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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娜仁琪琪格访谈:暗藏的喜悦和忧伤
作者:娜仁琪琪格

《诗歌月刊》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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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是我的骄傲
       阿翔:你好,娜仁琪琪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接受访谈,估计你很紧张吧,要不先给你几分钟放松的时间。
       娜仁琪琪格:阿翔,你好!严格地说这是第二次接受访谈了,第一次是在2005春天接到了诗人黄礼孩的约稿,他要编辑一本(《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需要一个访谈,我接受了诗人曹国英的访谈。因为我们是鲁迅文学院的同学,又是好姐妹,访谈其实是关于诗歌的一次深入的聊天。
       阿翔:才想起有这么一本,我说呢,呵呵。说实话,我不喜欢用一问一答这个老套方式进行,还不如直接倾诉,或者随便说说。
       娜仁琪琪格:那我们还是随便聊天吧,我想这样更好。
       阿翔:那好啊。喜欢听音乐吗?说说喜欢的类型。
       娜仁琪琪格:喜欢啊,喜欢听民乐,尤其古乐器的演奏。最喜欢的是古筝,从音乐本身到演奏姿态我都特别喜欢。
       阿翔: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流行音乐呢,你这么一说让我刮目相看。
       娜仁琪琪格:呵呵,我很喜欢传统的东西,对于古筝的喜欢更不用说,我是会弹上几首的呢。可现在由于时间的紧张,它被冷落了。
       阿翔:知道你是蒙古族人,能说说娜仁琪琪格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娜仁琪琪格:娜仁琪琪格这个名字分为两个部分,娜仁是太阳,琪琪格是花朵,合在一起是太阳花。这是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因为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又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他更希望女儿像太阳花一样明亮,生命的每一天都是新的、都会有着自己的方向,而这一切又是自然的,上天赐予的。
       阿翔:你爸爸真是诗人啊,他有浪漫的情怀。
       娜仁琪琪格:我觉得我的爸爸他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既便他没有一首诗拿出来发表。他的艺术天份特别好,而我只是继承了一点点。这些表现在音乐、美术与舞蹈等方面。
       阿翔:所以你爸爸在某些方面影响了你,对吧?后来你有了汉名叫席奎芳,还是你爸爸起的?说实话,还不如娜仁琪琪格这个名字有特色有诗意。
       娜仁琪琪格:是血液方面的传递,形式上很少。或者说在现实的教育方面很少。因为爸爸大多时候都在外地工作。席奎芳这个名字是爸爸给我取的学名,我们的汉姓是席,在我的出生地,居住的人口以蒙古族居多,最大的姓就是席。席奎芳是我户口本、身份证上的名字。而我自己更喜欢我的蒙古族名字——娜仁琪琪格,所以写作的时候就用了这个名字。
       阿翔:据我所知,你是蒙古族诗人当中惟一还在坚持诗歌写作的女性,而且你的身份使你更加寻找归宿感,那么说说你的故乡吧,你的童年怎么度过的?
       娜仁琪琪格:我的故乡辽西朝阳,是内蒙大漠的最南端,是地球上第一只鸟飞起的地方,是世界上第一朵花绽开的地方,是红山文化的发源地。近年来古生物化石及古文物的出土,更证明了这一点。朝阳这个三燕故都是史前文明的发祥地之一,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的发现,把中华文明史提前了1500年,被称为“东方文明的新曙光。”我的童年是在懵懂中度过的,面对世界我是一个懵懂的人,小小的我有太多莫名的忧伤,仿佛是带着太多的忧伤,太多的不明了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童年只在旧梦里,记得童年的一部分时光是在病中。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看着春花烂漫,闻着花香,日子也就这样长大了我。
       阿翔:给自己家乡做广告了,呵呵。你家乡真是好地方。那么在当今这个物质社会里,你后来是保持一种怎样的人生观和生命的姿势?
