,反复拼杀,截断了敌人南撤营口的退路。这场辽沈战役最大的恶战,8纵光抬伤员,就用了将近一个团的兵力,由此可见战斗之惨烈。段苏权率领8纵像有经验的厨师一样,用菜勺子滴水不漏地“舀”住廖耀湘兵团,才使林彪全歼该敌的作战计划得以成功实现。(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