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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头条]他不在别处,就在这里
作者:柯 平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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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这个人一直生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既无意于结社入派,也不创办民刊发表诗见,连网上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诗歌对他而言,也许仅仅是内心的一种精神养料而已吧?或者说,是构成他日常生活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说起来,这也是我们这代人当年热爱文学的初衷。遗憾的是在上世纪末开始加速的经济浪潮中,诗歌的纯洁性逐渐受到玷污,作品的附加值变得比以往任何时代、都为诗人们所津津乐道。在很多场合,讨论私家车的品牌和聚宴的菜单,显然已比研究一首诗的声韵和结构更为重要。当然,也有不少人经受考验坚持了下来。
       纯正和朴素是描述张文斌诗歌的关键词。从内容和题材上来看,给人的印象也是这样。出现在他笔下的主要是跟个人生活相关的一些片段和情思。家庭、工作、妻子女儿、出行、赠答、家乡风物、旅途见闻。所感所思,付之于笔。这让我想起金圣叹代撰的《水浒传》序里那个有关写作的经典说法。不妨想像,假如他采用的是古体诗的形式,是否更像一位传统意义上的文人,风雅、淡泊,读书吟咏,自得其乐。包括在风格技巧上,也很难说是受哪位诗人或哪个流派的的影响。指出这一点是有必要的,因为这些年我们看了太多的所谓好诗,但碰上涉猎广泛、资历较深的读者,一眼就能看清其师承与渊薮。一个瞧不出招式来源的作者是否有点可怕?如果你问金庸笔下的令狐冲,相信他也一定会作出肯定的回答。
       张文斌是浙江文成人,大学毕业以前的经历,跟一般年轻人差不多。有意思的是,当初在学校里,他读的可是医学而非中文。正是缘于对诗歌的喜爱,加上文字上展露的功力,使他阴差阳错被推荐进政府部门当了一名公务员。出乎一般人——甚至包括作者本人——意料的是,繁忙、严肃中略带几分沉闷的长年的机关生涯,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情思,反而赋于他的诗更厚实的内涵和笔力。这是相当奇怪的一个现象,而且很难用通常的思维方式去解释。像《造访柿林古村》、《省府路八号》,还有《一封家书》、《西园桃树》和《家有爱女》,历史与现实在他身上,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交织,在纠缠,领导秘书的繁忙事务和内心的书生情怀,固执地将他的身体拉向两个方向。所幸的是,他多年来积累的文化学养,已有足够的力量把它们驯服。
       许多诗里有一种尖锐、不完整的东西,需要细心阅读才有可能发现。有点像中医的针炙疗法,面对眼前的吟咏对象,不慌不忙,慢条斯理,找准穴位后将情感的针尖猛地扎进去。我不清楚作者当初写作它们时的触机,至少就这些的题材而言,对任何人的才华和技巧,都将是莫大的考验。也许在思想深度以及言说方法上,它们都不乏可议之处。而且诗意的充沛也明显有些欠缺。问题是,当我们对此类题材大多表示不屑时,张文斌却把它们纳入了诗情的视野。
       他总是低头寻找,我指的是他诗歌里的形象。仿佛一只蚂蚁在跋涉中期待与属于它的食物相遇,又像穿山甲不停地啄凿语言的巨壁,渴望早日窥见石头背面文字的真谛。既锲而不舍、心慕手追,也从未因成功的姗姗来迟而有丝毫焦虑和暴躁。这是那些对艺术永怀敬畏之心的人才可能具有的姿态。它同时也说明了,一个真正热爱诗歌的人,势必是一个谦卑的、执著的人。看他在公务行程、或工作间隙里写下的这些诗句,这些情感和思想的记录,你可以感觉到文学想象力对一个人的生活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尽管某些先锋口味较重的读者,对此可能会感觉有点不过瘾,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认同它的气息,字里行间散发出的气息,有点尖锐,有点感伤,有点忧国忧民,有点书卷气。在平凡的生活中固执地探索事物背面的意义。不知处身世俗红尘中心的张文斌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他确实是做到了。
       总的说来,当前诗坛之所以还让人值得期待,成名诗人对自身的更高要求、以及新作迭出是一个方面,更多的还在于有大量资质良佳、潜力无限的无名写作者的存在和参与。张文斌的意义及可敬之处或许正在这里,他并非一般公众概念上的诗人,私下里也从未打算想要通过诗歌扬名天下。虽然写诗对他的重要性,不亚于生活本身,为了纸上的这些分行文字,多年来宁愿放弃人生的其它享乐。但相比成为麻雀合唱团里耀眼的明星歌手,他似乎更愿意像蟋蟀一样,在一缕星光、一块瓦片下发出自己孤独的声音。没有停顿,没有假唱,也没有亢奋、沮丧和因寒噤声。当年苏轼对他的学生晁补之说,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声音。是的,在创作中,没有比认准自己的道路坚持走下去更重要的了,我们也许会惊讶于运动场上当赛手飞奔时,有人在一边不徐不疾行走,但到头来最先到达终点的有可能正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