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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国庆前，我去北京的N国大使馆办签证，开始第一次接触这个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关心的国家。
       第一次去北京，第一次办签证，第一次走进传说中的三里屯。那地方对我比较陌生，我好奇地一路看着不同的国旗，看哪个国家的大使馆院子大，有气派。到了N国大使馆门口，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那里了，两位武警守在门口。门口的小宣传窗里贴着N国的宣传资料。签证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底的事情，心里有种上医院般的恐惧。
       到点开门了，一个黑人带着我们进了使馆，有点绕路，从比较偏的小路走进了一间房子，大家或站或坐，私下里谈着话。一个黑人在一个个叫人谈话、收资料，边上有个中国人帮着整理东西。我被叫去的时候，黑人看我递上的资料，一会儿就哼哼地说这里、这里有问题，叫我拿回去，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去问中国的帮办，中国人就说你哪个东西不行，回去拿来。浙江到北京，不是一会儿，但是又没办法。走出来的时候，边上有个一起出来的人，他好像很熟悉这里的事情，对我说：资料里面塞个500块钱就可以了。那个黑人不是签证官，只是收资料的，但是他不让你去签证就没办法。我当时就有点不相信，大使馆是国家的脸面，怎么会有这样收钱的事情？我不相信，固执地回浙江，办理他们要的文件，马上又打道去了北京。
       第二次到使馆门前，时间还早，就看见武警拦着一对老夫妻，老夫妻隔着铁门往里面喊什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使馆的黑人司机开车撞了老头，老头当时没让黑人走，黑人留了张名片叫他们第二天找使馆解决，今天老两口过来了，在门外看见了那黑人，就嚷嚷着要进去，那黑人没理他们，就离开了。老两口想闯，却被武警挡住了。武警虽然支持老两口，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放他们进去。一会儿老人走了。我和武警聊起来，我说使馆的人怎么这样啊？武警很尴尬，说，守这样的国家，很丢脸。这个还算轻的，上回有个使馆的黑人嫖了个中国小姐，说好是美金的，完了给了小姐人民币，那小姐一直追回大使馆，堵在门口大骂。那时候真别提多没脸了。我听了哑然失笑。
       进了使馆，一样的程序，修改的资料递上去，那黑人翻了几下，可能真的因为没翻出钱来，把资料拿回给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就在我的护照上盖了拒签章。两次失败和一路的所闻，我开始另眼看这个国家，但是既定的计划还是要走的，后来取道迪拜，终于在迪拜停留了半个月后，上了去往N国的飞机。
       早就听说N国的海关必须给点小费才能过，所以飞机上就认识了一个黑人当挡箭牌，和他说好出关的时候就说一起的，当然手里也准备了一点买路的小额美金，5美元的、10美元的、20美元的都有，看移民局的人胃口多大了。
       没想到却很顺利，口袋里放的美金，因为思维的惯性作用，差点就在他们没问我要钱的时候就塞过去了。
       刚庆幸自己过了第一道关，事情马上就出来了。
       接我的黑人司机在万黑丛中找到了我这一点白，我起初还不敢相信他，一到了外面的世界，警惕性就格外高涨，但也相当无助。当他给我看写着我中文名字的纸片时，我才确认是他。
       他马上把我的行李接过去了，司机叫Francis，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瘦却有点精壮。跟着他走出机场大厅，热气扑面而来，到处都是人，吵吵嚷嚷的，我们在停车场找到了车子，三菱面包车，发动了就准备离开机场，刚出了门，就被一个警察拦了下来。
       司机示意我不要动，他去谈，警察过来关了引擎，把钥匙拿在手上，和司机谈着什么，司机一会儿过来说，警察要钱。
       我不觉得奇怪，就问他们要多少，司机回头又谈了下，满脸无奈和委屈地说，要2000奈拉，我当时口袋里没有多少奈拉，就说500算了，警察还是不肯，我把口袋里的奈拉全翻出来，就700多，全给了他，他才还了钥匙。我知道在国内我可以质问警察，但是我刚来到这个地方，不想就惹点麻烦，加上自己英语比较烂，于是还是息事宁人。
