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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旧海棠访谈:诗歌是为自己找个说话的对象
作者:阿 翔 旧海棠

《诗歌月刊》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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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翔:晚上好,海棠。能够接受我的访谈是我的荣幸,因为我不是看一个人的名气大小,而是看一个人的写作实力,尤其是埋没多年的女诗人。
       旧海棠:你太给我面子了,你这么开场仿佛我真得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具有实力,呵呵。
       阿翔:说个小插曲,大约五年前我在“珊瑚岛”论坛读过你的不少诗,让我误以为你是男性诗人。直到我去深圳后,才知道旧海棠是一个保持低调的女诗人,看来我这个先前印象要不得啊。
       旧海棠:曾去过“珊瑚岛”。后来“珊瑚岛”关闭后我随着一群偶像们去了“硬骸”,我是个很恋旧的人一旦扎根在一个地方,雷打不走。转眼我又在“硬骸”玩了四年多了,我仍像最初一样喜欢这里和这里的朋友们。至于你为什么会把我当成男性,那可就不是我的错了,我可一直都是女人的哦。
       阿翔:是啊,你是安徽女诗人,却一直不为人所知。作为安徽《诗歌月刊》编辑,这是我的忽视和失误,我得深刻地作出自我检讨……
       旧海棠:我不太会奉承人,你这么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了。但我很感动你一直念着我是安徽人、是你的老乡。要知道我是一个故乡情结很重的人,在外的这么多年就指望“故乡”二字挺过来的。是故乡让我有了坚强生存下来的理由。
       阿翔:那么,说说你的童年,童年时代在安徽什么地方度过的?
       旧海棠:我的童年嘛!很美好!是在安徽临泉县的一个乡村里度过的。你知道的,临泉处于平原地带——平原的乡村有多美呢?——春天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油菜花;夏天随处可以伸手采摘瓜果;秋天到处弥漫着香甜的芝麻花、玉米穗的味道;冬天嘛,很童话,你完全可以相信那是一个赋有灵异的世界,美好而刺激,你在雪地里玩着玩着说不定就会有一个王子或公主邀请你参加他们的生日舞会。嘿嘿,一不小心说过了。
       阿翔:有没有留下难忘的印象?
       旧海棠:太多了……很多很多。最好玩的是小时候玩伴里有一个傻姑娘(这么说不是贬意,总比说是白痴好听些吧!),我们很怕她但又常常捉弄她,我们最喜欢她发脾气来追我们,然后我们吓的四处窜跑,粗喘着气紧张的不得了,但是很开心。当然,这行为现在看来是不值得炫耀的。但回忆起童年来发觉这一段最亲切最温馨,也可能是画面鲜活的原因吧!
       阿翔:后来,怎么想到去深圳了?在深圳呆了几年?
       旧海棠:这里要提一个人,我的姐姐韦晓萍。因为当初她的男朋友在深圳,她先来到深圳,我也就跟屁虫一样跟了过来。我2001年就来深圳了。啊!有7年了,真不可思议!
       阿翔:从你的诗歌说开去,你的写作大都发生在什么时候,触发点是什么?
       旧海棠:写作大都发生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失语的时候。触发点就很多了,有开心、孤独、想家、心酸、绝望、牵挂等等。
       阿翔:是什么样的状况最能激发你的灵感?
       旧海棠:绝望、牵挂的时候。
       阿翔:好像大部分的同龄人走上诗歌写作的道路的原因都类似呵,你也不例外。可以谈谈到目前为止,诗歌给你的生活带来了哪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旧海棠:第一,诗歌让我本来纯真的思想有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存在的理由且为此更加纯真、让不纯真的认识也纯真起来。我有次在深圳诗友一回的留言簿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生命因爱而富有,我们因诗而纯真。第二,诗歌让我知足于所得,并享受它,珍惜它。
       阿翔:我个人觉得你的诗歌带来致命感、沉重感以及撕裂感,相信你在写作过程中有这种切身感受。你长期处于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怎样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呢?
