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好诗］纪事（组诗）
作者：阳 飏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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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西喝竹叶青酒
凡是去过山西的人都说
一定要喝汾酒或者竹叶青酒
其实，我最想带几瓶竹叶青给父亲
扁瓶二两装
那还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事情了
一小瓶竹叶青再加一碟花生米
家中就有了过年一样的气氛
父亲会用筷子蘸了让我尝尝
然后告诉我这就是竹叶青
好听的酒名遥远的父亲
今天，我喝多了
我还想再多喝几杯
父亲啊，您从竹叶青后面走过来吧
就这么几杯略带甜味儿淡绿色的竹
叶青
能把父亲藏到哪儿去呢
我还要再喝几杯
然后去找父亲
——清明已经过了
父亲啊，您绕过清明
来和我一块儿喝杯竹叶青酒吧
地 道
山西定襄县西河头地道大名鼎鼎
可我却恨不能又瘦又小地钻进去再钻
出来
黑暗中我惟一的渴望就是重见天日
那个年代人们的渴望叫作解放
“地遭战，嘿，地遭战，埋伏着神兵
千百万……”
一边躬身钻地道一边唱
还真有那么股子慷慨劲儿
出了地道天空亮晃晃的
大片大片收割过的高梁秆
坚守真理那样，寸步不移地
坚守着脚下的土地
就是这块土地啊
躬身的人们早已直起了腰晒着太阳
我看见这个深秋黄昏的太阳
从西天坠落下去的时候
依然带着凄壮的血色
成纪水
这是一片干旱的土地
由此，我才把成纪水看得这般珍贵
当我坐车穿过成纪桥的时候
每一滴成纪水
都被我擅自开放成了一树一树的苹
果花
现在正是深冬
成千亩的苹果树捂紧怕冷的心脏
集体做梦
无一例外梦见太阳
红红的苹果
汽车刚刚穿过成纪桥
我就开始怀念成纪水了
我一滴水
开始怀念甜
成千亩的苹果树
是这片土地珍藏的甜啊
如果有机会再一次来到这里
我愿意俯下身
掬一捧成纪水，并且
借那只饮口水抬头叫唤一声羊
表达我的感情
葫芦河亦或伏羲水
我在一份资料上看到
葫芦河也曾叫作伏羲水
我有些不明白
什么时候候金子变成了铁呢
——这形容有些不伦不类
当然了
葫芦河非铁伏羲水也非金
仅从字面解释
伏羲无非是人文始祖、神话、演绎等等
——我喜欢望文生义
葫芦河拐个弯捂住了泥沙嘴
趟过河的伏羲
不知道这河叫作伏羲水
至于伏羲水如何变成了葫芦河
过了河的伏羲只顾赶路
葫芦河不声不响只是流淌
水是一滴滴积攒起来的
伏羲是过了这条河走上历史大道的
在成纪故城遗址
碎陶残瓦
是这块土地的历史
苹果树
是这块土地的甜
历史从来不是甜的
甜，或许只是时间的片断
风刮着落光了叶子的苹果树
像是要把甜
从枝权里刮出来一样
苹果树
我又一次说到苹果树
犹似迎风朗诵的诗人
麻雀是天空的诗人
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是大地的诗人
站在成纪故城遗址
我想把一大群指东道西说三说四的
人
种在这儿
让他们朗诵
然后开花、结果
做一棵真正的苹果树
汉 瓦
我怀疑
这真是一片汉瓦吗
面对残缺的历史
这片完整的汉瓦显得那样的不真
实
我甚至开始怀疑
这个冬天的下午
成纪大地天空的蓝
是真实的吗
——一片汉瓦的真假
就可以改变天空的颜色吗
天空太蓝
让我再一次怀疑
那群飞过天空的野鸽子
有一只
它的前生
就是这片汉瓦
我的前生
又是什么呢
或者说
我的后世
会是什么呢
(以上作品选自《诗潮》2006年5—6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