       车子再次发动，路两边长着非洲特有的植物，看起来不错。马上一段好点的路就开完了，进入了一个坑坑洼洼的路面，车子排起了长队。我马上惊奇于这些车子的破，那些开在路上的车子，好多在国内的报废车场都看不见这么破的。有些没有玻璃，糊着塑料纸；有些灯都是破的，车子在缓慢地往前挪，距离靠得相当近，根本不担心会碰撞。
       远处，渐渐有了建筑、人声，刚看到那些建筑，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低矮的小楼，外墙被自然侵蚀得斑斑驳驳，昏暗的灯光，一群群的黑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走来走去。逐渐驶入了主要道路，随着太阳的下山，满路都是走路回家的黑人，路上也都是破旧的黄皮小面包车，坐满黑人，车里坐不下，就趴在车身上，用手抓汽车的杠子，身体在随着车子的晃动而摇摆。我们的车在车流和人流里穿行着，一路上看到的肮脏不堪的街区、污染得发黑的河水和当地人的大呼小叫，让我觉得燥热不堪，对这个地方和自己的未来深深地担忧着。
       汽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居民区的小别墅旁，说是别墅，也只是两层的小楼，边上也紧密地挨着许多民房。整个居民区停电，到处都是发电机的轰鸣声。我走了进去，我的那些工作伙伴迎了出来，简单认识后，我问他们借了一个手机，我说要给家里报个平安，走到偏僻的角落，打开手机，在我熟悉的号码前面加了之前不需要的国家和地区的区号，终于听到了我妈的声音，我叫了声妈，我到了，泪水就流了下来。我知道，我已经真真正正地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到了N国后，听一些中国人说，N国骗局(以洗钱为名义向别国人要求提供账号，到时提供高回报为饵，诱骗别国人上当的骗局，统称为N国骗局)在80年代向西方国家大肆诈骗，美国就被骗，损失惨重，西方国家一致要求N国政府整治。而N国法典有关诈骗罪的条款是在第4章，第19节，所以当地人都管骗子叫419，只要你在联系的时候不经意地提一下419，那么N国的骗子都会认为你是了解当地的一些情况的，而不敢对你进行诈骗。
       我在那里做外贸，我们的办公室被隔成几间，一个当店面，一个当内间，一个当小仓库。
       虽然说是在别国做外贸，实际上和国内小店买东西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黑人喜欢扎堆地进来买东西，而且都是女人多。
       黑人真正有实力做大生意的人不多，即便是进来一堆黑人，很多也是几个人拼起来买的，买了就马上到楼下卖掉。
       黑人女人喜欢扎堆。有钱做点生意的女人又比较胖，所以当她们黑压压地进门的时候真是有点让人紧张，因为她们不知道什么叫秩序，自己选好东西的时候，就会来问价格，而当一个人在问价格的时候，另外的人也会凑热闹地来问价格，几个声音一起过来，你都不知道回答哪个好，只能大声地叫她们：Wait，wait.One by one。那时候，真是很有趣的非洲风情。几个胖女人围着桌子，在和你不依不饶地还价，另几个女人坐在凳子上，一会儿看一下商品，若有所思地计算着什么，一会儿从腰间、胸罩里、内裤中，所有想象不到的地方掏出一叠她们的货币，蘸着口水点着。还有没位置的，索性坐在地上，当场就在那里分商品了。
       就这样持续二十来分钟，这批人头上顶着装货的纸箱，差不多同时轰的一声散去了。当这些人来时，我们要格外小心，当地有的人喜欢贪小便宜，更有小偷小摸的习惯，一个不小心，什么东西就被她们牵走了。还有的客人胡搅蛮缠得可爱，每每到了节日就会来问有什么礼物给他，甚至有一回有个黑人到了6月还来问我们要礼物，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圣诞节。
       每天下班前，点钱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N国政府好像没有破旧纸币回收机制的，在民间流通的小额货币比如20和50奈拉，相当一部分非常破，黑人拿透明胶粘了又粘，加上平时不注意卫生，喜欢贴身放，更喜欢叼在嘴里，那些纸币相当的脏。起初我们也用点钞机，但是国内的点钞机根本不管用，刚通过几张就要卡住，用了没半个月，点钞机里就能倒出许多的黑粉来。索性就用手点了，但是这个真是比较庞大的工程，一天如果销售额有3万人民币的话，换算成那里的钱就是50万奈拉，而小面额的纸币比重又比较大，我们几个人往往要花半小时来数钱，当然数完了，没有一个手指不是黑的。
       
