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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水饺大娘一瞥
作者:苏 竟

《中华散文·我的故事》 2007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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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华灯初上、城管下班的时候,小区的门口便繁华起来,羊肉串摊前的几缕炊烟,砂锅推车上的琳琅满目,摊主的卖力吆喝宣告这个城市夜生活的开始。
       小区在城市一隅,不过这里的洗浴中心特别多,洗浴中心里小姐特别多,平时门可罗雀的,一到晚上就像个睡醒的婴儿,闹得不行。
       摆夜摊的有好几拨人,分别卖着茶叶蛋、砂锅、鸭脖子、羊肉串,她们都有各不相干的经营范围,就像卖羊肉串的绝不会搭点鸭脖子来卖,所以大家的关系也很融洽,生意淡的时候相互串岗,摊主们的孩子也玩在一起,有哭有笑有闹。
       卖水饺的大娘和他们不一样,她从不和人搭话,仿佛面板上的饺子要有趣许多,每只饺子都是她现场手工包的,她的眼睛有严重的近视,她的眼镜片比饺子皮厚许多,包饺子的时候,她把饺子凑到了鼻尖那里,仿佛是在嗅饺子,又像是一个财迷在验一只元宝的真假,事实上她只是担心自己放多了肉馅,这年头肉可不便宜。
       她还要关照身前的小煤炉,如果有风的日子,她必须挡在风口,夏天如此,冬天也一样,她必须保证煤炉在没有生意的时候不温不火,而有生意上门的时候,煤炉可以瞬间启动,这年头,煤可不便宜。
       大娘是本地人,就住在小区里面,几年前响应中央号召,光荣下岗了,她工作的制服是一件印着“NBXF”的宁波校服,可见她的孩子应该长得比她高了,甚至中学毕业了。曾经国企工人的光环令她不屑和其他的摊主不分彼此地交流,甚至在面对我们这种顾客的时候,她的眼神依然闪烁着优越感的光芒,她从不大声地招揽顾客,闲时用慈爱的眼神望着她的饺子们,饺子们像懂事的孩子一样整齐地排列在砧板上,等着被它们的母亲下油锅。
       女友爱吃水饺,尤其是手工水饺,所以我们是她的常客,每次我对大娘说要碗水饺,大娘便会忙活起来,先拔去煤炉下方的气孔盖,用扇子猛扇几下,然后把自己的鼻子按在砧板上数出10个饺子,饺子一下锅,她便用扇子猛扇起来,手忙脚乱地往炉子里塞一些地上的卫生筷之类,恨不得把小煤炉变成个炼钢炉,她担心有顾客不期而至,因为经不起等待而改吃了砂锅,幸好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生意也并不像她期待的那么好。
       每次经过小区门口,我都会向大娘投去敬佩的一瞥,从一个国企工人到摆夜摊的伙计,并且每天面对着自己的左邻右舍,的确需要不小的勇气,为了保住这股勇气,她不惜把所有好的坏的眼神理解为一文不值的同情,不屑一顾。
       一天晚上加完班,我顶住肚子一路的抗议,决心去小区门口吃碗水饺,谁知到了小区门口竟不见大娘,只好掉头去肯德基,这洋垃圾已经够贵的,最近竟又涨了一波。
       也许是和大娘有缘分,竟在肯德基里面遇到了大娘,大娘也挺诧异,破天荒冲我咧咧嘴,算是笑过了。
       我说:“大娘,你也喜欢吃肯德基啊?”
       大娘说:“我儿子大学放假了,他喜欢吃。”
       我用优惠券买了两个汉堡(7月特惠,15元/2只)坐到了大娘母子的旁边,她儿子长得挺帅,发型是哈韩的,衣服是嘻哈的,鞋子是哈美的——NIKE。
       我冲帅哥点点头,问大娘:“你儿子上什么大学啊?”
       “吉利大学,在北京呢。”大娘乐滋滋地说,“地方是好地方,学费就贵了点。”
       帅哥瞪了一眼大娘,大娘立刻话锋一转:“洋快餐味道是好,就是价钱实在划不来。”
       我说:“我是用优惠券买的,要便宜一些。”
       大娘要过我用剩的优惠券研究起来,如获至宝地说:“真的便宜好多。能不能给我一些?”
       “你都拿去好了,我不是经常来这里的。”
       大娘又把优惠券给帅哥过目,帅哥不屑,“能便宜几块钱啊,还给人家吧。”
       我说:“还真能便宜不少,你爱吃用得着,拿着吧。我们反正每个月都有的。”
       帅哥有些不耐烦了,把优惠券搓成一团,扔在桌上,用宁波话说:“你们慢慢聊,我回家洗澡了。”
       大娘也慌忙跟了出去,回头又冲我歉意地笑笑,“这孩子,就这脾气。”
       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门口看到大娘,我知道,也许要等到下半年暑假结束,我才能再吃上那正宗的手工水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