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老公老婆]我上了王海鸰一当
作者:何 林

《中华散文·我的故事》 2007年 第02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去年底,电视剧《新结婚时代》红透了,我身边无数男男女女都把门当户对当成了新结婚原则,我眼见一些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女本来挺好,就因为看了电视剧,对未来心怀恐惧,就分道扬镳了。虽然是人家的私生活,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要忍不住对他们说:年轻人,你们误会了,上当了。
       我说他们上当,是因为我先上了一当,上了《新结婚时代》作者王海鸰一当。
       王海鸰的门当户对观,多年前就有了。我在一个社交场合听她阐述过,印象深刻。当时,我有两个男友,一个门当户对,一个门不当户不对,正犹豫不决,旁听了王海鸰的阐述,我选择了门当户对。
       婚后的生活证明,我的选择英明。
       我有个闺中密友叫李青,我们在一起,几乎无话不谈。在外人看来,很有同性恋嫌疑。李青嫁的老公,是她的大学同学,家在山东农村,家境和《新结婚时代》里面顾小西老公差不多。婚后没多久,李青就要住到我家来。我把老公赶到客厅沙发上睡,我和李青在我的新床上聊了半夜,害得第二天上班没精打采,被老板白眼了好几回。
       李青住到我家,不是和丈夫打架被赶出家门,是因为家中来了老公家的乡下亲戚,把她家当旅馆了。躺在我的床上,李青望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忧心忡忡说:“这才刚开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哇?”
       以后的日子,和《新结婚时代》的顾小西家大同小异,李青三天两头找我诉苦。每次她走后,我和老公都要依偎在一起,争先恐后说:“还是咱俩好!”
       我和老公,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谁看了都觉得是天生一对地下一双。更难得的是,我们还心心相印志同道合。我喜欢文学,他也喜欢,区别在于他爱看《当代》,我喜欢看《收获》。这正好给家庭提供了无穷的讨论话题。还有,我爱听音乐,他更喜欢。区别在于我喜欢古典,他喜欢摇滚。这更好,夏日的夜晚,我时不时陪他去三里屯酒吧,而在冬天的岁末,他又时不时陪我去音乐厅。我们的幸福生活,让李青嫉妒不已,常常对着我耳朵说:真是比翼双飞啊!
       我戏劝李青重打锣鼓另开张,换人。李青说,她还不舍得,因为他老公会做饭,她下班回家吃现成。李青总拿做饭打击我,因为做饭是我的事。我不会做,也不爱做,但老公更不会也不爱,只能落在我身上。不过,我反驳说,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吃饭馆,再不然就吃方便面,自由自在。
       在我看来,比较起精神需求,这是多么小的事啊。我打击李青说:找志同道合难,找会做饭的保姆,满大街都是。但我内心,多么希望老公能为我也为他做饭啦。只是我只敢想,不能提。老公和我一样,出身知识分子家庭,从小被宠坏了,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也不过分。指望他老人家下厨,白日做梦。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和李青都想要孩子了。但都不太敢要。十月怀胎,多漫长艰辛啊。吃什么不吃什么,那么多讲究;感冒了咳嗽了,抗生素都不敢用,得忍着。一朝分娩多疼啊,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什么样儿?男女不说,长相不说,会不会兔唇斜眼美人鱼甚至痴呆?坐月子谁伺候?会不会憋得慌?好不容易养大了,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等等等等,脑袋都大了。
       但我还是想要,养只猫养条狗都那么可爱,养个胖娃娃还不爱死人?
       我试探老公去,老公脑袋也大了,难怪,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嘛。
       老公问我:“你玩儿够了?”我想也是,玩儿,谁还有够哇?老公又说:“有了一个‘第三者’,咱俩还能去酒吧音乐厅?还能谈文学?只能谈屎片尿片了。优雅的生活全毁啦!“
       我俩一起哆嗦,这怀孕的事,就拖下来了。
       不久,李青告诉我,她怀孕了。看她忐忑幸福的小模样,我问她怎么不怕了。她嘴一撇说:“怕啥?老公说了,有他呢。”我问李青:“你老公就不怕?”李青说:“嗨,他怕过什么?在农村长大,穷山沟里闯出来的,什么苦没吃过?我们那点担忧,都让他笑话!”
       眼看着李青肚子大了,又小了,生下一个胖娃娃,可爱得要命。我看老公看胖娃娃的眼神也放光,就试探着说,咱俩也要一个?老公说,回去问问他妈。几天后,他妈说话了。第一句是:你们两个娃娃,自己还没长大。第二句是:我工作忙,可帮不了你们。
       大概是上帝的意思吧,我意外怀孕了,自己去了北京妇产医院,检查完毕,腿都直打颤。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打电话告诉老公,等着他拍胸脯说:“怕什么?有我!”没想到,他沉默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就挂线了。
       下班以后,他居然没回家。我以为他回婆家问妈去了,半夜回来,却是一身的浑浊气息,烟酒色俱全。没想到他是独自去了三里屯摇滚去了。
       几天后,我去妇产医院做了流产手术,自己去的。回来有气无力对他说:“你放心了,我做掉了。”他不心疼我,不安慰我,却埋怨我没经他同意。显然,他是想留下这孩子。那时候,我很生气,我哭着嚷嚷说:“你想留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也生气,也用哭腔对我嚷嚷说:“我以为你会留下!”
       原来,我们俩都想留下,但都不敢承担责任,都希望对方说:“别怕,有我呢!”
       还是他妈说得对,我们两个还是娃娃。都快三十了,还两个娃娃!
       既然想要,那好办,再怀孕就是了。但我等他提,他等我提,几年过去了,就没人开口。眼看过了三十,涉及到“高龄产妇”问题,就更没人敢提,就只好用时髦的“丁克”一词来安慰自己了。
       这以后,轮到我对李青羡慕嫉妒了。虽然她总是抱着胖娃娃抱怨生活累,抱怨锅碗瓢盆屎片尿片庸俗,但那表情是幸福的,明显的言不由衷。反倒是我们家,没有屎片尿片,家里面却冷清下来,我终于发现,夫妻两口子,总谈文学谈音乐,那是最枯燥乏味的事情!
       现在,我和李青都面临着生活压力,李青面临的是忙碌,我面临的是空虚。
       一次,李青点评我老公,说男人不当父亲,长不大。我同意,但他要不长大,又不敢当父亲。一个怪圈,走不出来了。
       后来两年,我所在公司面临破产,老公单位大规模裁员,我婆婆又突发脑溢血,身体和精神都急剧滑坡。所有这些,压在李青家,有她“什么苦都吃过”的老公支撑,压在我们家,两个“还是娃娃”的我们,就难以承受,靠文学靠音乐都不能。
       压力之下,老公和他们单位一个姑娘好上了,那姑娘来自乡下,家境贫寒,但性格坚强,目标明确。她很快就告诉我老公,她怀孕了,而且一定要生下来!老公也受了感染,以从未有过的坚定口气对我说:“我不能辜负她!”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这种门当户对心心相印的家庭的致命缺陷:脆弱。
       离婚之后,他很快就当了父亲,还学会了做饭。那期间,我也喜欢上了一个吃过苦有经历的男人。他倒是很有责任心,但他首先要对糟糠之妻负责,留给我的,也就是孤独。
       这时候的李青,孩子已经上小学了。两口子为孩子,幸福地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