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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我的八个“差一点”
作者:小 康

《中华散文·我的故事》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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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长,不管队里排了多少节目,我都是主演,并且还是报幕员。所以,不管是参加县里、公社的各种文艺比赛,我每次都能捧回“一等奖”的奖状,所以,我在县里和全公社是非常有名的。凡是看过我演出的人都说“这小孩将来肯定有出息,绝对是个好苗子”。
       后来,我家就不在当地的村子住了,搬到了很远的地方,和我大姑妈和二姑妈住一个村子,这里的小学离我家很远,上学放学得走很长一段时间。上学没几天,我忽然感冒发烧,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当我病好很长一段时间,和我住在同一个村的同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对我说:“哎呀,有件事我忘告诉你了,在你有病没来上学的时候,从县里来了五六个人,他们说是文工团的,他们几个人一进学校的办公室就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康术军的同学呀?”当时我站在办公室里接受批评和惩罚,也没敢吱声啊,后来咱班主任马上接过话茬说:“没有,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几个人还是有点不放心,最后又问了几个老师,然后非常遗憾地坐着面包车就走了。”我听了又气又恼,还好一顿把这位同学埋怨。
       后来,我爸爸回原来的老村串门时,才知道此事的,原来县文工团早就知道这个村子有个小孩非常优秀,那天,他们去村子里找我,可万万没想到扑了个空,我家早就搬走了,所以,经过再三打听,他们又追到我新入学的学校,结果正赶上我有病了,所以就差这一点。
       我十七岁那年,初中刚毕业,就已经在农村干活了,忽然有一天,我发现生产队的院子里有一张很破碎的报纸,可上面的几行大字略略地还能看得出来“长春电影制片厂招收演员”,我捡起那张报纸像发了疯一样跑回家里,到家后,我急忙地跟爸爸说:“爸爸,我想去长春电影制片厂报考电影演员。”爸爸接过报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对我说:“去考电影演员是件好事,我支持你,可你自己去行吗?爸爸身体这个样子,可不能陪你去呀。”我立即回答说:“我自己去能行,绝对没问题。”
       第二天早晨,爸爸和妈妈早早把我路上吃的东西备好了,还把从邻居那里借来的路费死死地缝进衣兜里,妈妈看看我后,转过身去擦了几下眼角儿,我跟爸爸妈妈告别后,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大约走了三个小时左右,我终于在青冈县乘上了去往哈尔滨的列车。等到了哈尔滨火车站,我在客运大厅里足足等了四个小时,才坐上去往长春的火车,到了长影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后来,在长影厂的一位值班老大爷的帮助下,在离长影很近的地方,找了一个小旅店就住了下来,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我到长影厂早早地报了名,当喊到我的名字时,我发现一位高高的个子、披着长发,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长着一双浓黑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漂亮的女考官,她把我领到一个办公室里,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小伙子,把你准备的节目给我展示一下吧。”我把准备好的歌曲还有诗歌朗诵一一地表演完后,她非常高兴地对我说:“小伙子,你表演得非常好,你可以直接地进入复试了。”我听完,激动地不知说啥才好。
       当天下午,当我再次走进考场时,忽然从评委席上走过来一位个子矮矮的、胖胖的、秃顶、眼睛小小的考官,他站在我身边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后,忽然,一下子攥住了我的左手中指,还高高地举了起来,向在座的所有考官示意一会儿,然后就让我下来了。当时我一下子就懵了,心想,这是啥意思呢?干吗还举起我的手呢?我根本还没有表演节目呢?
