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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花篮]成长的桥
作者:李万辉(瑶族)

《含笑花》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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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说:生活的路,需要我们去跋涉。是的,生活中我们都要走很多的路,现实中的路,理想或梦想中的路。会经历各种各样的际遇,饱尝和品味各种人生滋味。我们生活的历程漫长而遥远,谁也说不清面临的命运是什么样的,摆在我们前面的路是平坦还是坎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走的路越多,我们就越成熟。我们总是和时间一起运作,季节的年轮就是我们人生的年轮,围绕着岁月的轴心一圈圈地走着,有规律性地安排各种事,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在梦中圆着自己生活中未圆的梦,在梦中发出苦涩而真切的笑,醒来却是满脸的泪。在这样的路上走着,会看到许多的人生风景,桥就是其中之一。只要生活中有河流,就一定有桥梁。各种各样的桥,无疑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桥的世界—个迷人的世界。有时你从桥面上走过,有时你或远或近地观赏过桥的风姿。当你从桥上走过时,你会有一种和对面时光会合的感觉,有时你会站在桥上,放眼两岸,心中肯定会有许多感慨,桥和桥四周会有一些美丽的能够让我们心动的景物,我们会随着桥下的风景而不朽。桥是人智慧的产物,人们设计它,构造它,把它制造成一座座美丽的风景,却并不一定能够永远拥有它,桥应该属于自然的一员,你把它建好,它的心就回归自然了,桥有着自然率真、通达的本性。不管是简单地铺设在水面上的独木桥,农村里常见的用竹和藤叶组成的吊桥,还是用钢筋水泥灌注成的,有着宏伟壮观和多姿外表的建筑桥,它们无疑是大自然中独具魅力的景色,桥横跨在河流之上,驾驭在河水的背上,清楚地看清河底的泥沙和卵石,甚至对每一条银鱼每根水草的栖所都一清二楚。桥没日没夜地倾听着河流内部的倾诉和心声,它的咆哮和潺吟,它无声的歌。桥与河水应该是最知心的朋友,它肯定掌握着河流的走向和命运,它知道河的最终归属。可见,没有了桥,就不可能有如此绝妙的意景,桥是一道最美的风景。桥总是和人的心智联系在一起,桥让我们感到环境对人的影响,宁静、思念、忧愁、等待、眺望等等描述人内心的词语,让我们感到桥本身的魅力所在。
       我的家乡就有一座桥,桥长约二十多米,宽六、七米吧,桥将两岸的田野联接起来,让被河水隔断的田野有了交流和沟通的机会。桥的腹部有四个大大小小拱形的桥洞,这让桥从外表上看更富有美感,更有生命力。桥是八十年代初建造的,那时候我们还很小,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好玩,桥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真的是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们被桥美妙的身体所吸引,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清澈地淌着,听着流水内部发出的巨大的轰响声,这让我们更感觉到大自然的奥秘无穷和人无限的创造力。桥下的孔洞,我们曾经爬进去过,每个桥洞都进去过,里面十分清凉,有水和青苔的潮气,和一些燕子或水鸟打造的破旧窝巢。桥下方不到二百米的地方,是一个大坝,上游的水流到这里,被宽阔的大坝拦腰截住,打着巨大的漩涡,激荡着巨大的水气,形成一个很宽的水坝,最深处恐怕有四、五米深吧。很多时候,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上总是泛着清幽的波光,水越深的地方,水表面的颜色也就越发的幽绿,还会不时地打着漩涡,一些诸如树枝、水草、纸张、动物的尸体等等,一流到漩涡边,就会打着无可奈何的圈,最终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入水心,通过坝底,流向下游,这让人感到水的力量,真的有些触目惊心,实际上,水坝曾经收走了几个孩子稚嫩的躯体,在水底留下了可怕的死亡气息。河边沙滩上,铺满了一层细细的沙子,上面总是留下孩子的脚印和屁股印,还有水鸟细细的爪痕。我记得,当我们在水中游泳游得累了,嘴唇发白发紫的时候,我们就会从水中爬出来,在沙滩上挖水池,砌长城,或者睡在温热的沙子上,打量着天空中灿烂的阳光和变幻的云朵,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或者看着一只只的水鸟从远处低飞而来,呢喃着从桥洞下掠过,哗地一下消失在桥的那头田野中去了。从水坝上溢出的水花,白白的就像一层几寸厚的水帘,滑滑地沿着坝身流下,流到坝底,形成一层水花四溅的景色,并弄出一阵阵永不间断的水声。从远处听,是哗哗的响声;而从更近的地方听,则是轰轰的鸣响声。如果你细细地盯着水面看,你会发现不时会有三、四指大的白鱼轻巧地跃出水面,玩弄着鱼跃龙门的游戏,对于鱼来说,水是它们的天堂和家园,这真的是河流的生命和魅力所在。而水面上的桥,对于我们孩子来说,是有生命和灵魂的,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们孩子向往的游戏场所,桥目睹了我们成长的所有水淋淋的细节,我们的欢笑和泪水,我们赤脚的童年。一年四季,除了冬天,我们有很多的时光是在桥边度过的,我们童年的生活因为有了水,而变得水波淋漓,面目湿润;因为有了桥,让我们感到心中有了一股清纯的憧憬和对未来的向往。春天来临的时候,桥周围的田野上一丘丘的稻田,像网状一样编织在一起,网中被细细犁过的水田,竟然平静得就像一面面发光的镜子,上面栖息着发青的禾苗和天空中连绵的云彩;像弓状弯曲的河水和稻田将我们居住的小村庄团团地围在中央,让水中的村庄从远处看去,更像一张停泊在河水中的船或像泊在母亲怀里的一个恬静入睡的孩子。而时光就是那划船的人,不紧不慢地划着时光之船,将村庄划向岁月的深处。