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旁边》
作者：佚名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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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芊（二首）
碎片
我想起那个多年前在路上摔倒的人
一个漂亮的年轻人
他倒地时，连同自己的美丽
一起摔碎了。他捂着额头，或者其他地方
用来修补，但一切都停了下来。
意外的是，我没有看见他的任何伤口
甚至再也没有回过头去
许多年过去了，我每月都会捡到一枚碎片
分布在不同的地方。
黄昏路过杏蕊街
我会穿过
整栋建筑看着你
在昏黄的路灯下，寂寞地露出四肢。
从街市走向暗处的夜行者
肩上扛着日间灼灼发光的器皿
内心盛满水的人，企图奔脱起来。
我必不会为此经年摇晃
一个身轻如燕的人，或者鸟雀本身
已体察到了羞涩，这是可安慰的
明月沉沦，黑夜仍清晰可辨
你突行突止，沉重的身体坐在高塔上
收拢呼吸。
我对此已习以为常，再不止于虚无。
泽婴（一首）
村庄
野花用雾走路
野花。卓玛你歌声穿过山梁
我要跟你回到失眠已久的北方。
无谓牺牲在树木空空中
冲入你的白。
日暮乡关
一半族人绿草覆盖。
许多卷毛羊睡在地上
你知道
这多好
我们总是想起很多事
然后遗忘
卓玛你那时很年幼
指天空说远方远不过
草
你在草地上刻下什么
你一直没有说
我一直不晓得
广子（二首）
迷乱的夜晚
这迷乱的夜晚
我们沉沦。拽住青春的尾巴
喧哗。颓废。糜烂。任凭精神的老鼠
在身体里作怪。突围的感官
遇到更大的混乱。舌头纠缠着舌头
一只伸过来的手：挑逗的、光滑的
就是好的。这欲望的稻草
有着天然的、致命的霸道
而我们不必觉醒，不必感到羞耻
只要夜晚，露出和我们一样
轻薄的嘴脸
这暧昧的春天
这暧昧的春天
有点儿甜。秃兀的树枝上
阳光明媚，小鸟在发呆
我在睡觉，梦见单调的青春期
一醒来，童年就不见了
身体里的盐正一点点流失
一张衰老的脸，过早暴露出秘密
我暗自庆幸，我躲过了发芽期
却仍然保留了发芽的念头
汁液返回到根须
面对这暧昧的春天
我知道，我低估了它的力量
余怒（二首）
相对而言
水中有炸弹
过河不容易。
可她是女孩
是女的。
仰面，打水
安慰炸弹。
像客人一样
突然回来，你说雨真大
用什么捂住，让它别叫
它妨碍了此时此刻。直到灯管
发烫。用枕头捂住
那颗呆脑袋，他太轻信
简直像塑料
在这个房间里
尽管充满血好了，尽管幽静、打不开好了
捏着鼻子，你指责他，一瓶跑了气
的汽水。不，我是没有盖子的瓶子，我的思维
很正常，我是腐肉里的银鱼
这种天气，合适关上门
坐在湿垫子上
为他的脸鸣不平
那静，缓解了。原谅那空虚
沈浩波（二首）
等待
三月，洗干净身体
等待北国之春的来临
等待一株海棠盛开在旧王府的庭院
我每天都在等待
等待一座站满铜像的古堡
等待春风吹开木门
等待一棵新柳
从锈蚀的裂缝中长出最嫩的舌芽
等待一个号啕大哭的老人，从古堡的黄昏向我走来
抚摸我青亮的头皮
仿佛前世哭给后生
等待一场落日燃尽大风
等待一袭旗袍遮住死人
等待一匹马
带我去看花
等待一把利剑
将白云的心脏
逼出一滴鲜血
等待一条翠绿的裙子被燕子从南方衔来
在遥远的地方
有一个女人活色生香
等待一个在漫天沙尘中呼喊我名字的声音
等待一列疯狂的火车
运来一车皮五颜六色的亲人，他们长得像
桔子、草莓、鹅和土豆
等待一个失散已久的朋友
从满街飞奔的人群中一把将我揪出
说：在落日中我看到你鲜红的背影
走，咱们一起骑马去看花
窗外是旷野
火车在飞呀
在漆黑的夜里飞
这是我的想法
这一刻
我当然会想到时间
“可是在上帝眼里
火车一定像条蚯蚓
在慢慢地爬”
对面的孩子仰头对妈妈说
我不禁哑然
“窗外什么也没有。”
孩子撩开窗帘
失望地说
不，孩子
这次你说错了
窗外是旷野
大片大片的旷野
旷野上有黑黑的泥土
泥土上有发黄的杂草
草丛间有坚硬的石头
石头下有微弱的虫鸣
江雪（二首）
下沉
犀牛在河滩上，来回走动
它有什么心事放不下的，居然把春天遗忘在高河的上游
我曾经坐在老村的铁轨上，对小平兄弟说：
我们都是生活下降者。
如今，那些暗礁也会有出头之日
河床下沉，鹅卵石照旧怀孕
落日低低，吻着安定门
遥远处，细雨纷纷，农场里的收音机，播音员与调音师
十年如一日，履行着
重复者的角色
夜雨寄北
当乡愁落在雨雪中，岁末的守夜人，更会忆
蕲南，那一大片穷土地
梦里梦外，一场雪雨，如何洗刷去年
马桥河畔的野草，枯花
狗年月，千番轮回
中年书生，还有多少梦
隔着茫茫酒桌，茫茫夜雾
与门神对饮，与碎镜中的山河，对饮
林忠成（一首）
心病
少女们使校园变得柔软又危险
夜里一大片低吟
空气都暧昧起来
一阵阵含混不请的声波
让校园荡漾起来
这些透明的莲藕
插到哪片泥土比较合适
湍急的月流
从心脏里冲刷下大块泥土
淹死了田野上的几对情侣
一个男人的尾鳍
划向某扇紧闭的门
把自己的未来放到炉火上烤
少女们一接触土地
爱欲像胃腺一样大量分泌
导致脱水休克在草丛中
等待她的爱人把她植入土壤
整个过程你都在装聋作哑
她与土壤进行无性生殖
你发出的震荡波不会跟她共振
她从泥土中直接冒出乳房
尤其在雨后
西娃（一首）
与我的命运同居
有一种虚无
清晰的与我的命运同居
我却不愿用已有的名词
给它蒙上现实的灰尘
那一天
他幻化成一个人
契合蒙昧的天意从网络
跌进我的生活
刻意将他忽略却发现
他正在鲁莽地成就着我清明的梦境
他写诗用简约的文字
勾勒出国画般的效果
自然之神苦心的秘密
被他轻盈的泄漏
每个清晨我刁着香烟察看邮件
他的文字让我的身体前倾
背部的阳光却把我拉直
我密不透风的宁静
刹那间撕开一道裂口
我不得不用自己的占卜手艺
勾画上帝赋予他的轮廓——
一张很男人的脸下巴
透着隐约的哀伤和性感
他频繁的使用脆弱绝望不安
来平衡自身的光芒和强大
潮湿汹涌的欲望把他破为两半
一半光明一般阴影
他在午夜的文字里倾泻希望
在清晨的鸟声里将之遗忘
“48岁后，他的成就被我们集中瞻仰！”
故意不去触碰他如今的眼神
惟恐它不够清澈稍微的混浊
就可能将我的想像刺伤
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对虚构以外的人和事
我总是缺乏温度和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