       娜仁琪琪格:不是广告,她是我的骄傲,我的幸福。我的人生观是做一个简单、快乐、真诚的人,用善良的心去感受身边的一切,用美好的眼光去看待一切,拥有一个感恩的心,这很重要。我希望我的生命到了80岁还像早春的银杏树叶,面对世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把自己慢慢打开。而暴风雨来了,我就像一只雄壮的鹰,我喜欢芦苇的品质,柔软与艰韧。
       写作即命运
       阿翔:羡慕你啊,这么多年了你依然对故土那么眷恋。现在我们聊一聊你的诗歌,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在你接触诗歌之前,你最初印象中的诗歌是什么样子?
       娜仁琪琪格:爱故土就像孩子对母亲的热爱,这是每一个人应有的品质。我是在读中学的时候开始写诗的,读中学时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首诗歌。被选入安徽文艺出版社编辑的《中国当代女子闺中诗荟萃》。我最初的诗歌印象当然是唐诗宋词,既便现代了也一定要美,有画面感,有风声,雨声,花儿绽放的音响。呵呵,很长的时间里这都是我的诗歌标准。
       阿翔:就是说你最初接触的是唐诗宋词,而不是现代诗歌,那么你后来是怎样喜欢上诗歌的?
       娜仁琪琪格:喜欢诗歌也是因为,诗歌所存在的美以及那里面暗藏的喜悦与忧伤。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个世界又向外无限的扩展。
       阿翔:在你成为诗人的道路上,哪些因素、哪些人是对你产生了影响?
       娜仁琪琪格:我是一个宿命的人,我觉得一个人要做什么,做了什么,永远不是这一生的事,是从几生几世中带来的,也就是说,这条道路是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在那里等着你去走。这是我成为诗人的第一个因素,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我走不出我的宿命。有时候也想,除了写诗我再也不会做什么。如果没有了诗歌,我的生命也就没了意义。
       我诗歌的启蒙老师应该是我的姐姐,她当时是一个文化干部,她那里有好多的书籍,我最爱看的是诗歌。其实当时我也写散文、小说的,因为姐姐组织办了一个写作班。我的指导老师是位诗人,他告诉我,我写的那些分行的文字叫诗歌,并且还说,我每一首的开头与结尾都很漂亮,又感慨地说:这一趟不虚此行,发现了一方才女。于是,我相信了我是一个才女,当时是小才女,将来是大才女,像我喜欢的李清照与唐婉一样的才女。于是,就开始写诗了。可笑吧?
       阿翔:呵呵,谁也不能嘲笑自己最初的初衷,如果没有自己的开始,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样子,可能是另外的命运。
       娜仁琪琪格:是啊,但我庆幸这样的宿命,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阿翔:你一般怎么开始进入一首诗歌的写作?什么状态更容易成为你进入创作的契机?是快乐还是痛苦,或者散淡不经意的时候更可能是你拿起笔的时候?
       娜仁琪琪格:那是不一样的,只要有时间我可能随时都会写诗。大多是被看见的东西所触动,在心中埋下了伏稿,得以时间时完成。而这几年由于工作的忙碌,属于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后半夜写作,也就是一觉之后。放下了一天的忙碌,大脑在睡眠状态中得以调整,整个意识回到了自我,诗歌就在这样的路口等我。当一个人真的和诗歌分不开的时候,快乐亦是诗歌,忧伤亦是诗歌,散淡更是诗歌。也就是说不同的生活与处境会给你不同的东西。总归你是要说出的,不说不快,你只是被借助说话的一个载体,一个道具。这就是我和诗歌。
       阿翔:我觉得你说得有点“物我两忘”了,哈哈。在诗学上,你觉得有什么更深刻的根源吗?
       娜仁琪琪格:我觉得是有的,这些潜藏在你的生命里,又
       在大千世界中,需要一个更好的契机,他们走到了一起。比如说诗歌的传承,比如东西方文学的交融与撞击,这一切都很重要。
       超越需要能量的积聚
       阿翔:我近几年读了你的作品,隐约感觉你的作品经历过好几次痛苦而辉煌的“蚕变”,能否谈谈您写作的阶段和促使变化发生的因素?
