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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态]我有台湾婆婆
作者:幸福女人

《中华散文·我的故事》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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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很多年前,看《东邪西毒》的时候听过这样一句话:“记性不好的人,才是最快乐的人,因为他所有事都记不住了,包括所有的烦恼。”
       所以我也曾经想过许多,要怎样才能过最快乐的生活。
       我到现在还是要坚持,嫁人一定要门当户对,光有爱情,是不够的。不仅不够,还差多了。
       当然了,嫁人,绝不是嫁一个人,是嫁一个家。
       当然当然,全世界最有问题的是婆婆和媳妇。
       我觉得这问题,不能归咎于地域的问题,或是纯观念的问题。要说代沟,我们和自己的父母都有问题呢,更何况是婆婆,更何况你是那个夺走婆婆儿子的女人。
       再说地域嘛,不要说台湾婆婆就是不好,我也遇见过台湾婆婆疼越南媳妇、大陆媳妇的,也有台湾婆婆和台湾媳妇吵成一团的。
       这婆婆对媳妇好不好,问题在于老人的心态,还有年轻人的标准。你要是想婆婆和妈妈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妈妈会无私地爱你,婆婆绝对是看在儿子的分上,呃,不能说绝对了,凡事不能说绝对了。
       邻居有个婆婆,整天伺候儿子,有一天她和我说,她要帮儿子找个年纪大的女人当老婆。我说为什么呀,人家都要找年轻的。她义正辞严地说,找年纪大的,可以照顾我儿子呀,要是找个年纪小的,那我儿子要伺候她呀?那我可舍不得。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人自己有儿有女,自己的孩子就宝贝了,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
       我笑笑走开了,为什么人都一把年纪了,有些事还想不开?
       所以说老人的心态要正确,媳妇是人家的女儿,你要疼,就要当成自己女儿来疼,不要分成这是我媳妇,就该多做点事,我女儿就宝贝,从小没做过事,就不要做了。
       而年轻人呢,嫁到人家家里了,自然比不得自己娘家,在娘家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洗碗有妈妈洗,到婆家可要收敛些。不是要做得像个悲情媳妇,至少基本的礼节要懂。洗碗什么的,这些都算小事了。在我看来,小事你们可以做主,但是大事,就不容许来插手我的了。
       这大小之分,下回慢慢再说。
       要先说我未婚时的状况,这和婚后的生活改变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呢,是我爸的宝贝,不要说洗碗了,连颗苹果,我从来都没有用手拿过一整颗的吃过,都是爸爸削了皮,切成了块,摆好了给我吃的。柳橙也是,把皮剥好了,去籽,切成一小块放在小盘子里的。
       所以后来婚后闹了一个笑话。我买了一颗木瓜回家吃,洗一洗,切开,哇,里面是一颗一颗的黑色的籽!我吓了一跳,把木瓜丢进垃圾桶了。
       老公一回来我就抱怨了:哇,那个卖水果的好黑心喔,那木瓜是坏的还拿出来卖。老公问:哪里坏了?臭的吗?
       我生气地说:不是啊,整个切开里面都是黑色的籽啊!你去看!
       老公看罢回来问我:小姐,不然你觉得木瓜里面长什么样子的?
       我想一想说:应该就是木瓜的肉这样啊,金黄色的!
       小姐,可是木瓜里就是有籽的,把籽拿掉,刮干净了,切好,就是一块一块金黄色的。
       啊,是这样的吗……
       像我,从来就没有洗衣服的概念,洗好澡丢那儿,自然会有人来收去洗。那人是我妈。
       后来我的女性好友问我,那你的内裤和内衣呢?我这才跳起来——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内裤内衣……我歪着脖子想了半天,找出答案了:我妈洗了呀,我从来没有洗过。而且起了床,我还从来没有收拾床铺的概念。婚后我起了床就跑去刷牙了,回来看到我老公在铺床上的被子,我还天真地问说:一会儿睡午觉就要用了呢,你整理它做什么呢?
