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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父亲的不习惯
作者:刘志坚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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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生活方便,是很多人的向往。但父亲进城后,住不多久就要回去,他说他不习惯。对城里的事情,他看不懂,对城里人的心思,他猜不透。对城里的文明,他不认同。他有着太多的困惑和不习惯,他感到陌生,感到寂寞和孤独,于是回乡下去了。
       城里生活颠倒颠,他不习惯。城里人白天睡大觉,夜深人静就起床干活儿。乘车打的去娱乐城,呼朋唤友过夜生活。半夜三更去吃饭,吃夜宵,吃完了就唱歌,做公牛叫,就跳舞,男女抱着转圈圈儿。父亲习惯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城里人糟蹋五谷,他不习惯。城里人不种粮食,他懂,因为没有土地。城里不关心久旱成灾,田里颗粒无收,也不关心洪水泛滥,庐舍飘零。他们只关心小菜涨价,他们会糟蹋五谷,把白生生的米饭,大桶大桶地倒掉。城里饭馆多,宾馆门前酒肉臭,作孽的都是食客,是城里人。所以城里人病痛多。
       城里人眼睛挑剔,他不习惯。城里人进屋脱鞋,出门落锁,铁门常关。家家户户,防盗网,防盗罩,防盗门,你想进门,要按门铃,要自报姓名,不是熟人,就不开门。
       城里人生活节奏快,他不习惯。城里人信奉时间就是金钱。城里人走路,像赶末班车,两脚走忙忙,还怕赶不上,干脆出门就驾车,就打的。车一上路,喇叭按得哇哇叫,像是去救火。其实是去公园打太极拳,去娱乐场去跳舞,去茶馆去聊天。
       城里人爱折腾,他不习惯。房子刚砌好,住不上半年,就扒掉重砌。路修好了,不出两年,又重新开挖。铺沥青,铺花砖,铺大理石。铺了又挖,挖了又铺。为了活动筋骨,在房里安上跑步机,为了在地上爬,在房里铺地毯。用公车办私事,那是光荣。吃饭公家埋单,理所当然。把折腾叫消费,把怪事当时尚。
       父亲是个农民,他的根根须须都扎在黄土地里。城里水泥地,没有他落根的空隙。所以他在城里,只是一叶漂萍,他困惑,他孤独,他不习惯,所以他回去了。■
       【麻连飞荐自《今晚报》2008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