       娜仁琪琪格:我的写作到现在可以分为三个大的阶段:
       一是无意识写作。无意识写作就是诗歌的最初阶段,是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只是顺着感觉走,说出来就痛快。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一段时间就是在老家的时期。自己处于封闭状态,像一个古代大家的小姐,欲说还休。
       二是有意识写作。这段时间来到了北京,到鲁迅文学院学习,而后结识了一些老师和朋友,这样思想有了很大地撞击,在疼痛中反思了自己,完全把自己否定了,然后重新建立。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凤凰涅槃可能就是这样吧。这段时间研究了很多现代诗以及当下著名诗人的作品,也读了很多国外大师的诗作。和他们进行思想上的交流,真正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小与窄。我一生都会感谢那些对我说真话的朋友,我的进步,来自他们的真诚。
       三是超越性写作。我觉得人的一生无论你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超越自己而不是别人,要勇于向自己挑战,因为每个人的天性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弱点,写诗也是这样,要善于发现自己的不足,当然也要知道自己的长处,这样在弥补的过程中才可能发扬。写作真是痛并快乐着的过程,不断地超越需要一种能量的积聚,是内在的,需要修炼,才得正果。这和习武一样。这是我时时面对的苦。
       阿翔:“我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像世上所有的人不能说出/真相一样有些人的脸皮和嘴巴/是道具 看破了/也不能说”这是你的诗句,类似这样的诗句充斥在你诗歌中,我是说柔软和尖锐并存的气息深深地吸引了我,这是你诗歌中最见情形和才气的地方,因为无我因为自然因为灵气飞动。请问你是如何找到这样的灵感的?
       娜仁琪琪格:这些都来自生活,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草木的发芽,要经过严冬;就像清泉,要经过山路十八弯;就像我们吃下去的饭,要经历了很多才来到了我们的嘴边。世界有美也有丑,有黑也有白,所以,让人很疼痛、很无奈、很无以名状,但,我们还要活着,并要坚持自己地活着,有些回避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在这人世间上行走,你不得不绕很大的弯,这是现实,而我们走过去了就是风景。灵感就在生活中,只要你把自己打开,像四月的玉兰花,站在枝头便是飞翔。
       阿翔:回头再看你的作品,比如你那组诗《洪荒,从最小的指甲开始》,我忽然感到了它们的缺陷,这也是你写作有着局限:某种程度的大而无当,缺乏一些蕴藉。这些还需要你注意。
       娜仁琪琪格:谢谢你的真诚相告,现在听这样的话很难了。请让我说说这组诗的写作过程。这组诗中的几首诗是在一个宏大的背景下写成的。这要谈到我的家乡了,甚至谈到了远古。我在家乡的时候并未感到她文化底蕴的厚重,甚至没有更深地了解。而当意识的返归,她仿佛唤起了我的很多记忆,仿佛那些远古的与现代的生灵,就好脾气地等在那里,等着我说出。有一日我返回了,夜晚突然就起了风,一些庞大的东西呼叫着向我飞来,一些句子也就破空而出。我说:
       我不把这叫做风
       或呼叫这是大鸟振翅的
       音响 她隆重而狂妄
       先从燕山湖跑到凤凰山
       再从凤凰山跑到燕山湖
       这宏大而尖厉的声音是怎样穿过
       我坚硬的骨骼以及绵软得
       忧伤不止的心
       这些古老的生命是穿过几万年,甚至是几亿年的时空来找我啊,他们让我代他们说出。那一刻我再也不是一个懵懂的人了,我清晰地看到了世界的本真,我生命中的疼痛与欢愉都找到了来处与去处,所以,又接着写了下去,不,应该说,是说了下去。
       阿翔:我觉得有些东西可以是更恒久的。你更偏爱自己的哪些作品呢?
       娜仁琪琪格:我自己偏爱的作品在不同的时期里有:《鸟儿衔着的那颗心是我的》《隔着尘世的烟火》《微笑,树的羽毛在飘落》《我想 再扒一次棉花桃儿》《在时光的鳞片上》《转不过那年春天的泡桐花》《与女儿书》《腾格里你能看得见》《洪荒,从最小的指甲开始》《大凌河,我的敖木仑》《这爱是有心的 原本都在的》还有早期的作品《起雾了》,这首诗好像到现在也没发表过呢。
       阿翔:有那么多的偏爱啊。你现在是在杂志做编辑,你认为编辑和写作有联系吗?顺便请你描述一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的情景。在你的写作时间中,有多少是属于诗歌的?
