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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笔]飘远的青春岁月(三章)
作者:杨启波

《含笑花》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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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长在农村,是正宗的农民“特产”,又在农村工作了八年。现在,进城工作了几年,感觉农村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了,但我时常会想起在农村二十多年间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经常回忆是否意味着我已经开始衰老了,但我对那时的野草般疯长的回忆无可奈何。不过我也为这些回忆能带给我些许的快意而欣慰,虽然在那些年里,有时我曾是那么的彷徨无助,但我都认为,我最快活的日子,应该是在乡下的那些时日。
       一、老师和同学
       我上学的年龄相对较小,所以我在初中毕业以前都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我的同学基本上都比我大的多,甚至有大我七八岁的,所以到现在同学遇见,对我现在有这么高很是吃惊,他们总是会说“你当年是如何的一小团个”。我上学的时候经常被同学们遗忘,若干年后遇见说起来,才有点印象,这就很容易将我造成一个很不自信的人,在相当程度上也许可以追溯于小时候极少分配到荣誉。有时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别人都说读书时如何如何的厉害,我就感到很惭愧。我从上小学起,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有荣誉感的职务。仅仅在上初一的时候有一次,有同学提议我担任劳动委员,那时学校的劳动很多,虽然我当时的个子还不足以能“领导”同学们干劳动,但我却是多么地渴望能担任这一职务,我简直要为提议我的同学欢呼了。我确信,当时如果我当选,我会为这个同学做任何事情。但是我很快就沮丧了,因为他提议的理由是:我家离学校很近,干劳动时方便从家里拿劳动工具,而不是诸如我干劳动积极之类的理由。
       生长在农村的小孩,虽然没有城里小孩那样有许多的物质上的条件,但也能自得其乐地成长。农村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也能自得其乐地生长,不过有一点,就是对老师权威的绝对崇拜。有些事情在我现在看来当然小得不能再小,但在一个孩子眼里却是十足的大事。那时经常停电,我们老师家里喂有猪,就经常到我家推磨。我们老师一来,我父母就会叫我帮老师推磨,让我很反感,因为他推磨老是不用力,让我每次都大汗淋漓;我很害怕这个老师,主要是恨,因为恨他,连带着把电也恨了。
       还有一个老师对我影响极大,这倒不是他对我特别的好或者是差,总之是影响大罢了。这位老师喜欢在讲课前把粉笔头捏掉,射向窗外,同时嘴说“歪打正着”,教我初中三年,讲课的时候声音很大,也很严厉,我们同学几个特别是数学很差的都很怕他,因为他上课时特别喜欢提问,越是不懂的人越问,这就使我们上他的数学课时都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有时候会的问题也答不上来。初三的时候他上课提问我,内容好像是一元二次方程组的解法,这本来是初一时的内容,我本来是会做的。但我被他严厉的眼光一扫,“嗯”地一声,我就僵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老师也铁青着脸,历数我和像我一样的同学,如何如何的笨,笨到要吃牛屎的地步了。最后老师说,像我这种人,早该找个石头,一扬头撞死算了,如果怕疼,可以找个有牛尿的牛脚印,一头栽进去呛死得了。我那回是极难过的涨红了脸。后来我发奋读书,终于考取了师范。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回吃饭遇见他,我很尊敬地敬他酒,并说起当年的事情,老师是满脸歉意地向我真诚地道歉。但我是非常感激这位老师的。如果不是他那一回刺激我的话,我恐怕早就辍学在家了,尽管他当时只是刻薄地讥讽我,但我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上小学时,当时班上同学中,我最佩服的是我们的班长,班长是一个乖巧的小孩,学习不怎样,但经常受老师表扬。班长有很好的口头表达能力,能很流利地讲故事。那时每周有一节故事课,每个同学轮流讲。但他时常打断我正结结巴巴地讲着的故事,我难过得涨红了脸,老师也不批评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可惜我那时不知道古希腊的那位演说家口含石头练说话本领的故事,否则我肯定会效仿,以博得老师的欢心。班长凭着强烈的优越感,时而会对老师耍脾气。有一回,他发很大的脾气,说无论如何也不干班长了,老师只得好言劝慰,越发增添了他的威风,使我们都相信缺了他我们班就存在不下去了。我大学毕业时回家遇见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用赵本山的话来说“长得跟我爹似的”,差点让我都认不出来。