       我婆婆后来知道了这些事,搞得她呆若木鸡愣那儿了。这本来都是媳妇要做的事,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了“从来没有做过”。
       当然了,我现在不仅会切水果,也会折被子,会洗衣服,也会晒被子和收拾家里了。哈哈。
       话说从头。
       结婚的时候,我是直的长发,当年流行离子烫,我都烫得直直的,不染黄,乌黑乌黑的。我老公追我的时候说,这发色特别,和路上的人不一样。我很高兴地顶着这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到他家,没想到婆婆跟我说,台湾结婚都要烫头发。哇,这头发我五年没有剪,就只是修一下,要我烫卷啊,真是舍不得了。
       不过婆婆这样说了,我不烫就不给她面子了。
       有一天下午婆婆就带着我去一家美发厅烫头发,坐了四个多小时,烫了四千块,婆婆总是抢在我前面付钱。我一看镜子,惨了,成了一个中年老妇了。人家设计师都在一边夸着呢,我婆婆高兴地问我好不好看,我能说不好看吗?我点点头说:好看。设计师一边说:哇,有这样的婆婆真好,还替你付钱。
       结婚那天,化好了妆,穿上礼服,又有事发生了。
       老公找的餐厅,在我家附近,而我们家离婆婆家又要40分钟的车程。婆婆硬是要把我从她家载出来到餐厅,这样才行,才算完成仪式。我无所谓啊,婆婆怎么说我就怎么答应。可是老公觉得,我化妆的地方在餐厅附近,直接到餐厅就行了,为什么还偏要载回婆婆家,再折回餐厅。这样浪费时间,大费周折。于是他们母子俩就争执了半天,搞得我婆婆生气了。
       我就拉着我老公说:听妈妈的行了,你们吵架这时间,都够开到一半车程了。快走吧!
       老公无奈只好把车开到婆婆家,然后我下车。他们家是透天厝,我走到二楼房间,戴好了金饰(偷偷说一声,那一堆金子戴在身上,一点美感都没有,呵呵,不过是婆婆买给我的,全套的,她的心意),从二楼走下来,再上车,再开车回餐厅,路上哄老公哄了半天。
       我看了很多文章,觉得结婚都差不多,提亲的时候,我爸妈和我婆婆说的话,就和小说上写的一模一样。
       我爸说了:我们家妹妹(我从小就被叫妹妹,到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叫妹妹)从来没做过事,也不会做,以后陈(我老公的名字)要多担待些。
       我婆婆说了:哪会呀,你不用担心了,做人家媳妇的,以后就会做了。
       我爸说了:我家妹妹喜欢读书,对做家事也没有兴趣,也从来没洗过一件衣服。
       我婆婆说了:洗衣服有什么难的,都是洗衣机洗的。
       我爸说了:这家务她从来都没有碰过,也不爱做。
       我婆婆说了:他们自己住,不做哪行啊。
       唉,行了,一句一句的,我都烦了。我不可能坐在家里渴死饿死然后让脏衣服淹没吧!
       我和老公,还有笑眯眯的公公,坐在那儿看武林高手东邪西毒一招一式地过招。
       一开始让婆婆不高兴的事,就是老公整天要接我送我。
       比如我从大陆飞香港转台北,我老公就要从台北到香港再到大陆,亲自接我过来。再比如我要从台北回大陆,老公就从台北送我从香港到大陆,再飞回来上班,过个10多天的,再飞过去大陆接我回来。这样飞来飞去的我都烦了,我也叫他不用这样接我的,他偏要。婆婆也常不冷不热地说,哪有人这样娇贵的,去哪儿都要人接送。
       我知道她是心疼儿子,我也心疼老公啊,可是我老公就愿意这样做。他的名言就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多难他都甘愿。
       大陆办的酒席,一桌1500块人民币,那次和婆婆通电话。
       我说:妈妈你请几个人来了,我要留几桌呀?
