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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版图]在艾青的故乡歌唱
作者:飞 沙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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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出生在深山老林还是大都通衢,故乡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是平等的。每人都有他的出生地,一个人当然不必为家乡出了什么人物而觉得自己也脸上有光,但无庸讳言,一个地方出了一些个人物,对后来人是有着某种良性诱导作用的——这种力量可能就成为了“风水”一词的最初来源。
       我们相信艾青对于金华的诗人们,就具有这种地理磁场般的诱导磁化作用,他就像曾经哺育过他的保姆大堰河一样,成为一代代诗人的奶娘,滋养和鼓舞他们这片“薄雾在笼罩着旷野”“红叶子像鸭掌般撑开的枫树”的土地上,在一处处“周围密密地环抱着浓绿的杨柳”、“园里种满桃子、杏子、李子、石榴和林檎”的家乡,张开双臂拥抱生活,接过艾青的“火把”,把才智融进激情,”用燃烧的笔,蘸着燃烧的颜色”书写,在宇里行间“把芦笛自矜的吹”,用不知疲倦的喉咙歌唱。
       也许正因为此,《诗歌月刊》早在2003年就关注金华诗人的创作,在第11期第一次以地区为单元发表了《金华诗人小辑》,使金华诗群进入中国诗坛的阅读视野。三年过去了,《金华诗人小辑》卷土重来,这一次,大家看到了一些新的面孔。
       好读书的北溟,用他的诗行给我们带来了书卷气的凝思状态,那可是搅拌了大量夜色的。“沉思中产生黄金,分泌柏拉图/终有一日人类会停止思考”(《沉思》),这可以是担忧,也可能是预言。这一日来临时,诗人走在“某条通往黑夜的路上”,同行的有骆驼、疯子与圣者,还有星的光芒。在这里,黑夜之后是黑夜——那么,“在黑暗里,我将面对三样事物:/暗,母亲,和星空的浩淼”(《黑暗的暗》),这是一种解脱,其中充满了虚拟的幸福感。因为最终“它的触手像一条章鱼把/我的影子死死拖住。//我斩断了它,我也鲜血淋漓/我若将它忘记,却能好好生活”(《总有些黑暗的消息》)。诗人在夜间数他眼里的分秒,与黑暗恋爱而又生仇,一同努力把乱麻理顺,一边分行一边和解,让“荒废的古钟孤单地立在过去的风里”(《生日》)。
       吴警兵是个谦和的诗人,写作中却暗藏了犀利的刀子,他的这一组诗就有一种罕见的力度。我们发现,他善于在思维的对立游戏中找到诗意的快感,“我把锁敲下来放在这里/等待那把丢失了的钥匙”,这已够荒诞的,然而“爬到了山顶/我只能选择下山”(《真实的生活》)却又十分清醒,人类就这样在远行与返回之间找到家园。“从山上下来时遇见了她/我又陪她爬了一次”(《时间简史》),如果被大明确的目标约束,人性的流觞曲水必然受到扼杀,这是文艺与科学的最大区别。梵·高永远是不可以计量的。所以当“一扇窗户摆上了一盆花”之时,对面的“另一扇窗户激动地/泪流满面”,有时,我们仅需要改变一点点,这个世界就意味着改变了很多——这改变的,也可以是内心的软盘,好比“弯来弯去/弯得心领神会了/这路就直了”(《转弯》),如若仅仅将之当成“异化”的表征来看,那是狭隘的。
       石化的作品,切肤地体察了年轻一代的生存与爱的真理,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城市游离者与生活之间的距离,如果用一个词来命名的话,这个距离可以称之为“尴尬”。这时候,他笔下的诗行呈现出一种类似于夹生的色调,让人在一惊一乍中感觉到某种陌生的熟悉。他认为“我还处于一个学习写作的状态,作品的风格不是很成型,并正在尝试着更利于自己表现的一些手法。”这这样的自我介绍是及格的。他写《练口型》,“希望见到你的那一天/我能清晰有力地唤出你的名字”,他写《雪》,“城市的街道和抖索的母亲/不知这60度的倾斜角/需要多少时间”,他写《一只敞开的垃圾桶》:“飞出一万个声音/在晌午,或是八点的早晨//迎来一双孩子的手/一个被含住的乳头厅//……过期文件,撕毁的信封/香蕉皮,卷成各种图案的便条”。石化并不是有意发掘存在的荒诞性,而是不自觉地自然“俯视”,画出了生活本色的一面。
       作为女性的小蛮,听说是三年前的某一天黄昏突然想起要写诗的。在她脑子里,关于诗的概念,可以说少之又少,这就使她的写作具有一种天然的轻盈和自如。她每能从感性出发,找到生活与诗的遇合点,用不假思索与修饰的笔调写来,凭借这种单纯,似乎也获得了一种感人的力量。“从办公室的十楼往下看/每家的灯火都是圆的/哦今天是中秋节/一个远方的朋友发短信告诉我的”《一个人的中秋》可以这样平淡;“你说你的眼里有我/我看并不如此//因为你每次看我/都得带上眼镜”《爱情》不妨这样简单;“我在公交车上看到这一幕/这一对母于今会睡在哪里/当金茂大厦抖出他全身的金光/施工矮墙失去意义的时候/他们又将流落何方”《眼球》就这样直接;而《糖尿病》可以这样荒诞——怀疑患了糖尿病,疑神疑鬼去找医生,“医生说没事一切正常呢/我想肯定是医生错了”好像不得上不行似的。