       就这样，我们几天要上一次银行，扛着好几旅行袋，但充其量不过是十几万人民币的奈拉。
       N国的银行也是国内找不到的有趣。
       拉各斯的银行很多，大大小小几十家是有的，管理也是很混乱。一次去ZENITH（好像是这家）银行，银行里的业务员认识我们，很热情，但是那时候停电（需要提一下，N国几乎每天都要停电，一天停几次），他叫我等一下，过一会儿，他们自己发了电，就带我到点钞房。很奇怪，银行的柜台不收钱的，专门有一个点钞的房间，好几台点钞机一字排开，我那一堆钱就由几个人分别在那点着，因为当地有些人不是很规矩，加上制度不完善，经常有人趁这个机会把钱黑了，所以我必须盯着。
       房间里很昏暗，几个人戴着口罩，大功率的点钞机在蛮横地工作着，房子里粉尘飞舞。点钞机经常卡住，他们很熟练地拿出来重点，有时候，点钞机卡了，但因为功率大，一时间被卡的一叠钱被扬到空中，真是“奢侈”的壮观！那业务员看我呆得难受，问我是不是有急事，我说是啊。他连忙带我下了楼，在我那张现金交款单上盖了大印。我奇怪得要命。钱还没点完呢，怎么就盖印了？他说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就先把印盖给你。我想想太好笑了。既然他们印也盖了，没我什么责任了，以前一般都要补点款子的，今天居然不用。这好事没能坚持到下午，那银行业务员就来了，说少了多少多少钱。我说你不是盖章了吗？他就说数量不够的，当初为了我方便。在耍赖方面，我们永远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他说少多少，我一点没反抗地给了他多少。
       我的工作不光是销售，很多时候还要到仓库去提货。
       我们公司的货存放在离住的地方不远的一家仓库，场面还算比较大，有3间库房，但是走进去就不是这样的了。很多中国人的货都放在仓库里，仓库极度超容。仓库没有固定的仓储区、运输区，在货物少的时候，哪里空就堆在哪里；当旺季到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有路就把路堵了，再不行就往高了摞。仓库的墙沿离地有6—7米，那货物就堆到了屋檐下。
       仓库里年久失修，没有会亮的灯，平时进去就靠库门里透过的光。有时候到仓库内部去找货，实在看不见，不得不把手机摁亮了才看得清楚货物的编号。
       特别是旺季到来，仓库里满是纸箱，且无路可走，要找货的话，只能爬到纸箱山的顶部，在那里寻找自己的货物放置的大致位置，然后从上面往下掏，一般不找个半个小时，是找不到自己要的货物的编号的。
       仓库里没有什么仓库搬运工具，完全是靠人的手搬头顶。说到头顶，他们的头绝对比我们的手好使。他们习惯把货物顶在头上，最厉害的人可以顶两三百斤的东西。一般三十来斤东西顶在头上，根本就不用手去扶，稳稳当当的。但是对待货物如果不特意说明的话，他们就不会很客气，一般是野蛮装卸。
       每次提货，都要问你索要小费，真的是每次，逃都逃不掉，不给就挡在车前不让走。不光是他们，看库门的人也要问你索要开门费，每次在这个上面，我都要消耗不少时间。
       其实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人，出了仓库，上了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从仓库到公司，车子在路上要开将近10公里的路，路上经常有三三两两的荷枪警察在游荡，这些人都是得罪不起的主。报纸上称这些警察在前一年拦路设卡时，因为出租车司机没有给也就人民币一两元的小费，就枪杀了47名司机，当然他们自己会罗列罪名，比如袭警等等，而他们也知道中国人的运货路线，所以就常会在路上游荡，只要看见运货的车，大老远就打手势要你停下来，你千万可别不停，我就有一次心情不好，强行闯过去，后来被四辆警车包夹，带进警察局，他们当然不敢对我怎样，但是我那司机就被警察饱揍了一顿。停下车的话，不熟悉的警察就会装模作样地问你拿仓库的出门单查看，这个当然不会有问题，完了就会和你握手，打招呼，目的就是问你要点钱，要的钱确实不多，每次给人民币6块左右，也就是100奈拉就能过了。但是一路上下来，就少说也要四五拨警察，还要加上正常收费，那胡搅蛮缠的劲，每次都能让人大动肝火，而旺季的时候，一天可能要上几次仓库，那一天下来，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里的警察就是这样，哪里堵车哪里就有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在疏导交通，而是因为设卡敲诈而使交通堵塞了。