       婆婆说:我请了9个朋友来,加我们和小叔是12个人。凑双的。
       我说:好呀妈妈,我订了1500块的酒席。
       我婆婆说:1500块台币呀,真便宜呀。
       我愣了一下说:妈,1500块人民币。现在1500块台币,在外面吃热炒差不多。
       她说:喔,那6000千台币,也不贵呀,可以的呀。
       我说:对呀妈妈,主要是同学和亲戚朋友,20桌。
       我婆婆很高兴:好啊,人多热闹一些。
       我在香港机场看到大家都大包小包的,不晓得他们带什么。带衣服吗?难道带内衣裤吗?我两手是空的,就登陆了。哈哈。接着婆婆就带我去买衣服,帮我买的卫生衣裤,还有内衣,我算到现在10年了,还没穿完呢!还有10多件还没拆,完整地保留着。
       过了蜜月,有一天婆婆打电话来,说让我等她,她来带我去买衣服。
       
       下午的时候她来了,进了门就四处巡视了一下,看到我洗好的晒在阳台的衣服,很高兴地说:对呀,就是这样晒的,你会做的呀。
       我说对啊,就晒衣服嘛,没做过但也看过呀。她想了想说:以后你要记得,你的内裤,不能和陈的内裤放在一块洗。女人的内裤是倒霉的,一起洗,陈会倒霉的。
       我想了一下,还没有想通。我说:妈妈,不放在一起洗是对的。虽说那时我还没有手洗的习惯,但我也觉得内裤用手洗就行了,不需要放在洗衣机里洗,而且洗衣机等满了再洗,那内裤都放到臭掉了。
       我说:可是妈妈,哪能说女人的内裤是倒霉的呀,这没有道理的。男人的内裤就不倒霉了吗,这年代不是这样了。我愿意把内裤和他的分开洗,完全是因为卫生问题,决不是因为我会倒霉。他才不倒霉呢,结了婚后意气风发的,得意的咧……
       婆婆也不再说什么。也许不高兴吧,但没有表现在脸上,也不继续这个话题。
       在家,我是没有化妆的习惯。婆婆对我的素颜,可是不认同的。她问我:你为什么不化妆啊?口红也不擦。我说:妈妈,我一个人在家化妆做什么呀?婆婆说:男人出门工作,你化好了妆在家等他,他回来看到你漂漂亮亮的,他才会爱你,你才能留住他的心。
       我说:妈妈,要靠化妆来留住我的男人啊,那我看留不住了。外面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了,身材火辣的,送上门的,厂商招待的,不用花他钱的,多了。他要是真想啊,随便都有了,不用我打扮成那样在家等他回来给他看呢。
       婆婆说:你看,你爸爸去工作,我都擦一下口红,煮好了饭叫他回来吃的。
       我说:妈,我不化妆脸上很舒服,顶着那个妆好难过喔。不擦口红时喝水感觉多好啊。水流经过嘴唇的感觉,也不厚重,也不油油的,多好。呵呵。
       婆婆也不再说什么。
       后来,她觉得我的眉毛不好。
       我的眉毛很多,只是以前在大陆,从来没有自己洗过头,都是去美发厅里洗的,顺便让小姐帮我修一下眉,弄得我都不会修眉了。
       眉毛长了又浓,自然长得乱了。婆婆就说要带我去文眉了。我一听到文眉,就想到以前那种粗粗的靛色的眉毛,哇,不会叫我文个蜡笔小新吧……
       我恳求老公,请他跟婆婆求情,我不要变成小新,我愿意以后天天修眉。不过婆婆脾气太硬了,一定要我去不可。
       我只好又跟着她去了。
       孩子是全天下母亲心中的宝贝,就算你的孩子缺嘴斗鸡眼,你也会觉得,他的嘴特别的可爱,他的眼睛特别的美……
       当然,我老公,也是我婆婆心中的宝贝,套一句她说的话,就是他是零缺点的。
       我婆婆打电话数次跟我说了:妹妹啊,你是最有福气的,你嫁给陈啊,你是修来的福气了。
       尽是夸自己儿子。