       陶家明,我们称之为“陶哥”的,已经出版了多部诗集和长篇小说,在这一辑八人中最年长,不久前办理了退休,仍在文联上班。他有着与最年轻者一样年轻的心态,每有“红孩子”们的诗歌沙龙,他是最积极中的一个,还动不动拿出本子记下听到的一言半语,与大家认真讨论一个词的身体曲线——他说,他是以年轻人为他的大堰河保姆。开放与吸收的思维,使他的新作呈现出鲜活的面孔,而青春与爱情仍然是他的敏感神经,这就产生了一种特别的魅力。在他的诗中,传统功夫与口语技巧融炼得炉火纯青,含蓄时那么含蓄,泼辣时这般泼辣,总之是:美丽得如此美丽。“那晚的月不照人/照了这屋/边界模糊/夜莺叫个不停//她感觉很好/亲爱的人/你来吃一点吧//水节奏拍打苇叶”(《青棚架》),他绵软的乡土,原来是这般的亲和地道,洋派优雅1
       80后的青山,在最近贴于中国新诗刊论坛的《在成名的幻觉和现实中》一文里,毫不犹豫地“骄傲地宣称,我是中国当代最有希望的年轻诗人”,姑且不去追问这个“希望”到底是指什么,我们首先忍不住要对诗歌自身的魅力感叹再三,由之放下对诗歌未来的大可不必的担忧,因为抱了这样的雄心的诗人,全中国不下一万零一个——这才是诗歌的希望所在。从这里的短诗,约略可见他汹涌澎湃的抒情惯性,因他常常是下笔千行,并且,他的长诗也确有一股时下罕见的生命的脉动——在他身上,我们更多地看到了以才气和激情贯注的浪漫主义的洪流,这是离诗人的本性最近、却又离当下的书写风尚很远的一种气质。“我的血液是一股冲天的力量,它飞行着/在热闹的市井里撞响一口钟/也就鸣响了一大片的原野,在妩媚的骄傲里航行/……春天是美好的,但是痛苦的因素/总是萦绕着离别的伤感,远行的客人啊/是你的启示让我振响年关的锣鼓/因为孤独和恐惧,生命的内部正无限地解脱开来……”,这是密度与喧哗的合流、是速度与色彩的交响,最终好像要奔向一个星球爆炸的什么
       未知空间。他坦言:“我不知道自己将何以继续活下去,我被名气的幻觉所捉住,根本就不能解脱。”我们惟有祝愿诗人一路走好。
       我曾说在吕煊的诗中,活跃着小人物的影子,有些疲惫,有些无奈。实际上诗人早已是小人物自身。当“宏大叙事”崩溃,诗人的“立法者”迷梦破灭,诗人身份也就由原来的“君临者”滑入“在场者”行列,他不再能够“局外”指点,而是“切身”参与,由此喊出他的痛——我们不妨将诗人称之为“喊痛的人”,这“痛”,当然也可以是冬日的阳光呵着他皮肤的痒痒。吕煊另有一些喊的诗,今天选的这组,差不多就是那种惬意的“痒痒”,即使是“这个冬天一条虫在我脑袋里安家”的时候(《一条虫长在脑袋里》)。“沙滩与阳光/一条鱼被海水送上岸/她一动不动很安详”,“阳光很大听得见风在走动”这首题为《纯洁》的诗,平静地写出一种很轻的凝眸,而“西湖是天空下的一条鱼/白居易李卫是她的两处鳃”,“没有人计较三潭还是四潭/在暮归的游船上女儿歪着脑袋”——《西湖醋鱼》与《三潭印月》,两首与杭州有关的诗,消停于有点恍惚、有点梦幻的间歇,很放松,也很自得,这可是“大人物”们所无福消受的吧。
       最后是我自己。就用也是金华人的诗评家下雨的樟树的评论来说吧:“二十多年来,飞沙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诗歌创造性的追求,写作风格由早期的艾青体到目前的荒诞主义,思路开阔而风格多样,惟有向诗歌内部不断掘进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飞沙的诗歌转向了人本身的回归”,“飞沙诗歌中,从前那种精神支柱式的形象消失。他目前诗歌所摄取的是普普通通的意象、是日常生活的侧面,认为人的伟大是人对自己的局限,只有灵魂是无限的空阔和无限的神秘”,“假如过去的他是傲视一切,以高昂的头颅看世界,那么现在,他是匍匐在大地上,用心在倾听人类的阴晴。”“《荒诞诗歌》这本诗集……是一次巨大的飞跃。……他感受到艺术在历史长河中的无情,通过长期的思考,逐渐从外部世界转向心灵、人性,他对荒诞诗歌的探索是可贵的,诗人需要的就是这种巨变,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不一定对”(下雨的樟树{很多人可能忽略喝水——读飞沙诗集<荒诞诗歌>》)。
       ——那么,就这样?
       注:
       ①②③④⑤分别引自艾青《旷野》、《献给乡村的诗》、《火把》、《向太阳》、《芦笛》。
       ⑤见《中国新诗刊》总第五期8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