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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诗坛]丽泽·穆勒访谈:“当我被问起”
作者:佚名

《诗歌月刊》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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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泽·穆勒因为代表了她35年创作成果的诗集《一起生活》于1997年获得普利策诗歌奖,获奖后她接受伊丽莎白·法恩沃兹的采访。)
       伊丽莎白·法恩沃兹(以下简称伊1:我知道,您父亲是一位德国知识分子,因为反对希特勒被迫全家逃离祖国,移居美国,那一年,1939年,您15岁。至今您已经出版了7部诗集而且获得过包括卡尔·桑德堡诗歌奖、国家图书奖在内的多种奖项。您还在芝加哥大学等几所大学教授写作。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丽泽·穆勒女士,向您表示祝贺!
       丽泽·穆勒(以下简称穆):谢谢。我很高兴来到这里。
       伊:当您听说获得这个奖时感到意外吗?
       穆:我感到非常意外。事先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我从未听说过、也从未看到过能够告诉我我已成为最后胜者的名单,所以,我根本没有期望过。
       伊:英语是您的第二语言。您是怎么成为这么一位诗人的呢?
       穆:您问得妙,我想没有人能完全解释得了。当我最初来到芝加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写下了一些诗歌。我想那时候,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受了卡尔·桑德堡的激发。那时英语对我还是全新的一种语言,而桑德堡,您知道,他用那种容易理解的、非常口语化的、不太正式的方式写诗。可是大学毕业后我有差不多10年没有写诗。我那时在想,唔,那不过都是些青春期无聊的消遣。我好像也并没有感到写作的需要,直到我母亲偶然去世,它出现在我29岁那一年。我的母亲活了54岁然后去世了。那时我就时常感觉到一些强烈的情感需要释放,它们深藏在一个人体内,我们不知道我们有过,或者我们已经忘了我们有过。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有了一种必须用语言来表达自我的需要,表达我对我母亲的那些感情,以及关于我母亲的死。有时它被释放出来了,那种需要;我知道那就是我在剩下的生命里必须要做的一切。
       伊:您能够给我们朗读那首诗吗?
       穆:当然可以。诗题叫作“当我被问起”:
       当我被问起
       如何就开始了写诗,
       我说起自然的冷漠。
       那是在我母亲死后不久,
       一个明亮的六月天,
       一切都兴盛。
       我坐在一个美丽的长满植物的公园
       一条灰石长椅上,
       但是那天百合花聋得就像
       一个醉酒睡着的人的耳朵
       而玫瑰花向内弯曲。
       没有什么是黑色的或破碎了
       没有一片叶子落下
       而为了夏日假期
       大阳高叫着没完没了的商业广告。
       坐在一条灰石长椅上
       我天真的脸上
       只有隐约的忽红忽白的焦虑
       我把我的悲伤
       放进语言之口
       这唯一能和我一起悲伤的事物。
       伊:写那些成为了您悲伤的一种方式。那么,诗歌对于您是不是一种将非永恒的、短暂性的东西固定下来的方式?我记得您写过一首诗说“一切存在,存在/仅为因失去/而变得珍贵。”
       穆:哦,是的,非常准确。记忆和诗歌走在一起,这是绝对的。保留和记忆,就是那样。
       伊:读您的诗我有一种感觉,任何事物对于您也可以是不同的事物;比如,在您的一首诗里你写道,“也许我不认识的一个女人用她那颗沉重的心面对着这个日子,而她完全也可以是我。”这是否是因为您有过在纳粹德国生活的经历。您认为呢?
       穆:我不知道那是否真的跟你所说的有关,但我的确总是被那种我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人的感觉纠缠,如果不是因为上帝的恩惠,我也可能是另外的情形,那也是我选择“一起生活”作为我那首诗的题目的原因,也是我用它作为诗集名称的原因,这首诗我很多年前就写了,它像一份目录,列入了我想到的、在历史上某些不同的时期我也可能成为的人以及各种各样的奇迹和偶然,我就是那样想的,我们也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人。
       伊:在您写诗的时候是否有个固定的目标?当你写作的时候是否存在一个您所要企及的目的?
       穆:也不一定,完全是非自觉的。一些东西自然就来了。通常会是两种事物的并置。当我看到在一个新的语境里我以前不曾看到的东西,而这个激发了我,我就留意了,就想在诗里把它弄清楚。所以你也可以说,那就是那一刻我的目的,就是写一首诗。但我不能说我有一个总的目的,没有。
       伊:您可以为我们朗读《命名动物》那首诗吗?
       穆:当然可以。《命名动物》:
       直到他命名了马
       马,
       不曾在地上留下蹄印儿,
       鬃毛仿佛没有发明,
       迅捷和优雅没有结婚。
       直到他命名了奶牛
       奶牛,
       不曾有谁站着睡觉,
       不曾有谁透过浑浊的眼睛看见,
       食物都只是嚼一次。
       直到他命名了鱼
       鱼,
       光线才投射到了
       黄色和银色的皮肤上,
       现出一个光洁的舞者
       和一个跳高世界冠军,
       就好像后来不久
       他又命名了女人
       爱
       他赋予她知识
       使她知道她是谁,有着温柔的小手。
       伊:您如何理解诗歌的语言和力量?
       穆:语言好像是某种缠绕我的东西。我经常写到这一点。我曾经写过一首献给海伦·凯勒的长诗。海伦·凯勒,您知道,是一位直到六岁还没有语言的女孩。然后她为他的家庭教师“开启”了。我想每个读过她的自传的人,都会记得她在那个水井边的情景,当水抽上来,流经她的手,她的老师在她的手心写上一个“水”宇,那一刻,她就懂得了不仅那流经她手上的水有一个名称,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有它们的名称;于是突然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她可以点名、可以描述的世界。有意思的是后来——是在很久以后,她开始写作她的自传,可是,对于她生命中的最初的六年,她依然不能言说。她找不到言说的途径。那里全是一片黑暗。就像她后来写的,因为她没有语言,她没法指称她的那段经历。
       伊:好的,丽泽·穆勒女士,感谢您发表的这些关于语言的赞词。祝贺您并非常感谢。
       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