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好诗］最近短诗（组诗）
作者：王小妮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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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白手套唱歌的人
她把两片光展开在人前
于是它们离开她，向着远方去。
生在手上的两只鸟
她把歌声从鸟的身上放出来。
光芒跑到哪儿，声音就穿透了哪儿
它们越走越尖锐。
前方一层层掀开，克服了边缘。
我想紧跟住张开双手唱歌的人。
歌唱从白的光亮里涌出
自由驱赶着声音。
我已经离开，我不在我这里了。
要赶回来，要报答
要找件最珍贵的事物送给她
看看左右，什么能被她带走。
两手都有污迹，双手早都是不干净的。
但是还有耳朵，还有眼睛
灵魂还结实透明。
所有来自我的都不会太沉重
所有不轻松的默默留下
那些都是决定了跟着我去坠落的。
贴着白色墙壁走掉的人
他贴着他自己走。
他的灵魂紧随着，清楚地出现在稍
后的墙上。
他一点都没察觉到分离
一点不着重那件破东西
他让那家伙独自一个。
灵魂遇到苍蝇，苍蝇也逃开
遇到墙上的涂鸦，肮脏的宇蹦跳躲闪。
他只顾自己快步走，贴着苍白可怜的墙。
前面是他
后面是脚不落地的灵魂
歪歪扭扭跟得紧
好像很害怕迷失的痛苦
那个孤苦伶仃的弃儿。
如果人走得快一点
可能甩掉他那个心事重重的尾巴。
再快一点
那面墙就和给路人无关
只是冬日里一整片的好阳光。
我们的傍晚
傍晚从背后照着那个坐在办公室的人。
傍晚使他的两只耳朵很薄又很红
烫的一样，烤的一样
经过夸张的一样。
那对半透明的自然的饰物
人类身上最好看的东西。
它不该属于我们，它是自然界的。
太阳落下去
光芒的刀收尽了昏黄的人间。
全城的路灯准时打开
哭的和笑的
都努力张着他们忽然亮起来的嘴。
打杨桃
满树的杨桃让头顶很沉
让我们见不到天。
很快，几颗黄果子落到7手上。
现在，天空不仅更明亮
还更深透更浑圆。
山顶上的群雾收走了它的新花样
天显露得更多了。
人们依旧仰着脸，扑腾着打杨桃。
果实们一半落在地上
另一半凉凉地坠在我怀里
像冬天刚下火车的儿子。
我们为什么要追着这些高树打杨桃?
我的手满了，再拿不动了。
少年的我还是挂在树尖上
又轻又薄，寓金黄还很远的那颗果子
恐慌地望着打杨桃的这一群。
我向上望着我，并不认识。
太阳下去了
我以为天黑总是自然的。
可是，那是一个伤感的自然
所有的人在观赏自杀
他们见死不救。
我正在登高，在某个显要位置上
观看整个城市的末日。
我们手持一把多么多么厉害的铸剑。
这些老练沉着的凶手
杀了人又见了血
从没想过逃亡。
从没眨过眼。
没有什么是自然的
天被迫着黑沉，连挣扎和声响都没有。
我亲眼见到大阳在自制
没有拔刀相助的
古代义士，他们隐逸得太快了。
那只布谷钟
它把时间报诵出来
它匆忙看了我们所有人一眼
立刻退回密闭的小木屋。
不多停留一刻。
它因为恐惧被巨大的工匠逮住
生活在松木造的牢笼
它不可能知道造它那人是谁。
我们中间的每一个都涉嫌。
下面轮到了我们，钻到时间里面，关禁闭
照着一千年以前的太阳
用力去闻闻后天才能飘过来的水仙味。
按时出门，按时归来
一切椰设定好了。
我们心里似乎有座纸上花园
支撑一根挺直的膏竹
多么不真实，多么镇定。
现在，我傲慢地瞄一眼布谷钟
我见到了暗处的同类
那个可怜的和播种机同名的木俑。
我再不敢傲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