       当我第二天早晨到长影门口看榜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根本没考上,已经落榜了。当我低头转身刚要走的时候,那位女考官一下子叫住了我,她非常惋惜地对我说:“嗨,咋搞的,你左手的中指怎么还缺一块呢,我已经给你做了努力,但还是太遗憾了。”她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转身走了。
       当我回到家里,非常生气地质问我妈妈时,妈妈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起来,并非常不好意思地对我解释说:“嗨,都是怨接生婆呀,在你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接生婆狠狠地将你左手中指咬下来一块,说这回可好了,这孩子以后肯定好养活。”我听了又气又恨,真不知该说啥才好。
       大概刚刚过去一年多,我们大队就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大队支书亲自来到我家和我爸爸说明了情况,让我参加文艺宣传队。那天,在大队的办公室里正排文艺节目时,忽然从外边走进四五个穿着军装的人,其中有一位高个子军官(别人都称他首长),认认真真地看着我们的节目,当我们排练结束后,他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连转三圈,然后非常激动地说:“小鬼,你演得太棒了,我好喜欢你噢,跟我走吧,当我的小鬼怎么样?”旁边的一位小兵笑呵呵地对我说:“我们首长相中你了,他要把你领走当他的警卫员,这可是件难得的好事啊。”后来,这位首长在大队支书的陪同下,还特意去了我家,他刚一进屋,立刻发现了我家墙上的画,他哇的一声,非常激动地说:“噢,墙上这些画都是你家小鬼画的吧,简直是太棒了,我就需要这样的小鬼,我终于找到了。”说完,他立马把我爸爸拉到炕边坐下,非常兴奋地说:“老哥哥,我非常喜欢你家的小鬼,把他给我吧,他是一个人才呀,我准备这次就带着他走。”还没等这位首长把话说完,我爸爸马上接过话茬说:“哎呀,那可不行,我家七口人,他是我们家五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我和他妈身体又不好,把他领走喽,这个家可咋办哪。”这个首长非常激动地高声说:“嗨,那绝对没问题,现在有共产党和毛主席,国家完全可以照顾嘛。好了,就定下来了,你家的生活问题由我来负责。”爸爸一听真要把我领走,吓得他第二天早晨就找大队支书去了,一见到大队支书,死死地拽着衣袖就不放手,并央求说:“支书哇,你可千万给我说说情啊,可别把我大儿子领走,我求你了,你若不答应,我就在这死求不走了。”爸爸足足在大队央求了三天,那位首长也没有强求,只好无奈地走了。后来我才理解爸爸的意思,他并不是怕我有出息,只是因为湖南离我们家也太远了,他经常看不到我不放心。
       这位首长刚走不久,增兵任务就下来了,那批兵种是武装警察,我非常喜欢那身白色的军装,所以,又不甘心地报了名。当我们全大队几十个小伙子都到公社体检的时候,领兵的同志二话没说,立即把我安排到了第一名,并草草地检查了两项,然后对我说:“小伙子真帅,你被录取了。”等第二天发榜公布时,全大队的几十个小伙子全都炸了营,他们立即组织起来,一起到武装部反映我家的实际情况,最后,还是把我拿了下来。
       一九八三年九月,我荣幸地考取了黑龙江省艺术学校龙江剧专业班,在班里,我的成绩非常优秀,没毕业就已经和老演员们经常演出了,班里的每一个范演剧目都是我主演,并且还在省直专业团体汇演中荣获了三等奖。但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和自己又不喜欢干龙江剧这一行,一直找机会跳出来,你看到这里可能要问,不喜欢当龙江剧演员,干吗还要考这个专业呢?说实话,我一个初中文化的农村孩子,若不考龙江剧专业也很难走出农村。所以,有一次,我的一位干姐姐找到我说:“中国广播艺术团说唱团姜昆一直让我和你姐夫在东北给他物色一个能唱东北民歌、又能表演、又能说相声的小演员,我和你姐夫马上就想起了你,怎么想你都是最合适不过了,你马上跟学校请个假,再好好准备准备,三天之内立即出发去找姜昆。”我听了高兴得差一点跳了起来,我偷偷地找了一位我们班的女同学,叫她作为我的搭档,跟学校请完假后,我俩立即乘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那时的中国广播艺术团说唱团和中央电视台、中央广播电台都在一个大楼里,所以,我们俩到电视台的收发室以后,是姜昆老师亲自下楼把我们领进大楼的。我们一进说唱团的大门,正好碰上了相声演员冯巩,姜昆向冯巩介绍说:“小冯,这是从黑龙江省艺术学校来的小康和小栾,他俩准备考咱团。”说完,冯巩向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非常幽默地打了个队礼,笑呵呵地握着我的手说:“小帅哥,欢迎你到我们团来。”当姜昆老师把我们带进一个很大的排练室时,姜昆老师的爱人李静民正在钢琴旁弹琴呢,姜昆和她说明情况后,我和我的女同学把我们准备好的节目一一地展示了一番,还没等我把独角戏《武大郎娶嫦娥》表演完,姜昆和李静民老师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过了一会儿,李静民老师把我叫到一旁,悄悄地对我说:“小伙子,你也太可爱了,我和姜老师都相中你了,那个女生不行,我们就准备要你自己。”说完,姜昆老师走过来笑呵呵地说:“你俩表演得都不错,走,我带你俩见见我们艺术团的团长大人。
       
