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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观人]索翁仙逝
作者:蓝英年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8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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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国著名作家索尔仁尼琴走完了89年的生命旅程,驾鹤西去。他是在苦难和赞誉中走完一生的。他是几度从死亡边缘挣扎过来的人。苏联卫国战争期间他是红军指挥员,荣获过红旗勋章和红星勋章。红军攻入东普鲁士的时候,他所率领的炮兵监听连陷入重围,他凭借勇气和机智率部冲出重围,并带出全部技术设备,立下战功。他理应获得第三枚勋章时,却突然被捕。克格勃在旅部撕下他肩上的大尉肩章。旅长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兄弟是不是在乌克兰第一战线作战?”索尔仁尼琴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被逮捕的原因。在乌克兰第一战线作战的是他中学同学,战争期间他们一直通信,并在信中比较列宁和斯大林的著作,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斯大林是否执行列宁的政策?同学的信被克格勃查获,殃及到他。索尔仁尼琴在胜利前夕被判处八年劳改。八年中他蹲过各类劳改营,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劳改犯和看守。他对劳改营的生活、劳改犯的特殊心理和看守的粗暴举止都很了解。1953年6月刑满释放,但又被永远流放到哈萨克斯坦。1955年他生了恶性肿瘤,再次面对死亡,被当地难友送入塔什干肿瘤防治所。生还的希望渺茫,肿瘤已发展到后期阶段,但他还是治愈了。几次面对死亡的经历使他对死亡不再畏惧,立志把所见所闻真实地记录下来,为千百万蒙冤受难者竖立一座纪念碑。1956年他正式平反,迁入梁赞市,分配到中学教书。他开始偷偷写作。1959年完成《第一圈》和《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接着利用假期到各地收集劳改营材料。他还根据他在塔什干肿瘤防治所的经历写了《癌病楼》。索尔仁尼琴不停地写作,但直到1962年以前从无出版的念头。
       1956年赫鲁晓夫所做的秘密报告很快传遍全国,人们开始公开议论斯大林的个人迷信给国家和人民造成的灾难。一向谨慎的索尔仁尼琴也敢把自己以劳改营为题材的小说给朋友们看了。他的一位朋友认识《新世界》主编特瓦尔多夫斯基,把《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推荐给特瓦尔多夫斯基。特瓦尔多夫斯基看后大为赞赏,一夜未眠,但苏联还从未发表过劳改营题材的作品,不敢发表。特瓦尔多夫斯基设法把小说捅到苏共政治局,拿给赫鲁晓夫看。赫鲁晓夫也很欣赏,便在政治局会议上讨论能否发表。会议上没有人提出异议,赫鲁晓夫便亲自批准发表。《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在《新世界》1962年第11期发表。小说震撼了整个苏联,索尔仁尼琴一夜之间成为全国最知名的人物。
       1964年10月赫鲁晓夫被赶下台,政治风向转变,作家对索尔仁尼琴的态度发生严重分歧。围绕《十月》杂志主编柯切托夫的作家开始批评索尔仁尼琴的作品,特瓦尔多夫斯基周围的作家仍然支持他,并推荐《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为1965年列宁文学奖的参赛作品。但这时传出索尔仁尼琴是逃兵、伪警察的流言。苏联最高法院否定流言后,谣言才被终止,但索尔仁尼琴无法参赛了。索尔仁尼琴希望出版他的小说《癌病楼》。《癌病楼》写了九个癌症患者在癌病楼中的不同表现。他们经历不同,身份不同,因癌病聚集到一起。作者通过他们面对死亡的不同表现和在病房中的争论,尖锐地揭示出斯大林时代苏联的残酷现实。这部作品虽然把苏联现实写得残酷和恐怖,但没有超出赫鲁晓夫秘密报告所揭露的范围,完全可能发表。没发表的原因是作协主席费定的成见和作者本人的多疑和固执。作协认为索尔仁尼琴有意与作协作对,决定不再发表他的作品。1968年5月苏黎世出版了《癌病楼》的俄文本,本来能在国内出版的作品却在国外出版了。不久,苏黎世又出版了《第一圈》,索尔仁尼琴与作协和解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1969年秋天他被梁赞作协开除。1970年9月《癌病楼》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索尔仁尼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所引起的社会反应同12年前帕斯捷尔纳克大不相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没有多大变化,报纸的调门不高,当局也没组织围攻或把他驱逐出境,甚至准许他出国受奖。毕竟是七十年代了。
       1973年8月克格勃在列宁格勒查获了《古拉格群岛》的打字稿,但另一份打字稿连同索尔仁尼琴的遗嘱已送至国外。索尔仁尼琴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对外国记者发表声明:一旦他被害或失去自由,出版《古拉格群岛》的遗嘱立即生效。索尔仁尼琴在苏联并未被害也没失去自由,1973年12月28日《古拉格群岛》的俄文版却在巴黎出版了。苏联当局改变了先前的宽容态度。报刊猛烈抨击索尔仁尼琴,把他称为叛徒、变节分子。1974年2月13日最高苏维埃褫夺了索尔仁尼琴的苏联公民权,并把他一家驱逐出境。
       苏联解体前已经没有众望所归的引路人了。叶利钦虽是民选的第一任总统,但充当不了精神引路人的角色。《消息报》坦率承认,俄国人成了迷茫的孤儿。于是他们拼命寻求精神支柱,一种把他们团结起来、创建富裕生活的思想。不少人把目光转向索尔仁尼琴,希望他为他们引路。索尔仁尼琴的思想形成不了体系,但他的一些观点却能引起不少人的共鸣。1994年5月索尔仁尼琴凯旋般地回到阔别二十年的祖国。索尔仁尼琴一到莫斯科便发表政见。他猛烈抨击盖达尔的“休克疗法”,称之为共产主义之后的又一次悲惨的试验,从而导致俄罗斯今天的灾难。他同样批评民主派,认为他们中间明争暗斗是危险的游戏。索尔仁尼琴攻击得最猛烈的是俄罗斯自由民主党主席日里诺夫斯基,说如果他代表俄罗斯爱国主义,那是对俄罗斯爱国主义的莫大讽刺。索尔仁尼琴认为沙皇占领中亚五国是严重的错误,因为信仰不同,精神上无相同之处。俄国充当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保护国同样是严重错误,不应再干预两国事务。他主张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合并成统一国家。索尔仁尼琴的言论遭到各个党派的反驳,人们对他渐渐失去信任。索尔仁尼琴担当不了俄国引路人的角色,又隐居在莫斯科郊区。索尔仁尼琴是俄国文坛巨匠,却不是政治家,他的观点无法实现。伟大的作家妄谈政治,其结果必然碰壁。
       【三三荐自《文汇读书周报》2008年8月8日/本刊有删节】