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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诗坛]帕斯卡尔·葩蒂:在“魔幻”与“空灵”之间
作者:董迎春

《诗歌月刊》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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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帕斯卡尔·葩蒂,当代诗人,《伦敦诗歌》杂志的创始人之一。她1953年12月20日生于巴黎,法国和威尔士长大,现居伦敦。2004年,她被英国的诗歌书社与艺术委员会列为“后新生代诗人”之一。1998年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一头鹿的心脏》。至今她已出版三本诗集,其中《动物园父亲》(2001)和《女猎人》(2005),都被入选为T.S.艾略特奖的候选名单及《时代文学增刊》的年度推荐书目。同时,《动物园父亲》又是“诗歌书社”推荐诗集和《独立派》杂志年度推荐读物。它赢得了英格兰作家艺术委员会大奖与新伦敦作家奖。这本诗集中的一首诗还入围了最佳单首诗作前进奖。她还有一本西班牙语/英语双语诗选在墨西哥出版,并流传于拉丁美洲和西班牙。2005年,她的获奖小册子《受伤的鹿——致弗里达·卡洛的十四首诗》出版。
       她的诗作曾在BBC的第三和第四频道广播,她的诗作被译成保加利亚语、汉语、立陶宛语、西班牙语、波斯语、日语、葡萄牙语、德语、荷兰语以及罗马尼亚语等。并分别在英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的《诗歌评论》、《美国诗歌评论》、《威尔士诗歌》以及《象限》等杂志上发表。帕斯卡尔曾到委内瑞拉的亚马逊流域广泛游历。帕斯卡尔年轻时在皇家艺术学院学习雕塑。
       2006年6月,她应邀任教于守卫者诗歌工作坊,并曾参与选编伦敦诗歌学校的第一本诗选《拴住这首歌》(2000)。帕斯卡尔·葩蒂是《伦敦诗歌》杂志的创始人之一,并自1989至2005年间一直担任该杂志的诗歌编辑。她也是伦敦诗歌学校的辅导老师之一。2004年,她被《Mslexia》杂志推选为近十年内最优秀的十位新女诗人之一。2005年,她获得英格兰艺术委员会奖金,参加了在中国和苏格兰两地举办的“诗人互译”计划,她翻译了中国诗人杨炼、翟永明和周瓒的诗歌。她也曾到过英国国内和世界各地朗诵她的作品,参加过在墨西哥、立陶宛和美国举办的坦皮柯国际文学节,以及在英国众多场合和诗歌节,包括泰特现代艺术馆、布卢姆斯伯里剧院、皇家音乐厅、“词之路文学节”、苏格兰斯坦兹诗歌节和海文学节等举办的诗歌活动。
       雷斯·马尼认为,“帕斯卡尔·葩蒂是英国当下最好的五六个诗人之一。”
       (二)
       帕斯卡尔·葩蒂早期的诗歌体现了受魔幻主义影响而带上魔幻色彩,想像大胆而炽热,在她早期创作中她也不自觉地受到庞德等发起的“意象派”诗歌影响。她同时也是一个自然主义者,曾经花大量时间研究“自然著作”,后期的诗歌充满了对自然与人类之间的深刻思考与哲理发现,写作上安静,风格上趋于平和,艺术上更加空灵。
