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经]词与物(11首)
作者:殷长青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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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
一匹红绸,在风中展开,那么多阳光,
那么多穿过黑暗的种子走在大地上。
一匹红绸,高出大地,大地没有阴影,
朗诵者在幸福的旅程中开始他的歌唱练习。
一匹红绸,一个人迎着它加快了步伐,
一个时代迎着它,连神也感到呼吸窘迫。
一匹红绸,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的美梦,
沿着笔直的竹竿和羞怯的晨光,在飘……
一匹红绸,飘出一个家,升高一个大国的地址,
一匹红绸,让山峦起伏,并镀上金色。
一匹红绸,最终成为一个国家的旗帜一
大地穿过一个秋天,风掠过我隐存的激情。
累
对于生活,“累”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词,
当一片一片的叶子都睡着了的时候,
你必须一直醒着,
为了跌跌撞撞的幸福,
为了爱,为了这个世界,
你还要活得很健康,很美好,
你活得太好,就像从来不觉得累,
从来没有累过。
雨
雨必须是从天空流下来的,
就像泪水必须是从眼睛
流出心灵的酸或甜。
或者瓢泼、倾盆,或者如丝如帘,
或者被一场大风吹斜,
或者被一道闪电惊吓。
雨必须是从天空流下来的,
就像大好的光阴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的还有生活的波浪。
当我试着想把它写下来,
雨迟迟不落,至今还在天空酝酿,
仿佛就是为了不让我看见。
树
种子。土。水。根。发芽……成长。修剪。
枝叶。翠绿。躯干。年轮……麻雀。啄木鸟。
蝴蝶。蜜蜂。蝉。虎。蛇。豺狼。兔子。鹿。
松鼠……时间的阴凉下,园丁的头发白了。
火焰。家具。玩偶。门。窗。舢板。纸……挖。
锯。烧。砍。折……木匠。建筑者。渔夫。
装修者。书写者。工人。农民。自由职业者。
儿童……兴奋之后,最好不要流出眼泪。
夏
菩提树流汗了,站在菩提树下看见大地流汗了,
太阳像纷纷的纸屑,湖水像一团雾气,
一些事物在奔跑或喘气,另一些在飞翔
我躲在屋内,一杯可口可乐,加满冰块,
喝下去觉得很舒服,觉得活着真美好。
蜂
一生都在飞着,
都在不停
搬运大地的香和甜。
一生都在忙乱着,
都在蜜的味道之外
酿造着蜜。
黑
天是怎么黑下来的?
是什么让天黑下来的?
黑得那么低,那么近,
像乌鸦停在雪地上。
黑得那么深,那么亮,
我关上灯,看见了窗外的月牙儿。
我热爱这个世界,
但无法在黑中写下这些。
软
如果你是一枚苹果,
就离腐烂不远了。
如果你是一块冰,
就会感到时光紧迫了。
如果你是一把泥土,
就要看见春天了。
如果你是爱情,
就会在幸福中感到沮丧。
鼠
黑夜堆积,一只鼠在挖洞,
两三只鼠屏住了呼吸。
四五只鼠,竖起毛发,
三更半夜不睡觉。
六七只鼠,小心翼翼,
把自己困在了糖果盒里。
八九只鼠,坐在一堆旧报纸中,
阅读:“哦,生活就是这样……’
殇
一只鸟死了,
不算什么。
两只鸟还没有把一切爱
在大地转暗之前
抢先爱完
突然死了,
许多鸟因此有了
足够悲痛的理由。
忆
一些风物,一些美,
在时间的窗口,
一抬头,就看见了。
一条河流,升起月亮,
你走,它们也走,
和你保持同样的速度。
一些风物,河流上升起的月亮,
有时会被树丛遮掩,
你的目光也会变得弯曲起来一
甚至弯曲着飞起着穿过黑暗,
一定要重新找出它们,
从岁月的纸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