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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头条]人民起床废除古文
作者:冉云飞

《诗歌月刊》 2007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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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当代诗坛,我认识无数人,并且与其中不少厉害角色是朋友,喜欢的诗人及诗句也有不少。但我激赏的诗人是两个天才卓异的家伙:一位是对汉语敏慧到诡异的柏桦,另一位是对汉语粗豪到神奇的李亚伟。我不是个随便服输的人,但我承认,到目前为止,单就写诗的才能,我还不是他们的对手。承认这个事实,虽然有点不爽,但内心还是颇为自得。换言之,隐含在这句话后面的事实是,我激赏的当代诗人,是并不多的。我可以想你到有些人看到这里极度不适,因为我无法满足他们潮湿得发霉的自恋,他们擅长在人群当中疯狂地自渎,虽千万人叫好,但我也不买帐。趣味和赏爱是用不着尊重谁的,不管你的名头有多么响亮。
       李亚伟与我毕业于同一所中学,受同一位语文老师的沾溉,可谓同门师兄弟。但在以考分多寡,所进是否名校来衡量成败的中学教育里,它的势利使你从师生嘴里听不到他们炫耀学校成就时,提及他的名字。洋洋盈耳的是那些考上北大、清华,却在今天再也无人齿及的考生名字,让你对分数产生一种傻逼式的宗教崇拜,而忘记了分数与一个鲜活的人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李亚伟与我像两根接力棒,他前脚从大学逃跑,我后脚踏进大学的校门,踵武相接,但这只是物理时间的交接,精神上并没有关系。等到八七大学快要毕业,读到他那些疯狂乱来而周身通泰的诗句时,才能说是在精神上有了一种交接。当你读到中文系的老师“当屈原的秘书,李白的随从”,“在讲桌上爆炒野草的时候/放些失效的味精/这些要吃透《野草》的人/把鲁迅存进银行,吃他的利息” (《中文怜。当你朗诵“拖拉机朝前开。一路发动人民”(《岛》)、“我要拿下安徽省,草在前面开路/世界上最大的湖就是巢湖/星星月亮们端也端不动湖水”(《水中罂粟》)时,仿佛沉疴难起的躯体,遇到了通天妙手,刹那通泰;亦如气功炼习者,有打通小周天的自得;更与落单很久的人找到组织一样,有吾道不孤的快感。
       1988年我假公济私回了趟故乡,故乡的有关人士,依旧视李亚伟如洪水猛兽。我讲现代诗时激赏他,背起他的诗句来,慷慨激昂,但我在中间故意停顿下来观察大家的表情,看到听众的眼神里像暗号——样,正在传递着一种毛骨耸然。我知道李亚伟从离我出生地更近的丁市中学回到酉阳县城,要求主事者通知他,我们一起喝杯酒。到吃饭时,主事者依旧支吾搪塞,说李亚伟不在县城。丰盛的酒菜上齐,我就是不动筷子。主事者还以为是酒太次,换成五粮液,我还是不开吃。我说你们若不请他,你们就自己请,我去找他醉酒。知道我坚请李亚伟来,主事者最终执拗不过,于是只得请来。待亚伟一来,我俩也不跟周围的人搭话,频频举杯,忘记了所有的人,直至泥醉方休。
       这是我与亚伟的第一次见面,后来醉酒不计其数,但都没有这次那么记忆深刻。被酒精长期这么猛搞,虽然还有余勇可贾,但我们显然都不复当年的状态。1990年代中后期,亚伟开始换一种方式来活,当书商,赚银子,偶尔也写几首诗来打发日月。但他的诗与他的生活,依旧有一种令你衷心欢喜的胡来,让理智、规矩乃至文化见鬼去。写诗甘当寡妇,时刻被贞节牌坊抱住大腿,甚至幻想抢哲学家的饭碗,都是不得体的越位。你可以写万千文字来描述五四新文学和白话文运动的影响和威力,但只有李亚伟的“人床废除古文”才是诗,好诗需要这样胡来。要看李亚伟“犯案”的证据,胡来的踪迹,那么“犯案卷宗”便是最近出版的《豪猪的诗篇》。他“犯案”的明显效果,在宋慈的《洗冤集录》里是没有的,只有到中文系老师那里去望闻问切,对症下药了。不过依我看来,药石罔效的糟糕现实还是令人沮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