       娜仁琪琪格:呵呵,是自己的孩子不嫌多啊,编辑和写作应该是有联系的吧,必竟是每天都在文字中,就像一个人的呼吸一样,我的工作是空气。我做的是一本儿童文学刊物,长期的儿童文学工作,使得我用一双孩子的眼睛去看世界,用一颗童心去感受世界。世界也因此而明快、而透彻、而晴朗、而温暖。
       我经常是清晨两三点钟起来读书、写作,而后再睡一会儿,七点半左右起床上班。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同事都和我一样,经常说些孩子话,做些孩子事,很开心。我们编辑部有一只猫咪,叫玛丽,她很高贵的样子,也很诗意,经常在窗口向外眺望,这很有意思,当然她更会讨大家的喜爱。我的写作时间大都归属于诗歌了,有时偶尔写点随笔。更渴望有大块的时间去写些不分行的文字。
       阿翔:你似乎对纷繁的诗坛争鸣不太关心。就是说,你一直游离诗坛之外,倾向于自己安静地写作,我觉得对你来说,也是好事情,而很多人一介入诗坛争鸣和喧哗,心态就浮躁。
       娜仁琪琪格: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不适合纷繁与喧哗。我内心无时不向往着一个广大的虚空,来自大自然的安静、舒缓与安宁。写诗是心灵的需要,是生命的经历与不舍,是本真的自相面对,根本不需要喧哗,更与纷繁无关。但,我知道,值得我学习的诗人很多,从技艺到品质。
       阿翔:诗歌在社会上已经边缘化了。在这种景况下,写诗的人群仍然很多,你觉得,诗歌写作是欢乐和幸福的根源吗?
       娜仁琪琪格:世界是多面的,可能像太阳、地球一样,是圆形的,每个人站的点不同,所以看到的肯定不一样。而诗歌于我是明亮的,她打开了我心灵的窗口,让我感知到了那么多的美妙,还有意外的惊喜,所以,当然是快乐和幸福的根源。
       我内心很感谢他
       阿翔:现在谈谈与诗歌或者文字无关的东西。喜欢旅游吗?有没有一个人独自冒险的经历?
       娜仁琪琪格:喜欢,喜欢得要命,出去一玩起来就有一种不归的欲望。不曾有过一个人独自冒险的经历。我的亲人从不曾给过我这样的机会。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不允许,大了有了先生,先生又不允许,呵呵。
       阿翔:不会吧,一出去就不想回来?那你岂非越想越渴望了啊?
       娜仁琪琪格:就是这样,一出去就像飞出笼的小鸟,不想回来了。可能前生我就是一只小鸟吧,或是山间的一朵花或一株草。
       阿翔:那你有很多朋友吗?友情在你的生命中占据什么位置?
       娜仁琪琪格:我的朋友不多,但很精,他们都是我的宝贝,是我生命中很重的一部分。如果没了友情,就像春天没了花朵,夏天没了小雨,秋天没了暖阳,冬天没了雪花,山中没了清泉。
       阿翔:你谈话用修辞用得厉害,呵呵。友情弥足珍贵。爱情婚姻呢?可以谈下吗?
       娜仁琪琪格:可能因为我是蒙古族人吧,我的祖先站在大草原上就是这样说话,我这样想。友情弥足珍贵,爱情不可缺少,婚姻是我的江山大厦,这些对我都很重要。可以说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我的先生非常爱我,可以说很迷恋,我能写诗,说些傻话疯话,他给了我很大的理解与支持,同时也包容了我很多,我内心很感谢他。
       阿翔:今天看到娜仁琪琪格的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在,谢谢你的谈话,并祝愿娜仁琪琪格在写作上越走越好。
       娜仁琪琪格:谢谢阿翔的访谈,也把美好的祝福送给你,送给《诗歌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