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经］西藏诗章（４首）
作者：远 洋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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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云
走在西藏
就像走在天上
一不小心
就踢翻了一团团云朵
西藏的天空特别篮
西藏的云特别白
西藏的大地特别冷
所以白云变成了一堆堆棉花
流动在雪域高原
笼罩着金瓦和泥土的屋顶
擦拭落满尘霜和污垢的脸颊
映亮饱含血丝与虔诚期待的瞳仁
像茶马古道上驮盐的马帮
像啃啮一川碎石的羊群
幻变着遥远的安慰一海市蜃楼
给苍凉大地带来雨水和收成
天上的哈达，天堂的经幡
祝福和祈祷飘扬在天空
菩萨的莲花，天女的衣裙
每一片白云上都有一个雪山女神
每一件美好的事情
都会呈现吉祥的象征
当活佛转世
灵童诞生
当高僧人德圆寂
便化身为虹
化身为绚丽多姿的彩云
哦，这告别人世最诗意的途径
天上的西藏
天上的云
没有一丝灰霾和阴影
带走了一颗颗滚动在尘埃里的心
不敢看你的眼睛
强巴佛，我不知道
为什么，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就泪水难忍
你的眼神
是那么慈祥柔和
像我的母亲一而又
充满彻骨的悲悯
听说，当九世班禅
在遥远的青海塔尔寺圆寂
你垂下巨大的头颅
泪如清水一喇嘛们
不得不拿水桶来接
他是你最亲爱的儿子吗
让你如此伤悲
我还听说，你是未来佛
知道人们和人类
未来的命运
难怪
你用这样哀怜的眼神
看着芸芸众生
但是强巴佛，我还是不知道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为什么泪水难忍
我怕我会嚎啕大哭
我只好扭头转身
为什么呵，强巴佛
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你那双让我流泪的眼睛……
2005-10-9于扎什伦布寺至珠峰途中
哲蚌寺
下午四点钟。哲蚌寺
一片片半开半闭的蚌壳
蕴含着寂静
石板铺砌的巷道旁
只有水转经一雪山之巅淌下的溪流
转动两座巨大的经筒
扎仓空旷，敞开一地阳光
只有太阳能支架上的烧水壶
咕嗜咕嗜地摹仿着念诵
连石头也坐成了佛
释迎牟尼和弥勒佛的化现
是谁，用绚丽的色彩描绘出真容
那右旋田螺呜呜吹响的法号哪里去了
那七千七百个喇嘛辩经的狮子吼哪里去了
那晒佛时节万人膜拜的欢腾和喧闹又哪里去了
大门紧闭。你合上了层层叠叠的扇贝
“吉祥米聚十方尊胜洲”一如其说是
高高的米堆养育了智慧
不如让我望文生义一哲蚌寺
你蚌病成珠!在寂静的下午，在你半开
半闭的蚌壳里，或许，正孕育着哲学的珍珠?
《西藏诗章》之四：色拉寺辩经
打石头的声音响彻天空
噼噼啪啪炸开了云朵
我从色拉寺走过
吃惊地看见
身披红色袈裟的喇嘛
变成了打石头的人
一问一答
一动一静
站着的人紧绷如弓
坐着的人稳如磐石
有几个石匠
同时敲打一块石头
也有一个石匠
同时敲打几块石头
激烈的言辞是钢锉
闪亮的目光是刀刃
脸红脖子粗直暴青筋
汗水如瀑湿透全身
唾沫星子
化为石屑纷飞
高扬右手
文殊菩萨就在身后
一个巴掌拍不响
两个巴掌
就拍得天地震惊
摩拳擦掌以掌声作铁锤
砸向一颗颗光秃的花岗岩脑袋
在铁青的石头上
打出了
智慧的火星
世间一切都是众缘和合
掌声僻啪里 缘起又缘灭
岁月稍纵即逝生命一击即破碎
作狮子吼作当头棒喝
以清脆的响声驱除恶念
拍醒潜藏心底的慈悲
右手向下忽又拉回
把众生
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从石头里打出了火种
把一块块冥顽的石头
打得飞溅大星
把站着的自己炼成金刚
把生看的别人打成佛像
身披红色袈裟的石匠
就这样从古到今
把色拉寺湛蓝而沉寂的天空
打得噼啪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