有时候,桥看起来,就像一道我们村通向外面世界的出口,每天,都有车辆从桥身上驶过,它让我们感到村子与外界不是隔绝的。有时候,我们会光着身子,走到水坝上的水闸边,几个孩子用力去开水闸的大铁闸,但无论怎么用尽全力,都无法扭得动这沉重的水闸,它生锈了的吱响着的铁本身是这样的牢固。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的美好。现在,记忆依然清晰,但水坝和水闸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桥破旧的躯体。如今,我生活和工作的小城市是建有几座桥,桥建得比家乡的还好,又新又长又宽,并且桥态各异,各有各的美。每天,我都要从桥面上走过,去上班,看着许多的人和车从桥面走过,但却少了对故乡老桥的那一份留恋的心绪。或许,对桥的感情也是要一点点地培养出来的,家乡的桥给予我的是对家乡土地和从小长大的一份割舍不去的感情,而城市的桥,则给我一种对光阴和世态成熟和平静的眼光。是的,我在桥边长大,并在桥边成熟,桥和它四周的风景,让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
       《围炉夜话》的作者王永琳说过:古人比父子为桥梓,比兄弟为花萼,比朋友为芝兰。这说明,桥是一种可以寄托性情的物体。梓是一种落叶乔木,在辞海中也被解释为:儿子或故乡。父子情,犹如桥梓,感情笃厚,坚如桥梁,这是一种血缘的关系。是血与肉的关系,是任何东西都不可以分开的。比兄弟和朋友之情都深得多,牢靠得多。这就是我们心中要构造的一座桥,它无形却有情,它是我们情感的沟通和延伸,儿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儿子的生命就是父母的生命,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但这种亲情的延续是永恒的。我现在已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当我下班回到家里,看到自己两岁的儿子站在门前,在地上玩耍,看到我回来,亲昵地叫着爸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
       生命因为儿子的诞生而终于得以延续,当我老去或者死去的时候,儿子却还年轻,我未能了的理想和心愿都可以由他去做,去完成,当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子女,这又会可以将这份亲情延续下去。所以,人世间的感情是可以这样一代一代的延伸,而至永远。生命有限,但亲情是无限的。而故乡之情,则是每一个人心中永远的情结,不管你走得多远,心中都会有一座桥架在你的心底与故乡的土地之间,一草一木之间。让你魂牵梦绕,不得安宁。如果你一辈子不回去或者什么原因回不去,那你的心中肯定会留下永远的痛楚。桥犹如天上的彩虹,不管你与亲人天各一方,它也会高高地悬挂在你和亲人的心坎上,让你会在睡梦之中沿着彩虹走近亲人的身边,和亲人相聚。今年清明节的时候,在大姐的发起和号召下,和往年一样,我们一家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热热闹闹地乘着车回到老家去扫墓,去看望老家的亲人,老家的大爹、老娘和几个堂哥弟们都亲热地接待我们,我们轮流着在每家做客,尽管我们平时不生活在一起,但血缘的关系并不会因为时间、地点的关系而改变。就像一座情感上的桥,永远将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联接起来,在我们成长的人生中,能够彼此走进对方的心中,我们没有生人之间的那种隔阂和尴尬。一种永恒的血液在我们的身上彼此流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清明,连老天爷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那么多的泪要落,难道,天与人之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里头吗?每次回老家去扫墓,天公都要落泪,要伤感,难道连老天也感叹人的生命之短暂,当人的血肉之躯变成一堆野草丛生的坟茔时,生命的脆弱和枯败也就连大自然中的草和树都不如了。我们在清明节时悼念和神思的,仅仅是一代代埋进土中的祖宗吗,我们为他们割去坟头上的野草,点上几炷香,磕几个头,再放了一些酒菜,完成的仅仅是一些表面上的仪式吗?不,我们需要在心中建制一座永恒的桥,要在父辈与子辈之间,在故土与亲人之间延续下去那种永远也无法隔离的巨大亲情。
       而我们生活的脚步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当我们走的路多了,遇到的桥也就多了,而过的桥多了,我们就有了对别人炫耀的资本,有时候,炫耀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可能可以证明你生活的坎坷和沧桑,你对岁月成熟的理解和处理能力。你可以对一些比你年轻的人这样说:你走过的路还没有我走过的桥多呢。你可以像一位长者一样指点一下年轻人的生活态度。不悲不骄,欢乐了需要冷静,失败了重新再来。走的路积累多了,跨过的桥多了,就构成了你生活的资本,生活本身就是由经历和阅历组成的,经历是时间和年龄的组成体,而阅历则是内心体会和感觉的参照物。但我们又有谁能够一辈子记住每一座桥的模样呢?桥只是我们生活的美景之一,是我们吊凭时间或岁月的一个平台而已。生活中还有许多良辰美景等着我们去欣赏,去欢度,去抒发胸臆呢!
       成长的桥,是我们生活中的印象之一。它是那么不经意地进入我们的眼帘,关联着我们的生活和道路,它是你人生沧桑和成熟的一个见证,也是你人生宝库中的一笔不小的财富,人生的道路对于每位年轻人来说,还很漫长,你还会碰见和相遇一些桥梁,走的路越多,和桥相遇的机会就越多。或许你不一定记得,或许你并不喜欢桥,桥只是平凡事物中的一种,它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并拥有自己的生活和情感。但内心中的桥呢,它是无形的,看不见,它是你沟通亲情与友情的一座桥梁,你应该永远地珍惜它,它将是你生活的见证,是岁月的使者。桥,你生命中的桥,你应该永远记住它,用你灼热的目光和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