       中国广播艺术团的团长是个大高个子,长脸,浓浓的眉毛,很深沉,语言也不多,他只是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对姜昆老师说:“小伙子挺帅,气质很好,他的表演和演唱你和静民不都通过了吗,那就定下来吧。”我听完高兴得跳了起来。
       当我和我的女同学正要返回哈尔滨之前,李静民老师又亲自找我谈了一下,她说:“说实在的,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想找一个唱东北民歌的,而且还要多才多艺,这确实很难,这回你被录取了,我非常高兴,这件事基本上就定下来了,你回去就等着通知吧。”然后,她又接着对我说:“等你来我们团,我们准备把你保送到中国音乐学院深造。”说完,她高兴地拥抱了我一下说:“明天我们就不送你俩了,祝你一路顺风,并早日来我们团。”就这样,我们返回哈尔滨不久,很快学校就接到了中国广播说唱团的录取通知书,由于我违反了学校的不准外考的制度,所以我还是失去了这次机会。
       一九八六年九月,我们龙江剧专业班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全部留在龙江剧院当演员,这次我又心动了,觉得当一名地方戏演员又没有社会地位,又让人瞧不起,准备还得往外考。说来也巧,当时,正赶上北京广播学院来哈招生,我报了名后,又顺利地考上了,可院里接到录取通知书后,不但没放我,而且还批了我一顿。
       这几次的打击,使我一下子下定了决心,准备改行。说改行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我天天跑文化厅,天天往院长家跑,几乎是软磨硬泡,各种招都用尽了,正好赶上了文艺团体大精简,我好不容易占这次的名额,终于跑出来了。当时,我拿着自己的档案,不知找了多少家单位,后来,左选右选,终于在哈尔滨热电厂工会站住了脚。在那儿刚干了两年的时间,我又听说哈尔滨电视台招聘播音主持人,我的心又动了起来。那天,是一个王姓的老播音员接待的我,他说:“给你一张报纸,你找一段自己喜欢的新闻默读五分钟,然后,咱们开始好吗?”我非常自信地说:“王老师,不用默读,现在就开始吧。”这位王老师很不自然地一愣,当我还没把整篇文章播完时,这位王老师在那里就鼓起掌来,惊讶地说:“哎呀,你的声音简直是太好听了,非常有特色,真棒。”说完,他略略地思考了一下,看上去好像不太自然地对我说:“可惜你的脸长得太圆了。”我听了非常生气,心想,你看电视台的主持人哪个脸不圆,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报纸,气冲冲往外走。当时,这位王老师正跷着腿,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坐在椅子上,让我一下子把香烟撞掉在地上,我刚要为他捡起来时,他非常尴尬地一边去捡香烟一边跟我解释说:“你也别生气,其实像我们这种工作,并没啥意思,一个人在播音室里非常单调无聊,有时,家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可还得在播音室里装出笑脸。”我立即抢过话茬说:“王老师,你别以为我干不上播音主持人就什么也干不了了,我告诉你,我现在的工作非常好,热电厂的工会干部,单位效益又好,我挣的钱也不少,我也并不是非得要来电视台不可,这件事对我来说太无所谓了。”我边说边推门离开了那里。
       再后来,由一毛毯厂家出资,在哈尔滨举办了“拉舍尔杯”黑龙江省青年歌手卡拉OK大奖赛。我想,唱歌应该没啥问题吧,当我在复赛上唱完一首《木鱼石的传说》时,赛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最令我兴奋和高兴的是,当天有四位记者找到我说:“你是搞专业的吧,唱得太好了,明天在决赛现场,我们约好还在这个地方,准备对你进行采访。”我听了别提多高兴了。等到了第二天决赛,当我再次演唱时,音乐伴奏和我演唱的唱腔就差那么一点没有合在一块,当时四位记者感到非常遗憾。
       就这样,一晃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在这些年里,自己也真正地认识了自己,也更加认识了社会,所以,我从未再参加过任何赛事。
       尽管在我这四十八年当中,经历了八个“差一点”,更多的人可能认为是遗憾,如果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去认识、去理解的话,我又觉得是收获。因为人生往往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有时是胜,有时是败。如果再细细地品来,肯定就会觉得这胜与败有时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在一生中所经历了和体验了,那才能从中悟出人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