       旧海棠:写出来,或寄托在诗歌的意象上。一路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我的诗歌写作起初并不为发表,并不是先有一个文学梦想才开始写作,而是为自己找个说话的对象。
       阿翔:一座城市或一个地方对一个人写作的影响,在你身上有何体现?它是否已经成为了你的写作的背景?
       旧海棠: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现有的智商水平。不过经过你这么提问,我想我会专门抽个时间坐下来好好的想想这些,力争多年后能让一座城市或一个地方再或一个人对我的写作产生影响,并在我的身上体现出来。哈哈,装不下去了,要笑了……
       阿翔:在深圳,你是否有过那种“异乡人”的感觉?而对于你的家乡,你的童年,它们是否构成了你的写作主题呢?或者说,在你的“虚构”和“细节”之下,是否隐然有故乡和童年的影子?
       旧海棠:有,且很重。因为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这可不像在故乡。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外做工,母亲不在家,我常常会在邻居家吃饭,且大吃二喝把面条吃得嗖嗖地响。在深圳就别想有这样的美事。在我的诗歌里不管是虚构还是细节,它们其实都来源于我的故乡和童年。不是隐然有故乡和童年的影子,事实就是我的故乡和童年。我的诗歌里常常出现平原、孟庄行政村孟中自然村、槐花、芝麻地、麦田,这些是我之前主要的写作主题。
       阿翔:有一两年没看到你的新作品了,多多少少该不会是与生活有关吧?清代诗人黄景仁说,“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世俗生活有它的根性在,某种程度上的沉溺不一定是好事情。
       旧海棠:不是没有新作品,是少四处走动了(唉呀,走不动了),当然相对也写的少了。现在是有针对的对象和目标才写,不像以前只要无聊就写,不管它最终写下了什么。越认识诗歌越觉得诗歌需要沉淀,不能想写就写,那样太轻率了,写出的诗歌也太浅薄了。我两年前的诗歌有很严重的这方面问题,浅薄的很。谢谢你的劝导,你这话我是明白用意的。
       阿翔:我在你一部未出版的诗稿中读到了大量关于姐姐的诗,比如《雪》“……我不必再描述,你自然能感受到我说的是一个事实:/我远离我的故乡,姐姐英年早逝,姐姐也远离故乡,/故乡下雪了,她回去看看。”你的诗和你姐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感受到了你的疼痛。
       旧海棠:嗯。这个是真的。莫说了,我是不能提及这一面的,要不然我又要哭鼻子了。在这部待出版的诗集中(名字叫《平原上的细雨》)有一整章都是写给姐姐的,我想用我的生命和写作来证明姐姐来过这个世上,同时也想用我的生命和写作来延续姐姐的“生命”。我在这个世上存在一天,我就会让姐姐韦晓萍“存在”一天,为人所知。一个人悄悄地消失掉是这个世上最残暴的事情。直到今年我还会不自觉地拔打姐姐的电话号码,我天真的期待着电话的那一头有人答应。前一段时间她的号码过期了,我后悔没给她的号码充值,后悔极了。直到现在有人问我你姊妹几个,我还会说,三个,前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对方关怀地问,你姐姐在深圳吗?我说,她不在深圳,她出去玩去了。若对方又关怀问去哪玩了,我就会愉快地瞎编下去……
       阿翔:你这么一说真让我难过。我还记得在一次饭局你失声痛哭,也是因为姐姐。你让我看到了坚强背后的一面。生命太脆弱了,但是,生活还得照常进行。
       旧海棠:嗯。由它藏在我的心底吧,这个只能由我慢慢消化,一时间怕是谁也劝说不了。我姐姐生前常常说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呵呵,这个你要相信,她对我的评价一向很到位的。
       
       阿翔:“我们还小的时候,这里种花生、胡萝卜、黄瓜、西红柿,/后来都种了些什么反而不记得了,即使父亲常在电话里说,我还是记不清。/弟弟彩信后缀的文字说下雪的故乡很美。”你认为,在你的诗中,有没有一种“企图”?或者说,期望自己的诗给予(表达)什么吗?