       还我修来的福气呢,我修来的福气就是得洗衣煮饭做家事呢,这些小事也就算了,我也不觉得做这些事有什么难的。刚结婚那时,我还没有刷浴室的概念,老公洗好了澡,都会把浴室刷一刷。有一次婆婆打电话来,我笨笨地直说了:他在刷厕所呢。我婆婆就沉默了。以前我不知道,她是不喜欢这样的,后来我才晓得了。
       有一次在婆婆家,婆婆说:有人要来打牌,让我摆桌子准备好东西。可是偏偏这麻将,我是一窍不通的。什么尺啊,椅子,还得烧壶水,泡茶?我不懂这些,就盯着老公看,求助。
       老公看了,就过去帮忙摆椅子,这下我婆婆就舍不得了。马上飞奔过去把老公手上的椅子抢过来,她说:我来就好了我来就好了,你去坐着。
       奇怪了不是,媳妇能做的,儿子就不能做了?那椅子多重啊?儿子能帮忙就帮呀。舍不得算了,你自己做。
       我不仅不懂麻将文化,我还讨厌麻将文化,一屋子熏得都是烟,一边抽一支还不够,边上还得燃一支,说什么这样旺,四个人打牌,还得一个人在旁边伺候,一边端茶倒水的,一边买便当,有时人家要喝什么饮料,还得去买。
       我不喜欢做这些事,所以我就少根筋地直接跟婆婆说:妈,我不懂这些。婆婆说:好了,不懂就算了。以后就再没让我做过。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你不喜欢做的事,就直接说,不要搞得自己不想做,还硬逼自己做,到头来怨婆婆怨老公的。说不定说出来就能沟通。
       当然我这样说老人不可能高兴的,但主要是她想得开。
       有一次我就更笨了,要说到后来有了小孩,我白天一个人带,觉得很累,晚上就让老公给小孩洗澡。
       有一次婆婆刚好打电话来了,我接了电话说:他在帮小孩洗澡呢。婆婆都不明说,她说:哎呀,这事啊,你小叔可不愿意做了,都是老婆洗的。我就直话直说:没事的,他喜欢呀,和小孩玩水呢……这话题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以后我知道了,不要当面让老公做什么事,做了也不要让婆婆知道,省得她心疼儿子。
       我们家可以评出两个之最,一个是最幸福的人,一个是最贤惠的人。
       各位看官,最幸福的人,不是我,是我家小姑。
       婚前男方买不起房子,小姑回来要婆婆给她买隔壁的透天厝。婆婆心疼女儿,把女儿的房子安置在自己旁边。不知道是为了让女儿方便,还是想累垮自己。
       小姑从不带孩子,生的小孩放在保姆家,一放就是五年,上国小前才带回来。她天天下了课(她是老师)就去瘦身做脸,老公的钱全数上缴,一个月给老公8000块零花。
       虽说住着透天厝,却说家里没地方晒衣服,于是婆婆天天去她家里把昨天换下的衣服拿来洗,其中包括女儿的内衣裤,还有女婿的内裤。洗好后自然是再拿到三楼晾干,晾好后要折好,分类,再送回去。
       小姑平日不见踪影,唯吃饭时间,会带着一家四口准时出现在餐桌上。吃完后,碗还是放桌上,人就消失了。
       我从婚后23岁开始学做家事,学洗碗。我看小姑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就算妈妈不在了,还有大嫂我,大嫂我不在了,还有弟媳,弟媳不在了,还有她的老公可以洗。她大可以天天擦着护手霜,贴着SK-II那昂贵的面膜,一边看电视。
       接下来最贤惠的二媳妇出场了。听说小叔小姑两家结婚时只差四个月还是半年的。而且我小叔和我婆婆一起住的,自然很多事就落到了二媳妇身上。
       二媳妇大着七八个月的肚子时,还在帮小姑的小孩洗澡,直到二媳妇快生产了,才把小孩抱去给保姆带。
       像婆婆在小姑那边收来洗的衣服,自然就是二媳妇洗了。当然,包括要洗小姑老公的内裤,就如她所说:我还得洗别的男人的内裤啊!
