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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白洋淀吹来的风
作者:杨 键

《诗歌月刊》 2008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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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重进入沙龙之后,很快也成为中心人物。岳重同栗世征来自白洋淀,插队已三年。岳重当时马上要被中央乐团录取,是个男低音(现在仍在其位),而栗世征自认为是一个“永恒地唱不上高音”的男高音。岳重很有天赋,其父是北京电影制片厂编剧,家中有4000册藏书。十五岁时岳重即将《人?岁月?生活》(爱森堡)、《往上爬》(约翰?布兰)等黄皮书阅尽。这是他早熟的条件。十九岁即写出《三月与末日》等八首长诗,此后一歇笔就是十五年,他的经历是神童式的:中学数学补考;笛子拿来就会吹;画的漫画让每个被丑化的人都开心之至;以至于后来到农村无师自通,在白洋淀站在船头高歌几声就进了中央乐团。当时,在沙龙里岳重作为诗人还不为人所知,当时的“头把小提琴”非依群莫属。
       青年时代栗世征与岳重一直形影不离,栗世征讲:“如果没有岳重的诗(或者说如果没有我对他诗的恨)我是不会去写诗的。”
       “白洋淀诗派”三名主要干将:姜世伟(笔名芒克)、岳重(笔名根子)、栗世征(笔名多多)相识于文革前1964年,三人都是十三岁,共同考入北京三中,分在初一七班,在1969年初又一同赴河北白洋淀插队。在上初中二年级时,岳重的一篇作文曾刊登在《北京晚报》上,第一句是:“八月,当鲜红的枣儿挂满枝头的时候……。”文革中1968年初,多多和岳重曾写过一些古体诗。在纪念毛主席诞辰七十三周年时,岳重曾提笔作赋:“一八九三年,红日出韶山,春秋七十四,光焰遍人间。”在1968年晚秋又为同学占为明插队作诗“卜算子”:“为明赴蒙古,毅登康庄路。北疆霜寒冻骨硬,程远雄心固。”除了这些之外,这三个人都尚未有谁动过写诗的“妄念。”
       1971年夏季的某一天对“白洋淀诗派”来说可能是个重要的日子。其时,芒克、岳重等人已插队一年多,芒克拿来一首诗给岳重、多多看。岳重当时的反应令多多大吃一惊,“那暴风雪蓝色的火焰……”他复诵著芒克的一句诗,像吃了什么甜东西。可是,多多对诗和岳重之间发生的重大关系一点预感也没有。那时,多多的笔记本上是隆美尔的《战时日记》和加罗谛的《人的远景》。
       1972年春节前夕,岳重把他生命受到的头一次震动带给多多,这就是《三月与末日》。多多坐在马桶上反复看了好几遍,不但不解其文,反而感到这诗深深地侵犯了他,他对它有气!他感到一时不知诗为何物,后来他发现自己在坚持自己固有的诗品观念:诗,不应当是这样写的。岳重的诗与他在此之前读过的一切诗都不一样(他已读过艾青的诗,并认为艾青是中国白话文以来的第一诗人),因此多多判定:这不是诗。如同对郭路生的了解一样,也是随著时间多多才越来越感到岳重狞厉的内心世界,其诗品是非人的、磅礴的。后来,多多总结了岳重的形象,用一句话:“叼著腐肉在天空炫耀。”
       继《三月与末日》之后,岳重一气呵成,又作出八首。其中有《白洋淀》、《桔红色的雾》和《深渊上的桥》。当时多多认为《桥》最好,后来岳重也认可这首。遗憾的是他的诗已大部散失。“三月与末日”是当时地下诗坛最具现代色彩的诗作,全诗共九十八行。摘录如下:
       既然/大地是由于辽阔才这样薄弱,既然他/是因为苍老才如此放浪形骸/既然他毫不吝惜/每次私奔后的绞刑,既然/他从不奋力锻造一个,大地应有的/朴素壮丽的灵魂/即然他浩荡的血早就沉寂/既然他,没有智慧/没有骄傲/更没有一颗/庄严的心/那么,我的十九次的陪葬,也却已被/春天用大地的肋骨搭成的篝火/烧成了升腾的烟/我用我的无羽的翅膀——冷漠/飞离即将欢呼的大地,没有/第一次拼死抓住大地
       ——这漂向火海的木船,没有/想拉回它……
       在岳重《三月与末日》写出之前,作为“第一提琴手”依群是当之无愧的。
       奴隶的枪声嵌进仇恨的子弹
       一个世纪落在棺盖上
       像纷纷落下的泥土
       巴黎,我的圣巴黎
       你像血滴,像花瓣
       贴在地球蓝色的额头
       歌颂巴黎公社的诗,我们见得多了,但是还没有人像依群写得这样奇特、凝重、美丽。但是,岳重的诗被介绍到沙龙中之后,徐浩渊立即断言,“岳重为诗霸,岳重写了诗没有人再可与之匹敌。”
       (节选《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下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