       现在看来,我的叛逆是在我童年时就已经植下了种子。我那时对老师任命的那些班干部不以为然,这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时候我嘴上不说,但我心里特别不服气,这是因为老师交待的事情他们办不好,又不按我说的做,这就很容易让我滋长不过如此的念头。这个习惯伴我到现在,让我吃了许多苦头。我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乡村中学教书。学校就在我家隔壁,吃住都在家里。很多人都认为我应该满足了,甚至我的父亲也这样认为。因为我是村里第一个“工作”的人,他们把我想当大学老师的想法视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我视为异端,很多人都嘲笑我,给我的精神予极大的影响。总之一句话,他们认为农村人就应该老实地待着,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就是要冲出来。我倒不是说安分守己有什么不好,我只是想找到适合自己的最佳位置而已。我调到州府后有次回家,人们除了羡慕以外,早已经把当初那些嘲笑讥讽我的话忘记了。
       二、乡亲
       说到家乡,就一定要说说我的那些可爱的乡亲们。我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多年,认识的乡亲自然是很多的,远的近的,老老小小,怕也有上千人吧。
       从我记事起,我就记得我们街头总是有很多人,不论早晚,围在一起要么聊天,要么打牌。那时候我干农活回来路过街头,就很羡慕那其中经常在那里打牌或者聊天的人们。但通常我们哥仨是没有那样的福气的,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有时即使干完家里的活儿,父母也总要将我们撵出山去,到山里要么砍柴,要么捡猪菜,反正总有活儿干。我有时干活累了,就非常渴望成为那其中的一分子,甚至有时我还怀疑过我是否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因为我们总是很累,不像别家的小孩,有那么多的时间在那里玩。
       我在那时候干活非常卖力气,和我一样大的小孩都没有我卖力。去砍柴我比别人扛得多,捡猪菜也要比别人背得多,就是去放牛,别人就只要放好牛就完了,而我通常还要扛一捆柴或者背猪菜之类,总之不会空着手回家。我的小伙伴们经常嘲笑我,说我是“挣憨了”。那时流行的话就是“苦多了有什么意思,帮谁苦啊?”意思就是长子要很快成家,然后分家另过,现在多苦也不是自己的。可惜我那时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些个道理,也不会像现在的会“说话”,别人说我的时候我就不答应,生气了的时候就满脸涨红,再惹急了就握着拳头冲上去,所以小伙伴们取笑我的时候也不敢太过分,但我也会觉着委屈。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干,但是我家的生活水平要比别人家好得多,当那些人家能吃饱的时候,我家已经吃上了米饭,他们吃米饭的时候,我家已经基本上顿顿有肉吃
       了。
       到现在我偶尔回家,依然还有那些人在那里围着打牌,只是早已经玩钱了。我很想去问问在那里玩了那么多年的人,都那么多年了,能换个地方换个玩法吗?
       三、女同学
       我结婚虽然很晚,但我的性意识却是比较早的。大约在三四岁的时候,村里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女孩,因为我母亲喜欢抱她,老给她东西吃,她就经常叫我母亲“妈”,于是大人们就开玩笑说“打亲家”了。后来上学我们在一个班里,同学们都取笑我说我有老婆了。我也一直认为她就是我媳妇了。小学时常在一起玩,也不管别人怎么笑话,我们都很乐意,当然那不是早恋。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大约在三四年级吧,我很喜欢欺负她和她的伙伴们,好几回是她哭着去找我母亲,我很得意。结果我被母亲打了几顿。但我们也常常在一起去放牛找猪菜,有时候还偷偷帮她,我那时以为我长大就一定会娶她的了。
       后来到中学的时候,我个子还很小,有一个比我大点的男同学经常带东西来给她吃,约她去玩,我就很气愤,不理她了。那时我们班里也有一个比我大的女孩老是喜欢逗我玩,叫我小弟,她喜欢买东西给我吃,和我在一起玩。她老是挠我胳肢窝,让我发笑,有时候上课也会这样。那些比我大的男同学都很羡慕,因为她是很好看的。既然我小时候的伴不理我了,我就常和这个女同学在一起玩。我的声音在上初三的时候发生了变化,身体也在悄悄地潜入什么和流走什么东西。我非常地恐慌,就对她讲了。谁知她竟然脸红了,像个红苹果一样很好看。这让我很得意,认为我长大了,我可以娶她了。我对她说我想以后娶她,她的脸更红了。从那以后,我上课的时候也转头来大胆地看着她,她马上就很害羞地低下头,我的心里很得意,也很满足。
       后来我在上师范的时候,她嫁了人。去年中秋节回家遇见,已经是三个小孩的母亲了,抱着一个孩子在打牌,见了我头也没抬,继续在那里大声地争吵着,我对老婆说她曾经是我的偶像,我差点儿就娶了她了,我老婆打死也不相信,直叫嚷我真逗。
       我现在来提这些事情,来回忆小时的劣迹,并不是要批评什么人或者是什么观点,我也不是在忏悔我当初的做法和想法。相反地,我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只觉得它们带给我许多的快乐。尽管在那些日子里我倍感孤单寂寞和彷徨,我现在想来,在那时的那些事情,如果放到现在,我是不会那样处理的,也许这就是所谓成长的经历和痛楚罢。当然,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并不表明我现在不快乐,我现在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想说,其实人是有很多样的活法的,选择的活法不同,达到的目的地和结果当然不一样了。我只是很怀念那些日子,它们,已经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像流水一样,永远地消失了。
       本栏责编:王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