       洗到后来,二媳妇就忍不住了,不想洗他们家的衣服了,抱怨了一堆,结果我那小姑,拿着5000块钱,往人家脸上一丢,说:你喊什么喊啊,给你钱!
       这下不是二媳妇生气了,是我小叔生气了。哪能让人家这样欺负老婆的。
       吵得天翻地覆。
       婆婆是个爱面子的人,怕邻居听见,息事宁人,以后这衣服,还是收来自己洗。洗着洗着,婆婆一会儿腰疼了,一会儿腿没力气了,不能说,咬着牙做。
       偏偏这小姑不懂事吧,妈妈给你洗了衣服,你还挑。有一次我婆婆把一件衣服洗坏了,这小姑还闹了半天,结果我婆婆还赔她钱!这是什么道理啊……
       真是奇怪的母女。
       宠女儿可以,媳妇可不是这样的。在婆婆家,她有一个习惯我最不喜欢了。例如,吃了饭,我要收去洗,整理厨房,她偏偏硬要和我抢,她要洗碗。好吧,那就你洗吧,但她洗是洗,偏偏又要你在旁边帮忙。什么她洗了碗,你要把碗拿去冲水,冲好了摆在架子上。
       我是觉得,这点小事,一个人做,就可以了。我愿意做,就由我来做,你到外面看电视休息;你要做,你就做,我到外面。你做了就做了,不要一边做一边抱怨:哎,没人在旁边陪着,这媳妇真好当,或是想当年啊,我当媳妇时之类的话。一个人做事,另一个人在旁边绕来绕去的,碍事。
       有一次我和二媳妇在家,公公拎了一袋子菜,说:让她们两个去煮。
       我们两个一进去,不就两个青菜一盘肉一个贡丸汤吗,这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我对二媳妇说:你出去吧,我来煮就好了。
       
       她说:没关系,我们一起煮。得,这家人的习惯都一样。而我却习惯一个人在厨房披荆斩棘,那只好这样了,她煮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看着。
       小叔是个大男人主义的人,孩子感冒了,他骂老婆说:“你怎么照顾的,让他感冒了!”奇怪了,当妈的愿意自己的孩子感冒吗!
       说到小孩,小姑的女儿六岁要上国小前终于回家了。小姑是不照顾小孩的人,却偏偏给女儿留了一头长发。那头长发,没有五天不洗一次,真是粘到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回去的时候就把小孩抓来洗头,我说你这个头,我看了都难过。
       有一次她女儿看着我说:舅妈,我希望你是我的妈妈,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跟你在一起了。
       我听了眼泪都掉下来了,一边吹头发,一边说:你妈妈工作很忙的,回来还有学校的事要做,你长大了有很多事要学会自己做。好不好?
       唉,我想过,我绝不让我的小孩受这种伤害。
       婆婆是很担心我不生小孩的。
       她第一次看到我,就念着,这么瘦,能不能生的。
       她又说:这瘦没有关系啊,到我们家来的媳妇,都被我养得胖胖的。
       我心里还想说,我才不要变得胖胖的呢,那我最爱的短裙都不能穿了。
       后来我没打算要孩子的时候,她就一直探听着:“妹妹你想不想生啊?”
