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花篮］短诗六首
作者：柏 叶
《含笑花》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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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蜡烛
你把光芒凝固在泪水里
然后又在光芒里
融化一滴滴泪水
在这个世界上
也只有你
一边流着滚烫的泪水
一边发出明亮的光耀
也许，除了你自己
再也没有人知道
在你滚烫的泪水里
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伤悲
你在燃烧自己的同时
也把黑暗一点点咽进了肚子里
你用滚烫的泪水
默默地告诉每一双
渴望着光明的眼睛
生命是在燃烧过程中
分辩着是非与善恶的
2、雨中的思念
现在，我的窗外正下着倾盆大雨
有雨具的人，依然行走匆匆
没有雨具的人，躲在别人屋檐下
左顾右盼，神情焦虑
我不知道远走他乡的你
是否左大雨中想起过我
我只想告诉你
此时此刻，雨下得越大
我想你的心情就越浓
我还要告诉你
我居住的这座边地小城
进入秋季以来，雨水特别多
那座你我相识相恋的小桥
时刻在洪水的轰鸣声中
悬在我心头，悬在我梦里
正如你的身影
悬在我思念的荒野
我在雨声里辨别着你的声音呵
我不知道你将在哪场暴雨之后
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突然出现在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
那片开满山茶花的月色里
亲爱的，你回来吧
如果你是一朵花
我便是护花的绿叶
你要知道，只有自己的故乡
才是灵魂与肉体最终的归宿
3、一场暴雨过去之后
在一场暴雨过去之后
我家门前的那座利济桥
被暴涨的河水浮高了许多
我不知道汹涌澎湃的河水
除了牵痛我的眼睛
还牵痛了谁的心
此时此刻。我站在桥头上
除了波涛滚滚的练江
我还看见了几只飞过河面的鸟儿
我还看见一队艰难行走在
陡峭的河岸上的蚂蚁
河水已经淹没了我的孤影
可是我不想马上离开
我既然已经站在了桥头上
我又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而且我还相信
不久之后。还会有人
和我一起站在桥头上
直到河水消失在暗夜里
直到那几只鸟儿安全飞回到
本该属于它们的森林里
然后用动听的啼唱
唤回一座又一座已然消失的森林
是的，我知道远去的河水
最终的归宿在那里
可我不知道消失的森林
何时才能再次回到
多情的鸟儿凄切的啼唱中
4、有感于寨子里的水泥街道
寨子里终于修建了水泥街道
这对寨子来说，无疑是一件
像阳光一样灿烂和温暖的好事情
可是因为路面太平坦太光滑
我的那些习惯了在泥水里行走的
乡亲
总是小心翼翼，弯腰弓身
生怕一跤跌倒了爬不起来
阿爸说，牛羊都走得那样欢快
人为啥就走不稳当了呢
我无法回答阿爸的疑问
正如没有人能回答在一棵树上
为何找不到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然而我从不担心我的乡亲们
在水泥街道上跌倒后爬不起来
因为他们兴奋的神情告诉我
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在
那些平坦而光滑的水泥街道上
行走如飞，并且还将习惯于
一天不走上它几回
男人喝烈酒就疯不起来
女人唱情歌就野不起来
是的，这是一个过程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
都要在各种过程中
学会站稳脚跟
学会并且习惯于
跌倒了再爬起来
5、祖先
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听说过
故乡的利济桥悠久的历史
尽管历史在拂过桥身的风声里
已经变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鸟啼
老辈人都说利济桥是一个
名叫兀术兀白的祖先修建的
那是个几百年前的元朝将领
他是在征战千万里后来到这里的
他后来娶了一个美丽的彝家姑娘
把自己的根从遥远的蒙古大草原
移植到了我们的故乡诺海它代
诺海它代也是我们的一个
神圣的祖先的名字
这个祖先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他那早已融入了一代又一代
彝人的血液与骨髓的神奇传说
穿越万千年蛮荒的历史岁月
至今还鼓舞着我们面对艰难困苦
也只能流血不流泪
因此，有人说
诺海它代才是我们直正的祖先
可是我要说，无论诺海它代
还是兀术兀白，都是我们的祖先
因为在我们的脚印下面
一样铭刻着诺海它代的脚印
一样铭刻着兀术兀白的脚印
作为他们的子孙
我们应该活得骄傲和自豪
我们应该活得敢于
站在利济桥头
眺望苍茫大地
放眼世界
6、在春天的荞地里
春天的荞地里
一群女人正在躬身劳作
她们一边快乐地唱着山歌
一边不停地拔除荞地里的杂草
她们身边开满了红白相间的荞花
那些小小的荞花
像一只只飞舞的蜂蝶
把春天装进了她们的歌声里
我已经认不出来
她们当中的哪个人
是一年到头给我洗衣做饭
并且为我生养了两个孩子的女人
但这一点都不要紧
只要我知道她们当中有个
快乐地歌唱和劳作着的女人
天黑以后，就会像一只猫儿一样
安静地蜷缩在我怀里就行
而此时此刻
她们的快乐也像一只只
飞舞在春天里的蜂蝶
慢慢地温暖了我的梦想
是的，劳动是艰苦的
可是因为她们心里装着
一个收获的季节
再苦再累她们也不觉得
生活的艰辛了
我甚至认为
在春天的荞地里
她们在拔除那些杂草的同时
也在拔除生活的烦恼与困苦
与其说她们是一群劳动者
不如说她们就是一只只
装点着春天的彩色蜂蝶
她们不但温暖了我的梦想
同时也温暖了大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