       我欣赏并感同于她早期在作品中描写童年时对父母亲的那种带有刻骨铭心的痛苦情感的手法。她在自己很小时就勇敢地从家中逃出。她仿佛成了一个没有“根”的孩子。在诗集《蛇屋》中她这样形容她的“非同常人”的“母亲”,住在一个光线昏暗阴森“令人作呕的起居室”中,并且“半死不活”,似人非人;母亲只是性别本身意义上的女性,也是扮作“男人”“洗弄蛇群”举行巫术仪式:“你半死不活地,/犹如一个男人准备在干枯的河床上/祈求雨水。他走进/深坑,并洗弄群蛇/以至后来,在他的嘴中与‘矮小母亲们’/一起跳舞,他们不咬人。”诗人在诗中不断的转换“母亲”的“性别”,在“她”与“他”之间,诗人幼小的心灵不断受到惊吓。本身属于她的少女时光却是如此的让人恐惧,要摆脱这一点,正如诗人在诗中写道:
       我是一个玩着钢笔的孩子
       拿着我最喜欢的宠物,
       给它们面包与牛奶。
       只要我未受惊吓
       它们就不咬人。如果您说,
       “仅有小女孩能够做到”。
       我的面颊现在几乎没有缝隙,
       数不尽的移植物藏于坏死中。
       诗人由此受到何等的惊吓与恐惧,一个正常孩子看到母亲这种非常人的生活不可能不受吓的,可是一受惊,无疑蛇就会“咬”你!而且母亲坚持“仅有小女孩能够做到”不怕。事实上,这位受惊的小女孩,她因受惊面颊犹如“皮肤移植”都已“坏死”! 帕斯卡尔·葩蒂曾经说到自己对“父母”的感受:
       写我的母亲对我来说更难。我知道她好于我父亲,但我仍害怕她。我并不害怕我的父亲——他仅是一个男人。我的母亲——她是什么?我不知道。说她是个精神病患者不能完全解释她,说她使我惊慌,甚至于冷漠到她在场我就想消失,也不能完全的描述她。……在《女猎手》中,母亲是一条响尾蛇、一匹马、一只螳螂、一朵鬼怪兰花。她也是阿芝台克的神。
       在《动物园父亲》中通过亚马逊河区印第安人的“想象力”,她再现了原始部落中“父亲”的形象。《动物园父亲》与《女猎手》这两本诗集通过“想象力”写下了“乡愁”的感动并最终促成了她带有痛感书写的成长经验,就是那诗人童年的爱与恨纠缠的情感世界。从她诗中的“亲爱的父亲,母亲死后,我读了/你们彼此之间所有的通信后//终于明白我是强奸的结果,/于是我走进森林。”(《蚂蚁手套》) “但是一个女儿必须正视她母亲的目光。/这些肿胀的、淡褐色的眼睛正在流血——/甚于动物,但非人性。/女儿必定要拿出她的手/去触摸她母亲的嘴巴——”,可看出她的“童年经验”是痛苦的,也是“非人性”的。如何放松下来,是她所认为一个有着如此生活境遇的不幸儿童,唯有“想象力”使得她有活下去的勇气,诗歌让她在可怕的童年世界中找到另一个想象乐园,帕斯卡尔·葩蒂在《三匹马》继续写道:
       放她自由。看,刚好就在
       她鼻孔上方有两个小洞
       是被响尾蛇的毒牙咬穿的。
       她将蹒跚着走向水槽
       并且恢复体力。你将获准
       离开,你才会放松下来。
       从这些具有代表性的诗歌中可以看出诗人对父亲、母亲的那种痛苦而复杂的情感。但是诗人在这样极度恐怖的童年岁月中,依旧看到了爱,正如她在《母亲的香水》是中写道的:“母亲如同一个跌落的香水瓶,/带着微笑转向我,她的本质溢出。”
       她给我们所描述的,不是那法国土著的父亲与身为巫师的母亲的神奇家庭背景的一般性介绍,而是透过这些痛苦的童年经历,描写出诗人对苦难与不幸命运的沉思,与对人性的关怀。她以诗人的情怀,穿越过暂时的痛苦,得以升华至一种更高的人生境界。在她的诗中有一个“家园”意识,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出生地”与狭隘意义上的“家乡”概念。正如她在一次接受采访中说到:“在我的诗中经常说到‘地方’,我非常惊讶于许多诗人在他们诗中都有一个值得称道的被叫做‘家乡’的‘地方’,那些人多么陌生!‘家乡’就是‘想象力’。它是一个更大的‘地方’,在诗歌中我们每一次都会增加它的空间。”