       我想了一下说:“要的啊,要生的啊。”
       她说:“你想生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说:“当然是一男一女了。不过我只想生两个。”
       婆婆高兴地说:“可以可以,我们家生两个就够了。一男一女,好好,乖。”
       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不过如果连生两个男的,或是连生两个女的,那也是好啊。都是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分别。我不重男轻女,婆婆比较重男,却又不好意思跟我说,怕给我压力吧。
       虽然我不重男轻女,但我老公,可就重女轻男。他一直说,如果没生个女的,就要一直生下去,生到有女儿为止。我说哎呀,你怎么这样的啊?人家不是说台湾人重男轻女的吗?不过,自己的孩子,女儿也是很好的,可以打扮漂亮了,最好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哈哈,那走在路上才好玩呢。所以我们就一心盼望着怀个女儿。
       我结婚时婆婆的孙子孙女已经有四个了,小儿子和女儿各两个,而我婚后三年才准备怀孕。
       人家说,怀孕后要三个月才能让别人知道你怀孕了,而我去验孕的那天,就高兴地打电话给婆婆说:妈妈,我怀孕了。婆婆很高兴地在电话一头说“恭喜喔……”
       回婆婆家的时候,婆婆就叫老公不要再跟我打打闹闹的开玩笑,说这样对小孩不好,怀孕的人不能吓到。老公常拍我的肩,婆婆就叫他不要这样。
       怀孕四个月做超音波医生就问我们“有希望生女儿或是儿子吗?”
       我们说没有,第一胎。医生说:这胎是女儿。
       老公就高兴地说:好啊,我有女儿了。
       回婆家我就说:妈妈,肚子里是女儿。
       我婆婆竟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说:赞啦,第一胎女儿好。
       我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拍了我的肩膀。
       怀孕这十个月,我周末回家,婆婆都会在大同电饭锅里准备一锅补身体的汤给我喝。虽然她的嘴巴还是爱念着说“这药材1000多块呢”之类的话,但我还是把这话省略,然后把她对我的好统统打电话告诉我妈了。
       真是巧啊,过年前半夜里我流血了,去妇产科检查,只是宫颈有松了,但是要等阵痛,我肚子还没痛的感觉,医生就叫我回家等,有破水或是痛再来。
       我们就回婆婆家了,那天是除夕,又到了拜神的时候,我老公不让我搬东西,只是点香拜祖先。拜完后我觉得下身一股水涌出来。回房一看,真的破水了。
       于是整理了东西就到妇产科准备生产了。
       那时候婆婆讲了一句话,我听了挺难过的,她说:哎呀,原本想说过年夜吃个团圆饭的,偏偏你又要去生小孩。好像我生小孩就坏了她的家族聚会了。
       后来我想,婆婆是重视过年这个节的,觉得一家人要在一起过年才算是一个家。以前老公单身时,趁过年休长假想出国,都要被婆婆骂说:“那你就当不认你们陈家祖先了,你去出国吧!”老公听了也不敢去。我婆婆这么疼儿子宠我老公的人,都会因为这样骂儿子,想来可知,在她心中,过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大事。
       我是晚上9点半生的,婆婆等公公关店了11点才一起开车过来。
       公公由于白天太忙了,晚上又过来,到的时候累得脸色苍白,人都要晕倒了。我心里愧疚得很,跟老公说:我没有事的,你送爸爸回去。
       公公连忙说:没有关系,我躺一下就好,一会儿还可以开车。
       我心里着急了说:爸爸,你都晕成这样了,还开车。我没事的,自然生产,三天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再看宝宝,好不好?
       他坚持不让老公送,要老公在医院看着我。我想了想,还是先让他躺一下再说。刚好有张床是让家属睡的,他就躺在上面休息了一下。
       婆婆跑去问护士:我们要打补血的针。护士说:好,刚才有打一次了。
       我婆婆说:多打没有关系的吧?
       护士说:是啊,那是补血的。两千一针。
       我婆婆说:没关系啊,多少钱都没关系,再打一针,让她补补血。
       我听了跟婆婆说:妈妈,两针就够了。回家坐月子一样补。
       婆婆说:对对,你回家,我给你坐月子,给你补。
       接着婆婆又开始试探我的口风了:
       妹妹生小孩痛不痛啊?
