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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道
       不要以为我过得不幸福，
       也不要以为我的周遭都是无边的黑暗，
       我已学会吹奏一支曲子，在另一种光明里响起，
       在另一种大海里孕育。
       我已经把微笑种在永恒的唇上，
       尽管这微笑有时略带黑色，
       我已经把安静打到心灵的井底，
       井底还有连接自由的神秘通道。
       我还能渴望什么？
       我也不愿意与世上的任何人交换我的人生，
       我那些曾经冲冲撞撞的心路历程，
       如今都在远方结实的泥瓦房的地基里，
       或者是在门前洁净的菜园子里，
       生长的异常牢靠，郁郁葱葱。
       鸟笼，拿开
       九个鸟笼子挂在树上，
       九只颜色不同的鸟儿，
       我遇见你和你坚持的原则，
       那一天，下着倾盆大雨，
       湿润的世界在鼓点里显得更加迷离。
       多少年过去了，总结如下，
       在各种情绪里，比如失落，怀疑乃至绝望，
       基本上我都能熬过去，
       惟一的，让我束手无策的，
       是一种叫做愤怒的阴影，
       有时它在心里藏得太深。
       不要再把那块石头拿给我看了，
       红色的太阳挂在灰暗的天空上，
       居然还有如此热烈的光芒，
       把你的石头，你的比喻全部拿开，
       我始终相信我们和笼中的鸟儿不一样。
       目睹
       目睹热情的手掌，被慢慢地收回，
       目睹秋叶提前飘零，在已经过于寂寥的大地上，
       目睹你的目光，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品味痛苦，
       目睹失踪的勇气，在挂着薄纱的窗户前游荡，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
       心却开始了另一轮的念叨。
       人的眼睛长在骄傲的脸上，
       惟有忧伤和隐忍的眼神是真实的，
       像风中飘零的野玫瑰的芬芳，
       也像一首温柔和激情叠加的曲子，
       在黑夜的荒野上奏响，
       一次一次探听着心灵最深处的秘密。
       我的心被流动的血液包围，
       像大海中的岛屿，
       它的名字几乎就叫孤独，
       和生命最强烈的渴望
       密不可分。
       死于黎明
       死于黎明的花朵，死于黎明的露珠，
       眼睛在黎明时分闭合，耳朵也拒绝倾听，
       哎，和黑暗纠缠了一夜的心啊。
       我的少年时代，在一辆冻得僵硬的车里，
       看着迷茫的类似前途的景色，手里捏着橘子，
       爸爸给的生日礼物，多么金黄，美丽，
       宁静到了虚幻的地步。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黎明的雪地里，
       看不见天际，幻影，和任何不真实的距离，
       终于到达了的村庄，好像我的一辈子都在里面，
       还是黎明前温柔浓烈的花朵，即使是冬天的雪，
       也盖不住神秘，短暂，会带走很多东西的黎明。
       气息
       春天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上等待，
       可惜我的热情已经为数不多了，
       我听见自己的气息，
       和某种古老的遗失有关，
       风在沙漠上留下了纤细的秘密，
       模模糊糊的，像蚂蚁的脚印。
       我们没有完整的敌人是因为我们没有完整的自己，
       所以迷雾既可以从四面八方来袭也可以很有穿透力，
       所以总是四面楚歌，苍草丛生，有时就连月亮的光芒，
       也能在不经意中暴露我们的藏身之处。
       当春天在等待中变得古老，
       当春天终于开始嘲笑我们的勇气，
       我也开始迷茫，为什么要藏，
       难道我们拿了什么人的珠宝，信念，
       还是抽走了他们登高望远的梯子。
       疼痛
       在夜色的笼罩中，我会渐渐地相信温热的肢体语言，相信脚踝的粗糙和沉默，
       相信胳膊划过灯罩周围的空气时的美，相信洞穴里的老鼠也有米黄色的灯光，
       相信它们在安然熟睡的时候也会有梦，相信它们对自己的孩子也拥有最深沉的爱。
       我生怕海洋底下会神秘而华丽，我害怕美丽的陌生，我后悔说了深情似海，
       我不知道珍珠会不会让贝壳的肉感觉疼痛，人们是那么容易兴高采烈，
       他们都会毫不费力地吹灭蛋糕上的蜡烛，或者在用粗线逢合伤口时显得手脚麻利，
       漫不经心。
       我在睡梦中经历了别人抱着鹅的脖子飞翔的童年，打那以后，我心怀妒忌，
       装出若有所失的样子，当借着风力起浮不定的海面上，有一个深蓝色的微笑，
       喷出薄薄的哈气，就像喷出一个稳定的未来时，我和我的梦还在海面上飘浮。
       苔藓
       我在石头上和绿色的苔藓相遇，提问的人是我，
       问它是否安宁，怀着石头一样的梦想，问它是否还会继续延伸，
       继续覆盖，丝毫也不介意物种上的差异。
       我和太空中遨游的人相遇，他面色虚弱，说离开地球离开引力，
       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看着舱里的大火呼唤上帝，而骨头里的钙，
       也在精打细算地流失。
       我和挤牛奶的人相遇，问候的人是我，他的手指怀着轻柔的呼吸，
       将又白又热的牛奶挤到桶里，他在密集的节奏里探出头来看我，
       邀请我和他一起喝茶。
       我和那个住在树上的人相遇，他的样子懒散，声音里却有揭不开锅的焦虑，
       向我倾诉晨曦，飞虫的争执，烟囱和误导。他的居室由于远离地面而纤尘不染，
       让人只得想尽办法赶快脱身。
       我和那个游泳选手在城墙上相遇，他穿着现实世界里的圆领衫，蓝色仔裤，
       金发立了起来，他回答比赛的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只是注意出发的力度和用手触壁的感觉，
       他说的时候正好在反复地抚摸那些古老的砖块。
       存在
       诗歌继续存在，犹如疾逝而复返的黎明，
       犹如信徒献给造物主的激情，犹如针对生活本身的虔诚。
       犹如年迈双亲惟一的女儿，她有时狂热，有时宁静，
       但总是在不远处坐着，站着，或者忙着什么自己以为更合适的事情，
       她的皮肤像心绪一样宁静，眼睛如星，
       黑色的眼睛，让人无法靠得太近的黑色的眼睛。
       诗歌继续存在，有时在一群特殊的隐蔽者的手中，
       他们时而悲伤，时而感觉幸福而尖锐，好像有一种爱，
       不知道拿去献给谁。他们的血气逐渐转换成诗歌，
       可能早在不知不觉的年纪，那时花还没有来得及开，雨还没有来得及下。
       所以诗歌对拥有者而言，就是不灭的青春，哪怕看上去像新鲜的伤口，
       像雪花一样的盐在不断地倾洒，但还是不灭的青春，
       哪怕真的有一天老态龙钟，拄着一根温柔的拐棍。
       诗歌继续存在，在某些荒凉的岩石般的国度，
       几乎没有共有的信仰，几乎没有群体的自然的感情。
       诗歌继续存在，在某些不适合灵魂茁壮成长的阴冷潮湿的家园，
       没有古老的夜鹰，轻轻地扭着它的灰绿色的脖颈，
       也没有野狼的荒原般的气息带来的启示。
       但诗歌终将继续存在，在隐藏得像土地表面的深泉里，
       那么清澈美丽的水涌动不止，依旧充满生命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