       在她看来,“魔幻主义”或者“超现实主义”应该是一种“深度现实”。她写道:“我竭力去创作能超越语言极限的,并呈现出高亢或朦胧状态的诗歌。它既不属于超现实主义诗歌,也不属于魔幻现实主义诗歌(一些诗歌评论家曾如此评价我的诗歌),我更赞同(中国诗人)杨炼将其定义为一种‘深度现实’的诗歌——那是我所追求的。”她的魔幻性通过“记忆” 的方式得以呈现与补充。这样的“记忆”就构成了帕斯卡尔·葩蒂诗中的魔幻现实,有的来自于她童年时相关的动物,比如蛇、工蚁等,也包括各种植物与玩伴;有的也来自于部落的仪式,比如原始部落的“成人仪式”。
       这些仪式中也渗透着诗人独特的内心痛楚。她让我最敬佩的是她勇敢地以诗人的勇气书写真实的生活,特别是对她曾经认为是“坏”的父亲与母亲的“记忆”。当然,在诗人内心深处这种“恨”与“爱”是纠缠在一起的。而这些人与事构成了诗人的真实“过去”,帕斯卡尔·葩蒂写道:
       
       我诗歌中的“记忆”重组了世界。重组“过去”并且比过去更真实,更坚固,更自然,更“在”,重组是转变过去的行动,因此每一时刻能被珍爱。当我目前体验某些事情我看得并不完全,因为我过于忙于其中。通过写诗歌中的“过去”,我填充了我看不见的部分……“过去”被设置于我的“想像力”之中,我能很好的描述它,想像力并不会撒谎。想像力告诉各种关于“记忆”的真相……
       她前期诗歌表现出作为“流散诗人”的惊世骇俗与反叛特征,在描写上极其裸露与大胆,正是这样的描写使我们直接面对了生命与世界本身。她没有刻意回避她的不幸经历,她践行了一个诗人用自己的嘴巴“说话”的勇气。她用一个第三者的眼光描写自己的童年经历。
       (三)
       就我本人而言,更喜欢她后期诗歌中那种对自然与人性的吟唱和充满智慧和哲理的人生发现。“从我小提琴弦上拉响/在我孤独时,轻轻哼唱//我忧伤时释放烦恼,它们的歌声/流畅,轻盈,绝非仅用于基本的听觉//即便在古老的森林中它们编织的鸟巢/是树木和睦而暂时的嘴巴//永无倦意,它们着手伟大的迁徙/击破地球鸟笼的玻璃”。(《鸟的宇宙——雷蒙迪尔斯·瓦罗绘画之后》)她后来转向对“异样事物”以及“自然史”的研究,使得她的诗歌保持这种旺盛的“想象力”的同时,也开始显现出她后期简约、空灵的风格,犹如一缕清新的风,吹在读者的眼前。
       帕斯卡尔·葩蒂写道:“我不仅仅书写童年时光,我对自然世界有一种强烈兴趣。我正被一个寂静的、原始的地方所吸引——对我而言它更易于听到这儿超语言的状态。我想,不用吸毒就能抵达的奇妙状态……这些树木自身的沉默给我们留下较深印象,但是这儿有声音。”正如她反复提到对中国文化“幽”的沉思与迷恋一样,她后期的诗歌的确让人有一种生命的超脱与大彻大悟的境界。正如她所追求的“护林人”面对的是孤独与“数年幽居”,最终她在与自然的对话中终于听懂了那种新鲜的孕育着希望的“歌谣”:
       我寻找那歌唱的果树园,我变成护林人
       那是所有风吹响每一棵树的时光
       就像森林交响乐团新乐器的演奏
       有风之夜,我吹笛。数年幽居后
       我开始听懂它的歌谣。我驻足仰望星辰
       直至树干生长的年轮包围我,呼唤——
       同中心色彩的合奏,好像我的树正在追忆
       天籁之乐。我记得说过的
       第一个词,它多么像一只鸽子从我口中飞出
       我已经忘却我同类中另一种声音
       ——《护林人叙事》
       诗歌最终跨越文化与时空的,正是对自然界的沉思,正是对诗歌作为“大地书写”情怀的一种感悟,我们在帕斯卡尔·葩蒂的后期诗歌中听到这种来自大自然与时空中祥和而幽静的天籁之音,它源于诗人的心灵歌唱,正如她早期诗歌中的“魔幻”的色彩一样,同样迷人,令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