       还好,痛一下下,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就是,你看,我们这么快就生下来了。我孙女乖。
       妹妹,那你怕痛吗?
       不怕啊,就痛这么一下下就生了。
       呵呵,那好。那……还生不生呀?
       喔,生呀,当然还生,两个刚好。
       婆婆开心了,哈哈,那好那好,我们家妹妹还要生第二个。
       她想了想又说:生男生女都没有关系,再生一个就好。
       好的妈妈。我开心地坐在床上和老公牵着手。
       三天过后,我准备出院了。
       但是没有想到,虽然我自然产,但是恢复得并没有很好。三天了,还是不能下床。有一次老公带我去育婴室看女儿,我走到一半就晕倒了。
       婆婆看这种状况,说:把小孩放育婴室照顾吧,我没有办法照顾的,要帮你坐月子,没办法带小孩,会累死了。等你恢复了,坐好了月子再抱回来。我一想,坐月子都30多天了,把一个婴儿放在育婴室30天啊,真是舍不得。不过,婆婆有糖尿病,是真的累不得。
       老公要上班,而且下班是回家睡的,不是回婆婆家睡的,晚上自然也没办法带小孩,我还真的动不了。想来想去,只好要求老公每天都要来这儿看孩子,拍DV给我看。于是,带着不舍的心情回家了。路上又哭了一次,只怪自己身体恢复得慢,怪不得别人。
       坐月子住了30天,这才明白了,我家那贤惠的二媳妇,是多么辛苦的和婆婆住在一起。而我和婆婆无大的矛盾,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先是喝生化汤的事情。医生咛嘱老公,生化汤,只能喝一周,喝多了,子宫会出血,很危险。婆婆却坚持要喝一个月。老公一听急了,老公是最听医生讲的话了。他说医生说只能喝一周,喝多了会出血,会出事情的。婆婆不以为然地说:哪会出血啊,人家小静(二媳妇)都喝了一个月呢。这样一个端过来,一个说不许喝,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过了七天,只好当婆婆面喝一小口,老公一来,我就一口都不敢喝。不过,后来因为不能喝水,我实在很渴,就加水偷喝了几杯。幸好也没有大出血的状况。
       产前看月子餐,一天有五餐甚至七餐的。从早餐开始到晚餐,还有水果,大概从早上七点起来就要吃东西了。所以我心中坐月子的模式大概就是这样的,以前看姐姐生小孩也是这样的,就是不停地吃。
       结果呢,事与愿违。
       我早上起来,没有东西吃,婆婆还在睡觉。等着等着,又睡了一觉,到中午11点半,终于有东西吃了。我说饿了一上午。婆婆说:以后你早上不要那么早起来了,我没有那么早起来的。
       原来婆婆的作息是晚睡晚起,不吃早餐,10点起床,煮午餐的。
       
       当然她并不因为我在月子中就特地起床煮早餐。
       当天晚上老公来看我时,我就跟老公说了,我想吃早餐,没有早餐可以吃。老公就跟婆婆说了,说早餐也是要吃的。
       婆婆也不生气,晚上就煮了一锅红豆汤,端到床头说:这是电磁炉,这锅放在上面。你早上起来了,就热起来吃。中午我会送午餐上来。
       好吧,红豆汤也补血。那就当早餐好了。
       时间久了,婆婆就有怨言了,先是抱怨她要端到楼上来给我吃。她说:怎么坐个月子,还得人家端到床前给你吃的。人家小静那时都自己到楼下来吃的。
       我心想,原来是这样啊,以前我姐坐月子,就是躺床上没有动,她婆婆送到床头的,还不能起床来呢,说是躺着顾腰的。
       过了十多天,我恢复得还好,慢慢可以走到楼下去了。
       婆婆又说你恢复得怎么这么慢啊,人家小静第三天就下床抱孩子了。
       哎小静小静,怎么一直拿我和她比。
       唉,我妈听到我恢复慢,心疼得不得了,哪会怨我恢复得慢啊……
       接着,公公帮我抓了服中药,说让婆婆加在鸡肉里炖给我吃。
       婆婆说:你看,全台湾坐月子坐得最好的,也就这样了。
       我能说什么呢……