       这里的交通很糟糕，电讯更加不可思议。我们也曾经装过有线电话，这个电话不是新装的，因为电信公司已经没有装机容量了，我们那条也是从别人那里转让来的。当时按老思维来说，总以为有线电话方便也省钱的。转让差不多花了三四千人民币的价格，转机的时候，电信公司的一个接线员，穿一件印着“NITEL”的工作大褂，过来先不干活，先坐在办公室里和我们套近乎，谁都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们答应他搞好以后会给他钱，他才慢悠悠地爬到楼房的隔层去装线，那是怎样的隔层啊？黑乎乎的洞里面，缠绕着黑乎乎的电线，没有一根是顺的，相互交扯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哪根是哪根。但是黑人就有这个本事，一会儿，办公桌上的电话真的就响了。我们试着打了一两个电话，通的。就给了那装线员钱，他乐颠颠走了。没有两天，电话不响了，用手机打去问原因，说电话费没了。于是交话费。又过两天，电话又不响了，电话打去，那接线员又晃晃悠悠来了，又是一阵拉家常，又是要钱，答应他弄好给钱，他又很利索地把电话弄响了。钱拿走了。我们的司机和售货员看到这个情况，相对笑笑。我问笑什么，他们说，他们特意把线搞得很松，过两天也就散了，线断了，肯定就打不出去了，又好来讹钱。我恍然大悟，之后宁可用手机也不用固定电话了。
       那时候，手机的号码可以说是一号难求，价格炒到很高，但还是供不应求。有段时间移动公司没有限制放号，导致了部分手机无法使用。移动公司于是上午关闭一批号码的信号，下午关闭另一批号码的信号，以缓解交换机的压力，但是往往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想找谁的时候，他没信号，而他有信号的时候，我却不能打了。
       看看电线杆上乱如麻的线路就能理解打通一次固定电话有多么不容易了，打通一次固定电话跟抓着彩票一样困难，所以，大家好像都用手机，我所知的有三个电信运营公司：MTN、GLO和MTL，卖电话卡和充值卡的小伙子都穿着各自公司的马甲（和国内的养路工人穿的差不多），一人提拉着一大串卡，一看见有我们这样的来就心花怒放了，因为冤大头来了。我当时就想，买得多是不是给打个八折什么的，不过想归想，一分钱都没少花，不知道他们当地人买怎么样，在那里手机续费好像都是从大街上买这种卡，没听说过还有去营业厅缴费的。
       我们居住区附近的网吧设备不好，电脑基本都是属于奔腾的配置，但是黑人又爱赶时髦，那时候刚有了XP，他们居然也装，到后来一台电脑启动就用了15分钟。电脑都是英文系统，下载一个南极星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再下载什么QQ的话也要不少时间，虽然可以退出来，由后台下载，但是只要自己一出来，就有人占上去，位置就没了，另外他们比较讨厌中文系统，看见我们下载的系统就马上删除了，所以每次都要花不少时间调整系统。我在非洲的时候，很多的业余时间就花在了网吧里，而每小时100奈拉的价格可不便宜。
       声名赫赫的当地骗子是怎样发出成千上万的诈骗信的呢？我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的真实。
       每次网吧都有很多人在上网，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些骗子。他们并没有钱，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上网时间，登录以后，就打开那些邮件群发软件，发送那些垃圾信，然后马上退出收费系统，当然，那时候电脑并没有关，邮件还在不停地发，而网吧却收不了他们的钱了。别说这样的信件没用，我就听到过真的有其他国家的人打来电话和骗子谈这个事情的。
       因为每次在网吧里都能看见这样的人，所以很厌恶，我告诉网吧老板，你们这里骗子太多了，但是网吧老板的回答更让我吃惊：这是我们N国的人有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