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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第一次出现场
作者:葛淑媛 薛 敬

《中华散文·我的故事》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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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第一次出现场的情景,已过去三年了,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2004年3月2日下午13时左右,我上班刚到办公室,我们文秘中队的中队长方建武就对我说:“小葛,油榨有个杀人案子,跟我出现场。准备一下,马上就走。”我一听,头皮直发麻,心里使劲“咯噔”一下。毕竟,这是我调到公安局刑警大队三个月来,当然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杀人现场”的“亲密接触”。
       我和方队是与技术中队的指导员吴志功、法医李军等人乘面包车一起出发的,车沿平青大公路向北疾驶。这时,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落零星的雪花,由于当时我们掌握的情况只是油榨派出所极简单的两句报案,具体犯罪嫌疑人是谁,怎么杀的,都一无所知。一路上,我的脑子一直不断的想像着将要看到的可怕的场面:四处喷溅的血污,充满血腥的房间,被害人扭曲变形的僵硬的尸体,平日自己在影视中看过的那点凶杀案现场画面全部在脑子中“情景再现”。方队则一直不停地打着手机,向有关领导简要报告着情况。车行驶一段时间后,从102国道油榨镇望府台村向北拐,道路开始变得坎坷不平,面包车在坑坑洼洼、千疮百孔,一如被碾碎的酥饼般的路上颠簸着,行进着。驶过北杨庄之后,离发案现场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而且离现场越近跳得越厉害,下午14时50分,我们终于到达王二村的发案现场。这时,大门外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群众,先我们到达的县公安局领导和刑警大队的几辆车早已停在大门口。打开车门,我紧紧跟在我们这一行人的后面,正式进入现场。
       走进大院,没有撕人心肺的哭声,没有乱糟糟的吵闹声,甚至连猪舍里的猪和院子里的几只小羊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大院死一般沉寂。到了穿堂屋,技术中队的几位民警很快走到死者的卧室,熟练地打开勘查箱,开始了有条不紊的现场勘察工作。我却由于恐惧,没敢再向屋内迈进一步。
       时令早已进入春天,可那天的天气却非常冷,令人感受不到一丝暖意。站在堂屋中央,冷风飕飕,直冻得人手脚冰凉。不一会儿,技术中队李继山队长出来。到这时,我才从李队长那儿了解到案件的一些基本情况。
       被害人叫张某,今年34岁,她的前夫在2003年9月15日出海时不幸遇难身亡。之后,嫁给前夫的哥哥--自己的大伯子田某。在3月10日晚上10点多钟,因琐事被田掐死。
       想像中血腥的一幕消失了,但我仍不敢向屋迈进。这时的心态,就好像小时候听大人讲鬼的故事,越害怕越想听,我想进去看个究竟,但害怕又不敢看。这时,王局长走过来,笑着说:“进去吧,没事的。”看王局长一脸轻松的样子,我的“英雄胆”似乎一下子大了,这才鼓足勇气,试探性地慢慢走到屋内。
       炕的西头,仰卧着死者已僵硬的尸体,被害人的头发完全披散开来,像传说中的厉鬼一样,使人不寒而栗。开始尸检了,只见法医小李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动作麻利地切开被害人的喉管,提取检材,看他们那副娴熟老练、无所畏惧的样子,使我对他们油然生出一种由衷的敬佩之情。
       我走到了屋外,在和死者的家人及左邻右舍闲聊时,进一步了解了更多有关案件的真实情况。应该说,这是两个家庭的悲剧,死者张的父亲残疾,母亲去世,有个不很机灵的妹妹。丈夫去世,留给张的,是一个年仅13岁、智能低下的儿子,一个弱女子,人生种种不幸和苦难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到她的头上,她没有被命运击垮,却被现在的丈夫残忍地杀害。老父亲欲哭无泪,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而知,老人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而犯罪嫌疑人田的家庭呢,父亲很早去世,30多岁就守寡的母亲,好不容易拉扯他们兄妹六人长大,去年已经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如今,自己的大儿子又亲手毁了这个家。当我看到犯罪嫌疑人田的母亲时,这位老人正在儿媳遇害的炕东头与死去的儿媳相对而坐,她用棉被裹紧自己,一张形容枯瘦的脸,面无表情的露在外面,好像灵魂已随逝者远去了。
       看着这一幕人间惨剧,我的心不禁变得格外沉重。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弥漫了整个世界,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到我的头上,衣服上,在我呼出的热气中一点一点的融化,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个不灭的灵魂。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一出戏叫《六月雪》,那是老天爷为冤死的窦娥而哭泣,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我想,人的生命是珍贵的,也是很脆弱的,当遇到无法逃避的天灾时,尚且还要奋力挣扎,求得生的希望,为什么还要人为的制造灾难,在同类间互相残杀呢?
       生命需要善待,生命需要精心呵护,生命需要理解和宽容。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默默无语。冷眼看着窗外的世界。
       晚上赶写稿子,写完后,不敢关灯,亮了一夜。我怕一关灯,白天的一幕会恐怖地重现。
       当刑警不容易,真的。身体辛苦劳累不说,还要克服许多心理上的障碍,这是我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