       老公以前单身时,因为公司离我们那房子近,所以他买了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自从搬出去后,他就很少回婆家。原因是太远。
       可是自从我在婆家坐月子,他下班就天天回家。
       这下婆婆脸上挂不住了,她说:我儿子这是天天回来想看女儿呢,哪是回来看老婆的呀。唉,明明我女儿就还在医院育婴室没回来,明明就我一个人在家,他不是回来看我,看谁啊?就算你说了,我儿子回来看老婆的,这样说了,媳妇心里不就更高兴、更感激你了吗?何苦这样说……
       月子坐到了20天,婆婆问我老公:生女儿坐24天月子,生儿子坐30天月子,你们要坐几天呢?老公就跑来问我了,我一听生气了,说:怎么还有这风俗啊,生女儿就贱了吗,坐24天?什么道理,当然要坐30天了。这事在我坚持下就坐满了30天。
       这中间有一天停水,婆婆好像得了特赦令一样,说:明天不用煮了,太好了,吃便当,方便。我心想奇怪,明天没水,今天不能储水吗?我妈妈都这样,坐月子一天都不能断,有要停水就储些水,给坐月子的人煮东西吃。好吧,那也算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婆婆不仅不爱煮饭,还觉得煮饭麻烦。只是如果媳妇不回婆家坐月子,她说会让邻居笑话的。
       唉,在这个也算了那个也算了的状况下,30天就过了。
       女儿满月了,要不要摆满月酒?结果是,不用,因为生的是女儿。所以在家煮了八只麻油鸡,请邻居好友来吃一吃。老公公司要不要请?自然是不用,因为是女儿。老公同事要不要送蛋糕?又不用,因为是女儿。
       真他妈生女儿就这么不值钱啊!原谅我为了女儿说了一句粗话!
       所以我现在都教女儿:你以后要是像妈妈这样是个家庭主妇,你就完蛋了。
       出了月子时,还要给女儿打一针B型肝炎疫苗的第二剂,所以暂时还没有回家。女儿那时回来,却日夜颠倒起来。白天睡觉,晚上不睡,没有帮手,我整个人被小孩闹到失眠。白天睡不着,晚上想睡小孩吵,晚上也没有睡。
       婆婆见我憔悴得很,问我是不是没睡。我就直说了。
       第二天婆婆见到我,硬是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我说那是什么呀?
       婆婆说,让你轻松一点的药。
       我还真的第一次让人家塞药进去,我心里想,婆婆又不会害我,吃完,上楼换了衣服,奇怪,眼皮好沉,一会儿就看到四周在打转,我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清晨五点半,我醒过来,知道那是安眠药,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失眠不需要吃药,我自己会调整。而且要让我吃药,必须经过我本人的同意,怎么让我吃那种东西,我不想一辈子依赖安眠药睡觉。
       这事我没有告诉老公,但也有告知婆婆,我不吃安眠药的。
       女儿打完了疫苗,我们准备回家了。婆婆说,刚打完疫苗,要不要回家住几天,这么快就要回家了。言语中带着不舍。
       我也觉得有些难过,毕竟也住了一个多月,老人家也没有错,做媳妇的不要把妈妈的标准用在婆婆身上,婆婆也一天三餐地煮了一个月,那是很辛苦的事。她原本的生活,是舒舒服服地打牌逛街出国旅行的。很感谢她对我的照顾。
       我走前说:妈妈,我们每周都会回来的。
       其实婚姻生活最难的不是老公和你,是婆婆和你,公公和你,小叔小姑和你,大伯大姑和你。是整个家族和你。
       我的幸运就在于,这些问题不太存在,而原因就是我太少根筋了,什么事情在我处理的时候,都变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任何事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是一根肠子直到底了,所以这些事我都尽量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