       
       旧海棠:有,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有明显的企图,只是,我的企图艺术含量不高,在诗意义表现上也太浅薄了,未能引起有关人士注意。我企图构造一个唯美的诗歌面貌出来,这个唯美的诗歌面貌是生活的,美好的,幸福的,无所求的,知足的,忧郁的,隐忍的,敢舍的,享乐的。
       阿翔:诗人要有志,方能言志,方能为诗,你似乎喜欢“诗言志”这一古训,好奇问问,你是怎么理解的?
       旧海棠:有关“诗言志”各家说法不一,孔子指出的“志”主要是指政治抱负,庄子指出的“志”是人的思想、意愿和感情,我更愿意认同“诗言志”是以诗抒发人的思想感情,是人的心灵世界的呈现。
       阿翔:还有一点,我觉得你在写作语境上既有南方气质又有北方气质,更多时呈现北方气质,这就是当初我为啥误判你是男诗人原因。实际上在我看来,北方气质才是你写作最大的优势,会给你带来更辽阔的视野,所以不可丢掉这个优势。
       旧海棠:是,不可丢掉这个“北方气质”。(这是谁画的圈圈啊!现在最流行的一个国产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中的一个大鸡蛋“潇洒哥”,他常说的一句话是“画个圈圈诅咒你”。我觉得这个划分不好。)
       阿翔:我晕……呵呵,你的家人如何看待你对于诗歌的热爱?是处于隐秘还是坦然?
       旧海棠:啊,这个问题我很乐意回答——终于有个揭露某人嘴脸的机会了。我娘家嘛(之前主要是我姐),开始认为我学历浅不可能,后来就乐呵呵地会意了。我婆家嘛(当然只能指外子),起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就等着看我如何收场,后面见并没有大笑话出来没笑料提供开始沉不住气发话了:不同意也不反对!不同意是因为赚不到钱不能当饭吃;不反对是因为反正你也赚不到钱也不担心没饭吃(不担心是指我烂心肠)。
       阿翔:你的阅读范围是怎样的?经常喜欢谁的作品?
       旧海棠:仅指诗歌的话,最初的阅读范围主要是普希金、夸西莫多、冯西·雅姆、波德莱尔、安德雷森、博尔赫斯、海子,后来多在网络上读诗,像左后卫、陈先发、非亚、黑皮、李三林,当然也常读你的诗。译诗没有最喜欢谁,都是喜欢其中的部分作品;网络上上述几人的都很喜欢,且都是大范围的喜欢。
       阿翔:除了诗歌写作外,你平常还写其它文字?比如日记、随笔之类的?
       旧海棠:除了诗歌之外我写的最多的是小说。相对于诗歌我更愿意写小说,因为诗歌常常要让我做舍弃的动作,我不喜欢决策取舍,很残忍的事。日记和随笔写的少得很。
       阿翔:你工作、生活在深圳,作为诗人,你对哪些人有过接触,他们对于你的写作有所帮助?还有,你对深圳这样的环境满意?
       旧海棠:以一个诗人的身份在深圳我接触了不少人,早年有莱耳,后来有阿北、老船、小兵小卒、谢湘南、程鹏及深圳市诗人之夜的那些人,因为他们又接触了文联的杨主席、前福田文化宣传部的刘满衡等等。其中谢湘南的诗给我触动很大。对深圳环境满意一问我不知道你针对什么,从生活上来说,不太满意,生存成本太高了。
       阿翔:谢谢你,这是一次意犹未尽的、充满变化和悬念的访谈。你的很多想法让我欣喜和惊讶,这和我以前认识的你不一样。谈论诗歌、谈论与诗有关的事情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旧海棠:也谢谢你,谢谢你以一个故乡人的身份对我的关注。这很让我安慰,对故乡的情结似乎也随之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