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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有钱人”
作者:星 竹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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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她结婚的时候,家徒四壁,穷得叮当。他对她说,你真的不嫌我穷?她说,我图的是你人!他说,我父母双双残疾,一个耳聋眼疾,一个两腿都瘸。她说,不怕,有咱俩,将来一起养活他们。
       家穷,生活却被爱的温暖照耀着,两个人也就不觉得苦。况且,他们还立志要做有钱人。当然,这有钱人的标准,也只是比镇上的张家李家赵家要好一些。为此,他们制定了激动人心的计划。
       养猪或是养鱼……总之,希望鼓舞着他们,日子也就因为有了希望变得明亮起来。
       然而,做有钱人并不容易,哪怕只是比张家李家赵家好一点。由于饲料的上涨,养猪让他们差点赔了本。后来养鱼虽然略有盈余,但也只是略有盈余,离他们希望的有钱人还是差了很远。
       那晚,他拉着她的手说,我进城去打工吧,说不定将来能挣个金娃娃回来。她舍不得他走,心里有些酸楚,可嘴上却说,那就进城吧。
       他发誓:等我啥时叫你去时,咱就成为有钱人了!
       几天之后,他爬上了北去的火车。火车启动时,他从车窗里钻出脑袋,大声冲她叫着:等着我的话儿,我啥时叫你去,啥时咱就成为有钱人了!
       此后的几年里,她都记着他的话儿,等我啥时叫你去,咱啥时就成为有钱人了。她等着,希望着。
       谁想,为了能做有钱人,他竟做得那么漫长。春节了,他来信儿说,他决定在工地上留守,春节期间老板给的钱比平日多两倍。第二年春节,他还是没有回来。说这回要是加班,老板给的钱更多。她一年一年地熬着日子,心里时时刻刻地想着他的那句话:我啥时叫你去时,咱啥时就成为有钱人了。
       她等啊等,第三年的冬天,终于从那个遥远的城市传来话,是叫她过去。电话是打到镇委会的,由人传到她家。她终于等到了他的话。那么,他真的已经成为有钱人了?想到他已经成为了有钱人,她抑制不住地落下几滴泪,是想起这三年,自己吃了多少苦,而他又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两天的火车,她一路哼着歌子,来到那个遥远的城市。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有钱人的日子,而是一场天塌般的噩耗。
       起先她没有闹明白,她要见的是她的男人,怎么会是一具尸体。她愣了许多之后,才听懂身边人的话,他已经死了,是从架子上摔了下来。电话是工地上的工友给她打的。
       叫她来,不是他已经成为了有钱人,而是叫她来为他收尸的。
       她悲痛欲绝,哭成了泪人,三天三夜,没弄懂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等她好一点的时候,工地上的人告诉她,按照规定,工地可以赔偿他男人19万元。
       19万元,他的男人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有钱人了,最少,是在他们那个贫穷的边陲小镇。她想啊想,竟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能把这样的厄运带回家去,她出来找他,是因为他已经成为有钱人了。
       她决定把这笔钱存起来,每隔几月,给残疾二老寄回去一些。她要在这个城市打工,捡破烂、扫马路……不管怎样,她要告诉他的二老,他们已经成为有钱人了。
       她真的这样做了。从此,这个城市里多了一个起五更、睡半夜,到处打工的艰辛女人。从此,在那个遥远的边陲小镇,两个快乐的残疾老人,每隔几月就能拿到“儿子”从远方寄回来的钱,他们兴高采烈地对镇上人说,看,我的儿子、儿媳已经成为有钱人了!■
       【刘曰建荐自《北京晚报》2008年9月17日】
       荐稿人语:他和她有同一个梦:做有钱人。他的做法有点天真,梦,破灭了;她的做法近乎残酷,用自己的血泪,编织他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